《释梦》 弗洛伊德-3

我们这种“典型的梦”与童话、其他小说以及诗歌的关系并非巧合或偶然的。有时诗人以其深入的自省、分析也可以发现到,他的作品可以追溯到本身梦境,而诗歌只是由梦所蜕变出来的产品。有位朋友曾介绍我看凯勒尔的作品《年轻的亨利》,其中有一段特别值得注意:“亲爱的李,我想你永远无法体会奥德赛斯〔49〕回到家园,赤着身子、满身泥泞地现身于瑙希伽及其玩伴之前时所感受的辛酸激动!你想知道那意思吗?且让我们仔细地玩味这件事吧!如果你曾离乡背井,远离亲友而迷途于异乡;如果你曾历尽沧桑;如果你曾饱经忧患,陷于困境、被人遗弃,那么可能有天晚上,你会梦见你回到家园了,你看到了那熟悉的最可爱、最美丽的景色;一大堆你所思念的、感激的人们跑出来迎接你,而突然间你发觉自己衣衫褴褛地、近乎赤裸地、并且全身泥泞,马上你会被一种无可名状的羞惭、恐惧所攫袭;你想找个东西盖住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而终于冷汗浃背地惊醒过来。一个饱经忧患、颠沛于暴风雨中的人,只要是尚有人性的话,必会有这种梦的,而荷马就由这人性最深入的一面挖掘出这感人的题材。”  这所谓的人性中最深入的一面,这些引起读者们共鸣的诗篇,岂不就是由那些发生于童年时的精神生活的激动所演变成不复记忆的影像吗?童年的愿望,今日再也不被容许,于是受到潜抑后,乃趁隙借着这沦落天涯的断肠人的希望,而表现于梦中,也因此使得这实现于瑙希伽故事的梦,顺理成章地变为一种“焦虑的梦”。  至于我自己梦见慌张上梯,而后变成动弹不得于阶梯上,由于具有这些主要特征,所以也是一种“暴露梦”。这也可以再追溯至我童年期的某些经验,而也唯有了解了这些,才能使我们获知女佣人对我的态度(譬如说,她责怪我弄脏了地毯)如何使她在我梦中扮演了那种角色,如今我差不多已可对这梦作合理的解释了。在精神分析里,一个人必须学习如何利用各种资料所具时间上的先后联系而得以解析,两个乍看毫无关联的意念一旦紧接着发生,那么它们就必须视为一件事来加以阐释。就像说我们念英文字时,一旦a与b合写在一起,我们就得将ab合念成一个音节,而释梦的手法也不外乎如此。阶梯的梦可由我有关阶梯所曾做过的一系列的梦中所熟悉的人物中找出某种解释(当然,这一系列的梦必须是属于类似内容的),而另有一系列的梦则是有关一位保姆的记忆,这是一位我从吃奶时到两岁半托养于她家的妇人,对这人我的记忆已是十分模糊,最近由母亲口中获知,这妇人长得又老又丑,但却十分聪明伶俐,而由我所做过有关她的一些梦看来,她似乎待我并不太和善,并且对我的不能养成清洁的习惯常常加以斥责。由于我那病人家里的女佣人也在这方面对我加以数说,于是,在我的梦中,便把她蜕变成这几乎已不复记忆的老女人。当然,这有一个假设,那就是虽然这位保姆待小孩子十分苛刻,但他对她仍是有兴趣的。二、亲友之死的梦  另一系列称为“典型的梦”,其内容均为至亲的人之死,如父母,兄弟、姐妹或儿女的死亡。在这儿,我们必须将这种梦分成两类:一种是梦者并不为所恸;而另一种却使梦者为此至亲之死,而深深地感伤,甚至于睡中淌泪啜泣。  上述的第一种梦,其实不算是“典型的梦”。因为这种梦一旦分析下去,必可发现其实内容是暗示着另一件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某种愿望。这就像我们所提过的那梦见姐姐的孩子僵死于小棺木的例子(见第四章 )。这梦并不表示梦者希冀其小甥之死,就像我们由分析获知的,那是隐藏着想要再见到久别的恋人的愿望——她自从很久以前另一外甥丧礼时见过这人一次以后,就不曾再见过面。而这愿望,才是梦的真正内容,因此这并不会使梦者因此而伤感。我们可以看出这梦所含蕴的感情并不属于这显梦的内容,而应该归于梦的隐意,只不过是这“情绪的内容”并未受到“改装”而直接呈现于“观念的内容”。  但另外一种的梦,却使梦者确实想象到亲友的死亡,而引起悲痛的情绪。这显示出,就像内容所指的,梦者确有希冀那位亲友死亡的愿望,然而,由于这种说法势必引起曾有过这类梦的读者们的杯葛,我将尽可能以最令人心服的理由来说明之。  我们曾经举过一个梦例以证明梦中所达成的愿望并不一定是目前的愿望,它们可能是过去的,已放弃的,或已受潜抑而深藏的愿望,而我们也决不能因它曾复现于梦中,即认为这愿望仍旧继续存在。然而,它们并非完全消逝,并非像我们一般人死了就完全归于虚无一般。它们倒有点像奥德赛中的那些魅影,一旦喝了人血又可还魂的。那梦见孩子死于盒子内的例子(见第四章 )就包含了一个十五年前存在的愿望,而当时梦者也坦承其存在,而且——这也许是重要的梦理论的观念——有关梦者最早的童年回忆即来自这愿望的存在。当这梦者仍是一个小孩时(但确实是在几岁所发生的,她已不复记忆矣),她听人家说,她母亲在怀她这一胎时,曾发生过严重的情绪上的忧郁症,而曾拚命地盼望这孩子会胎死腹中。等到她长大了,自己有了身孕,她只不过是又依样卖葫芦地形成了如此的梦。任何人如果曾经梦见他父母、兄弟或姐妹死亡而悲恸,我并不认为这就证明他们“现在”仍旧希冀家人的死亡。而释梦的理论,事实上也不需要有这种证明,它只是申言,这种梦者必定在其一生的某一段时间甚或童年时,曾有过如此的希冀。但我想,这些说法,恐怕还难以平息各种反对的批评,很可能,他们根本反对这种想法的存在,他们以为不管是现在已消失的或仍存在的,这种荒谬的希望决不可能发生过,因此,我只好利用手头上所收集的例证来勾画出已潜藏下来的童年期心理状态〔50〕。  最先且让我们考虑小孩子与其兄姐之间的关系,我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们总以为兄弟姐妹永远是相亲相爱的,因为,每个人事实上都曾有过对其兄姐的敌意,而且我们常能证明出这种疏远实来自童年期的心理,并且有些还持续迄今,甚至,那些对其弟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好人,事实上,童年期的敌意却依然在心中存在的。兄姐欺负弟妹,讥骂、抢他的玩具,而年纪小的只有满肚子怒气,却不敢作声,对年纪大的既羡又惧,而后来他最早争取自由的冲动或第一次对不公平的抗议,即针对这压迫他的兄姐而发。此时父母们却往往抱怨说,他(她)们的孩子一直不太和睦,而却找不出什么原因。其实,甚至是一个乖孩子我们也无法要求他的性格会达到我们所要求成人所应有的性格,小孩子都是绝对的自我为中心的,他急切地感到自己的需要,而拚命地想去满足它,特别是一旦有了竞争者出现时(可能是别的小孩,但殆半多是兄弟姐妹),他们更是全力以赴,还好我们并不因此而骂他们坏孩子,我们只是说他顽皮,毕竟,这种年纪他们是无法就自己的判断或法律的观点来对自己的错误行为负责的。但随着年龄的增加,在所谓“童年期”阶段,利他助人的冲动与道德的观念开始在小小心灵内逐步发展,套句梅涅特的话,一个“续发自我”渐渐出现,而压抑了“原本自我”。当然,道德观念的发展并非所有方面都同时进行,而且,童年时的“非道德时期”之长短也因人而异。我们一般对这种道德观念发展的失败惯于称之为“退化”,但事实上这只是一种发展的“迟滞”。虽然“原本自我”已因“续发自我”的出现而遁形,但在歇斯底里症发作时,我们仍可或多或少地看出这“原本自我”的痕迹,在“歇斯底里性格”与“顽童”之间,我们的确可以找到明显的相似处。相反地,强迫观念心理症,却是由于原本自我的呼之欲出,而引起“道德观念的过分发展”。  许多人,他们目前与其兄弟们十分和好,并且为其死亡而悲恸逾常,但却在梦中才发现他们早年所具潜意识的敌意,仍未完全殒灭。这特别是由三四岁以前的小孩子对其弟妹的态度,可以看出一些有趣的事实。父母亲往往告诉他,亲生的弟弟或妹妹是由鹳鸟由天上送来的,而小孩子在详细地端详这新来报到的小东西以后,往往表示了如下的意见与决定:  “我看,鹳鸟最好还是再把他带回去吧!”〔51〕  在此,我拟慎重其事地申言,我以为小孩子在新弟妹的降生后,均能衡量其带来的坏处。我有一个小病人,他现在已与比他小四岁的妹妹相处得很好,但当初他知道妈妈生了一个新妹妹时,他的反应是:“但,无论如何,我可不把我的红帽子给她!”而如果说小孩必须等到长得更大才会感到弟妹将使他少受不少宠爱的话,那他的敌意应该是那时才会产生的。我曾经看过一个还不到三岁的女孩,竟想把小婴孩在摇篮里勒死,而她所持的理由是,她认为这小家伙继续活着对她不利,小孩在这段期间多半均能强烈地,毫不掩饰地表现其嫉妒心理。还有,万一果真那新生的弟妹不久即告夭折,而使他再度挽回了以前全家对他的钟爱,那么,下次,如果鹳鸟再送来一个弟妹时,这小孩是否会极自然地又希冀它的夭折,以便能使他过得与以前第一个弟妹未出生前或他死后的那段集众宠于一身的幸福日子呢?当然,就正常状态下而言,小孩对其弟妹的这种态度,只是一种年龄不同导出的结果,而经过一段时间,小女孩们就会对新生无助的小弟妹产生母性的本能的。  一般而言,小孩子对其兄弟姐妹之仇视事实上比我们所看到的观察报道更普遍〔52〕。  就我自己的儿女而言,由于他(她)们每一个岁数接得太近,使我无从作这种观察,为了补偿这点,我仔细地观察了我那小甥子,他那众宠加身的“专利”在十五个月后由于另一女性对手的降生而告终。虽然,最初他一直对这新妹妹表现得十分够风度,抚爱她、吻她,但还不到两岁,开始牙牙学语时,他就马上利用这新学的语言,表示了他的敌意,一旦别人谈及了他的妹妹,他便气愤地哭叫:“她太小了、太小了!”而再过几个月,当这妹妹由于发育良好已经长得够大而骂不了“太小了”时,他又找出另一个“她并不值得如此受重视”的理由:“她一颗牙齿也没有”〔53〕。还有,我们家人也都注意到我另一个姐姐的长女,在她六岁时,花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对每个姑姑、姨妈不停地说:“露西现在还不会了解这个吧?”露西是她的竞争者——比她小二岁半。  几乎所有人,我都可以问出他们均曾梦见过兄弟或姐妹的死,而找出所隐含的强烈的敌意,在女病人身上,除了一个例外以外,我全部得到过这种梦的经验,而这例外,只经过简单的解析,又可用来证实这种说法的正确。有一次,当我正坐着为某个女病人解释某件事情时,由于我突然想到可能她的症状与这有点关系,所以我问她是否有过这种梦的经验,想不到她居然给予否定的答复,但她说她只记得在四岁时她头一次做过如下的梦(当时她是全家最小的孩子),而以后这梦即反复地出现过好几次:“一大堆的小孩子,包括所有她的堂兄、堂姐们,正在草原上游戏,突然间他(她)们全都长了翅膀,飞上天去,而永远不再回来。”她本身并不了解这梦有甚意义,但我们却不难看出这梦是代表着所有兄姐的死亡,只是所用的是以一种较不受“检查制度”所影响的原始形式。同时我想大胆地再进一步分析:由于她小时是与发伯的孩子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孩子中曾有个孩子夭折,而以梦者当时还不到四岁的年纪,总有可能会提出一种疑问:“小孩子死了以后变成什么?”而其所得的回答大概不外是“他们会长出翅膀,变成小天使。”经过这种解释以后,那些梦中的兄姐们长了翅膀,像个小天使而——这是最重要的一点——飞走了。然而我们这小天使的编造者却独自留下来了;所有都飞走了,只有她一人留下来。孩子们在草原上游戏,飞走了,这几乎是指着“蝴蝶”——由这看来似乎小孩子的意念联想也与古时候人们想象赛姬(Psyche〔54〕),与有翼的蝴蝶之间的联想一样。  也许有些读者现在已同意了小孩的确对其兄弟姐妹有敌意的存在,但他们却仍怀疑,难道小孩赤子之心竟会坏到想致其对手于死地吗?然而,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却忘了一件事实——小孩子对“死亡”的观念与我们成人的观念并不完全相同。他们脑海里根本没想过衰老病死的恐怖,坟场冷清的可怕,以及无极世界的阴森。所有成人对死的不能忍受,神话中所提出可怕的“后日”,在小孩心中丝毫不存在。死的恐怖对他们是陌生的,因此他们常会以这种听来可怕的话,向他的玩伴恐吓:“如果你再这样做,你就会像弗兰西斯一样死掉。”而这种话每每使做母亲的听了大感震惊,而不能原谅。甚至当一个八岁的孩子,在与母亲参观了自然历史博物馆以后,也还会对他母亲说:“妈,我实在太爱你了,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把你作成标本,摆在房间内,这样我就仍可以天天见到你!”小孩子对死的观念就是如此地与我们不一样〔55〕。  对小孩子而言,他们并未意念到死前痛苦的景象,因此“死”与“离开了”对他们只是同样的“不再打扰其他还活着的人们”。他们分不清这个人不在,是由于“距离”,或“关系疏远”,或是“死亡”〔56〕。如果,在小孩最早的年岁时,一个保姆被开除了,而过不了多久母亲死了,那么我们由分析往往可以发现,这两个经验在其记忆中即形成一个串联,其他尚有一个需要了解的事实是小孩往往并不会强烈地思念某位离开的人,而这常常使一些不了解的母亲大感伤心(譬如,当这些母亲经过几个礼拜远行回来后,听佣人们说:“小孩在你不在时,从不吵着找你”)。但其实,如果她果真一去不回地进入幽冥之境,那么她才会了解小孩只是最初看来似乎忘了她,但渐渐地他们便会开始记起死去的亡母而哀悼的。  因此,小孩子们只是由希冀消除另一小孩的存在,而将这愿望冠以死亡的形式表现出来,并且由死亡愿望的梦所引发的心理反应证明出,不管其内容有多大相同,梦中所代表的小孩的愿望与成人的愿望是相同的。  然而,如果我们对小孩梦见其兄弟之死解释为童稚的自我中心使他视兄弟为对手所致,那么,对于父母之死的梦又如何用这种说法来解释呢?父母爱我、育我,而竟以这种极自我中心的理由来作如此的愿望吗?  对这难题的解决,我们可以由某些线索着眼——大部分的“父母之死的梦”都是梦见与梦者同性的双亲之一的死亡,因此男人梦见父亲之死,女人梦见母亲之死,当然,我并非认为这永远是如此地发生,但大部分情形均为如此,以致我们需要以具有一般意义的因素加以解释〔58〕。一般而言,童年时“性”的选择爱好引起了男儿视父亲、女儿视母亲有如情敌,而惟有除去他(她)、他(她)们才能遂其所欲。  在各位斥责这种说法为荒谬绝伦以前,我希望读者们再客观地想想父母与子女间事实上的关系如何,我们首先必须将我们传统行为标准或孝道所要求于我们的父子关系与日常真正所观察到的事实分别清楚,那就可以发现父母与子女间确实隐含着不少的敌意,只是很多情况下,这些产生的愿望并无法通过“检查制度”而已。且让我们先考虑父亲与男儿之间的关系,我以为由于奉行了“十诫”的禁令而多少使得我们对这方面事实的感受钝化了,或者我们不敢承认大部分的人性均忽略了“第五诫”的事实,在人类社会的最低以及最高阶层里,对父母的孝道往往较其他方面兴趣来得逊色,由古代流传下来的神话、民间小说等均使我们不难发现许多发人深省的有关父亲霸道专权、擅用其权的轶闻。克洛诺司吞噬其子,就像野猪吞噬小猪一样;宙斯(希腊神话之主神)将其父亲“阉割”而取代其位〔59〕;在古代家庭里,父亲越是残暴,他的儿子必越与其发生敌对现象,并且更巴不得其父早日归天,以便接掌其特权。甚至在我们中产阶级的家庭里,父亲也由于不让儿子作自由选择或反对他的志愿而酝酿了父子之间的敌意。医生往往可以看到一件可怕的事实:父亲死亡的哀恸有时并不足以掩饰儿子因此而获得自由之身的满足之感。一般而言,现代社会的父亲仍都对其由来已久的“父性权威”至死也不放手,以致诗人易卜生,曾在他的戏剧里,将这父子之间源远流长的冲突搬上舞台。至于母亲与女儿之间的冲突多半开始于女儿长大到想争取性自由而受到母亲干涉的时候,而母亲这一方面也多少由于眼见含苞待放的女儿已长得亭亭玉立,而难免有青春不再的伤痛。  所有这些均在一般人身上发生过,但对一些视孝道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人,其父母之死的梦,却仍无法解释得通。然而,我们仍可就以上所讨论的再继续探究这些童年早期的死亡愿望之来源。  就心理症的分析看来,更证实了我们以上的说法。因为分析的结果显示出小孩最原始的“性愿望”是发生在很早的年岁,女儿的最早感情对象是父亲,而男儿的对象是母亲,因此对男儿而言,父亲变成可恶的对手,同样地,女儿对母亲也是如此。这种情形就有如上述对兄弟之间“对手”之敌视一般,因此在孩童心理,这种感情很快地形成“死亡愿望”,一般而言,在双亲方面,也很早就产生同样的“性”选择,很自然地,父亲溺爱女儿,而母亲袒护男儿(但就“性”的因素并无法歪曲其判断的范围内,他们仍是主张严厉训练子女的),小孩子们也注意到这种偏袒,而也能对欺负他的一方加以反对。小孩子认为成人“爱”他的话,并不只是能满足他某种特殊需要而已,他必须包括纵容他在各方面的意愿。一言以蔽之,小孩作如此的选择,一方面是由于其自身的“性本能”,同时也由来自双亲的刺激加强此种倾向。  虽然大部分这种孩提时期的倾向均被忽略掉,但在最早的童年仍有一些看得到的事实足资探讨。一个我所认识的八岁女童,当她妈妈离开餐桌时,她就利用这机会,俨然以母亲的当然代理人自居:“现在我是妈妈,卡尔,你要再多吃些蔬菜吗?听我的话,再多吃一些。”……等等。一个还不到四岁的乖巧伶俐的小女孩,更由以下她所讲的话清晰地道出这种儿童心理,她坦白地说:“现在妈妈可以走了,然后爸一定与我结婚,而我将成了他太太。”但,这决不意味着这小孩子并不爱她的妈妈。还有,如果在父亲远行时,男儿获准睡在母亲身侧,而一旦父亲回来后,他又被叫回去与他不喜欢的保姆睡觉时,他一定会有一种愿望“父亲永远不在家多好!”这样他就可永远占有亲爱的、美丽的妈妈,而父亲的死很明显地就是这愿望的达成。因为小孩子由“经验”(譬如已故的祖父永远不再回来的例子)获知人死了就再也不回来的。  虽然由小孩子身上我们可以很快地找出与我们的解释相合之处,但在成人心理症的精神分析,却无法达成如此完全的效果。因此心理症病人的梦必须加上适当的前提“梦是愿望的达成”,才更能完满了解。有一天我发现一位妇人十分忧郁、啜泣着,她告诉我:“我再也不愿见我的亲戚们,他们会使我害怕。”接着,几乎主动地,她告诉我一个她四岁时所做的梦,这梦迄今她仍印象犹新,但,当然,她是无从领会其意义的。”一种狐狸,或山猫在屋顶上走来走去;接着,有些东西掉下来,又像是我自己掉下来,以后便是母亲被抬出房子外——死了”。而使得梦者因此大哭。我告诉她这梦是指着一种希望见到母亲死亡的童年愿望,而由于这个梦,使她认为她没有脸见其亲戚,于是她又给了我一些释梦的资料:当她还是小孩子时,街上的小男孩有一次叫她一个很难听的绰号“山猫眼仔”,还有当她三岁时,有一次从屋顶上掉了一块砖瓦敲破了母亲的头,使她因此大量出血。  我曾经有一个机会对一个年轻女病人的各种不同精神状态作过透彻的研究,在她最初发作时的狂暴惶惑状态下,她对其母亲的态度表现出一种从所未有的转变,只要母亲走近她,她便对母亲拳脚交加,辱骂厉斥,而同时却在对另一位长她很多岁的姐姐极其柔顺,后来她变得较沉静清醒,其实可以说是较无表情的状态,并且常常睡不好觉,也就是这时她开始接受我的治疗以及梦的分析。这时的梦泰半经过或多或少的掩饰,影射着她母亲的死亡,有时是梦见她参加一个老妇人的丧礼,有时是梦见她与姐姐坐在桌旁,身着丧服……均毫无疑问地可看出梦的意义。在渐渐康复后,她开始有了歇斯底里恐惧症,而最大的畏惧便是担心她妈妈会发生意外,不管她当时身在何处,只要一有了这种念头,她就得赶回家看看母亲是否仍活着。现在透过这个例子,再加上我其他方面的经验,可以发现相当有价值的收获。由此可以看出,心灵对同一个使它兴奋的意念可以产生好几种不同的反应,就像对同一作品可以有好几种文字的译文一样。在狂暴惶惑的状态时,我认为是当时“续发心理步骤”已完全为平时受抑压的“原本心理步骤”所扬弃,以致对母亲的潜意识的恨意占了上风,得以露骨地表现出来。后来,当病人变得较沉静清醒时,表示心灵的骚动已平息下来,而“检查制度”得以抬头,所以这时对母亲的敌意只有在梦境才能出现,而在梦中表现了母亲死亡的愿望。最后,当她更向正常之路迈进时,她产生了对母亲的过分的关切——一种“歇斯底里的逆反应”和“自卫现象”。而由这些观察所得,我们对一般歇斯底里症的少女何以常对其母亲有过分的依赖,也可以有清楚的解释。  在另一个例子里,我有机会对一个患有严重“强迫心理症”的青年人的潜意识精神生活作一深邃的研究,当时他严重到不敢走到街上去,因为他深恐自己会在街上看到人就想杀。他整天只是处心积虑地在想办法,为市镇上发生的任何可能牵涉到他的谋杀案,找出自己确实不在场的证据。当然,毋庸赘述地,此人的道德观念是与他所受的教育一般具有相当高的水准。由分析(并借此以治疗其病的)显示出,在这要命的“强迫观念”底下,却隐藏着他对其过分严厉的父亲有种谋杀的冲动,而这冲动确曾在他七岁那年,连自己都惊骇地表现出来。当然,这冲动是早在七岁以前就已酝酿着。当这年轻人三十一岁那年,他父亲因一种痛苦的疾病而去世,于是这种强迫观念便开始在心中作祟,而将对象转变为陌生人,形成了这一种恐惧症。任何一个曾希冀谋杀亲父的人子,怎有可能对其他毫无血亲的陌生人,反而不存杀害之心呢?于是他只好把自己深锁在房间里。  以我迄今相当广泛的经验看来,在所有后来变为心理症的病人,父母多半在其孩提时代的心理占有很主要的角色。对双亲中之一产生深爱而对另一方深恨形成了开始于童年的永久性的心理冲动,同时也很重要地形成了日后心理症的来源。但,我不相信心理症的病人与一般正常人在这方面能找出极明确的分野——这也就是说,我不相信这些病人本身能制造出一些绝对新奇不同于人的特点。较有可能的说法(这可由正常儿童的平日观察得到佐证)应该是:日后变成心理症的孩童在对父母的喜爱或敌视方面,将某些正常儿童心理较不显著、较不强烈的因素明显地表现出来。由古代传下来的一些轶闻野史也可多少看出这种道理,而唯有借着上述的孩提心理的假设,才能真正了解这些故事的深邃而普遍的意义。  我将提出的是有关俄狄浦斯王的逸闻,也就是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俄狄浦斯是底比斯国王拉伊俄斯与王后伊俄卡斯达所生的儿子,由于神谕在他未出生即已预言他长大后会杀父,所以一生下来,即被抛弃于野外,但他却被邻国国王所收养,而成了该国王子,直到他后来因自己出身不明而去求神谕时,因为神谕告诉他,他命中注定杀父娶母而警告他远离家乡,他才决定离开这国度,但就在这离家的路上,他碰到了拉伊俄斯王,而由于一个突然的争吵,他将这身份未晓的父王打死了。他到了底比斯,在这儿他答出了挡路的斯芬克斯(希腊神话之人面狮身怪物)之谜,而被感激的国民拥戴为王,而同时娶了伊俄卡斯达为妻。在位期间中国泰民安,他并与他所不认识的生母生下了一男二女,直到最后底比斯发生了一场大瘟疫,而使得国民再度去求神谕,这时所得的回答是只要能将谋杀先王拉伊俄斯的凶手逐出国度即可停止这场浩劫,但凶手在何处呢?这好久以前的罪犯又从何找起呢?而这部悲剧主要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乍尔山穷水尽,乍尔柳暗花明地(就像精神分析的工作一样)慢慢引出最后的残酷真相——俄狄浦斯王就是杀死拉伊俄斯的凶手,并且更糟的是他本身竟是死者与其妻所生的儿子。为这本身糊里糊涂所干出来的滔天大祸而震骇的俄狄浦斯终于步入最悲惨的结局——自己弄瞎了眼,而离开其家乡之国,完全符合了神谕的预言。  俄狄浦斯王是一部命运的悲剧,以天神意志的无远弗届与人力对厄运当前只不过有如蜉蝣撼柱的强烈对照构成其悲剧性。而观众由此所深受感动的庶几是这人力的渺小,神力的可怕吧!近代作家也就因而纷纷地以他们自己构思的故事来表达这类似的冲突,以达到同样的悲剧效果。然而观众们却似乎对这些作品中无法扭转命运而牺牲的可怜角色,并不投以类似程度的感动。就这方面而言,近代的悲剧是失败了。  因此如果说俄狄浦斯王这部戏剧能使现代的观众或读者产生与当时希腊人同样的感动,那么唯一可能的解释是,这希腊悲剧的效果并不在于命运与人类意志的冲突,而特别在于这冲突的情节中所显示出的某种特质。在俄狄浦斯王里头,命运的震撼力必定是由于我们内在也有某种呼声的存在,而引起的共鸣,也因此而使我们批评女祖先等近代的命运悲剧作品为缺乏真实感。的确,在俄狄浦斯王的故事里,是可以找到我们的心声的,他的命运之所以会感动我们,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命运也是同样的可怜,因为在我们尚未出生以前,神谕也就已将最毒的咒语加于我们一生了。很可能地,我们早就注定第一个性冲动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而第一个仇恨暴力的对象却是自己的父亲,同时我们的梦也使我们相信这种说话的。俄狄浦斯王杀父娶母就是一种愿望的达成——我们童年时期的愿望的达成。但我们较他更幸运的是,我们并未变成心理症,而能成功地将对母亲的性冲动逐次收回,并且渐渐忘掉对父亲的嫉妒心。我们就这样子,由儿童时期愿望达成的对象身上收回了这些原始愿望,而尽其所能地予以潜抑。一旦文学家由于人性的探究而发掘出俄狄浦斯的罪恶时,他使我们看到了内在的自我,而发觉尽管受到压抑,这些愿望仍旧存在于心底。且看这对照鲜明的道白:“……看吧!这就是俄狄浦斯,他解开了宇宙的大谜,而带来权势,他的财产为所有国民所称羡,但,看吧!他却沉沦于如此可怕的厄运里!”而这段戒训却深深地感动了我们,因为自从孩提时代,我们的傲气便一直自许为如何聪明、如何有办法,就像俄狄浦斯一般,我们却看不到人类所与生俱来的欲望,以及自然所加赐于我们的负担,而一旦这些现实应验时,我们又多半不愿正视这童年的景象〔60〕。  在索福克勒斯这部悲剧思,的确可以找到这有关俄狄浦斯的故事是来自一些很早以前的梦资料,而其内容多半是由于孩童第一个性冲动引起孩童与双亲的关系受到痛苦的考验所致。伊俄卡斯达曾对当时尚未知晓其身份,时而为神谕而担心的俄狄浦斯安慰说,她以为有些人所常梦见的事,并不见得一定有甚意义,譬如说:“有很多人常梦见他在梦中娶了自己的母亲为妻,但对这种梦能一笑置之的,却都能过得很好的。”梦见与自己的母亲性交的古今均不乏其例,但人们却因此而大感愤怒、惊讶而不能释然,由此,我们不难找出要了解这种悲剧以及父亲之死的梦,究竟关键在哪里。俄狄浦斯的故事,其实就是由这两种“典型的梦”所产生的幻想的反应,而也就像那种梦对成人一样,这种内容必须加上改装的感情,所以故事的内容又掺入恐怖与自我惩罚的结局,于是最后形成的情景是经过一种已无法辨认的另外加工润色,而用来符合神学的意旨〔61〕。当然,在这作品中,也与其他作品一般,对神力的万能与人类的责任心无法达成一种协调。  另外一个伟大的文学悲剧,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也与俄狄浦斯王一样来自于同一根源。但由于这两个时代的差距——这段期间文明的进步,人类感情生活的潜抑,以致对此相同的材料作如此不同的处理。在俄狄浦斯王里头,儿童的愿望幻想均被显现出来并且可由梦境窥出底细;而在哈姆雷特里,这些均被潜抑着,而我们唯有像发现心理症病人的有关事实一样,透过这种过程中所受到的抑制效应才能看出它的存在。在更近代的戏剧里,英雄人物的性格多半掺入犹豫不决的色彩,已成了悲剧的决定性效果的不可或缺的因素。这剧本主要也就在于刻画哈姆雷特要完成这件加之于他身上的报复使命时,所呈现的犹豫痛苦,原剧并未提到这犹豫的原因或动机,而各种不同的解释也均无法令人满意。按照目前仍流行的看法,这是哥德首先提出的,哈姆雷特是代表人类中一种特别的类型——他们的生命热力多半为过分的智力活动所瘫痪。“用脑过度,体力日衰”。而另外一种观点以为莎翁在此陈示给我们的是,一种近乎所谓“神经衰弱”的病态,优柔寡断的性格。然而,就整个剧本的情节看来,哈姆雷特绝非用来表现一种如此无能的性格。由两个不同的场合,我们可以看到哈姆雷特的表现:一次是在盛怒下,他刺死了躲在挂毯后的窃听者;另一次是他故意地,甚至富有技巧地,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两位谋害他的朝臣。那么,为什么他却对父王的鬼魂所吩咐的工作却犹豫不前呢?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件工作具有某种特殊的性质。哈姆雷特能够作所有事,但却对一位杀掉他父亲,并且篡其王位、夺其母后的人无能为力——那是因为这人所做出的正是他自己已经潜抑良久的童年欲望之实现。于是对仇人的恨意被良心的自谴不安所取代,因为良心告诉他,自己其实比这杀父娶母的凶手并好不了多少。在这儿,我是把故事中的英雄潜意识所含的意念提升到意识界来说明:如果任何人认为哈姆雷特是一个歇斯底里症的病人,那么我又得承认这是由我的解释所导出的不可避免的结果。在他与奥菲莉亚的对话所表现的性变态也与这种推论的结果相符合——在此后几年内,这种性变态一直不断地盘踞于莎翁心中,直到最后他才写出了雅典的提蒙。当然,我们也可以说,哈姆雷特的遭遇其实是影射莎翁自己的心理,而且由布兰德(GeorgeBrandes)对莎翁的研究报告指出,这剧本是在莎翁的父亲死后不久所写出的(一六○一)。这可以说,当他仍然在哀挽父亲的感情得以复苏。还有,我们也知道,莎翁那早夭的儿子,就是取名叫作哈姆涅特(发音近似哈姆雷特)。就像哈姆雷特处理人子与父亲的关系,他另一同时期的作品马克贝兹是以“无子”为题材。就像所有心理症的症状以及梦的内容,均能经得起“过分的解释”,有时甚至是需要经过一段“过分的解释”才能看出真相,同样地,我们对任何真正的文学作品,也必须由文学家心灵中不只一种的动机、冲动去了解它,并且需要承认,它可能有两种以上的不同解释。在此我只拟就这位富有创意的文学家心灵冲动中最深的一层来加以讨论〔62〕。  关于这种亲友之死的“典型的梦”,我在此拟以一般梦的理论再多说几句话,这些梦显示给我们一些极不寻常的状态,它将一些潜抑的愿望所构成的梦意,逃过“检查制度”,而丝毫不变地以原来面目显示出来,而这惟有某种特别状况下才有可能发生。以了两种因素有助于这种梦意的产生:第一,我们心中必定潜藏有某种愿望,而我们自己深信,这些愿望甚至在做梦也不会被发现,于是“梦的检查制度”便对这怪念头毫无戒备,就像所罗门法典,当年就没预料到有必要设有一条有关杀父之罪的刑罚一样。第二,在这特殊情形下,这种潜抑的、意想不到的愿望往往以某种对亲人生命关怀的形式,对当天昼间所遗留下来的感受发生让步的现象。但焦虑必定利用这相对应的愿望而如影随形地进入梦境。所以,在梦中这份愿望往往都能被白天所引起的对某人的关怀所掩饰。然而如果有人以为梦无非是夜以继日的心灵活动,而将这种亲友之死的梦另辟于一般梦的解说之外的话,那么这些解释也就更加简化,而一些尚留下来的难题就更不需要再加探究了。  试图再探索这种梦与“焦虑梦”之间的关系,是相当有意义的。在亲人之死的梦里,潜抑的愿望多能避过“检查制度”而不受其改装,但也因此不可避免地带来梦中所感受的痛苦情感。同样地,“焦虑梦”也唯有“检查制度”全部或部分受到压制时才会发生,而另一方面,一旦由肉体来源引起了真实的焦虑感觉,则强大的“检查制度”便将抬头。因此,很清楚地,我们可以看出心灵之如此运用其检查制度以“改装”梦内容的用意——唯有这样做,“才可以避免焦虑或任何形式的痛苦后果”。  在前面,我已提过儿童心理的自我主义,现在我要再强调这点,并且由于梦也保留了这份特征,所以我们不难由此看出其间的联系。所有梦均为绝对的自我中心,每个梦均可找到所爱的自我,甚至可能是以经过改装后的面目出现的。而梦中所达成的愿望都不外乎这个自我的愿望。表面看来“利他”的梦内容,其实都不过是“利己”的。以下我将举出几个看来悖逆这种说法的例子加以分析之:第一个梦  “一个还不到四岁的男童告诉我以下的梦:‘他梦见一个很大的绘着花卉的盘子里,放着一大块烤肉,而突然间那些肉并不经过切碎,而一下子就被吃光了,但他却看不出是谁吃掉的〔63〕。’”  这小家伙梦中的饕餮之客究竟是谁呢?当天的经验必可供给我们一点线索吧!这小孩子几天以来,一直按医生的指示只吃牛奶,做梦当天,由于他太顽皮了,而被众人罚他不能吃晚餐。因为他早就已被限制少吃食物,所以他也不在意地接受这份惩罚,他知道自己今晚再吃不了东西,因此他就尽量避免去想肚子饿的事情,然而,在梦中虽经过了改装,但毫无疑问地,他自己就是梦中那个对丰盛菜肴有所期待的人(甚至是一大块未切开的肉),但由于他知道自己是不准吃这些东西的,于是他也不敢像通常饿了的孩子所做的梦一般〔64〕,坐在餐桌旁大吃一餐,因此梦中这吃掉烤肉的人就一直不敢露面。第二个梦  “有天晚上我梦见在一个书摊上看到了一本我对这方面有兴趣的收集本(艺术作品、历史、成名艺术家等的专文收集)。这本新集的书名是‘著名的演说家’(或‘著名的演说’),而第一人物的名字是雷歇尔博士。”  分析时,我发觉,这个德国反对党的雷歇尔,一个出名的长篇大论的演说家,居然会在我梦中萦绕我心而甚感不解。原来事实是这样的:几天前我开始对几位新病人作心理治疗,而者了。第三个梦  在另一个场合,我梦见“一位我所认识的大学教授对我说:‘我的儿子患了近视’,而接着是一些彼此简单的对话,而第三部分接着便出现了我与我的长子。”就这梦的隐意看来,父、子和某讲师只不过是用来影射我与我的长子。以后我会就其中另一特点,再详细讨论这个梦。第四个梦  由以下这个梦,可以看出真正的自我中心的感情,如何隐藏于体贴关怀别人之后:  “我的朋友奥图看来像生病似的,脸色褐红,眼球突出。”  奥图是我的家庭医生,我对他深深感激,因为几年来都是他在照顾我家小孩的健康,他不仅在他们生病时给予及时的治疗,并且每次登门总是找尽借口地带些礼物给他们。而在做梦当天他曾来我家拜访,当时我太太注意到他看来十分疲累倦困。当晚我就梦见他如此状态,简直就是一个巴瑟洛氏病〔65〕的病人。如果你忽略了我所提过的释梦法则,那么你们一定解释这梦是代表着我十分关切友人的健康,以致将这份关切之情带入梦中。然而这种不仅与我那“梦是愿望的达成”的说法相违背,并且更不容于我这“梦只能以自我和冲动来作解释”的说法。然而,那你们如果那样解释我的梦的话,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担心奥图会患上巴瑟洛氏病呢?另一方面,我自己的分析是利用了一件我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加以解释。当时我们一些人,包括R教授在内,正坐在一辆车内,在黑夜中赶路,以便到还有几小时路程的某村庄歇夜。由于司机精神不好,竟把我们整个车翻下河岸,还好,大家均无受伤,但这下子却只得在邻近的小客栈过夜。当时我们的不幸事情曾引起了村人的同情,曾有一位男士,一看便知身患巴瑟洛氏病的(皮肤褐红,眼球突出,但喉部并无肿胀),前来招呼我们,并且问我们需要些什么。R教授以其一向坦率态度回答:“不要什么,借我一套‘睡衣’就好!”但这位慷慨的仁兄回答道:“抱歉之至,这我可没有。”而就此离开。  继续分析下去,我才想起巴瑟洛并不只是发现那病的医生的名字,并且也是一位出名的教师的名字(现在我已十分清醒,倒觉得这种事实是否可靠还成问题。)。我的朋友奥图,我曾托他,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时,孩子的健康问题,尤其是青春期这段年纪(因此我提到“睡衣”),一律交付他全权负责,由于梦中我看到奥图身罹上述的那位慷慨赐助的村民的症状,我才恍然大悟梦中意义无非是:“如果我有不幸,奥图会对我孩子们就像那村民对我们一般地关怀、贴切。”这梦所含的自我意味,如今大概已经清楚地看得出吧〔66〕!  但这梦的愿望达成又在哪里呢?并不是我在对至友奥图报复(他似乎经常在我梦中吃瘪),而是以下的情形:就像我将梦中的奥图比作那村民,我自己也就成了另一个人——r教授,因为我有所求于奥图,就像R当时有求于那位村民一样,而这就是关键所在。因为R教授在学术圈内独持己见,有如我一样,以致他到晚年才获得了他早就应当有资格的教授头衔。于是再度地,我又发现了“我希望作一个教授”!那句“他到晚年才……”是一个愿望的达成,因为这意味着我还能活得很久,足够使我在儿女青春期仍能亲自照顾他们。  至于其他使梦者感到轻松惬意或陷入惊骇慌乱的“典型的梦”,我本身是没有这类经验的,但就我所作的精神分析我倒可以说一些心得。由所得的一些资料看来,这些梦也是一种童年影像的复现——那是说,梦可能包括一些童年时代最喜欢的某些包含急速运动在内的游戏。几乎所有作舅舅、叔叔的不是对着小孩伸开双臂地逗得他满堂飞跑,便是放他在自己膝下摇,然后再突然一伸腿,搞得小孩哇哇大叫,不然便是把小孩高高举起,再突然收手,出奇不意地吓他几下。而在这种时刻,小孩总是高兴得大叫,并且不满足地还要再来一次(特别是如果这种游戏含有一点恐怖或晕眩的情形在内时)。日后他们在梦中又重复这种感觉,但却把扶持他们的手省略掉,所有小孩子都喜欢被荡来荡去或玩跷跷板一类的游戏,而一旦他们看了马戏团的运动表演以后,他们这些游戏的追忆便更加清楚了〔67〕。在某些男孩,歇斯底里症发作时,只不过是某种动作的不断熟练的重复,这些动作本身虽然并不带任何刺激,但往往却给当事者带来性感觉的兴奋〔68〕。简单地说:小孩时期兴奋的游戏都在飞上、掉下、摇晃的梦中得以复现,惟有肉欲的感觉现在变成了焦虑。然而,就像一般母亲所熟知的小孩兴奋的游戏往往最后以争吵、哭闹而结束。  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反对那种以睡眠状态下,皮肉的感觉、肺脏的胀缩动作等来解释这种飞上、掉下的梦,我发觉这些感觉都可以由梦所带来的记忆予以复现,因此,它们毋宁说就是梦内容本身,而非仅仅为梦的来源。  然而,我并无法对这些“典型的梦”全部予以合理的解释。更精确地说,是因为我所具有的资料使我走入这进退维谷的困境,我所持的一般意见是这样的:当任何心理动机需要它们时,这些“典型的梦”所具有的皮肉或运动的感觉便复苏了,而用不上它们时,它们就被忽略掉。至于这与孩提经验的关系,则可由我对心理症的分析得到佐证。但我却无法说,这些感觉的记忆(虽然看来都是“典型的梦”,但却各有因人而异的记忆)究竟对梦者一生的遭遇另有哪些其他意义。但我衷心地希望能够有机会仔细地再分析几个好例子以补充这些不足之处。也许有些人怀疑,为什么这种飞上、掉下、拔牙的梦不计其数,而我却仍抱怨资料之缺乏,其实自从我开始注意“释梦”的工作以来,我自己竟从未有过这一类的梦,而且虽然我处理过许多心理症的梦,但并不是所有梦均能解释,还有许多梦都无法发掘其中最深层所隐藏的意向。某些形成心理症的因素,在心理症症状将消失时,会变得更加厉害,而使得最后的问题仍旧无法解释得通。三、考试的梦  每一个在学校通过期末大考而顺利升级的人,总是抱怨他们常做一种恶梦,梦见自己考场失败,或者甚至他必须重修某一科目,而对已得到大学学位的人,这种“典型的梦”又为另一形式的梦所取代,他往往梦见自己未能获得博士学位,而另一方面,他在梦中却仍清楚地记得自己早开业多年,早已步入大学教席之列,或早已是律师界的资深人物,焉有未能得到学位之理,因此使梦者倍感不解,这就有如我们小孩子时,为自己的劣行而遭受处罚一样,这是由我们学生时代的这种苦难日子要命的考试所带来的记忆的复现,同样地,心理症的“考试焦虑”也因这种幼稚的恐惧而加深。然而,一旦学生时代过去以后,再不是父母或教师来惩罚我们,以后的日子,乃为毫无通融的因果律所支配,但每当我们自觉某件事做错了,或疏忽了,或未尽本分时(一言以蔽之,即“当我们自觉有责任在身之感时”),我们便再梦见这些令自己曾经紧张的入学考试或博士学位的考试……  对“考试的梦”所作更一层研究,我拟举出一位同事在一次科学性的讨论会所发表的有关这方面的心得。照他的经验看来,他认为这种梦只发生在顺利通过考试的人,而对那些考场的失败者,这种梦是不会发生的。由种种事实的证明,使我深信“考试的焦虑梦”只发生于梦者隔天即将从事某种可能有风险,而必须负责任的“大事”。而梦中所追忆的必是一些过去梦者会花费甚大心血,而后由其结果看出,这只是杞人之忧的经验。这样的梦能使梦者充分意识到梦内容在醒觉状态下受了多大的误解,而梦中的抗议:“但,我早就已是一个博士了。”……等等均为事实对梦的一种安慰。因此,其用意不难用以下的话一语道破:“不要为明天担心吧!想想当年你要参加大考前的紧张吧!你还不是空自紧张一番,而事实上却毫无问题地拿到你的博士学位吗?”……等等。然而,梦中的焦虑却是来自于做梦当天所遗留下来的某些经验的。  就我自己以及他人有关这方面的梦,解析起来虽非百分之百,但大多有利于这种说法。譬如说,我曾未能通过法医学的考试,但我却从不曾梦及此事,相反地,对于植物学、动物学、化学,我虽曾大伤脑筋,但却由于老师的宽厚而从未发生问题,而在梦中,我却常重温这些科目考试的风险。我也常梦见又参加历史考试,而这是我当年一直考得很不错的科目,但是我必须承认一件事实——这大多是由于当时的历史老师(在另外的一个梦里,他成了一个独眼的善人),从不曾漏看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在交回的考卷上,往往在较没有把握的题目上用指甲划叉,以暗示他对这问题不要太苛求。我有一位病人,他曾在大考时缺席,而后补考通过,但却在公务员国家考试失败了,以致迄今未能为政府录用,他告诉我,他常梦见前一种考试,但后一种考试却从不曾出现于梦中。  史特喀尔,是第一位解析“考试梦”的人,他指出这种梦,一概是影射着性经验与性成熟,而以我的经验而言,这种说法是屡试不爽的。  --------------  ●注释:  〔1〕罗勃特以为梦是用来使人摆脱白天留下来的无用的记忆,但由于我们童年的芝麻小事屡见于梦中,所以这种说法再也站不住脚。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梦往往未能适切地执行其工作。  〔2〕艾里斯曾对“梦的解析”这书作了一个善意的批评,在他那本《梦的世界》中,提到“由这点再往下的推论,那我们之中就很少人愿意苟同了”。但其实艾里斯先生并不曾作过任何梦的分析,因此他无法意会出只用梦的显意来作梦的解释是多么不合理的事。  〔3〕参照下一章 “梦的工作”:在我以前,大概就只有德尔伯夫曾提起过梦中言谈方式的内容,而以“陈辞”比喻之。  〔4〕这似乎是在FliegendeBlaEtte或类似的滑稽书页内所常看到的一些漫画的回想。  〔5〕为了某些好奇的人们,我要坦白说出,由这梦曾引起隐含的某种偶发的绮想,而使我这方面产生一种性挑逗的行为,而那妇人方面发生了拒斥的现象。如果这种解释被读者认为荒谬绝伦的话,我想提醒读者们,曾有无数的歇斯底里症的妇女,均曾对医生们发出类似的非非之想,而且这种想法,往往甚至是毫无隐饰地表现出来或变成妄想,而不只是经过改装的梦而已。以上的所举的那梦是她第一次接受精神分析治疗时所供出来的梦,后来,我才知道就是由这梦,可以探查出她所经常地重复提及的早期某种心灵伤害,实为她所患心理症之病源,而以后,我也经常地注意到,许多患心理症的妇人,也都在其梦中不断复现早期性方面伤害的印象。  〔6〕解析以后,我们就可看作,其实刚好是相反的意义。  〔7〕译注:pullover,本意为套头的毛衣,但此处中文不宜以此译之。  〔8〕译注:译者系译自Brill及Strachey之英译本,惜乎无德文原版可稽考。而这两种英译本均以为该梦,只能以德文才能作合理达意的解释。  〔9〕artichohe朝鲜蓟,块茎可食之一种向日葵。  〔10〕我早就发觉,只要我下得了决心,我就去得了罗马,但却因为迟疑延宕,而终不能成行,以致内心更心仪罗马不已。(由弗氏与弗利斯之通信,亦可发觉弗氏对罗马之行所寄予之热盼,而他一直到一九○一年夏天才得遂所愿。)  〔11〕译注:德文意:糖先生。  〔12〕椐我所知,语出利希特尔(1763—1825)。  〔13〕本书第一版时,我曾将此名字误写成“Hasdrubal”,一个惊人的错误,这点我曾在我那本“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解释到这错误的发生。  〔14〕这位将军的犹太后裔,惜乎不可考。  〔15〕译注:英文译句意为“找出错误”来。  〔16〕一种近日已不习用的风俗,以前在德国森林一带,情人们求婚示爱时,男人须架上梯子爬过爱人的窗口,进入她闺房内做爱简直就是试婚的程度,而女孩子只要不是有过太多的这种求婚者,那她也决不会因为曾接受“越窗偷情”而为人所不耻。  〔17〕由这些儿时情景而对这不可避免的命运所生的惊奇与失望,在这梦的更早些时候,就已出现过这种情绪的反应,而当时就使我回忆起这件儿时的经验。〔18〕我并非完全随意地取出这个字,而是因为我曾在那位老师面前因不懂这个字,而感到一种羞辱。  〔19〕就如中文之“宝宝”,为德国人哄弄婴儿时所称之名。  〔20〕德文Freud意为“快乐”。  〔21〕此段前句来自赫尔德向哥德借书时,在便条上所题的一首打油诗,而后句则由弗洛伊德以自由联想的方式,由哥德作品《道利斯的伊菲珍妮》摘录出来,原文本来是伊菲珍妮在获悉特洛城包围战中,有那么多英雄丧失时,哀恸大呼“你们徒具神明的影像,最后也必归于尘埃”。  〔22〕译注:莫扎特所作之歌剧,剧本为法人包玛歇所作,该剧描述阿玛维巴伯爵在其家仆费加洛的婚礼前,想尽办法想染指他那位新娘——伯爵夫人的侍女苏珊娜的笑闹讽刺剧。  〔23〕在写这份梦的内容时,我竟重复地写了这一句话,显然这是一种无心的误失,但我仍保留下来,因为经过解析,也许会找出另有一种意义吧!  〔24〕这纯粹是一种错误,而非笔误,因为后来我才知道华休的伊玛尔村,并非当年费休夫所住的伊玛尔村,只不过是地名雷同而已。  〔25〕一八○九——一八九二,英国诗人。  〔26〕译注:莎士比亚有一剧本以此为名。  〔27〕有两句童谣可暗示此种联想,一为德文:“蔷薇、郁金香、康乃馨,所有花儿终归凋谢”(Rosen,Tulpen,Nelken,alleBlumenwelken),另一为西班牙文的:“小伊莎贝拉!不要因为你的花儿凋谢而哭呀!”(Isabelita,nollores,gue semarchitanlasflores)又这段西班牙文曾现在费加洛那剧本内。  〔28〕其实不是在《阳春》里,而是来自左拉的另一部小说《土地》里——这错误是我在解析过程中才发现到的。在这儿我想请诸位注意一下Huflattich(款冬)与flatus这字发音之相近。  〔29〕一位迂阔的传记作家,维特尔斯,曾指责我在上述的那句话中漏掉了耶和华之名。事实上在英国的奖牌上是含有这圣者之名,但却是用希伯莱文写的,而且是写在那奖牌上所绘的云影背景中,所以要把它看成图的一部分或文句的一部分,其实均无关宏旨。  〔30〕德文Frauenzimmer一词为对“女性”带轻蔑之称谓,而Frauen本字即女性,Zimmer为“房间”。  〔31〕译注:此原为希腊传说,Abydos的青年黎安德每夜游渡Hellepont海峡到Sestos往晤其爱人希洛,在一风雨之夜,希洛之导引灯火被吹熄以致黎安德溺毙,其后希洛寻获其尸,乃投海殉情而死。  〔32〕译注:为乐天派之酒徒,粗率而好讥讽。  〔33〕另一种解释:他是单眼,就像那万神之父的欧丁——欧丁的“安慰”。而在童年景象中我曾“安慰”父亲:我会给你买个新的床。  〔34〕这儿仍有一些值得解析的:手拿着玻璃做的尿壶,使我联想到一个笑话:一个眼科医生为一个不识字的农夫配眼镜,让他试这个、试那个镜片,总无法使他能够读出字来。——(“农夫的捕器”——前一个梦所述及的“少女的捕器”)——左拉的《大地》一书中那农夫如何对待他那白痴父亲——在先父去世的前几天,他一直大小便失禁,而像小孩子一般地撒在床上,因此,悲剧式地补偿,使我在梦中成了他的看护,“在这儿,‘心里想到’与‘真正经验到’,就像是同一回事,”,这句使我想起巴尼查所作的一部富有革命意味的戏剧,他在这书里,把天父比喻成一个瘫痪的老头子,而受制于一位大天使,一种类似甘尼密〔35〕的人物,这位天使对天父有一种使命:要使天父的意愿,永远与事实如一,结果害得他反而因此永远不敢咒诅、立誓,因为他一咒诅,天使就会马上使它变成事实。——计划、思考其实是在反对我的父亲,就像梦中的“大叛逆”,“蔑视权威”均可溯自于对家父的不满,君王往往称为一国之父,可见父亲是最早最老的权威,而对一个小孩子而言,他是唯一的权威,而由此在人类的文明进展中演变而成社会的各种独裁(至目前,母权仍未能找出有类似父权之地位)。——在梦中我所想到的那句话“心里在想”与“真正经验到”,是同一回事,正可解释歇斯底里症的症状,而这也与男用尿壶又有联带关系——对一个维也纳人,我实在用不着解释Gschnas的原则——这就是利用一些无用的、琐碎的废物作出罕见名贵的东西——譬如说,我们那些艺术家们在欢宴上常作的把戏,以一些餐具,几束稻草,和长竿子拼凑成一组甲胄。而我发现歇斯底里症病人也有这种类似的行为,他们除了感受到真正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刺激以外,他们常会由一些无关痛痒的真实经验里,不自觉地受到对他们最恐怖、最荒唐的事件。而他们的症状并不附着于那真实事件的记忆,却症结于这些本身的幻想上。这种解释使我克服了很多难题,并予我以甚大之愉悦。并且我可以用这来解释梦中的“男用尿壶”,因为最近一次的Gschnas晚上所展出的柳克里西亚〔36〕,服毒所用的高脚杯,其制造的原料据说竟是用通常医院所用的“男用玻璃尿器”。  〔35〕译注:天神宙斯带去为众神司酒的美少年。  〔36〕译注:罗马之烈妇,于公元前五一○年为TarquiniusSertus所污而服毒自杀。  〔37〕梦的分层意义是梦析中最微妙,而且最成果辉煌的一大发现。如果忘了这个分层探讨的可能性,那么就对梦的本质无从把握住。然而迄今这方面所作的研究,除了峦克曾由排尿刺激作出一相当有条理的分层符号以外,并未有更完备的研究报告。  〔38〕译注:由于第一章 一般译本均认为太过冗长,故本书只译Brill之节录。  〔39〕我希望每个人均能详读那本伏尔特所作的各种梦实验(他收集成二册出版),他由此而证明以实验中的状况能解释每个梦内容的实在很少,而且断言以这方法来探究梦的问题并没有多少发展的余地。  〔40〕见利普士所著《精神生活的基本事实》。  〔41〕一种欧洲国家的币值。  〔42〕就我所知的这梦的两种来源并不完全与其内容相符。  〔43〕译注:RepressionSuppression分别译为“潜抑作用”、“压抑作用”系按徐静医师所著心理自卫机转一书之译名,前者意指“不知不觉地抑制至潜意识中”,而后者指“有意识地抑制自己认为不该有的冲动与欲望。”  〔44〕峦克,曾研究过很多由器官的刺激(如排尿、遗精的梦)引起到令人由睡中惊醒的梦,他发现这是由睡眠与器官两方面需求的冲突而引起,并论及后者来对梦内容的影响。  〔45〕这种常见的梦境,可使梦者感到动弹不得,或无法作什么动作,这与“焦虑”有密切关系  〔46〕这种认为没有梦者的联想资料到手,就无法释梦的说法,其实也需有所保留。有一种情形,我们是可以不同这些联想而能释梦的:那就是,当梦者在梦中利用了“象征成分”。但这时,我们所用的方法,严格地说,应该叫做“释梦的辅助方法”。  由这些“典型的梦”,我们希望可以看出究竟我们释梦的方法能有多大用处,并且万一这方法有所不适,也可就此加以补救。通常这类梦的解析,我们不是无从获得那些用以了解普通梦的联想资料,便是所到手的资料混乱而不合用。  〔47〕费兰齐曾报道许多女人赤裸的梦,而很清楚地推溯出这来自童年期的暴露快感,但这些报道却与我们所谈的“典型的梦”略有出入。  〔48〕很明显地,梦见所有家人在场也具有同样意义。  〔49〕译注:伊达迦国王,曾参加特洛城包围战,回程中发生许多冒险事迹为荷马史诗奥德塞之主角。  〔50〕参看拙著一个五岁男童恐惧症的分析以及儿童性理论。  〔51〕在前一个注解,所提到的那畏惧症病童,汉斯,在三岁半时,他对那新生的小妹狂热地表示“然而我并不希望有个妹妹”,而十八个月后,他因心理症就医时,坦承当时他希望妈有天会在浴缸失手,而使小妹溺毙。然而,汉斯却是一个天性善良,很有感情的小孩,而且不久他就非常喜欢妹妹,并且刻意照顾她。  〔52〕自从这段文字写出来以后,在精神分析的文献中,我收集了一大堆有关小孩对其兄弟姐妹或双亲的敌视态度的报道。有一位作者,史毕特勒以其最真实、最生动的叙述写下他自己童年时最早感受到的一种典型的稚气态度:“……还有,现在又来了新来的第二个阿道夫,一个自称是我弟弟的小怪物,但我就看不出他有甚用处,或者他们为什么故意骗我说他很像我,我本身已经自足了,多一位弟弟又于我有甚好处?他不仅无用,他甚至是个麻烦呢!当我缠着祖母抱我,他竟也要插一腿,当我坐在婴儿车内乱转时,他竟在我对面,而占了我一半地方,以致我们不得不常常互相踢到彼此的脚。”  〔53〕——我以前所提过的那三岁半的小汉斯,也曾对他妹妹用同样这种批评。而且他以为是因为没有牙齿才不会讲话。  〔54〕译注:此为希腊神话中丘比特所深爱的美女,被视为灵魂之化身,在艺术界常被画为蝴蝶或有翼的人。  〔55〕我很惊奇地获知,有一个聪明的十岁男童,在他父亲暴毙不久后,他说:“我知道父亲已经死了,但我就搞不懂,他为什么总不回来吃晚饭。”其他有关这方面资料,可参照FrauDrvonHngHellmuth所编的孩童心理。  〔56〕一个受过精神分析训练的父亲曾作如下的一个报道:他那四岁聪慧的小女儿,在这种状况下了解了“离开”与“死亡”的分别:小孩在餐桌上出乱子,而注意到那寄宿在她家的女侍者不耐烦地瞪着她。于是她告诉爸爸“约瑟芬应该让她死掉!”她爸爸和气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呢?使她离开我们不就够了吗?”小孩回答道:“不!这样她还会再回来的!”就小孩时期明显的“自我恋”看来,任何拂逆其意的小事均为大逆不道,而就像德拉寇法典〔57〕一样,小孩们也认为所有的各种犯罪均惟有一种惩罚——“死”。  〔57〕译注:雅典立法者德拉寇所拟之严峻法典。  〔58〕这种情况往往以惩罚的形式加以“改装”——即利用道德反应,恐吓其可能丧失父母。  〔59〕至少有些神话是如此记载的,但按一般说法,“阉割”只有克洛诺司用来对付其父乌拉诺司而已。  〔60〕精神分析的研究从没引起过如此痛苦的矛盾——由“童年时所含乱伦的冲动深藏于潜意识里”的说法,而招来如此愤怒的反对以及如此有趣的变化。最近甚至有人,不顾所有过去的经验,而拟只用象征符号来代表乱伦的意义。费兰齐根据叔本华的信中一段文字,曾试图对俄狄浦斯的神话作一别出心裁的解释。但在这本书中,首次提到的俄狄浦斯情意综是对这方面作更深入的研究所得,并借此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及宗教道德的进化获得意想不到的意义。详见《图腾与禁忌》一书。  〔61〕请比较前述的暴露症的梦资料。  〔62〕有关哈姆雷特分析研究的继续发展以钟士博士最为出色,他曾对这观念的各种批评加以精辟的辩驳(哈姆雷特及俄狄浦斯情意综的问题)。哈姆雷特的资料与神话的英雄之诞生的关系也由兰克加以阐释。至于有关马克白的分析,可参考我的其他著作精神分析工作中的几种特殊型态以“俄狄浦斯情意综”来解释哈姆雷特之秘密:动机的探讨。  〔63〕甚至梦中一些“巨大的”、“大量的”、“非凡的”、“夸张的”东西都是儿童的一大特色。小孩子一心只盼望长大,而想吃东西也与成人一样多。小孩是很难使他满足的,他无法了解“足够”这个字的意思,对他所喜爱的他永远贪求不厌,惟有经过训练,他才能渐渐学会谦虚、中庸。而我们都知道,心理症病人也多半同样地倾向于过分,而失之中庸。  〔64〕参照第三章 所述小女安娜的梦。  〔65〕译注:即甲状腺功能亢进症。  〔66〕钟士博士在美国科学学会作有关梦的自我中心的演讲时,座中有位妇女曾反对他这种“非科学的推论”,她认为演讲者只能说这是这国人的梦有这种特色,但决无权推广为美国人也不外如此。就她自己而言,她敢肯定地说,她所有梦均以“利他”为目标,然而,为了不伤这位妇女的国家优越感,我必须再多作一些说明,以免人们误解了我这“梦均为自我中心”的论调。由于所有发生于“前意识”的念头,均可在梦中(显意或隐意)出现,所以利他助人的感情当然也有可能于梦中流露出来。同样的,对某人的怀念喜爱,如果的确存在于潜意识里,那么在梦中发生是大有可能的。因此我所提的那种说法的真正意思是说:在梦中潜意识刺激里头,我们往往可以发现一些醒觉状态下已经压制下去的自私的倾向。  〔67〕精神分析的研究使我们得到如此的结论:由小孩小运动表演的偏好以及歇斯底里发作时这些动作的重复出现,我们知道,除了感官上的愉快以外,必定仍有另一个因素存在(往往是潜意识地):那就是在人类及动物所看到的性交的记忆影像。  〔68〕一位天性并不神经兮兮的年青同事,在这方面提供了我一件他的经验:“当我荡秋千荡到最高高度时,我的生殖器往往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对我而言虽然并不是一种快感,但我仍认为是一种肉欲的感觉。”我常听到病人告诉我他们第一次感到性器勃起并常有肉欲的感觉是在他们儿时爬行的时候。由精神分析可以确定地证明孩童期间的混战、扭打往往使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性的感觉。所有以前所作过的有关梦的解释都是以记忆中所保留的“梦内容”直接予以阐释。他们由梦内容寻求解释,有些甚至不经过解析,而直接由梦内容获取结论。然而,这方面我们却有一些不同的资料,在我们研究出来的结果与“梦内容”之间,我们发现了另一新的心理资料:梦的隐意沿袭自古所用“梦内容”〔或称为“梦的显意”(manifestdream—content)〕。因此我们所面临的将是一个崭新的工作,一种近似小说的工作——仔细检验“梦的隐意”与“梦的显意”之间的关系,并探讨后者如何由前者蜕变出来。  “梦的隐意”与“梦的显意”就有如以两种不同的预言表达同一种内容,或说得更清楚些,“梦的显意”就是以另一种表达的形式将“梦的隐意”传译给我们,而所采用的符号以及法则,我们唯有透过译作与原著的比较,才能了解,一旦我们做到了这点,那“梦的隐意”就再不是一个如此难以了解的秘密。“梦的显意”,就有如象形文字一般,其符号必须逐一地翻译成“梦的隐意”所采用的文字。因此,这些符号决非以其图形的型态即可解释,它必须按符号所代表的意义来作这项翻译的工作。譬如说,现在我面前呈现一个画谜,有一所房子,在屋顶上有只木舟,然后是一个大字母出现;再来便是一个无头的人在飞跑等……。一眼看上去,我一定会斥责这简直是荒唐而毫无意义,一只木舟怎有可能摆在屋顶上,无头人怎么会跑,而且人哪有可能比房子还大,还有,如果整个画面是代表一幅景物,那么一个字母又代表什么呢?自然界的风景哪有这种景象?因此要想对这画谜作正确的解释,唯有抛弃这些对这部分或整个的反对批评,相反地,将这每一个影像均视为有意义,而绞尽脑汁地去找出每一个所代表或牵涉到的文字,而后再把这些文字凑合成一个句子,这时它们再也不是毫无意义了,而很可能地,成了一句漂亮动听寓意深长的格言。梦其实就是这么一种画谜,只是我们祖先却没把握住真正的释梦方法,而误把画谜当作一张艺术作品加以鉴赏,也因此,才会认为梦是毫无意义,一文不值的。在梦的“隐意”,与“显意”之间的比较,第一个引人注意的便是梦的工作包含一大堆的“凝缩作用”。就“梦的隐意”之冗长丰富而言,相形之下,“梦的内容”就显得贫乏简陋而粗略,如果梦的叙述需要半张纸的话,那么解析所得的“隐意”就需要六或八至十张的纸张才写得完。这差距的比例按各种不同的梦而异。但就我的经验看来,几乎多半是这样的比例。一般而言,我们多半低估了梦所受凝缩的程度,以为由一次解析所得的“隐意”即包含了这梦所有的意义,然而事实上继续对这梦分析下去,往往又发掘出更多深藏在梦里的意义。因此我们必须先要有个声明,“一个人永远无法确定地说他已将整个梦完完全全地解释出来”。尽管所作的解释已到毫无瑕疵、令人满意的地步,但他仍可能再由这同一个梦里又找出另一个意义出来。因此严格地说,凝缩的程度是无法定量的。由这梦的“隐意”与“显意”间的不成比例,而得出“在梦的形成时,必有相当多量的心理资料经过凝缩的手续”的结论恐怕会受到一些反对。因为我们经常有种感觉,“我昨天整个晚上做了一大堆的梦,但却忘了一大半”,因此有人会以为醒后所记得的部分只不过是整个梦里头的片段,而如果能把所做的梦全部内容追记出来,那就差不多可与“梦的隐意”等量齐观了。就某一程度而言,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梦只有在睡醒后马上记下来才有可能精确地把握住所有内容,否则随着时间必渐渐淡忘而不复记忆。然而,我们需要认清一件事实,自以为所梦的比所追记得出的资料还要丰富得多,其实是一种错觉,而这种错觉的来源以后会再详细解释。还有,梦工作所采用的“凝缩作用”并不因为“有可能遗忘掉一些内容”的说法而有所影响,因为我们可以由记忆所尚保留的梦的各部分分别找出所代表的一大堆的意义。果真梦的大部分内容均不复记忆,那么我们将很可能无法探究一些新的“隐意”,因为我们毕竟没有理由判断这些遗忘掉的梦所隐含的“梦思”一定与我们所仍保留下来的部分内容所解析出来的“隐意”完全一样。  就每一部分的“梦的显意”逐部分析时所产生的一大堆意念看来,许多读者一定禁不住心中有个怀疑,难道现在分析这梦时心灵所产生的每一种意念均可能构成“梦的隐意”吗?换句话说,我们岂不是先假定所有这些念头均在睡眠状态下活动着,并且均参与了梦的形成。有些梦形成时并没参与的新念头是不是很可能在解析梦意时才产生呢?对这反对意见,我只能给予一种条件性的回答。当然,这些分散的意念的组合是直到分析时,才第一次出现的。但我们可以看到的,这种组合只有在各种意念之间确实已经在“梦的隐意”里有某种联系时才会发生的。因此,可以说,惟有在能以另一种更基本的联系形式存在下,才有这种新组合的结果。由分析时,所产生的大部分意念看来,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们早在梦的形成时已有所活动。因为如果我们由一连串的意念下手时,许多乍看之下,对梦的形成并无关联的意念,却会突然发觉它带给我们一个确实与梦的内容有关联的结果,而这正是梦的解析所不可或缺的关键,但它却只有由那一连串的意念追寻下来才能达到。读者此时不妨再翻阅前述的有关“植物学专论”的那个梦,即可发掘其中所含惊人程度的“凝缩作用”(虽然我并未能完完全全地解析出来)。  然而,人们在做梦以前的睡眠状态下的心理又是怎么一种样子呢?是不是所有“梦思”已并列地横陈于脑海里呢?或是一个个地互相竞逐于心灵呢?或是各种不同的意念,各由不同的制造中心,同时涌现到心头,而在此引起大聚会呢?我认为目前讨论梦形成的心理状态并用不上提出这种仍无法确证的观念。但,我们可别忘记我们所考虑的是“潜意识的思想”,这与我们自己沉思默想中的“意识思想”是有很大不同的。  然而,既然梦的形成确实是经过一番“凝缩作用”,那么,这过程又是如何进行呢?  现在,如果我们假定这一大堆的“梦思”只有极少数的意念能以一种“观念元素”表现于梦中,我们就可以推论说,“凝缩作用”是以“删略”的手法来对付“梦思”,“梦”并非“梦思”的忠实译者;它并未逐字逐句地翻译。反之,它只是东删西略的产品。我们不久就会发现,这种观念其实是不太正确的。但,目前,我们且以这为起点,而先自问:“如果‘梦思’中只有少数元素可以进入‘梦的内容’,那么究竟什么条件决定这些选择呢?”  为了解决这问题,我们且研究一下那些符合我们所追寻的条件的这种梦内容中的元素,而这方面最适合的资料是那些在形成时经过强烈的凝缩才产生的梦。以下我选用第78页的“植物学专论”的梦:一  梦内容:“我写了一本有关某科植物的专论,这部书正摆在我面前。我正翻阅着一张折皱的彩色图片。这书里夹有一片已脱水的植物标本,看来就像是一本植物标本收集簿。”  这梦的最显著成分即在于《植物学专论》。这是由当天的实际经验所得,当天我的确曾在一书店的橱窗看到一本有关“樱草属”的专论。但,在梦中并未提到这“属”,只有“专论”与“植物学”的关系遗留下来。这“植物学专论”马上使我想到我曾发表过的有关“古柯碱”的研究,而由“古柯碱”又引导我的思路走向一种叫做Festschrift的刊物,以及另一个人物“柯尼斯坦医师”——我的至友,一位眼科专家,他对古柯碱之临床应用于局部麻醉颇有功劳,还有,由柯尼斯坦医师又使我联想起,我曾与他在当天晚上谈过一阵子,而为别人所中断。当时所谈涉及外科、内科几位同事间的报酬问题。于是,我发觉这谈话的内容才是真正的“梦刺激”,而有关樱草属的“专论”虽是真实的事件,但却是无关宏旨的小插曲而已。现在我才看出来,“植物学专论”只是被用来作当天两件经验的共同工具,利用这无关宏旨的真实印象,而把这些甚具心理意义的经验以这种最迂回的联系将之合成一物。  然而,并非只有“植物学专论”的整个合成的意念才有意义。就是“植物学”、“专论”等各个字眼分开来逐个层层联想也可引入扑朔迷离的各种“梦思”。由“植物学”使我联想到一大堆人物:格尔特聂(德文“园丁”之意)教授及其“花容玉貌”的太太,一位名叫“弗罗拉”的女病人,以及另一位我告诉她有关“遗忘的花”的妇人。由格尔特聂这人,再度又使我联想到“实验室”以及与柯尼斯坦的谈话,以及这谈话中所涉及的两位女性。由那与花有关的女人,我又联想到两件事:我太太最喜爱的花,以及我匆匆一瞥所看到的那本专论的标题,更进一层地,我联想到在中学时代的小插曲,大学的考试,以及另一崭新的意念——有关我的嗜好(这曾由上述的对话中浮现出现),再利用由“遗忘的花”所联想到的“我最喜爱的花——向日葵”而予以联系起来。而且由“向日葵”,一则使我回想意大利之旅游,另一方面又使我忆及童年第一次触发我日后读书热的景象。因此,“植物学”就是这梦的关键核心,而成为各种思路的交会点。并且,我能证明出这些思路均可于当天的对话内容一一找出联系。现在,我们就恍如在思潮的工厂里,正从事着“纺织工的大作”:  “小织梭来回穿线,一次过去,便编织了千条线。”  在梦中的“专论”再度地涉及两件题材:一端是我研究工作的性质,而另一端却是我的嗜好的昂贵。  由这初步的研究看来,“植物学”与“专论”之所以被用作“梦的内容”,是因为它们能使人联想到最多数的“梦思”,它们代表着许多“梦思”的交会点,而就梦的意义而言,它们也就具备了最丰富的意义。这种解释可用另一种形式表达如下:“梦的内容”中每一个成分具有甚多的意义,它们代表着不只一种的“梦思”。  如果我们仔细检验梦中每一成分如何由“梦思”蜕变过来,那我们将可了解得更多。由那“彩色图片”引入另外新的题目——同事们对我的研究所作的批评,以及梦中所已涉及的我的嗜好问题,还有更远溯到我童年时曾经将彩色图片撕成碎片的记忆。“已脱水的植物标本”牵涉到我中学时收集植物标本的经验,而特别予以强调之。因此,我得以看出“梦内容”与“梦思”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梦内容的各个成分代表好几种的“梦思”,同时每一个“梦思”又能以好几种不同的梦内容的成分代表,由梦中某一成分着手,经过联想的思路可以引出好几种“梦思”,反之,如果由某一种“梦思”着手,也可引出好几个梦中的成分。而在梦的形成过程中,并不是一个梦思,或一组的梦思,先以简缩的手法在“梦内容”中出现。然后另一个梦思,再以同样手法接续于后(就像按人口比例,每多少人选出一位代表的过程一般),事实上,整个“梦思”是同时受到某种加工润色,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唯有那些具有最强烈最完整实力的分子才脱颖而出,因此这种过程反而较像“按名册选举”。无论是哪一种梦,一经过我解析,我总发觉我这“基本原则”屡试不爽,“由整个‘梦思’蜕变而形成各种‘梦内容’的成分,而这各种成分又各有多种的梦思附于其上”。  为了说明“梦思”与“梦内容”的关系,确有其必要再多举一个例子,以下所举的例子可以更清楚地看出两者相互交织的错综关系,这是一个患有“幽闭畏惧症”所做的梦,读者们不久就可以看出为何我如此欣赏这梦的结构,而称之为“非常聪明的梦活动的成品”。二、“一个美丽的梦”  “梦者与很多朋友正在×街上驾着车子兜风,这街上有一间普通的客栈(但事实上并没有)。在这客栈里的一个房间内正上演着一出戏剧,最初他是个观众,但后来竟成了演员。最后大家都开始换衣服,准备回城里去。一部分人在楼下,一部分人在楼上换装,楼上的已经换好了装,但楼下的仍旧慢吞吞地,以致引起楼上的同伴不满。他的哥在楼上,他在楼下,他认为哥哥他们换装那般匆忙简直太没道理(这部分较模糊)。并且,他们在到达此地以前,早就已经决定好谁在楼上,谁在楼下。接着,他独自由山路登向城市,脚步十分沉重,举步艰辛竟至在原地动弹不得。一位老年绅士加入了他的行列,并且愤怒地谈论意大利国王。最后,快到山顶时,他的脚步开始变得轻松自如。”  举步困难的印象尤其清晰逼真,甚至醒后,他犹自分不清刚刚那经验是真实或梦境。  由梦的显意看来,倒是内容平平,但这次我要一反以往的常规,而以梦者所认为最清晰的部分开始着手解析。  梦中所感受到的最大困难——举步迟重并带气喘——是梦者在几年前生病时曾有过的症状,当时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症状,被诊断为“肺结核”(可能系“歇斯底里的伪装”)。由我们对“暴露梦”所作的研究,已经了解了这种梦中运动受禁制的感觉,而现在,我们又可以看出这也可用来作为其他种类的代表。“梦内容”中有关爬山的部分,初则十分吃力,到了山顶化为轻松,使我联想到法国小说家都德的名作沙孚〔1〕这故事里,一位年青人抱着他心爱的女郎上楼,最初佳人轻如鸿毛,但爬得越高,越觉得体重不堪负荷,这景象其实就是一种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展的象征。而都德借此以戒斥年青人切勿四处留情,空留满身风流债,到头来吃不完兜着走〔2〕。虽然我确知这病人最近曾与一女伶热恋,而终告破裂,但我仍不敢说,我这种解释确实正确。在沙孚的情形正与此梦“相反”,梦中的爬山是最初困难,而后来轻松,但小说中的“象征”却反而是最初轻松,后来却成了重负。我很惊讶地,病人竟告诉我这种解释正与他当天晚上所看的一部戏剧的结构十分吻合,那剧本叫做维也纳之巡礼,叙述一位最初颇受人尊崇的少女,如何沦落到卖笑生涯,而后来与一位高阶层男士发生关系,开始“向上爬”,但最后她的地位却更加低落,这剧本又使他联想另一个剧本《步步高升》,而这戏的广告画就以“一列阶梯”为代表。  再接下去的解析显示出,那位与他最近热恋过一阵子的女伶就住在×街上,而这街里并没有客栈。然而,当他在维也纳与这位女伶打发这夏天的大半时间时,他就下榻于这附近的一间小旅馆〔3〕。当他离开那旅馆时,他告诉车夫:“发现这儿没有一只臭虫,我很高兴!”(事实上,害怕臭虫又是他的另一畏惧症),而车夫回答道:“这地方怎么有人住得下呢?这根本算不上是一间旅馆,充其量不过一间‘小店’而已!”而“小店”这字眼又使他马上想起一句诗:“后来我就成了这么好的主人的宾客!”但这首乌兰德的诗中所歌颂的主人却是一株“苹果树”,第二段诗句又由思潮中涌现出来:(浮士德四一二八——三五)。  浮士德(面对着年青的女巫):  我曾有过一段美梦,  我看见了一株苹果树,  那儿高挂着两颗最漂亮的苹果,  她们诱使我不由自主地“爬上去”。  漂亮的苹果,  自从天堂里惊鸿一瞥,  你就朝夕心仪这苹果,  而我非常高兴地获知,  在我的花园里正长着这种苹果。  “苹果树”与“苹果”的意义,我想是殆无疑问的。那女伶丰满诱人的胸部,正是使我们这位梦者神魂颠倒的“苹果”。  由梦的内容看来,我们可以确信这梦是含有梦者小孩时期的某一种印象(梦者此时为三十岁)。果真这种说法正确的话,那么这必是指着梦者的奶妈而言。奶妈柔软的胸部事实上就等于小孩子最好安眠的“旅馆”。“奶妈”以及都德笔下的沙孚,其实就影射着他最近放弃的那位情妇。  这病人的哥哥也出现在“梦内容”,“他哥哥在‘楼上’,而他在‘楼下’。”而这与事实又相反的,因为就我所知,他哥哥目前穷困潦倒,而他反倒仍维持得很不错。在叙述这“梦内容”时,梦者曾对“他哥哥在楼上,而他在楼下”一节言词闪避不定。而这句话正是一种我们在奥地利所常用的口语,当一个人名利丧失殆尽时,我们会说“他被放到‘楼下’去了”,就像说他“垮下来了”一样。而现在我们该可以看出,在梦中某件事故意以“颠倒事实”的情形出现时,必有其特殊意义的,而这种“颠倒”正可解释“梦思”与“梦内容”之间的关系。要了解这种“颠倒”确有其途径可循,在这梦的末尾,很明显地“爬山”以及沙孚中的叙述又是“颠倒”的一例,而这种“颠倒”的意义可分析如下:在沙孚这本书里,那男人抱着那与他有性关系的女人上楼,那么,如果在“梦思”里,一切都颠倒的话,那该是一个女人抱着男人上楼,而这只有可能发生于童年时期——奶妈抱着胖娃娃上楼,因此,这梦的末尾部分成功地将奶妈与沙孚拉上了关系。  就像诗人提出沙孚这名字,总免不了引申到女性同性恋一般,梦中“人们在‘楼上’、‘楼下’,在上面、下面忙着”也意指着梦者心中的“性”方面的幻想,而这些幻想,就与其他受潜抑的欲望一样,与梦者之心理症颇有关系,“梦的解析”并无法告诉我们,这些只是幻想,而非事实的记忆,它只能供给我们一套想法,而让我们自己再去玩味其中的真实价值。在这种情形下,真实与想象的乍看均具有同等价值(除了梦以外,其他重要的心理结构也有这种类似情形。)。就如我们早已获知的,“许多朋友”是象征着“一种秘密”。而梦中的“哥哥”,利用对童年时代景象的“追忆”加上“幻觉”,用来代表所有的“情敌”。然后再接着一件无甚关系的经验,“一个老年绅士愤怒地谈着意大利国王”意指着低阶层的人闯入了高级社会所发生的不合。这看来倒有点像都德笔下那年青男人所受的警告,而同样地这也可用在吮乳的小孩身上〔4〕。  在上述的两个梦里,我在“梦思”内所一再复现的成分均用方体字或括弧以别于他字,俾使各位更易看出“梦内容”与“梦思”的多种关系。然而,因为这些梦的分析仍未能作得彻底,所以也许有必要再选一个梦来作整套的分析,以便看出梦内容中的多种意义。为了这目的,另选用前提过“伊玛打针”的梦,而由这例子,我们就可以看出“梦的形成”所用的“浓缩作用”往往利用了多种的方法。  “梦内容”中的主角是我的病人伊玛,在梦中她看来就如她平常的样子,所以,那无疑地是代表她本人的。然而,当我在窗口给她检查时,她的态度却是我由另一位妇女身上所观察到的,而这女人,在“梦思”里,我宁可用来取代我这病人。由于伊玛在梦中有“白喉伪膜”,使我联想起长女得病时的焦急,因此她又代表着我的女儿,而由于我女儿名字的雷同,又使我联想起一位因毒致死的病人。在梦中,以后伊玛人格的续变(但梦中的伊玛的影像并不再变)代表着:她变成了一位我们在民众服务门诊所看的一位病童,在那儿我的朋友们为她们统计智能的差别。而这种变迁很明显地是受了我的小女儿的影响,由于她常不愿意张开嘴巴,同样地梦中的伊玛就变成了另一位我检查过的女人,而利用同样的联系,又引申到我太太身上。还有,由我在她喉头所发现的病变,也可以再引申出好几位其他的人。由伊玛而引起连串的联想所产生的这些人物,在梦中并不曾亲身出现。她们全都隐身于伊玛一人之后,因此伊玛成了一个“集合影像”,而不可避免地是有许多互相冲突矛盾的特点。在梦中伊玛代表了其他这些为梦中“凝缩作用”所抛弃的人物,但却仍把这些人物的特点多少保留下来,点点滴滴注入于梦中伊玛的形象内。  为了解释“梦的凝缩作用”,我以另一种方式创造了一种所谓“集锦人物”——将两个以上的真实人物的特点集中于一人身上。利用这种方法,我在梦中制造出M医生,他以“M医生”为名,并且言行均同于平时的M医生。但他所生的病以及身体上的特征却与属于另一个人物——我的长兄。而苍白脸色,由于是他们两人的共同特点,所以较无特别意义。梦中的R医生同样地,是R与我伯父的“集锦人物”,但这个“集锦人物”却是用另一不同方式所编造出来的。这次我并未将两个人物的记忆中的特征予以合并,相反地,我采用了嘉尔登制造家人肖像的方法——我将两个人物复叠在一起,而使两人的共同特征得以更趋明显,而彼此不同的特点反倒互相中和而变得模糊。这书中我伯父的“漂亮胡子”得以出现,就因为这是R与我伯父两人面相上的共同特点。至于,说到那胡子渐渐变灰色,则可以引申到我父亲与我自己。  “集体”或“集锦”人物的产生是“梦凝缩”的一大方法。  我们马上又可应用在另一种联系上。  “伊玛打针”的梦所提到的“痢疾”这个名词也有好几种解释,它可能是由“白喉”这个字音的相近所引起的,但另一方面,它可能是影射到我送她去东方旅行的那病人(她的“歇斯底里症”是个误诊)。  梦中所提到的propyls这个字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凝缩”产物。在“梦思”里其实是amyls这个字较有分量,很可能这是在梦形成时,两字之间发生了简单的“置换”。而事实上由以下的补充分析,可以看出这种置换完全是凝缩的结果:如果我对propylen这个德文字沉思一段时间,那么它的同音字propy-laeum一定会自然浮现出来的,而propylaeum〔5〕并不只有在雅典才找得到,在慕尼黑也可以看到。而约在做这梦的一年前,我曾去慕尼黑探望一个病重的朋友,而这位朋友就是我曾与他提过trimethylamin这种药物的人,因此由梦中紧接着propyl跑出trimethylamin,更可支持这种说法。  就像在其他的梦分析一样,我在这儿发现了一大堆对等意义的联想,而使我不得不承认在“梦思”中的amyls确实是在“梦内容”中被propyls这个字所取代。  一方面,这梦牵涉到有关我的朋友奥图的一些意念,他不了解我,他认为我有错,他送了我一瓶含有amyls怪味的酒……,而另一方面,与前者成对比的,又有一些有关我那住在柏林的朋友威廉的意念,他真正了解我,他永远认为我是对的,而且他曾供给我一些很有价值的有关“性”过程的化学研究资料。  在有关奥图的意念中特别引起我注意的都是一些引起梦的近因,而amyls是属于较清楚的成分,以致在内容中占有一席之地。至于有关威廉的意念则泰半是由威廉与奥图两人之间的对比所激发,并且其中各成分均与奥图的意念有所呼应,在这整个梦里,我一直有种明显的趋向——摒弃那些令我不愉快的人物,而亲近其他能与我共同随心所欲地对付前者的人。因此属于奥图意念的amyls使我连想到属于威廉意念的trimethy-lamin(两者同样是属于化学的领域),而这意念由于受到心理各方面的欢迎而得以于“梦内容”中脱颖而出。amyls本来也可以未经改装地遁入梦内容中,但却由于这字眼所能涵概的意念,可以由另一威廉意念的字眼所包括而失败。propyls既与amyls这字看来相似,而且它又可以在威廉意念间以慕尼黑的propylae-un找到联系。因此两意念集团间乃以propylspropylaeum发生关联,而双方有如经过了妥协,而以这中间产物出现于梦内容中。于是就这样造成了一个具有多种意义的共同代号。也唯有透过这种多种意义的字眼才得以深窥“梦内容”的究竟。因此,为了形成这种共同代号,梦内容中注意力的转移必定发生于某些在联想范畴内接近该重点的小节上。  由这个“伊玛打针”的故事多少已使我们看出梦的形成过程中凝缩作用所扮演的角色。我们发现“凝缩作用”的特点即在梦内容中找出那些一再复现的原素,而构成新的联合(集锦人物,混合影像)以及产生一些共同代号。至于凝缩作用的目的以及所采用的方法,需待我们讨论到梦形成的所有心理过程以后再作更深入的研究。目前且让我们先就所得的结果作一整理,我们所找出来的事实是这样的:由“梦思”与值得注意的“梦内容”之间的联系正好由“梦凝缩”补缀。  梦中的“凝缩作用”一旦以“字”或“意义”表达的,更容易为吾人所了解。一般而言,梦中所出现的“字”往往被视为“某种东西”,而与东西所附带的意念一般、也需经过同样的结合变化,因此这种梦就产生了各种各类滑稽怪诞的新字。  1、一位同事寄来一份他写的论文,其内容就我看来似乎对最近生理学的发现有些过高估计,并且也对他自己运用了不少言过其实的话。于是当天晚上,我梦见了一句很明显地针对这篇论文所发的批评:“这的确是一种norekdal型的”,这个新字的形成乍看的确令我摸不着头脑,这字无疑地是一些最高层的形容词colossal(巨大的)pyramidal(顶尖的)之类的谐谑模仿,但我却无法找出字源到底来自何处。最后,我才发现这怪字可以分成两个字Nora与Ekdal,而这分别来自易卜生的两部名剧,不久前我曾读过报上一篇有关易卜生的评论,而这篇论文的作者的最近一篇作品,正是我梦中所批评的对象。  2、我有一位女病人梦见一个男人,长着漂亮的胡子以及一种奇异的闪烁眼神,手指着挂在树上的一块指示板,上面写着:“uclamparia—wet”〔6〕。  分析:那男人长相颇具威严,其闪烁之眼神马上令她想起罗马近郊之圣保罗教堂里,她所看到的镶嵌细工制成的教皇绘像。早年的教皇中有一位具有金黄色的眼睛(其实这是一种视觉的幻象,但却常常引起导游者的注意)。更深一层的联想显示出这人的整个长相确实与她的牧师相似,而那漂亮胡子的造型使她联想到她的医生(我弗洛伊德本人),而那人的身材却与她父亲相仿佛。这些人对她而言,均有一种共同关系——他们均引导指示她生命之道。再进一步地探询,金黄色的眼睛——金子——钱——所受精神分析治疗花费她不少金钱,而使她非常痛心。金子,更使她联想到酒精中毒的“金治疗法”——D先生,要是他不患上酒精中毒,她就会嫁给他——她并不反对别人偶尔喝点酒;她本身有时就喝点啤酒或普通的酒。这又再度使她回想到圣保罗教堂及其周遭环境。她想起当时她曾在这附近的一所叫TreFontane(三泉)的寺庙里饮了一种Troppist(天主教之一支)僧徒由“尤加利树”所制成的酒。接着她告诉我,这些僧侣如何在这沼泽地带种植尤加利树,而把整片沼泽荒地化为良田美亩,因此ub clamparia这个字可以看出是由eucalyptus(尤加利树)与malaria(疟疾)两字所合成,至于wet(潮湿)这个字则由该地区以前为沼泽地区所引起的联想。还有,wet(潮湿)有时也暗示着反面的dry(干燥)。而巧的是,那位要是不沉迷于酒杯中,便可与她成婚的男人名字便叫Dry。这怪名字Dry是来自德文字源(德文drei意为“三”),因此,这又影射到“三泉”寺庙。在谈及Dry先生的酒癖时,她曾用了如下的夸张说法:“他可以喝掉整座泉水。”而Dry先生自己也曾自我解嘲地说:“由于我永远‘干涸’(dry,意指其名字而言),所以我必须经常喝酒。”而eucalyptus(尤加利树)也意指着她的心理症,这毛病最初曾被误诊为Malaria(疟疾),由于她的焦虑性心理症发作时,总会发冷发热以致在意大利时曾被人以为是疟疾。而她本身也深信由那些僧侣手中买到的尤加利树汁的确多少治好了她这毛病。  因此,“uclamparia—wet”这凝缩的产物正是梦者的心理症与其梦的交会点。  3、这是一个我自己的较冗长混乱的梦,主要情节在于航海旅程中,我突然想起下一站为Hearsing港,而再一站为Fliess。后者正好是我一位住在B市的朋友的名字,而B市是我经常往访的城市。而Hearsing这个字则是采用了一般维也纳近郊的地名所惯有的ing字尾,如Hietzing,Liesing,Moedling(古代米底亚字,meaedeliciae,意即“我的快乐”,而德文“快乐”就正是我的名字Freude这个字)。然后再拼凑上另一个英文字Hearsay,意即诽谤、谣言,而借此与另一白天所发生的无关紧要的印象发生关联——一首在Fliegende BlaEtter的刊物上讽刺中伤侏儒SagterHatergesagt(Saidhe Hashesaid)的诗。还有,由Fliess与ing字尾凑成的字Vlissingen确实有这地名,这正是我哥哥由英国来访问我们时所经过的港口。而Vlissingen在英文称之Flushing,意即Blushing(脸红),而使我想起一些罹患Erythrophobia(惧红症)的病人,这种病例我曾处理过几个,还有,最近贝特洛所出版的有关这方面的心理症的叙述,颇引起我的愤慨〔7〕。  第一个看了这本书的人对我作了如下的批评,而后来的读者可能也会赞成,“果真如此,梦者未免都表现得太诙谐而富有机智吧?”然而,事实上就梦者而言,确实是如此的,唯有将这种批评引申到梦的解析者身上时,才会遭到反对,如果我们的梦呈现得诙谐,并非我个人的错误,而是梦形成时所处的特别精神状态,而这与急智、滑稽的理论大有关系。梦之所以会变得诙谐,多半都是由于表达意念的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往往行不通所致,我的读者们可能会相信我的病人的梦所表现的诙谐并不下于我自己所提出的梦。因此,这种批评迫使我再作“梦工作”与急智的比较研究。  4、在另一个场合里我作了一个分成两部分的梦。第一部分是一个我清晰记得的单字Autodidasker,而第二部分则为我几天前所做的梦内容的翻版,而这梦引致我在下次见到n 教授时,一定得告诉他:“上次我曾请教您的那病人确实正如你所料的,是个心理症的病人”。因此,这新创的字Autodib dasker不仅含有某种隐意,并且这意义必与我对N教授的诊断予以推崇的决定有点关系。  现在Authordidasker这个字可简单地分成Author(德文“作家”即Autor)Autodidact,以及Lasker,而后者可联想到叫Lasalle的名字。这第一个字“Author”就做梦的这段时间而言正有一番特别意义。当时,我给太太买了好几本我哥哥好友(他是一位名“作家”)所作的书回家,而就我所知,此人(名叫J.J.David)与我谊属同乡。有个晚上,我太太告诉我,David的一本小说(描述天才的糟蹋)曾使她深深地感动,于是我们的话题乃转入如何发掘自己子女的天才才不会糟蹋了他们,而我安慰她说,她所惧怕的这种差错绝对可以用“训练”来弥补。当晚,我的思路走得更远,满脑子交织着我太太对子女的关怀以及一些其他杂事,而有些那小说作者告诉我哥哥有关婚姻的看法也引导我的意念遁入旁支而产生梦中种种象征。这条思路引至Breslau这地名,一位我们熟悉的妇人结婚后就搬到那地方去住,而在Breslau,我找到两个人名Lasker和Lasalle。这两个例证均可用来证实我的担心——“我的子女将会被女人毁弃一生”,这两个例证同时代表了两种引致男人毁灭的路〔8〕。  这些“追逐女人”所引起的意念,使我联想到我的哥哥,他迄今仍旧独身,名叫Alexander,而我看出来,我们惯于简称他Alex的这发音,酷似Lasker的变音,而经由这事实使我的思路又由Breslau折往另一条道路。  然而,我所作姓名、音节的拼弄工作同时还另有一种意义。这代表了我内心的某种愿望——希望我哥哥能享受家庭天伦之乐,而用以下方法展示出来:在描述艺术家生活的小说中,由于其内容与我的梦思有所关联,所以更待追查。这出名的作者借着书中主角Sandoz把他个人以及其家庭乐趣全盘托出。而这名字很可能经由以下步骤加以变形:Zola(左拉)如果颠倒过来念(小孩最喜欢将名字倒念的)便成了Aloz,但这种改装仍嫌不够,于是Al的这音节,借着与Alexander这字第一音节的雷同,蜕变成该字第二音节Sand,而凑成了Sandoz这书中人物的名字,而我的Autodidasker 也就利用这种同样方法产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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