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向着自我导向转变 “成为自己”的人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声,并且变得越来越独立自主。他不再由别人为自己选择,而是自己选择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目标,自己为自己负责。 他并不总是会做出合理的选择,但他会发现,这是一种令人清醒又兴奋的体验。一个来访者对罗杰斯说,这个过程让他“感到害怕,感到很脆弱,失去了支撑,但我在内心也感到一种汹涌澎湃的力量或活力。” 接受不确定感 “自己”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过程。这个“成为自己”的发现会让一个人既感到又惊又喜。以前,他的行为可以预测,一件事情刚开始,他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内心会把他带向何方。 这种不确定的变化是什么呢?罗杰斯说,这就是潜能的实现,就是马斯洛所说的“自我实现”之路。那些“自我实现者”是常常不能预测事情的结果的。 譬如,日本动画片导演宫崎骏说,他不写剧本,“在开始拍片前,我并没有一个已完成的故事……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的故事会走向何方……(故事)有一个内部的秩序,就是故事本身的需要,它可以把我带向结局……不是我制作了影片,而是影片自己完成的,我没有选择,必须服从。” 并且,宫崎骏从不考虑观众,也从不考虑市场,他只是听从内心的指挥去编故事,但是,他的动画片又是最有市场最受欢迎的。这证明,那些真正“成为自己”的人,他的世界其实是和别人最息息相通的。 对自己的体验开放 到最后,一个人开始对自己的一切体验持有开放、友好的接受态度,接受经验,不排斥它。他意识到体验是一种友好的资源,而不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当内心的呼声不是很明显,他会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直到它出来。它可能是心灵的振动,也可能是一些生理反应,以前他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但现在他学会了倾听它们,接受它们。 马斯洛发现,这是“自我实现者”的一个典型特征,“他们能够轻松地洞察现实,他们近似于动物式或孩子式的接纳性和自发性,表明他们对自身的冲动、欲望、见解以及主观反应具有非同寻常的自觉意识。” 对自己的内心开放的人,对别人和世界也一样开放。马斯洛说,这样的人“能够带着敬畏、愉悦、惊奇乃至心醉神迷的狂喜,神清气爽、天真烂漫地一次又一次地欣赏生活原初的善,尽管这些体验对别的人来说可能是陈旧乏味的东西。” 正是在这一点意义上说,“成为自己”的人是没有审美疲劳的。舒俊琳说,他最喜欢他一个学生说的话“对别人和世界,永远要有孩子一般的天真;对自己,永远要有上帝一般的自信。” 自我信任 随着一个人越来越“成为自己”,他身上的创造力也会与日俱增。 譬如,海明威肯定知道“好的作家不这么写作”,但他信任自己的体验,所以他走向成为海明威,成为他自己,而不是走向成为别人心目中的“好作家”。 罗杰斯说: “这不是一种仅仅出现在艺术家和天才人物身上的现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来访者更加信任成为自己的过程时,这些普通人在他们自己的领域内就变成了重要而富有创造力的人,敢于感受他们自己的情感,敢于依靠在自我内部所发现的价值来生活,并以他们独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 “成为自己”不是自私 罗杰斯说,“自己”只是一个过程,就是自己的那些活生生体验,譬如Anne自如地吃海鲜、疯狂地蹦迪然后号啕大哭、在香山上感叹大自然的美丽……这些活生生的体验正是一个人真实的“自己”。 罗杰斯认为,整个社会对“成为自己”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建立在两个错误的习惯认识上。 第一,有一个终极的“自己”。很多人认为,“成为自己”就是要保持恒定不变的精致状态,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第二,“成为自己”意味着自私自利的自我中心主义。 罗杰斯说,这是一种更常见的误解,所以社会并不鼓励“成为自己”,社会、家庭总是去规定好模式,让人们去照做。 但是,如果一个人开始去做自己,他就会发现,除了敌意、贪念、愤怒,他还有关爱、温柔、体贴与合作;除了懒惰与冷漠,他还有激情、热情、好奇……如果他能以亲密、接纳的态度体验自己这些复杂的情感,他就会成为一个越来越和谐的人,而不会走到一个无法无天的邪恶道路上去。 实际上,真正破坏社会的、对人类造成巨大伤害的,并不是直接的愤怒、敌意与贪念,而是那些扭曲的恶。 罗杰斯举例说,譬如狮子,被当作“掠夺性野兽”的贪婪象征,但这是人类对狮子的误解。的确,狮子饥饿的时候会猎杀,但它不会野蛮杀戮,也不会贪得无厌。 chapter感觉:破解内心藩篱的钥匙 我在讲授我的课程“自我觉醒之路”时,解梦是必备节目。每天上午,学员们到齐后,我会问,谁有梦要分享? 课程期间,学员们很多人会做印象极其鲜明的梦,所以这时解梦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有时,我还会布置作业:如果你对某件事感到困扰,那么可以在晚上睡觉前对潜意识发出一个请求——我有一件事感到困惑,请梦指引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潜意识总是很慷慨的,当你提出这个请求后,总会有一些或奇特或神奇或印象无比深刻的梦出来。 譬如,一天课上,男学员小郑说,他有一个梦想分享。 小郑有点恐高,尤其怕坐过山车,那天的前一天晚上,他在睡觉前向梦发出了一个请求说,我希望知道我为什么会怕坐过山车,请梦指引我。 果不其然,他做了一个梦。梦很简单,他看到一个人从高处坠落,掉在地上被摔死了,而在坠落的过程中,这个人面部一直朝向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但没说出来。看着这个人的脸,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我请小郑出来,坐在教室中间,闭上眼睛,放松,然后开始回忆并体会梦中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一会儿后,我问他,体会到梦中的感觉了吗?他说,体会到了一些。 很好,我说,这种感觉让你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不必做努力,说出第一时间跳到你脑海中的想法就可以了。 他突然间激动起来,说,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这个梦的意思。 你想起了什么,我问。 他讲出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那是约15年前,小郑刚工作。一天中午,开饭了,他去打饭,饭堂在一栋正在修葺的大楼的5楼。打完饭后,大家会挤在5楼的走廊上吃饭。 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间,一个距小郑仅1米远的工友跌了下去,小郑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一幕,而且还看到,那个工友面朝向他,嘴巴张开,好像有什么话说似的。 小郑的这次经历,让我第一时间有一个判断——这是一个创伤事件,小郑现在会有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的症状和反应,而处理PTSDD的一个常用办法是让当事人完整地回忆起此事。所以,我很详细地问小郑,事发时有什么细节。例如,当时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嗅到了什么,身体有没有一些鲜明的感受,当时还有什么想法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小郑只能记起男子掉下去那一幕,但慢慢的,他回忆起了一个又一个细节,他记起,他后来回到了同在5楼的宿舍里,一个室友还质问他,那个人是你的属下,你为什么回来了,你应该去处理这件事。 我让小郑一遍遍从头讲这件事,讲了3遍后,事情越来越清晰了,但好像小郑仍没有一点解脱感,我也感觉,事情好像卡住了,再继续追问工友坠楼而死的事情,对小郑并没有什么帮助。 既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不如问小郑该怎么办。所以,我问小郑,现在你想讲什么。 小郑说,他想起了另一个噩梦,比这个梦恐怖很多。 很好,我说,请讲这个梦吧。 小郑记不起这个梦是什么时候做的,但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梦中,他和一个工友睡在一间约5平米的房间里,突然一只老鼠爬进来,爬到他的胸口后不见了,他极度恐慌,从床上跳了起来。工友也醒了过来,他问工友,你看到老鼠去哪里了吗,你看到老鼠去哪里了吗?工友说,没看见。 显然,这个梦的关键环节是,那只老鼠爬到小郑的胸口不见了。所以,我让小郑闭上眼睛,放松,然后回忆这个梦,并细细体会那只老鼠爬到胸口不见后的感觉。 很快,小郑进入状态,而我也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电流一般的感觉流遍我全身,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问小郑,那种感觉又来了,是吗? 小郑拼命点头。 我接着问,这种感觉,让你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我妈妈!小郑说。 小郑的这个回答让我一时有点头晕,我本来有了一个判断,以为这种感觉和那个工友的死有关,但没想到小郑居然想到了他的妈妈,这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这是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中经常出现的情形,每当这种情形出现,一个合格的治疗师会在第一时间放弃自己的判断,而去关注个案发出的信息。 于是,我问小郑,请具体讲,你想到了妈妈什么。 一开始,他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妈妈站在了我面前,我很有压力。 没关系,我说,这时你可能想逃走,想远离妈妈,但试着不逃,试着去面对妈妈,然后看看,妈妈在对你做什么。 他试了一会儿说,我听见妈妈一遍遍地在对我说: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我请他睁开眼睛,在我们学员中选一个像他妈妈的人上来,他选了一个精强能干且颇有些强势的女学员。我请那个学员想像自己就是小郑的妈妈,然后对小郑一遍遍地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小郑的选择很到位,那个女学员一上来,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郑,用很大的声音说: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听到这个声音,小郑一下子泪流满面,身子也从椅子上瘫软了下去,并喃喃自语说,不要这样子,你不要这样子说。 我问小郑,老鼠钻到胸口不见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吗? 小郑点头说,是,百分百就是这种感觉。 很好!我说。我请那个女学员下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回到自己的角色里。 接下来,我再一次请小郑回忆工友坠楼而死的细节。 之前,虽然小郑已经回忆了三遍这一事件的细节,但有些关键的细节,他有些忽略,而我也没有逼问他,而这一次,我想适当逼问他。当回忆到那个工友坠楼时的细节时,我对他说,认真看着这个工友的脸。他这样做了一会儿后,我继续问:他是谁? 这时,他有点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我现在的上司。 听他这么说,我又晕了,而这一次晕得尤其厉害,哦,上帝,难道那个男子没有摔死,而他现在又做了他的上司。哦,这样实在太好了…… 不过,我还是问他,真的是你现在的上司吗?你是说,他没有摔死? 他愣了一会儿后说,不,不,我现在的上司不是那个工友,那个工友肯定是死去了,我只是现在想起了上司的脸,你让我看着那个坠落的工友的脸时,我看到的是现在上司的脸,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为什么会看到他的脸? 我解释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联想,这很好,你继续看着这张脸,这又让你第一时间想到什么? 他说,他想到了这个上司最近一次调动,总公司升了这个上司的职,但他当时预言说,这个上司的能力与那个职位不匹配,他肯定还会掉下来的。果然,几个月后,他掉了下来,又回到了以前的位置上,还是继续做小郑的顶头上司。 我提醒小郑说,我注意到,你谈到上司时,用了“掉下来”这个词。 小郑一开始有点不明白,反问说,用了“掉下来”这个词又怎么样?但他接着又一次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是一次真正而彻底的明白,小郑那一刹那发现,工友“掉下来”摔死的事之所以对他有那么大影响,他之所以那么怕坐过山车时“掉下来”的感觉,和之所以对上司“掉下来”这么敏感,都是因为,他惧怕果真成了妈妈所指责的“不争气”的男孩。尤其是工友摔死的事情,这好像是在告诉他,“不争气”而“掉下来”就会死掉,所以对他刺激极大。 小郑的故事很经典,它充分说明,我们为什么会惧怕一些事情。其实,我们惧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事情带给我们的感觉。并且,我们之所以惧怕一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感觉,经常是因为,这件事和以前的某件事很像,而唤起了自己以前的某种感觉。 记得大学四年级时,我要捉一些昆虫给一个朋友,她正在做这方面研究。我所在的北京大学绿地很多,捉昆虫很容易,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这个在农村长大的人,居然特别惧怕很多昆虫,以至于必须鼓足勇气才能在灌木丛中穿行,因为很惧怕虫子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惧怕令我感到惊讶,一直以来,我都自诩是一个自然的爱好者,但那时看来,我脑海中的自然,似乎只应该有绿色的植物和宜人的蜜蜂、飞鸟等,而绝不应该有那些讨厌的虫子,甚至连蝴蝶都不要有,因为假若认真去看蝴蝶,你会发现,除了那一双迷人的翅膀外,蝴蝶的身子和毛毛虫没什么两样。 站在一个灌木丛中,我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最后想起了童年时的一件事情,知道那便是答案了。那是读小学的时候,我是超级爬树能手,别人爬不上去的树,像很滑的白杨树,我都能爬上去。一天,我和一个小伙伴在老家的一个堤坝上玩耍时,我看到一刻高大的杨树上有一个树洞,而那个树洞明显是一个鸟窝,于是我爬了上去,伸手去掏。 那果真是一个鸟窝,而我也掏出了一把毛茸茸的东西,但掏出来后,我才发现,那全是形形色色的毛毛虫,应该是鸟主人捕来喂食小鸟。那一刻,我感到恶心至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在一瞬间将那一把毛毛虫又甩进了树洞里,也在那一刻,我另一只手松了,我的身体倒了下去,但就在那危机时刻,我两只手突然用力,一起抱住了那棵大树。如果没有抱住的话,估计我的小命就没了。 现在回忆起这一事件,以及童年时种种恶行,觉得惭愧极了。小时候我弄过多把弹弓,用弹弓击落并杀死过多只麻雀、燕子,一次还击中一只鸽子,但鸽子承受能力强很多,它又飞走了。此外,还杀死过多条蛇。其中最恶劣的行为,该是掏鸟窝了,而这些行为,差不多全是恶作剧,顽童无聊时的举动,实在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用心理学的话来说,小孩子会追求一种全能控制感,也就是一种能操控一切的感觉,而最能证明自己有全能控制感的,就是去伤害小动物。最好是,不管自己怎么伤害小动物,小动物都不会离开自己,甚至会继续爱自己。这时,自己的操纵一切的感觉就得到满足了。幼小的孩子有时弄坏玩具,尤其是将公仔玩具弄得粉碎的行为,也是在追求这种感觉。 这种行为在童年时尚属正常,但到了成年后假若还有,还在追求这种全能控制感,那就会对周围人造成极大的困扰和伤害。一些父母痛打自己的孩子,一些男人残酷折磨妻子,有时就是在追求这种感觉——“无论我怎么对待你,你都不会离开我,你都会听我的。” 对于童年时的这些行为,我一直心存内疚,有时会想,假若我那时就能明白这一切,而从小就成为一个大自然的真正热爱者,就像宫崎骏的动画片《风之谷》中的女主人公,那该多好。那时,我,我的小伙伴们,以及我们周围的几乎是所有成年人,都对顽童们的这些行为熟视无睹,好像我们作为人这个所谓的“万物之灵”,就天然有权利可以对其他生物为所欲为似的。 话题说远了,再回到原来的主题上吧。站在那块灌木丛中,回忆起童年的这件往事后,我再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昆虫,那种惧怕感已减少很多了。 觉知会带来改变,而全然的觉知会导致全然的改变。假若我彻底觉知到为什么会畏惧虫子,那我就可以彻底不惧怕它们了。但这很难。 不过,如果真想训练自己,希望自己能从某种状态中解脱出来,而抵达一种新的境界,那也可以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强行令自己处在新的境界中,感受其中的感受。 譬如小郑,通过前面的那番对话,相信会对他有很大的帮助。明白他之所以惧怕“掉下来”的感受,是因为妈妈老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他会获得相当的解脱。但是,等再次处在高位而有“掉下来”的危险时,他仍然会有一定程度的恐惧。这时,他假若想化解这种恐惧,他可以迫使自己处在高位,而细细地体会其中的所有感受。 后来课上,我们做一个很简单的练习,其中一个环节,是要一个人站在椅子上,和坐在椅子上的伙伴对话,接着,两个人再调换位置,站着的坐下来,而坐着的站起来,继续对话。 这个练习结束后,我问小郑,感觉如何。他说,当他坐着,而他的伙伴——一位女学员站在椅子上时,他觉得很自在,而当伙伴坐着,他站在椅子上时,他感觉到很晕,很想坐下去。 这是惯性的力量,小郑习惯了妈妈高高在上而他处于低位的感觉,所谓的自在就是“又回到了习惯中”,而他既不习惯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仍担心“掉下来”的感受,所以那时会感觉到很晕。 但我问他,想改变吗,想体会高高在上的感觉吗?他说,有时想,现在也想。 很好,我说,并请他重新站在椅子上,看着我们所有人,愿意说话的话,也可以和我们说说话。 于是,他重新站上椅子,而我们其他30多人,要么坐着,要么站在地上。 一开始,他仍然说晕,但细细地体会了一下站在高位上的感受后,他笑了起来,说这种感觉很好,他现在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对他说,任何时候他想体会这种感觉,都可以做这个练习。并且,他在生活中一定有处在高位的时候,那时,他可以迫使自己处在高位,细细体会那种感受,他会发现,他其实可以处在这种位置上。 其实,我们若愿意这样做,势必会发现,我们真的可以处在任何位置上。 读颇受欢迎的历史小说《明朝那些事儿》,最吸引我的人物是王阳明,他被誉为伟大的哲学家、文学家、政治家和军事家,而且在其中每一个领域都达到了顶峰。读他的故事,你会发现,这个人心中好像没有什么牵绊他的力量。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37岁顿悟“天理即人欲”后便立即达到了孔子所说的境界“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孔子达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矩”时已70岁,并且,我想王阳明应该并不喜欢孔子这个说法,因为这个说法还是先设置了一个似乎凌驾一切之上的规矩。对于王阳明而言,没有什么规矩,但他做的一切,一样是对社会有益无害的。 王阳明的这种境界,可以说是心的自由,即对他而言,是没有什么东西羁绊着他的内心的,在任何情景中,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最佳的应对之道,并立即将其付诸实施。因为这种特质,他一生征战无数,但从未有败绩,他在政治上也遭遇种种风险,但与他作对的政敌不管地位高出他多少都败下阵来。同时,更难得的是,王阳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善行。 对此,小说的作者“当年明月”说,“王先生虽说是哲学家,但某些方面却很像湘西的土匪,放下枪就是良民,拿起枪就是悍匪……” 王阳明哲学的一个核心内容是“知行合一”,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关键原因是他内心中没有矛盾,而我们普通人之所以做不到“知行合一”,是因为我们内心中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因为这些矛盾,我们在行动时就有了至少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动力,所以行动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也就做不到知行合一了。 譬如,对小郑而言,他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希望有成就,但他并不敢全然地追逐成就,因为他很担心抵达高位后“掉下来”的感觉。对他而言,“掉下来”就意味着死掉——其实是再也得不到妈妈的爱,所以他会尽一切努力防止这种感觉的发生。 但是,小郑之所以恐惧“掉下来”,是妈妈给他种下的一个看法,这个看法因为妈妈一再强调,而让小郑以为这好像就像真理一样,不用检验,一定会发生的。所以,只要他一站在高位,他就会恐惧,就会怕得要死。 然而,如果小郑自己用心去探索,他就会发现,这些恐惧并不成立。如果细细体会站在高位的感觉,他还会发现,这也可以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 有无数人有小郑这种心理,所以不敢真正追求成就。相反,也有无数人有和小郑完全相反的心理,会刻意追求成就,而根本不敢处于低位。这样的人和小郑有着看似相反其实类似的心理——“处于低位就会被人瞧不起就会被抛弃,而被抛弃就意味着死掉。” 若想破掉这种潜在的心理,可以采取同样的办法,既可以去探究这种心理形成的历程,也可以试着迫使自己处在低位,而去感受其中的感受,那么最终也会发现,自己其实也可以很自由自在地处在低位。 假若我们最终能发现,其实自己可以处在任何位置,那么我们就破掉自己心中的种种障碍,而获得充分的自由,那时就可以做到知行合一了。 知行合一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但你至少可以试一试破掉一个心中的藩篱。 chapter哺育你的内在保护空间当你深深地扎根于你的体内时,成为你思维的观察者,你会很容易进入当下。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任何事情都不会动摇你。 ——摘自埃克哈特·托利的著作《当下的力量》 前天晚上,接到一个成都的朋友W的电话。 她参与创办了一个心理志愿者团队,刚接到一个紧急任务,要去地震灾区一个县为上千名公务员做心理辅导。然而,她的团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这令她很焦虑,她打电话来是希望我能帮她出一些主意。 尽管从成都到广州隔了数千里的空间,但我的身体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焦虑,我的上呼吸道周围感觉到一种难受的紧。对她说了我这种感受后,我问她,你的身体有什么感觉? 她回答说,她得了感冒,呼吸道被感染了,有炎症。对此,W有自己的理解,她说:“或许我太累了,但这种时候,我的意识拒绝休息,我好像在期待得病,最好还病得重一点,那样就可以没有愧疚地休息了。” 感冒和呼吸道感染,显然就是在满足她内心深处的这种渴望了。不过,我们知道,最好不要让“病得重一点”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我对她说,我感觉,你现在的注意力在外面,暂时主要在我身上,那么,试着把这个注意力收回去,放到你身体的不舒服的部位,只是去觉察这些部位的感受,不做任何分析和思考。 W安静下来,开始觉察自己,约两分钟后,她在电话里说,她的身体在刚才出了很多汗,她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当遇到挑战的时候,我们很容易焦虑或难受,那时我们很容易将注意力放在外面,试图抓住一些什么东西,希望这些外在的资源能帮助自己去面对暂时似乎超出了自己应对能力的挑战。然而,我们越这样做,就越容易感觉到失控。 这首先是因为,外面的资源,尤其是别人,是很难被我们掌控的,那个人不管我们多么信任,他仍然是我们难以预料难以控制的,这种不确定感会令自己更焦虑。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当我们努力向外面寻找答案时,我们通常是切断了与自己内在的联系,也就失去了自己的重心,令自己的心像浮萍一样处于飘忽状态,这时无论怎么做都是免除不了焦虑的。 可以说,这时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先去和自己的内在取得连接,找到自己的重心,然后带着这种连接去考虑问题。这时,或许你还会做出和以前同样的选择,但因为有了和自己内在的连接,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踏实的。 通常来说,和自己内在取得联系的最容易的一步,是首先和身体取得连接,而方法就是去觉察自己身体的反应。焦虑的时候,我们是切断了与自己内在的连接。带着对问题的觉察去行动 觉察自己的身体是非常简单,但也是非常神奇的方法。现在,在做咨询以及和一些朋友聊天时,我习惯性地使用这个办法,经常会出现一些神奇的事情。 前不久,一个朋友和我谈他事业上的困惑,当谈到他即将面临的诸多选择时,我突然晕得厉害,尽管是很舒服地坐在沙发椅中,但我却好像要倒下去似的。 我把这种晕说了出来,他说,他现在也是晕得厉害。我让他体会这种晕,不去抗拒也不去分析,而只是体会它。 他体会了一会儿后说,现在好多了,而在这种体会中他有了一个很自然的发现,他有些原来不明确的自卑,这种自卑让他面临一些成功人士时会自惭形秽,而现在,他的事业有了诸多选择,但这些选择都建立在与某个领域的成功人士交往的基础上,这些选择同时出现在目前这一段时间内,令他有强烈的失控感,所以晕了起来。 晕的感觉很不好,所以他要逃避这种失控感,而他逃避的办法就是,莫名其妙地不和这些各个领域的牛人打交道,而去选择一些比较一般的合作者。 不用说,当他做这些选择时,他的事业就处于停滞不前甚至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了。 那么,该怎么做呢? 办法很简单,我建议他,带着对这份自卑以及对这种晕的觉察,去面对这些牛人。 在他看来,我也算是牛人,那么,带着这种觉察,再去面对我,会如何呢?他试着做了一下这个练习,很快这种晕的感觉没有了,而那种自卑尽管还在,但他不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了。起码,他可以很自然又很镇定地面对我了。 以前,我写过一篇文章《带着问题去积极生活》,如果用更精细的语言说,这篇文章的宗旨应该是“带着对问题的觉察去积极生活”。这不仅是一个大原则,更是一个时时刻刻可以使用的技术。可以说,在任何时刻,当我们感觉到失控、焦虑或痛苦时,都可以使用这个技术,去觉知自己的不舒服的身体反应和不舒服的情绪,带着这份觉知,而不是逃避这些不舒服的东西,再去面对问题时,自己就会镇定下来。并且,这时一些好的解决办法会自动从内心深处浮起,这些自然呈现的解决办法必然是创造性的,它远远胜于我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办法。 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在他的著作《当下的力量》和《新世界》中说到,思维永远是没有创造力的,因为思维总是在吃冷饭,是在从过去的经验寻找自己已经拥有过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而这很容易令自己对一些所谓的有效办法过于执著。 用我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面对问题的逻辑,当我们越是处于危机状态,我们对这套逻辑就越是执著。然而,这套逻辑总是从很有限的环境和经验中产生,当我们把这套逻辑使用在与以前的环境很不同的情景中时,就势必会遭遇挫折和失败。 然而,当我们这时只是带着对内在的觉知沉浸在新环境中时,那些创造性的、全新的解决办法就会从心中浮起,作为一个副产品,我们对以前的逻辑的执著就会暂时被打破,我们的命运也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变。 譬如,我这位朋友,他应对目前的危机时刻的办法是,不自觉地和牛人拉远关系,又不自觉地去和能力较差的人合作,这样他会舒服一些,过去30多年他一直是这样做的,于是,他的命运被注定了——尽管他很努力地去做事,但他的事业一直停留在某个层面上而不能有大的发展。 以后,假若他能带着觉知去行动,他就可以和自己的自卑共处,同时可以和所谓的牛人们合作,而他的事业的格局也就可以预料有一个新的突破了。仅仅深呼吸就可以创造一个保护空间。觉知创造了一个自我保护空间 带着觉知去行动,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呢?最近一段时间中,最触动我的故事,来自于我的一个来访者M。 M的问题是,她对依赖过于执著。差不多在任何场合,她都想扮演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形象,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别人接纳她亲近她。然而,这种方式只对小部分人有效,而在多数时候,她的过于依赖的样子会引起一些人的反感甚至攻击,这会给她带来很大困扰。 M非常渴望能改变她的依赖,但同时,和所有喜欢依赖的人一样,她对于部分放弃依赖并走向独立充满恐惧,担心自己一旦不依赖了就更没有人喜欢她接纳她了。 可以说,M是我的来访者中问题比较重的,前两三次的咨询中,她的强烈的抑郁情绪甚至会把我催眠,让我控制不住地晕睡过去几秒钟。但是,当在咨询室中学会“带着对不舒服的身体反应和负性情绪的觉知去面对问题”并将这一办法应用到她的生活中后,她立即发生了一些很好的转变。 一个小例子是,她去给公司的新员工培训。新员工早她半个小时到了课室,等她到了以后,他们问她,你不是说今天提前半个小时开课的吗? 这时,她才记起自己是这样说过,但她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所以还是按照旧的时间安排赶到了。 那一刻,她慌了,本能性地想反问一句:“我有说过吗?我没有说过吗?” 这样的话是她一旦做错事而被别人质疑时的通常反应,同时她还会表现得很茫然,好像根本不知情,甚至有点无辜,总之是用一个依赖的形象来换取别人的谅解。 但这次,她立即想起了“觉知”,于是她立即静下来,试着去觉察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反应,接着,她将注意力保持到脚底,体会那种双脚踩在大地上的踏实的感觉,找到了这种感觉后,有一种力量从心中升起,这种力量让她第一次尝试简单而真诚的道歉。结果,当她做出了简单而真诚的道歉后,所有新员工都立即表达了对她的谅解。此前,她从未获得过这种谅解,每当她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去祈求谅解时,都会有人表达对她的鄙夷。 简单而真诚的道歉,是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对她而言,这就是一个创造性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以前从未尝试过这种办法,但一旦开始了并尝试了它的力量后,她终于真正体会到,原来真的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的,她不必对依赖的办法那么执著。 现在,她在很多时候都应用了“带着对问题的觉知去行动”这个技巧,学会了很多全然不同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例如在口头表达中,她发现,带着对自己内在的觉知去说话,原来是那么好的表达方式。对此,她在日记中写道: 我把我真实的感受慢慢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用害怕自己的表达,不用害怕别人愿不愿意听。我发现,原来我会有很多的话想说,我也可以很善于聊天吹水,以前我总以为我的说话是很没有意思的,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我学习信任我的感觉,把它真实地表达出来,我相信我的表达真诚而细腻。现在,我已经在信任我的感觉的旅途中了。今天,我看到我真诚的话真的吸引了很多人听,我看到他们用一种很欣赏很友爱的眼神在听我说,好像我的讲话是最有趣的、最引人入胜的。这种感觉很好! 或许,对于一个自信而独立的人而言,M的这些细节实在不是什么。但在我看来,对于过于依赖的M而言,这些细致入微的体会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它们就是M走向一个全新的自己的基石。 在自我成长的路上,很多人期待着一些神奇的体会,期待着让改变从神奇开始,但在我的经验中,我发现,改变经常是从细节开始。当一些不同于以前的细节发生后,当我们有了一些新的细小的体会后,如若我们信任它,充分吸纳它带给我们的收获,并将这一收获扩展到生命中的其他领域,好的改变就会发生并逐渐巩固下来。 M已经体会到这一变化,尽管在一些较大的挑战时刻,她会很难容纳较强烈的不舒服的身体反应和负面情绪,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改变让她充分品尝到了“带着对问题的觉知去行动”这一方法的好处,并在一天的日记中总结到: 今天一直保持着一种觉知,这好像给了自己一个保护空间似的。尽管我话不多,也没有非常热情的样子,但是感觉我在自己的空间里,没有了以前那种受冷落、孤立无助、压抑的感觉了。在我想说话的时候我就说,别人说话时我就听,如果觉得有点慌就停下来进入我自己的空间里面,这就没了以前那种很想急着插话题、害怕被丢在一边很慌张的感觉。 这是一段精彩绝伦的描绘,M发现了“觉知”的重要效果——“好像给了自己一个保护空间似的。”治不好的身冷或源自可怕的心冷 对于觉知的保护作用,埃克哈特·托利称,觉知不仅可以保护我们的身体,也可以加强我们的精神力量,他写道: 你对身体投入越多的觉知,你的免疫系统就会变得越强,好像每个细胞都被激活并欢跃一样。你的身体喜欢你的注意力,它同样也是一个很强的自我治疗体系。当你不进驻你的身体里时,大部分疾病就会乘虚而入。如果主人长期不在,各种角色将会入住。当你进驻你的身体时,一些不受欢迎的“客人”就会很难入侵。 不仅你的身体免疫系统会得到加强,你的精神免疫系统也会得到提升。后者可保护你不受他人消极的心理——情绪力量的影响,这种消极力量是具有传染性的。关注身体并不是帮助你设立屏障,而是加强你的能量的振动频率,所以任何低频率振动的东西,比如害怕、愤怒、抑郁等,会完全在一个与你不同层次的现实之中。它们不会再进入你的意识领域。即使这种情况发生了,你也没有必要去拒绝它们,因为它们很快就会穿越你而消失。 对于没有足够体会的人而言,托利这一段文字太神秘了。但假若我们回到本文最初的W例子上,就会明白这一道理并不玄虚。 在这个例子中,W对自己的身体和情绪缺乏觉知,结果,她的身体患上了比较严重的感冒,而她的心理则陷入了严重的焦虑状态。假若这种状态继续持续下去,我可以推断,最多一年后她会出现更严重的身体疾病和更差的心理状态。其实,我最初在成都注意到她,一个重要原因是隐隐为她担忧,因我发现,她每天差不多把所有可能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心理救灾中,而同时,她失去了与自己内在的连接。 不过,当她仅仅花了两分钟去觉知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好的转变就明显发生了,而假若她像M一样,能在多数焦灼的时刻去觉知自己的身体反应和情绪,那么她或许可以既保持自己目前的工作强度,同时又不必付出身体和心理的昂贵代价。 以上的文字主要是假设,不过在我的咨询和生活中,现在已有相当多例子可以支持埃克哈特·托利的这一看似宏大的道理。 昨天,和一个医生朋友聊天,他谈到了一个奇异的病例:一位50余岁的女士,今年初雪灾后得了一种奇怪的病,非常怕冷,要穿很多件衣服也不能御寒,同时又全身流汗,但测她的体温,并无任何异常。再厚的衣服也抵御不了心冷。 这个病例虽然奇特,但并不孤独,此前,我写过一篇文章《身体是心灵的镜子》,其中提到湖南娄底市的一个62岁的老人,也是极度怕冷,冬天要穿38件上衣和11条裤子,同时还要靠着火炉取暖,但还是冷。 这个老人身体的冷,其实是心理的冷的体现。据报道,他是在妻子去世后才有了这一怪病的。这可以大致推测,挚爱的妻子离世后,他的心很冷,冷得他受不了,于是他逃避这种心理的冷,主动斩断了与这种内在痛苦的连接。这时,这种内在的冷就会通过外在的冷来表达。被父母抛弃,这是最可怕的心冷 很巧的是,最近我也遇到了一个类似的案例,尽管没有上述两个案例那么夸张,但其中的逻辑应该是一致的。 我这位来访者L也是怕冷。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天气有点热,我穿了短袖,咨询室里还开了空调,而她进来时,却是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和毛衣。看到她这样子,我有些纳闷,但没急于问这是为什么,而是像和其他来访者一样很自然地谈话。谈着谈着,谈到了她的童年,很小的时候,她两次被父母送到别人家,第二次是被送到爸爸的朋友家,而且是父母想把她送给这个战友做养女的。她说,那个冬天,印象中她一直是很冷,要穿很多衣服,靠着火炉取暖,但还是冷,而外面总是飘雪。最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整天哭得像个泪人,父亲的朋友没有办法了,又把她送回了她父母家。 听她说这段经历时,我感觉到好冷。我知道,这是我的身体捕捉到了她的冷。带着这份觉知,我和她很充分地谈她这次童年的经历,尽可能地让她说出那些细节。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是泪如雨下。 不过,随着表达的结束,我的身体的冷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热。我说出了我这一感觉,而她则说,她现在热得厉害,很想把外面的毛衣脱下来。我说,不必急着去改变外在,先去体会内在的变化,然后再慢慢地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最好是身体比较稳定地从冷中恢复过来后,再减少衣服的厚度。 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心理的冷转变成身体的冷的例子。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这种心冷实在太痛苦了,于是她在相当程度上斩断了与这种心冷的连接,但这种冷还是要表达,而身体的冷就是她心冷的外化。 只要不重新和这种心冷取得连接,身体的冷就会一直持续下去。L长大以后,她后来再次遭遇过这种体验。 那时,她的公司调动她的工作,将她从家乡调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也是冬天,也赶上了下雪,而她调到新城市后,她频繁得病,一开始是每天都在发烧和感冒,慢慢地变成了两个星期感冒一次,后来是一个月一次,最后用了几年的时间,她才好转起来。 这次工作调动以及其时间和环境,和童年那次送人的经历,实在是太相像了,于是就像扳动了一个扳机一样,一下子唤起了她的身体和情绪对童年那次可怕经历的回忆,令她的身体和情绪都陷入到了严重的痛苦中。 我想,娄底那位老人,以及那个50岁怕冷的女士,他们的故事可能和L很像,也是遭遇了“扳机事件”,于是一下子唤起了他们对曾经心冷的可怕回忆,而他们逃避这回忆,主动斩断与这种回忆的连接,最终导致了身体的奇异表达。 假若他们能和L一样,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充分去回忆并面对那些可怕的心冷,他们的这种身冷就可以化解。 很有趣的是,在咨询中,我经常感觉到身体的冷与热的变化,但是,当我用手去碰触自己的身体时,我又发现,我的体温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只是一种感受而已。用简单的练习提升你的身体的觉知能力 自从开始使用身体的感受捕捉来访者的信号后,有一段时间,我分明感觉,这比以前累了很多。 不过,我本能上相信,这应该是一个暂时现象,随着我的觉知能力越来越强,这种累应该会逐渐减轻乃至消失。最近这一星期,我的确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不用惧怕在咨询室中使用身体的觉知,也不用惧怕在生活中用身体去觉知别人。毕竟,觉知从根本上是提供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其实是将自己与那些貌似消极的能量拉开了一个距离,所以越有觉知能力,保护空间就越大。 在此前的文章中,我提到了托利说的一个办法: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从头到脚,或从脚到头,缓慢地、逐步地去体会一下自己身体每一部位的感受,只是去感受就可以了,不必分析,也不必想象,只有当有些部位,譬如一些脚趾,体会不到时,才想象一下。 这一办法,我做了一个小小的升级,就是加进呼吸。没有做过类似练习的人,可以先从手指开始体会一下。先伸出你的一只手,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只手上,然后呼吸,就好像你不是通过口鼻,而是通过手来呼吸似的。在这个练习中,你能很容易感受到一种能量在你手上的流动。 接着,你可以更细化一下这个练习,把注意力放到你的一个手指,譬如大拇指上,先放松,然后呼吸,好像你是在通过这个大拇指呼吸一样。这一点也是很容易感受到的。 接下来,你就可以做全身练习了。你可以从头到脚练,也可以从脚到头练,让注意力按照次序不断移动到身体的某一部位,同时呼吸,就好像你是通过这一部位呼吸。这一部位分得越细越好,不过一开始你可能很难感受到一些比较细的部位,那没关系,随着练习的增多,你的感受会越来越精细,并且会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能量在这一精细部位的流动,它可能是一种麻痹感,也可能是一种热感,或者可能是其他一种感觉,总之你会清晰地体会到这一部位切实地属于你。 一般而言,你可能只须做完一次完整的练习就会睡着。这时的休息效果很惊人,只须睡上几分钟就会有好像无限的精力恢复。如果你有失眠,这是一个很值得尝试的练习。 但或许,你的身体的某一部位很不舒服。那么,你可以先让身体的其他部位放松,然后再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一部位上,不断地做这一练习。即便你的经验很少,一般程度的不舒服都会在这种练习中得到化解。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练习,试试看,你或许会很快发现它的威力。不过,不要太看重这一练习的治疗效果,因为比它更重要是对身体更细致的觉知,这才是根本。chapter尊重自己的真实存在 每个周三,我的工作室会有一个学习小组进行聚会,跟工作室的老师学习心理学。这个周三,是我主持。 在聚会中,我让一个学员分享她的感受,她最近在广州花10天时间学习了内观。 她分享说,内观是在教大家向内看,修习自己的觉察力和平等心。修习时间长达10天,按照老师的说法,修习中可能会不断进入新的境界,譬如5~6天时进入什么境界,7~8天时又进入什么境界,等。 但是,她说自己什么境界都没进入,她能感受到的,除了身体的确变得敏感了一些外,就是身体的种种疼痛。 我也修习过内观,进入的境界也不算高,但我还是扮作老师的口吻说,内观最重要的学习是觉察力和平等心,但你缺了一个很重要的平等心,就是如实地看待并尊重你自己当前的境界,如果很好不骄傲,如果一般也不自责,总之不和别人的境界去做比较。 在任何一个团体性的学习小组中,要保持这份平常心其实都很不容易,因为我们很容易在一个团体失去定力,既想在团体中彰显自己,也想在团体中急于找到归属感,于是,我们自觉或不自觉的,会急于去使用一个团体所奉行的核心逻辑,让自己也让别人觉得,在这个团体中,我们是很棒且很忠诚的一员。 譬如在内观中,对内在的觉察是最重要的内容,而且经常会听说某某A、某某B或某某C有一些神奇的体验,为了让自己不逊于别人,也为了证明自己属于这一团体,当自己没有那些神奇的体验时,就可能会着急,而去追求那些神奇的体验,甚至进行自我催眠,暗示自己有那些神奇的体验,或者干脆做欺骗的事情,本来没有什么神奇体验,但硬是给别人讲自己的体验多么神奇。 譬如在我工作室的这个学习小组中,因为我和其他三位老师不断讲述感觉的重要性,而且在各种练习中也不断问学员“你的感受是什么”。于是,感受似乎就成了这个团体的核心逻辑,有种种细微感受的学员似乎就是正确而光荣的,感受比较粗糙甚至干脆就没什么感受的学员似乎就是错误而落后的。这些自觉或不自觉的想法,就是没有平等心了。一旦失去平等心,大家可能就会自欺欺人,将自己的感受进行修饰或干脆编造感受。 这种情况发生时,老师的做法就非常重要。假若老师也失去平等心,认定这个团体就是追求那一核心逻辑的,而鼓励或夸奖那些看起来在这一核心逻辑上表现好的,疏远或贬斥那些看起来在这一核心逻辑上表现差的,那么这个团体就会失去平衡,而且很容易演化出一些荒唐甚至可怕的事情。 在前不久的专栏文章《纳粹主义的魔力是什么》中,我讲述的,其实就是在纳粹团体中,普通成员和领袖是如何鼓励大家“为了纳粹团体”而逐渐远离自我的,最终发展到疯狂而恐怖的地步。 在我看来,我前面所讲的平等心,换成我自己喜欢的话语,就是尊重自己当下的境界,尊重自己内心中正在发生的事情,无论外界有何等压力,都不远离自己的内心。 有时,在一些极端情形下,为了自保,我们可能要欺骗一下别人,但无论如何,都不欺骗自己。 如果你想学习心理学,或者你想了解人性或了解你自己,我认为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一切的基石。 所以,我对我的学习小组的成员说,我们的团体很重要,但比我们团体更重要或至少同等重要的是你们每个人自己。我希望,你们不是被团体的凝聚力给吸进来,而是你们稳稳地站在大地上,细致地感受你们的感受,逐渐靠拢团体。并且,有些时候,你想暂时远离团体,那么也要尊重自己这个动力,这个动力,和你想亲近团体的动力,是同样值得尊重的。 这一点,我们老祖宗早就讲过了,即孔子所说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只是,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因为种种原因,我们越来越远离这一点。因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我们的统治者和圣贤一起不断抛出忠孝仁义等种种核心逻辑,鼓励并强迫所有人奉行这些逻辑。 本来,忠孝仁义也是还算不错的东西,但当我们越来越远离自己内心,而自欺欺人地去奉行这些东西时,就发生了鲁迅所说的“仁义道德的字列行间,到处藏着‘吃人’二字”。 我自认为自己深知这一点,所以不希望我工作室的学习小组中发生这一类事情,也认真建议,想学习心理学或想进行灵修的朋友首先要做到这一点——如实地看待并尊重自己目前的境界。 小标题: 前两个星期,我一直在香港学催眠,老师是来自美国的催眠治疗大师斯蒂芬·吉利根。去年,我在广州上过吉利根老师两个星期的课程,收获极大,觉得已可以打满分。这次在香港收获更大,真不知该打多少分了。 不过,和所有的团体性课程一样,吉利根老师的这两个催眠课上,仍然有一个核心逻辑——你进入了多深的催眠。这是这个团体的压力,它很容易令一些人失去平衡,而顺从这个压力,结果与自己的真实内在暂时失去了联系。 去年的课上,一个学员每天都端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似乎时时都在努力进入催眠状态。但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几十个人在一间大屋子里睡觉,突然一阵烟雾升起,有人中毒晕倒,警察守在门口排查,没有嫌疑的人一个个放走,最后屋子里剩下了两个外国人,他们就是嫌疑人。 这个学员知道我喜欢解梦,于是找我讲了这个梦,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听了不禁笑起来,因为梦的寓意实在太清晰了。我们正好是几十个人一起上课,被催眠时有时很像中毒晕倒,而授课的老师吉利根和一个助教都是外国人。显然,这是他的潜意识中对催眠还有怀疑。 可以说,他白天的正襟危坐,是意识层面显示对催眠无比接受,而晚上的这个梦,是他潜意识层面对催眠还有怀疑。假若白天他意识不到自己这种怀疑,或排斥这种怀疑,他就是暂时远离了自己的内心。 的确,这种怀疑会暂时令自己不能进入很深的催眠。然而,假若他想进入更深的催眠,他必须看到并尊重这份怀疑,这样他才可能进入更深。相反,假若他看不到或排斥这份怀疑,那他进入的催眠状态就可能只是一种表演。 在做治疗时,我很喜欢使用解梦的技术。一次,和一个来访者谈到快结束的时候,她讲述了一个很重要的梦。这时已不适合进行解梦,所以我们约定下一次会面时再谈梦。 下一次,她如约而来,我请她做得舒服一点,闭上眼睛,再谈一遍上次谈到的那个梦,而且谈的时候仿佛自己真的重新进入了梦境。同时,我也加一句,就算进入不是很深也没问题,她只需要专注地讲述梦的细节就可以了。 我说完后,她闭上眼睛,端坐在沙发上并放松身体,但迟迟没开口。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回答说暂时她不想解梦。 在咨询中,也有一个压力,很多来访者想和心理医生建立好的关系,而倾向于按照心理医生的指示去行动,而且越积极越好,因为在咨询中,积极袒露似乎是正确的,消极不袒露似乎是错误的。然而,合格的心理医生会知道,真实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来访者不想袒露自己,那么这份不袒露自己的动力的真实存在必须得到尊重。 所以,我问她,是什么样的动力让她暂时不想进行解梦。她静静体会了一会儿后说,她很担心,如果解梦进行得很好,她真的改变了,她和家人的关系就会发生剧烈变动,她担心会失去家人的关爱。 她担心失去家人的关爱,这是她当下的境界,她当下的真实内在,是在那一刻最需要被尊重的。所以,我和她探讨了这种担心,她从各个角度更深地认识了自己这份担心,发现它并非真如她想象得那么肯定。 再下一次,她到来后,又想进行解梦了,而这次解梦的效果非常好。 合格的治疗师都懂得这一点,更不用说像吉利根这样的治疗大师。在他的课上,我感受至深的一点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如实的看待而且持有绝对的平等心给予尊重。 在香港的课上,一位男学员接受了吉利根的催眠。当时,我感觉到,他们两人建立了很深的链接,有一种很强的场在教室里涌动。但是,催眠结束后,这位男学员坦然说,他没有进入很深的催眠,事实上,他一点画面或特殊的感觉都没有产生,可能他要到“晚上睡觉”时通过做梦才能找到一点画面。 吉利根老师如实地接受了他这一说法,而且预祝他说,你会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课下,我和这个学员交流,他说,他的理性一直太强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什么特殊的,不过,他发现,吉利根老师的觉察力非常厉害,在进行催眠时,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他内心的感觉而说的,而他也的确因而和老师有了一种很强的链接感,但不管怎么说,很深的催眠的确没有发生,所以他坦然接受就好了。 他那份全然的坦然令我钦佩,我也想对他说,你一定会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因为能如此坦然承认没有被催眠大师催眠,同时又没有一丝挑战大师的意味儿,这真是了不起。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是不寻常的人物。 后来了解到,他的确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人物。 小标题: 在两个星期的课上,吉利根老师所教授的一个重点内容是让我们形成互补或矛盾的意识。也即我经常在文中所写的,当你看到了A,也意味着你看到了-A。 譬如,你有了一个目标X,你想达到,但Y却发生了,X和Y是相互矛盾的,你该怎么办? 对此,吉利根老师有一系列练习可帮助我们同时容纳乃至融合X与Y。我想,这是对平等心的最佳学习方式之一。 同样重要的一点是,吉利根老师教我们认识到,催眠中遇到的任何事情都要给予尊重,而且你一旦尊重了催眠的意外,那么你会发现,这意外将是巨大的资源。 他说,这是他的老师米尔顿·艾瑞克森毕生的哲学。他讲了很多艾瑞克森的治疗故事,这些故事中,艾瑞克森都是在教他的来访者接受自己的真实存在。 一个女人的两颗门牙有一个大缝,她因此自卑至极,认为因为这一点,不可能有男人爱她了,所以她想死,但在自杀前,她还是去找了艾瑞克森。 艾瑞克森说,你既然都想死了,那么在死前去做一件可怕的事情吧。你要练习用你那个大缝去喷水。 这个女人练了一个月,可以通过那个牙缝喷很远的口水了。这时,艾瑞克森要她去做一件“很可怕”的事。躲在公司的饮水间,等她喜欢的男人进来后,乘他不注意将口水喷在他头上或脸上。 她这样做了,先含一口水,等那个男人进饮水间后,她喷到了他头上,然后拼命逃。 男人追上了她,问她要电话,后来爱上她,后来和她结婚,婚后生活非常幸福快乐,最后他们生了六个孩子,都擅长用牙缝喷口水。 艾瑞克森有一大堆这样的美妙故事,通过这些故事,我们会发现,尊重自己内在和外在的真实存在,是多么美的事情。 不幸的是,我们多数人通常既不尊重自己的真实存在,也不尊重别人的真实存在,而是生活在想象中,不仅希望自己生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还希望别人也生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假若和想象不同,就不仅想对自己行使暴力,也希望对别人行使暴力。 最近电视剧《蜗居》盛行一时,这部描述极高房价下的可怜白领生活的电视剧引起了很多纷争。一名笔名“静心”的大学毕业生致函国家广电总局,希望撤销《蜗居》的电视剧发行许可证,原因是在该电视剧第一集第18分钟左右时有歧视乙肝患者和携带者的剧情——姐姐郭海萍在开饭前对妹妹郭海藻说:“不洗手,回头得乙肝,找工作都没人要。” 的确,这个情节大有问题,对乙肝患者和携带者是有歧视,但假若因为这一点就要求禁播这部很有水准的电视剧,就是一种极端的要求了。这部电视剧可以因此而付出相应的代价,譬如道歉,或按照法律而进行赔偿等。假若这个情节只是道德问题而不是法律问题,那么它就不必负担任何法律责任,而只承受道德压力了。 社会是一个大团体,而在任何一个团体中,都会发生种种纷争。这时,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如实地看待这个纷争,并实事求是地解决纷争。相反,非常忌讳的一点是,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以消灭对方为目的。并且,为了达到消灭对方的目标,甚至求助于自己本来抵触乃至反感的权力。 小标题: 自漫长的封建社会以来,在中华民族这个大团体中,可以上纲上线的东西特别多,譬如儒家提出的三纲五常。三纲五常本来只是儒家的一个观点,但当它被统治者所利用而成为中华民族这个团体的核心逻辑后,它就成了杀人工具。任何一个纷争中,双方都容易不断将纷争升级,而且快升级到三纲五常上,于是这一方可以轻松找到借口干掉另一方,另一方也可以轻松找到借口消灭这一方。当然了,在“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下,臣子、孩子和女性就成了绝对的弱势群体,被消灭的概率大大提升。 对于所有没有开悟的人而言,党同伐异都是人性的一个恒常存在。一个成熟的团体,不得不允许党同伐异的存在——因为这不可能消失,同时要在法律上限制极端的党同伐异的发生。封建社会的成熟君主,多会使用这一权力手腕——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至少两个臣子团体的存在,那样两个臣子团体的任何一个稍稍重要的争执,最后可能都会求助于君主,这是君主权力的保证。 关于《蜗居》歧视乙肝的争议,假如是在一个成熟的社会,它就限制在这部电视剧有这样一个情节的事实上。当然,“静心”可以上纲上线,电视剧制作方也可以上纲上线,因不断寻找更高级的借口攻击对方,这是人类的本性,但从法律上,这种上纲上线不会发生,极端的党同伐异不会发生。 一个团体中,最为可怕的事件之一是,团体没有法律或程序正义,一切争议处理的基石是团体领导者的人为判断。毕竟,像斯蒂芬·吉利根这样的老师相当罕见,在绝大多数团体中,一旦最终权力的基石是团体领袖,那么就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前苏联时代,一个笑话是,三个人被关押在一间牢房,他们互相问为什么被关进来。 A回答说,因为我反对彼得罗夫。 B回答说,因为我赞成彼得罗夫。 C回答说,我就是彼得罗夫。 这类笑话,通常被视为是在嘲讽极权领袖。但是,必须看到的一点是,极权的真正基础是,一个团体中,大家处理争议时太喜欢上纲上线,太喜欢极端的党同伐异。于是,随便一个冲突,都可能要上升到团体的核心逻辑或团体的生死存亡上。结果就是,团体领袖获得极大权力,而且可以随心所欲地消灭他人,没有任何依据,他的心就是依据。 所以,必须意识到,团体非常重要,但一个成熟而健康的团体的基石是,每一个人,或至少其中很多人,认识到实事求是地看待争议,而要做到这一点,更基本的基石是,看到并尊重自己的真实存在。 chapter穿越你心灵的保护层 当你感觉到伤痛时,你怎样保护自己? 前不久,我在广东清远上了一个课程“亲密关系工作坊”。课上,老师弗苏摩迪(Vasumati hancock)问了我们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共有30多名学员,大家挨个回答这个问题。随着次序逐渐接近我,我略有些慌张,因我好像找不到我的保护方式。 在思考时,我想起大学时的事情。心理学也有一个类似的量表,叫“应对方式量表”。这个量表涉及了16种应对方式,譬如合理化、换一个环境、和比自己更糟糕的人比较等等,而我基本上只使用其中一种——“拼命想,直到想明白为止。” 那时,我对此有些自得,觉得自己很勇敢且坦然,比较少自欺欺人,因为其他那15种应对方式都有自欺欺人的味道。 不过,现在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勇敢,也没有那么坦然,否则,我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假若我一点自欺欺人的保护方式都没有,那我要比目前的自己要好上无数倍。 这时,一个同学的回答启发了我。他是我一个朋友,是极好的人,而他反思说,他的“好”就是自己的保护方式,因为他是这么“好”,所以碰到有问题发生时,他都会自动认为,那是别人有问题,而且别人在和他相处时,的确容易变成“坏人”。 不知道是他的什么东西触动了我,我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我的保护方式,那真是一个绝招,一个由“三板斧”组成的连环套。 第一板斧是“体谅”。我很善解人意,很容易为别人考虑。当别人对我好的时候,我会体谅对方的处境,当别人对我不好的时候,我也能站在对方的角度体谅对方的处境(其实很多时候是幻觉,是自以为体谅)。所以,别人对我好,我感激,当别人对我不好,我也很少觉得太难受,更不用说发脾气。 这一点在我的重要关系中尤其明显,无论是和恋人相处,还是和家人,或是和知心朋友一起,我极少发脾气。甚至,脾气特别大的人,和我一起时,也会变得没了脾气。 第二板斧是“忧伤”。当我的体谅不能发挥作用时,当我的体谅不能换到对方的理解与同情时,我会感觉到忧伤。 第三板斧是“拖延”。当忧伤也不能令对方明白我的处境时,我就使出拖延的绝招,最后一直拖到对方失去耐心。 这三板斧中,都有好人的特色,我不主动进攻,唯一主动时也是主动去理解对方。所以,当使用这个绝招时,我可以免于道德焦虑——“我没伤害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层 受伤时,你怎样保护自己?这是一个极好的问题。略略可惜的是,在这个课上,因为人太多,大家难以畅所欲言。所以,当我主持我的工作室的一个学习小组时,我又将这个问题搬出来,问我的学习小组的9名学员。 第一个学员A,他的爸爸非常暴力,经常暴打他和家人,而他的妈妈既冷漠又控制。在这样的家庭中,伤痛的时候太多太多。并且,他好像真的可以将这种模式带到生活中每一角落似的,譬如读小学五年级时,他的班主任基本上天天都会打他。 当天天挨打而又不能逃脱也无法得到支持时,A就使用了一个在这种情形下最容易使用的策略——麻木。他说,那时自己变得很麻木,好像这样就可以有一道墙一样的东西挡在中间,天天挨打就变得可以承受了。 麻木,更专业一点的说法是“隔离”,如太痛苦而又不能逃离或反抗,那就试着将情感与事件隔离开始,当事件继续发生时,自己就没有了情绪反应。 再专业一点的说法是“习得性无助”,即你认识到,你对痛苦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是彻底无助的,那你就不如顺从。 A的另一个策略是“绝望”。他常做一个梦,梦见爸爸拿着刀子过来,像是要杀死他,他先是想,这不会是真的,爸爸不会杀他,但梦中,爸爸真的会拿刀子去捅他的要害。这时,他会在绝望中醒来,并想,原来否认是没有用的,爸爸真的就是想杀死他。 对爸爸和妈妈两个至亲的人绝望,这是一种保护,因为从希望到绝望,这种痛苦太强烈了,假若不再抱有一点希望,那就可以减少痛苦。但问题是,他的这个策略是如此绝对,以至于他会对所有人不抱有希望,因此,当有些人对他好的时候,他反而容易变得焦躁甚至愤怒。 听A讲自己的故事时,学员B分享说,她觉得B和她应该一样,在如此可怕的家庭长大,不会有太执着的保护方式,因为你最终会发现,你怎么保护自己都没有用,所以干脆就放弃所有保护方式了,直接面对痛苦吧。 B讲话说得很决绝,而决绝也恰恰是她的保护方式。她一次在小组中跟工作室另一位老师廖琦学习意象对话时,她出现了很多意象,如鳄鱼、蛇等,但最后这些意象都化成一滩滩血水,全消失了。 对B而言,也是最好彻底对父母绝望。但是,我对B很多了解,我认为她的父母的确对她有很多伤害,但她的父母对她也会有一些好的地方。当她决绝地认为父母对她一点益处都没有,她要彻底绝望才是面对真相时,她也将生命中一些美好的东西也给斩断了。 并且,A和B都并非没有执著的策略的。他们发现,他们或许对父母没有什么执著的策略,但他们在情侣、朋友或普通关系中有很多策略。 A说,他发现自己对恋人很多控制,而当控制不住时就会有强烈愤怒。强烈愤怒其实也是控制的一种,这是很强有力但也非常有杀伤力的策略。 B则说,她面对父母以外的人时有好多绝招,一个绝招是“可怜”,另一个绝招是“高明”。她长得的确楚楚可怜,而她又极其聪明,当两个绝招一起使用时,就很有力。 不过,这些绝招都有一个问题——它们的力量可以压倒别人,因此对他们有些保护作用,但这种压倒会破坏关系。 保护层割断了链接 B对“高明”策略的解释引起了C的共鸣,她说,在初中时,她很孤独很叛逆,内心有很多痛苦,那时特别喜欢做哲学思考,有时会进入状态,觉得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人,面对地球和星空,那时就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像一粒尘埃那样渺小,而自己的痛苦就更微不足道了,于是会有一种解脱感。 C还将这种感触写了一篇文章,以“小尘”的笔名发表在校刊上。 哲学思考也是一种常见的保护方式,我自己也是在中学时开始进行种种哲学思考,并写了大量的日记。但大学时,我再重新翻看自己日记,觉得那些繁琐的哲学式思考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因为它们纯粹是思考,而比较少体验。 C的哲学思考也有类似的价值——将自己痛苦的体验弱化,既然自己都是一粒尘埃那么大,那么痛苦又算是什么呢?! C还谈到说,她每当特别痛苦的时候,就会有贵人出现,他们随意一句话就会点化她,让她顿悟到很深的道理,然后有很大的解脱。 听C讲了几个“被点化”的例子后,我发现,其实那些“贵人”并没有做什么事情,而且完全是无意中对她说的话。对此,C也有发现,她说,关键不在他们,关键是那时她自己内心到了一个转变的时候。 但是,我问她,像她这种“归功于别人”,会不会也是一种策略呢?我这样说,不光是发现她几次“被点化”时有相似的模式,其他时候和她打交道时也发现她很容易感激我,但其实我觉得自己是不配得到那么种的感激的。 她想了想说,是啊,好像这也是一种策略,而且这种策略和“尘埃”策略是一样的,都是她觉得“我没有价值”,尘埃是没有价值的,而那些被点化的时候功劳又是别人的,自然她也没有价值。 这样一反思,她明白,哲学思考也罢,被点化也罢,都是她将“我没有价值感、我不够好”这样的感受给美好化了而已。或者说,这两种策略,都是她处理自己低价值感的一种保护方式。 学员D则说,她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愤怒。她很容易愤怒。一次,恋人给她电话时问:“吃饭了吗?” 听到这句话,她被激怒了,回应道:“你怎么这么笨啊,都晚上十点了,你还问我吃饭了吗,你有脑子吗?!” 这种情形,说愤怒并不准确,更准确地说法是指责,而指责,则是最常见的保护方式之一。 指责别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什么呢?D反思说,她很渴望亲密,而“你吃饭了吗”这样的问候,应该是普通人之间用来寒暄的,但恋人之间使用,就似乎在说,我和你很疏远,我们是普通人,再加上是晚上10点钟这样问,就更是在传递“我和你很疏远”这种信息,这刺伤了她,于是她使用了指责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听D在分享时,学员E受不了了,他跳出来说,你们都在搞什么,你们怎么一直都在谈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还问我说,武老师,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谈最关键的一点——体验,尤其是身体的体验,他认为刚才大家说的都是皮毛,而深层的体验才是关键。 听到E这样说,大家一片哗然,尤其是刚才有分享的学员。因为,刚才几位学员的分享其实已经很深,尤其是学员A和C,他们分享时,他们自己有很明显的身体反应,但E似乎没有看到这些反应。 通过这一点可以看出,E的保护方式是“抽离”和“更好的道理”。他经常给大家的感觉是,他似乎游离在小组之外,而每当他试图进来时,他习惯使用一些评价,而且评价都是在讲“更好的道理”。 E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他会非常用心地去学习,但他更愿意学习理论,而对讲感觉有些抵触。这可以理解,因为他的内心也有很重的痛苦,他一直以来是种种策略将这些痛苦封在心中,他不愿意它们出来,这也意味着,他也不愿意去体会别人的痛苦。 穿越保护层和伤痛,可抵达真正的亲密 保护方式是很重要的,因为在我们幼小的时候,或在我们非常无力时,我们可以通过这些保护方式减轻自己的伤痛,从而帮助自己渡过难关,如果没有这些方式,很多人甚至都活不下来。 但是,保护方式也有很大的局限。弗苏摩迪老师说,我们的心有三层:保护层、伤痛和真我。最外面一层是保护层,接下来是伤痛,而最深处是真我。 因为有伤痛,所以有保护层,但是,因为有保护层和伤痛组成的墙,所以真我深藏着,令我们自己碰触不到自己的真我,别人也碰触不到。 我们之所以想组建亲密关系,之所以想爱与被爱,就是想一种亲密感。真正的亲密感是真我与真我的链接感。但是,因为保护层和伤痛组成的墙太厚,两个人的真我就不可能相遇了。 当真我不能相遇时,我们就会将自己的保护层强加给别人,将自己的伤痛转嫁给对方,于是,就会导致越爱越孤独的局面。 所以,想要拥有真正的亲密,想和自己的恋人建立真正的链接,关键就是去穿越心灵的保护层。 我是和女友一起去上这个课程的。当天,一个学员想处理她的问题时,将我拉上去扮演她的恋人。结果,老师处理问题时发现,场上呈现的主要不再是她的问题,而是我的事情。于是,弗苏摩迪老师将我的女友也叫上来,而让这位学员退下去,专门处理我和女友的事情。 那一刻,我承认了我内心的一个很重的事情。这一件事情,在平时,我根本不敢和女友讲,因我的策略就是体谅,我似乎能体谅到,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向她坦白,她会极其痛苦。我不能令她如此痛苦,所以最好不说这件事。 但现在,体谅的保护层被穿越了,我不得不面对这件事,不得不面对对她造成的伤害。 到了晚上,我们再一次细致地讨论这件事,我这次彻底坦诚,将一切和盘托出,而她,的确显示出非常痛苦,并且有两个小时,她独自面对这份痛苦。 最后,她和我说,她能面对这个痛苦,接受这份痛苦的存在。 当她这样说时,我突然间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其实,这是我的心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几乎是同时,我的心变得无比轻松,而身体也松了下来。并且一瞬间觉得与女友近了很多很多。 她也有同感。 对此,用弗苏摩迪老师的理论来解释。就是在这一刻,她放下了她的保护层而去面对痛苦,我也放下了我的保护层而去面对痛苦,结果那一刻我们的真我相遇,于是真正的亲密发生了。 我和女友在一起两年了,我们早就学习到,完全真诚地相处,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拿出来谈,这会对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关系都有巨大的好处。这一次,我们再一次学习到这一点,并且更重要,因这件事是我以前无论如何不敢和她袒露的。 这不只是我们的学习,也是这次课程上30多名学员的共同体验。穿越保护层,去面对痛苦,这一开始需要勇气,但最后就会获得巨大的好处。 关键自然不是在保护层上,关键是痛苦,下一篇文章,我将进一步阐述痛苦是什么。 Part2 破解你的思维游戏chapter不要成为自己心念的囚徒依照印度古老的传说,每个人临死前最后一个心念,就是这个人下一辈子的使命。 这个传说,会认为生命是一个不间断的轮回,有前世今生及来世。 其实,何必非要说什么前世今生的轮回呢,仅仅看我们这一生,就是一个不断轮回的过程,而且驱动这个轮回的,一样是我们的心念。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有许多绯闻,据说至少有几十个情人,而美国一家网站还非常八卦地找到了这几十个情人的照片。 与克林顿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中,最著名的当属希拉里与莱温斯基。 我在这家网站认真看了克林顿这几十个情人的照片,发现她们依照脸形可以很清晰地分成两类,一类颇像希拉里,而且脸上同样流露着 精强能干的神情,一类颇像莱温斯基,而且看起来都像是傻女孩。 这样就可以看出,克林顿的这几十次恋情,其实是一个钟摆样的轮回,一时钟摆到了“女强人”这边,一时钟摆到了“傻女孩”那边。 驱动“克林顿钟摆”的力量是什么呢?——他的心念! 众所周知,希拉里颇像克林顿的妈妈,两人都是控制欲望极强的女强人。所以说,克林顿选择希拉里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轮回。选择这样的轮回,有很多好处,因为作为超级女强人,希拉里会照顾克林顿的一切,不仅包括生活,也包括政治生涯。和希拉里在一起,克林顿在这些方面会很省心。克林顿和希拉里的传记作家也称,除了克林顿的私生活,希拉里控制了克林顿的所有生命领域。 然而,和希拉里在一起也有很多痛苦。希拉里照看克林顿一切,也意味着克林顿的一切都被希拉里所控制了,克林顿在这一切领域都要按照希拉里的意志去行事。被迫按照别人的意志去生活,这是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所以,克林顿会希望摆脱这种痛苦。 既然希拉里这样的女强人不是答案,那么和希拉里相反的女性该是答案了吧。“摆脱希拉里制造的一切痛苦”这种心念会驱动克林顿亲近和希拉里完全相反的女性,于是他会选择像莱温斯基这样的傻女孩。 和傻女孩在一起,以前那种痛苦没有了,傻女孩不会控制克林顿的一切。相反,她只会依赖克林顿,并表达对他的崇拜。这样会给克林顿带来很多好处,譬如他会充分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感。 然而,和傻女孩在一起也很痛苦。傻女孩什么事都要依赖克林顿,时间一长会令他不厌其烦。很多男人体验过这种痛苦,例如一个妻子不管做任何事都要先请示丈夫,哪怕是叫人送水这样的琐事,她也会先给丈夫打一个电话,得到丈夫的指点或批示后才做。 这种痛苦越来越多,男人就会想离开傻女孩,而且这时又会想,既然傻女孩不是答案,那么和傻女孩相反的女强人就该是答案了吧。于是,男人又去选择一个女强人。 如此一来,生命就会不断轮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