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怎么说?说这是你姐姐送给人家的定情物?真是难办。

“咱们最好不要管这些事。你看,咱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寺院里。就只有贺兰一个人会武功啊,要是真打起架来,吃亏的是咱们。咱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叫上贺兰赶快回宫吧。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待会儿我会悄悄跟贺兰说了。让他来处理,好不好?”

“嗯,小菊,还是你最冷静。那我们去找贺兰,就说时辰不早了,咱们要回宫了,不然父皇该生气了,好不好?”

“好,就知道小玥聪明。”

刚互相吹捧完,枕头还没来得及放下,门就开了。贺兰扬煜和辨机带着弄影和一个小和尚,端着两个碗就进来了。

“公主郡主,贺兰大哥说你们闹够了,也该饿了。辨机大师就让我帮着小师傅一道做了些素食。主子们就用些吧,奴婢闻着味道香极了。”弄影说道。

贺兰扬煜瞪了弄影一眼,怎么把原话都说出来了!不是让难缠的主子找自己的麻烦。

辨机却从一进门就盯着李玥手中的玉枕,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呵呵,哈。大师傅,你的枕头好漂亮,公主都看呆了。那个,殿下,你不是正要找贺兰吗?”霜菊拉拉真的呆住了的李玥。

“哦,呵呵,是呀。”李玥是被吓了一跳,以为辨机这个贼头子要发难呢。直到霜菊拉她,才反应过来。随手把玉枕就放下了。

“大和尚,这枕头真的好漂亮呀。那个,贺兰,咱们还是早些回宫吧。出来这么久了,父皇该是着急了吧。”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贺兰扬煜也想回去了,这两个主子真是让人操心透了。大姑娘家家的在人家房间闹也就闹了,还拿人家和尚的枕头,有点太不淑女了,都不会避嫌。

还有就是,屋子里有种莫名的尴尬气氛,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贺兰扬煜还是有种感觉上的不适,有种想要逃离的直觉。

风雨依旧没有减小的意思,疯狂的肆虐倾泻着。

辨机连挽留的话都没说一句,一直到霜菊几人离开,脸色都不是太好。不过还是很好心的给贺兰扬煜拿了套蓑衣。

撑着伞,霜菊和弄影先把李玥扶上了马车,接着又让弄影上了车。霜菊却在车下跟贺兰扬煜耳语了一小会儿。

看见霜菊跟贺兰扬煜耳语,李玥放心的冲霜菊点点头,以为她说的是贼寺贼和尚的事。

霜菊的话却让贺兰扬煜这个个性男今天第一次没有再摆酷酷的表情,呲着小白牙冲霜菊感激的一乐。

因为霜菊说的是:“贺兰呀,真是很辛苦你,雨还这么大却又要你赶车。但是咱们出来久了,怕皇上怪罪,给你惹来麻烦就不好了。回宫你先别忙走啊,让弄影给你熬碗浓浓的姜汤祛祛寒哈。”

这回车上安静多了,关键是霜菊不再折腾。

外面的雨下得人身上冷冷的,心里也凉凉的。

李玥和弄影依在一起,弄影给李玥搓着凉凉的小手。

霜菊靠在车壁上,闭着眼静静地想着心事。

高阳其实是个可怜的人。身为公主,却只是自己父亲的一颗棋子,嫁给了房遗爱那样的庸人。那天在李玥的住处见过一次高阳,是跟新城公主一块儿来看望李玥的。

高阳是个雍容高贵,艳丽逼人的女子。如果辨机不是和尚,如果高阳当初是跟不当和尚的辨机结婚。那么这绝对是一对儿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事实就是辨机的的确确是和尚,还是一个有地位的高级和尚。而高阳这个高贵的天子之女,确实嫁给了一无是处的房遗爱。

唉!造化弄人啊。

……

突然,马嘶鸣了一声,马车又像上次一样忽然停了下来,霜菊一个没留神,一头撞在马车框上,脑袋怪疼的。

“真见鬼,感情是跟马车八字不和,怎么一坐马车就遇上突然刹车。上次遇上劫道的,这回不会又是吧?”

马车突然停下,车里的三个女子都莫名其妙,李玥和弄影扶起霜菊嘲笑了几句。可是贺兰扬煜竟不进来报告停车的原因!

悄悄掀开一角车帘,一群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人正跟贺兰扬煜打在一起。

不是吧!霜菊真的很挫败,下次再不坐马车了!

让李玥和弄影坐好不许出声,霜菊跳下马车准备帮贺兰扬煜。那些黑衣人身手真的不错,贺兰扬煜武功再好,一个人也打不过那么多人啊。

明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些黑衣人,但要紧的是要保护好李玥。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李玥出事。

于是霜菊做出“车里只有我一人”的声势,咋咋呼呼的就开口嚷道:“贺兰,怎么回事?……”

话还没说完,一个黑衣人猛然跑到霜菊面前,看着霜菊,眼里闪过一道邪光。冲着霜菊就大声叫道:“郡主,小的接应来迟。这就带郡主和公主离开。”声音大的让还在风雨里狂打狠斗的贺兰扬煜听得一清二楚。

趁霜菊愣神的功夫,黑衣人迅速的把霜菊扔回车上。麻利的把三颗药丸塞进霜菊李玥弄影的嘴巴,看着三个人马上昏昏睡去,驾着马车就跑了。

马车跑得没了影子之后,围攻贺兰扬煜的黑衣人也不再缠斗,丢下浑身是血的贺兰扬煜,呼的就没了踪影。

“啪!”好好的一张案台,就这样生生的被拍断了。

“朕就知道,那个何霜菊诡计多端,如今竟劫走了玥儿。你还叫朕不要着急?啊?你让朕如何跟突厥交代,如何跟天下交代?”

雨水血水混在一起,贺兰扬煜又冷又累,从来就没这样狼狈过。此时却低头跪在李世民的面前。

“皇上,依微臣看。公主郡主情深意重,若真是郡主劫了公主,也必不会亏待公主的。而且,恕臣直言,这件事似乎跟郡主没有关系。应该不是郡主所为。”

“是啊,父皇。您想想,首先小菊并没有串通匪人的机会。在宫中自不必说,从早上出宫,贺兰就跟着。包括救人和访医馆,还有去弘福寺,小菊都没有机会联系旁人。再有,退一步说,就算小菊真是与人串通劫玥儿,那么她应该把贺兰也绑走,或者是杀掉,总之不能留着贺兰回来跟您汇报。按贺兰的说法,当时情形确实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匪人不但清清楚楚的让贺兰听见那些话语,而且还并没有杀了贺兰。这不就有些奇怪了吗?”

霜菊的举动李治一直关注着,今天出宫,李治也知道。所以当贺兰扬煜在风雨中一身血迹的回来时,李治第一时间也赶到了皇帝的身边。

“嗯,有些道理。贺兰,你先歇息去吧。雉儿,你吩咐下去,即刻封锁长安城。着侍卫马上开始搜城,一定要寻着两个女孩儿。不管与那何霜菊有没有关系,都要先把人带回来再说。重点搜一下同仁堂和弘福寺,她们在那两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些。对了,让大家不要声张,谁要多嘴就杀了他。”

李治答应着赶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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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高阳和辨机故事的同志们会知道,那个玉枕是“御史台劾盗”时,从长安街上抓了一个小偷,小偷就拿着那个玉枕,才揪出了辨机的。雨暄这里改了一下哈,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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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雨暄现在在单位,待会儿去京郊某宾馆度假村的开年会,玩个两天,所以等新的同志们这两天不要急哈,最快也得下周二了。

第二十六章

长安城荆王府。

“拉下去斩了!”

“王爷饶命,卑职并无过错啊。”

“并无过错?谁让你说的那番嫁祸何霜菊的话的?谁让你放了贺兰扬煜的?这种小事都要本王一点一点教你吗?”

“王爷,卑职只是想让皇上以为是何霜菊指使的,自然不会往别的方向想。这样王爷就会更加安全。”

“安全?你以为李世民是傻子吗?连李治都能看出是嫁祸,待李世民平静了,难道会看不出来?如今已经下了搜城令,但愿不会寻到那里。如果这次任务失败,我就斩了你全家!”

“六哥,你也不必怪他。薛统领一直衷心耿耿,想他也是为助你,好心办了错事。如今已是这样,我们还是先想对策才是。薛蔚你辛苦了,先歇息去吧。”

“你且滚下去吧。若不是王妹求情,这次定斩不饶。”

“六哥,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下步怎么办才是。溪华,你出来吧,没有别人了。”

大堂幕布之后,慢慢走出来的,可不就是史过的大娘,那个叫溪华的!

“见过六王爷,见过长公主。”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了。溪华,你可有好主意?”

“王爷,长公主,依溪华之见,如今,反正公主丢了,管他皇上认为是指使呢。若是皇上以为是何霜菊指使的劫走公主,我们倒能借此机会又除去一些人。”溪华眼中透出一丝凶光。

“嗯?”

“王爷,您看,本来咱们的计划就是想让阿史那金龙以为皇上和亲没有诚意而发难,再由王爷同一些大臣在朝中说服皇上亲征,好方便王爷在京中行大事。如今这样,我们可以把皇上的怀疑往何霜菊身上引。想那何霜菊原本只是一个小丫头,那么这些计谋是谁帮助实现的呢?呵呵,相信襄阳长公主和她守在西突厥边境的儿子都逃不了干系。”

“这话怎么说?”

“长公主,您想。史伯略常年驻守临牧城,虽然并没有让阿史那摩硕侵入唐境,可是也没有进一步进剿突厥,两人相持了二十多年。难道就不会是有些什么吗?如果我朝与阿史那金龙结盟,必然会共同对付阿史那摩硕。所以,若是史伯略与阿史那摩硕有些什么,从而助其破坏我朝与阿史那金龙结盟。应该也是顺理成章的。”

“溪华,你倒有些见识。史伯略确是个人才,但是必不会为我所用,借此机会除了倒也不错。可是你怎么让皇上相信襄阳也跟这事有关呢?”

“王爷过奖了。至于说让皇上相信襄阳长公主与此事有关,就更好说了。王爷长公主也许不知,史过那傻小子与史伯略倒是一样痴心得紧,一心只想着姓何的丫头,至今未与董家丫头同房。这傻小子偏是襄阳的心头肉,而襄阳又急切盼望着傻小子能给史家开枝散叶。襄阳长公主本来对姓何的丫头就疼得紧,如今若说是为了孙子的请求,为了给史家延后,悄悄接应何霜菊,也是说的过去的。而且,常山公主跟何霜菊感情深厚,十五长公主不是确定了常山不愿和亲吗。这样,若说何霜菊出主意,襄阳相助,再加上边境的某些事件。依皇上多疑的性子,十有八九会相信的。这样,除掉史伯略,以后王爷举事,也可以少了一个障碍。而且咱们原本的计划可以照样实行,待王爷事成,就给阿史那金龙献上常山,照样和亲,那阿史那金龙必会跟王爷结盟。依大唐兵力,加上阿史那金龙的相助,必灭西突厥。还会让王爷少了一个史伯略的威胁,岂不是一举两得。”

“溪华真是女中将军,智谋不输平阳啊。不过那史伯略是你小叔,溪华就没顾忌吗?”

“顾忌?没有。王爷乃一代枭雄,溪华能够相助王爷,是溪华的福气。溪华的雕虫小技微不足道,关键还是王爷的运筹帷幄。”

“哈哈哈,溪华,你放心,待他日本王成了大事,绝不会亏待你家阿遥的。”

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这一场雨,让长安城彻底进入了冬季。

在这个貌似地下室的地方不知道待了多少天了,墙上画了二十道代表天数的杠杠后,霜菊就实在懒得画了。天越发冷了,手都懒得伸出来。

“小菊,你瞎蹦跶什么?怎么还那么有精神?”

何霜菊离开窝在一起的李玥和弄影,自己在屋子里跳着脚,借以取暖。

被关着的地方应该是个地下室,只有靠近屋顶的墙壁处有个通风透气的小窗口。天如果晴,那么每天下午,从这个小窗口还能透进几线阳光。如果阴天,这屋子里就是反反复复的阴冷了。

“郡主,咱们在这里有多少天了?怎么皇上还不来救我们呀。”

“是呀,小菊。都一个多月了吧,父皇怎么还寻不到这里。那些杠杠你怎么只画了二十个,就不继续画了,咱们都过得不知道时日了呢。”李玥接过弄影的话茬,说道。

“小玥,弄影。别窝在那里了,起来跟我一起跳一跳,太冷了。”霜菊边跳着边说道,“还画那些破杠杠干什么?若是我们得救了,一问他们就知道时日了,若是没人找得到我们,算日子有什么用?”

也没敢太运动,运动多了,饿了怎么办?

这抓人的人还算人道,每顿都给送饭,饭菜虽不算丰盛,好歹还干净。见天冷了,还给扔进两床棉被。

被子刚拿来的时候,也是清清爽爽的新被子,可是在这个地下室放了十几天后,都潮乎乎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更糟糕的是三个女孩子的个人卫生,邋遢得一塌糊涂。

别说洗澡了,连洗脸水都没有。三个人有时受不了,省下一人份的饮用水,三人轮流洗把脸,擦擦身上。可是都是心理作用,衣服脏得都发亮了,再怎么擦,也是干净不了。

“呵呵,小玥。让你一语成箴了。咱们三现在就是又黑又脏,头发都像毡毯啦。”

李玥和弄影缩在墙角,脸上委委屈屈的。这个公主,这辈子都没受过这苦啊。霜菊知道,若是没有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早就崩溃了。

可是转念想想,不论在现代还是唐朝,自己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啊,不管爸爸对自己怎样,自己连一顿差一点的饭都没吃过。呵呵。

“喂,别哭丧着脸了。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霜菊坐在了李玥的另一侧,跟弄影一左一右拥着李玥,三个女孩身后围一床被子,腿上盖着一床。

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李玥冲霜菊点点头。

“这个故事也是讲的一个公主,一个郡主,一个丫头的呢。从前啊,在山东济南的大明湖畔,住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是书香门第,家里有个温柔美丽、知书识字,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女儿。……”

……

“后来皇帝生气极了,把三个女孩子关进了大牢。这个大牢里的情景正和了那个郡主曾经做过的一首诗,就是那首‘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吱……一只又冷又饿的老鼠乎的跑过来,盯着三个女孩看了半天,被霜菊一脚踢跑了。

“你们看,我们的条件好多了。起码只看见老鼠,都没有蟑螂啃我们的脚趾甲呀!”

三个女孩一块儿笑了。

李世民这些日子却一点都笑不起来了。

那个下雨的夜晚,长安城展开了全城反扒大搜捕,大规模治理偷盗行为,这是李治向外面放出的风声。

大内侍卫亲自轮班搜查,折腾了好几天,一时间弄得百姓人心惶惶。除了公主王爷府邸,其他的上至宰相将军,下至商铺寺院,全部都被搜查过了。

不过长安城的治安也因此好了起来,一段日子里竟然都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老百姓也就原谅了官兵的骚扰。尤其是官兵们查出了一个大偷后,更是充分满足了老百姓的好奇心和市井小民的残忍心。

这个大偷就是那个平时高傲神气、不到三十岁就被誉为高僧的俊才,玄奘大师的高徒,弘福寺住持辨机。内侍们在辨机的卧房里发现了一个豪华无比的显然是女子用的玉枕。

经过审讯,不知道刑官用了什么手段,辨机竟然承认了这个玉枕是高阳公主所赠。牵涉到皇室公主,刑官不敢妄断,上报了李世民。

经核实,愤怒至极的李世民判了辨机腰斩这个绝世酷刑。

在长安城上上下下的民众的吼叫、揶揄、嘲笑声中,辨机受尽难以名状的地狱之苦,在一声声惨叫声中断了气。

不管民间多少种版本的流言,官方的解释是,辨机作为一个高僧,一个出家人,竟然犯了偷盗之罪,并且还偷了一个这么贵重的物品,所以处以极刑以表警示。

辨机的死,让本来与皇上关系就不太好的高阳彻底疯狂了。蛰居在屋里,不吃不喝、不眠不歇,揪发捶胸、撕衣破物,日夜哭嚎,就如同疯狂的女鬼。

这段时间,高阳由一个骄纵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对李世民充满仇恨的人。

绝望的高阳并没有随辨机而去。

活着,就是等待复仇。

在这期间,还有个小小的插曲。当侍卫搜查同仁堂时,把跟公主郡主接触过的同仁堂神医带回了皇宫。

一看见袁不屈,把李世民吓了一跳。这个袁不屈,竟然跟二十年前失去踪迹的袁天纲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李世民曾经召见袁天纲。而袁天纲本来应召从云游的蜀地往长安赶来,可是到了利州之后,就失去了踪迹。二十年来,竟一点音讯都没有。

如今乍一见到,李世民就认为是袁天纲,本来要治罪。可是袁不屈却说,自己是袁天纲的亲侄子。而且两人的本事不一样,袁天纲是研究天象的,而自己是研究医学的。事实确实也是这样。

而且,二十年前,六十岁的袁天纲就是这个模样,没道理过了二十年,还是这幅六十岁的样子。有了武媚和何霜菊长相相同之事,那么这亲叔侄长得一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于是,袁不屈有惊无险的回到同仁堂,继续自己的行医生活。等待着与何霜菊的再次接头。

十二月初一是史过的生辰。

从十二岁开始,史过就一直在临牧城跟着父亲。这次好容易赶上亲亲孙子的生日,襄阳拿定主意要好好操办一番。

溪华这次也很上心,还提出把霜菊接回来共同庆祝的建议,这让襄阳很高兴。

十一月二十八,跟大家一样蒙在鼓里,不知道李玥和霜菊被劫的襄阳来皇宫见皇帝。跟皇帝请求让霜菊回将军府小住几天,给史过庆生。

在李世民的托辞中,经由李治告知,才知道李玥和霜菊被劫走,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了。

知道襄阳要向皇帝请求接回霜菊给自己庆生,史过设想了无数个跟霜菊相见的情形。

毕竟陪伴李玥是在内宫,从八月十六开始,史过就没有见过霜菊了。

一点一滴的思念慢慢汇聚,在知道即将相见的时候,如洪水般泛滥的爆发了。

“爷,现在你不用装,也是傻乎乎的了。”

看见自从得知襄阳要去接霜菊时就开始手足无措,坐立不安的史过,史放嘲笑道。

“好你个臭小子,竟然嘲笑你的主子。你不必着急,等有朝一日你也为一个女子失神落魄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哈!”

“放大哥,这样高兴。真的太夫人会带小姐回来吗?”

匆匆推开门,浣紫和凝碧进来了。

“应该是吧。”看着史过马上摆出一幅傻乎乎的高兴劲儿,史放又笑了起来。

东厢房的欢笑声把西厢的董筱琬也招来了。

现在,除了史过,这个小院就属董筱琬身份最高了。于是,大家边陪着董筱琬说些言不由衷地话,边终于等到了襄阳回来的消息。

襄阳说霜菊日日陪伴公主,常山公主离不开霜菊,不放她回来。

溪华跟襄阳闲说了会儿话就自回房了。

董筱琬带着惋惜的表情和轻松的心情,同着吹雪、挽云、追电也回房了。继续给史过准备生日礼物。

史放安慰走了浣紫凝碧,带着闹嚷着要见霜菊的主子出门玩去了。

齐友茶社二楼,一个靠窗子的安静的桌子,坐着三个年轻男子。史放正在请自己的好朋友喝茶,一个是贾无过,一个是贺兰扬煜。

……

生日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霜菊不能回来,让史过总是不能安分的待在家里。史放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带着史过出去玩,晚饭时才回来。

到了晚上大家都睡了以后,史府后院的东厢房,更是会冒出两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人影。每天往不同的方向出发,凌晨又悄悄窜回东厢房。

襄阳也是暗自着急,不但为霜菊和李玥担心,更担心的是日渐消瘦的亲亲孙子。

就在李世民为高阳和辨机的事情伤透了心,为李玥的失踪劳透了神的时候,不知是怎么走露了风声,阿史那金龙到底知道了李玥的失踪的消息。

好在说好的是第二年和亲,阿史那金龙好心的没有发难,把隐忍的期限推迟到第二年五月和亲之时。

李世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爆出了一个让李世民揪心的事。有人告发,镇北大将军史伯略与西突厥可汗阿史那摩硕私通,有双方书信为证。

曾经娇宠至极的女儿与和尚通奸,如今与自己反目成仇;作为安邦定国筹码的李玥莫名失踪,阿史那金龙的胁迫;无限信任的亲外甥竟然通敌叛国,虽然还没最后有定夺,毕竟有人证物证。

这些烦心事情,让一直身体不佳的李世民一下子就病倒了,躺在卧榻不能起来,武媚衣不解带的随身伺候。

国事暂由长孙无忌辅助李治治理。

第二十七章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刚来的日子,带着史过、飞燕、飞莺在花园闲逛的时候,霜菊就梦想了无数次遇见唐朝第一场雪的情景。这个时代天特别的清澈,空气特别的新鲜,想必雪也会特别的甜。

可是,如今真正遇见唐朝的第一场雪了,霜菊却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这场雪。

晚上呼呼的刮了一夜西北风。早晨醒来,霜菊就觉得别样的清冷。一抬头,看见墙壁上的窗口飘进了几片雪花。还没来得及兴奋,又听见喃喃的呻吟声。扭头一看,原来是李玥。

“小菊,今天好冷啊。我不舒服。”

李玥脸上的潮红让霜菊觉得很是不妙,一摸脑门,烫手的厉害。李玥终于受不住严寒,发烧了。

外面有人送来早餐时,霜菊大声叫着让去请大夫。第一次有人应了声,说是让等一等,要去请示主人。

之后,一上午就没了音讯。

地下室里。霜菊解开自己的外袍,如果那件衣服还能称得上袍的话。把李玥紧紧搂在自己只穿围胸的胸前,想要用自己那点不多的热量温暖李玥。弄影把两床被子裹在搂在一起的公主和郡主身上,自己缩在两人身边,无助的抹着泪。

紧紧搂住李玥,可是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能裹的都裹上了。

“小菊,我是不是熬不过去了?我总算知道了那些穷人家的苦日子了,是不是,也没白苦一回。你给我唱歌吧,我最爱听你唱歌了。我讨厌冬天,你给我唱个春天的歌吧。”

看着霜菊含泪的眼睛,李玥虚弱的对霜菊笑了。

“这辈子,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下辈子,我还要跟你结拜姐妹,你可不能不理我啊。”

“小玥,胡说什么呢?怎么就熬不过去了,不就是受寒发热吗?那人都给你请大夫去了,你要再胡说,我真就就不理你了。”

擦掉含着的泪,霜菊搂紧了李玥。

“我给你唱春天的歌,唱个小燕子的歌,好不好?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李玥静静听着,身上的热度一点都没减退,眼睛渐渐没了精神,看似困极,就要睡去似的。

“小玥,小玥。”霜菊使劲摇晃着,李玥终于又挣开了眼睛。

“别睡好不好,别睡。我唱的好不好啊?……啊,王八蛋,外面有没有人,死一个进来!”

娇躯贵体的李玥什么时候受过这些罪。明显的感觉到李玥的活力在一点点流失,大夫怎么还不来?霜菊都要支撑不住了。

“王八蛋!来人啊!!有人快要冻死了!!!……”

夏朝花,冬祭雪。

冬季的第一场雪,也是要祭拜的。家家户户,都在院里屋后,露天摆开祭桌,或多或少总要摆些物品来祭拜。

史遥的日子过得很是无奈,母亲总要争些名呀分呀,官呀爵呀。其实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在奶奶的默许和帮助下,史遥瞒着父母在长安开了家织纺铺,虽然不能大捞大赚,养活十来口人已经绰绰有余。

今天初雪,吃过午饭,史遥跟着奶奶和父母亲等家人在花园行了祭拜礼之后,趁大家去大厅聊天的时候,独自一人往自己一家人住的别忧院的后院走来。

别忧院的后院一般没有人来,史遥的奶妈吴嬷嬷独自住在那里的一间小屋里。

不知为什么,同样是奶妈,史过的奶妈刘嬷嬷就深得襄阳信任。即使史过随父亲住在临牧城,刘嬷嬷在史府也混得如鱼得水。

而吴嬷嬷就十分沉默,史遥断奶后,除了帮丫鬟一起伺候溪华,再就是帮忙做些缝补的事情,基本上只是自己关在别忧院后院,谁都不理。

好久没有看见奶娘了,今天祭初雪吴嬷嬷也没去。史遥穿过别忧院正屋后门,往奶娘住的小屋走去。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常山公主和菊香郡主被劫,皇帝忧思成疾,一病不起。

可是史过这小子没心没肺的,一天到晚让史放带着出去玩。说真的,很为霜菊不值。如果当时何霜菊嫁给自己,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她的。如今这样,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不幸还是霜菊的不幸。

正想着,突然好像听见有人叫嚷。从小屋方向传来的,不会是奶娘出事了?

史遥加快步伐往小屋走去。又听见有人叫骂,还叫来人,是女人的声音。竟是从小屋下面传来。奶娘怎么了?

匆匆走到小屋跟前,在屋子西面墙角下,隐隐有个小窗似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心里反反复复总出现的那个声音。

透过小窗,里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喂,外面是不是有人啊?求求你们了,快点请个大夫好不好。常山公主已经快熬不住了,求求你们了!你们既然把我们关了一个多月,想必我们还是有用的是不是?我们三个人里就是公主分量最重,求求你们了,救救她好不好?好不好啊?”

大概看见窗口的人影,一个焦灼,急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深深恳求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而更让史遥不能移步的是,这个声音不就是何霜菊的吗?跟常山公主在一起,又是三个人,不是她们还能是谁!

带着满心的疑问和惊诧,史遥走向小屋门口。这个地下室好像是从屋里才能下去。

刚拐到小屋南面,就看见吴嬷嬷站在屋前雪地里。房前摆着祭雪案台,吴嬷嬷扭头直直看着史遥。

“奶娘,这是怎么回事?”

“遥儿,别问了。你不必知道得太多,你只要知道,你娘亲和奶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快走吧,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吴嬷嬷冷冷的对史遥说道,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关切。

“可是奶娘……”

“我叫你走!是不是现在用不着我了,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奶娘……”

“走!记着不要跟任何人说。你也不想你娘和父亲出事吧。”

外面的人影晃了一下就没有了,霜菊原本充满希望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李玥已经昏迷了,浑身滚烫,却一点汗都不出。

虽然对吴嬷嬷的话不置可否,史遥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随便说出来。

李玥和霜菊的失踪已经上升到国家大事的程度,这竟然是自己的亲人作的,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

为什么?想不通。即便说是为了争夺世袭的爵位,又跟李玥和霜菊有什么关系?

可是,又不能贸然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自己的父母都逃不了干系。但是何霜菊怎么办?就任凭那个自己心爱的女子无助的被关在那里?

乱,心里乱极了。

茫然的矛盾的游荡了半天,史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别的都好说,皇帝的女儿也跟自己没有关系,最牵肠挂肚的还是何霜菊呀。

“大少爷。”

不知不觉,史遥晃到了后花园。上午祭雪的物件都撤了,花园的小亭子里,浣紫和吹雪两人正往小石桌上摆着糕点酒菜。

远远看见史遥失魂落魄的过来了,浣紫叫了一声。

“啊,浣紫。你们在做什么?”史遥凝了凝神,问道。

“大少爷,二少夫人说要和我们爷赏雪。让奴婢们备下薄酒小菜。大少爷若是得空,不若同我们爷一道赏雪?”

浣紫变了很多,至少现在是真的跟凝碧一样想念霜菊。也知道自己的傻爷思念霜菊,不喜欢跟二少夫人在一起。于是想请史遥一块儿赏雪,即可以让自己的爷自在一些,而且自己也可以随侍在一边,多看几眼史遥。

正说着话,那边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队人马。正是史过、董筱琬、史放、凝碧、挽云还有追电。史过一脸的不情不愿。

早上阖家祭雪,史过没能出去,正在焦急,偏偏董筱琬又说备了小点,邀史过下午去花园赏雪谈心。襄阳当然希望两个人多多在一起,硬是没让史过出去“玩”。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史过就被董筱琬兴冲冲的带走了。

远远看见史遥也在,史过高兴的也叫道要让史遥一块儿赏雪。当然没有忽视了史遥眼中的彷徨无措。

董筱琬很不高兴史遥也在这里,但是人家好歹也是自己的大伯子,也就不好说什么。而且史遥在这里,一些本来想要说的话也不能说了。

于是随意的吃了两口点心,董筱琬就好心的把这个地方让给两兄弟把酒言欢。自己带着吹雪、挽云、追电走了。临走再三嘱咐史过,要乖乖的跟史遥赏雪,而且要多喝点酒取暖,以防受寒。

史放明白史过的眼神,找借口把浣紫凝碧也打发走了。三个男人坐在小亭子里。

史遥有心事。

史过本来并不讨厌史遥,大爷一房,只有这个史遥看来最是无害。

可是史遥毕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而且他对霜菊的心思史过也是清清楚楚。

如今抱着不放过每个线索的心态,史过很想知道史遥的心事到底跟那个让自己急疯了的小女人有没有关系。

如果一个人有心事又不能说出来,最常用的发泄办法是什么?对了,当然是借酒浇愁。

一边是满腹心事的本来就想借酒浇愁,一边是打定主意蓄意灌酒。两边配合的相当默契,不一会儿,小酒壶就要见底了,小菜也吃下了一大半。

兴许是酒的度数不太高,平日喝两杯就上头的史遥竟然没有一醉不起,只是昏昏然的神志有些迷糊,舌头也短了而已。

天渐渐黑了下来,襄阳今天没有召集大家一起吃晚饭。一是下午溪华就跟史伯策出门了,一直没回来,再就是想要给董筱琬和史过多一些时间。

而小亭子里,三个人还在吃着喝着。

“大少爷,史放再替我们爷敬您一杯。这些年来我们老爷和爷都在边城,亏了大爷和大少爷照顾太夫人,替上我们爷的那一份承欢膝下。”

“呵呵,史,史放,不必客气。”史遥一仰脖,一杯酒又下肚了。

“史,史放啊,你,你看。无论我怎,怎样,终究替不了阿,阿过在奶奶心里的地位。”

“娘,娘说,作什么阿过先娶,娶了亲,还娶了两个。我是哥哥,为什么就没有。告诉你个,个秘密,其实我,真的心疼小,小菊。天气真冷,小,小菊,病了,没有大夫,没有。我好心疼。”

“什么?你说小菊怎么了?”史过一抖机灵,病了?小菊?史遥真的知道什么!

“嘘!千万不要说,说出去,在奶娘的,的屋子,小菊,关着。可是奶娘不,不让我说。为什么不说,小菊叫唤,要大夫,可,可是没有,要冻死了,冻死了。”

“我要去看小菊,小菊。不能病,不能,我心疼。”史遥的脸红得很是诡异,跌跌撞撞往史过居住的后院就去了。

“该死!史放,我们去别忧院后院。”终于听明白了,史过一分钟都等不下去。

想着后院也有人在,史过不怕史遥会跑丢了。而且着急霜菊的事,带着史放就往别忧院去了。

别忧院是史伯策和溪华居住的院落,在史府西侧,离襄阳的住处最远,显得稍稍有些僻静。

而且溪华的脾气不好,吴嬷嬷的脾气更是各色。所以下人们除非不得已,一般不会来别忧院。而别忧院的后院,就是吴嬷嬷居住的地方,就连翠环和翠玉都不常来。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史放还是让史过把假面戴了。

别忧院静悄悄的,正屋没点灯,显然史伯策和溪华还没回来。两个人摸着黑从屋顶跃进,远远看见后院小屋里闪着豆大的灯光。

两人在小屋周围摸索了一番,果然发现小屋有个地下室,不过却是要从屋里进去。

吴嬷嬷正坐在屋里做着针线,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飞进来打中了身上的某个部位,随即就晕了过去。

从吴嬷嬷身上找到了一把钥匙,史放在屋里放风,史过拿着烛火顺着屋角的楼梯下到地下室门口,打开了门。

屋里,那个让自己揪心了许久的女子好像是累过了头,低着头闭着眼,怀里紧紧搂着的正是不省人事的李玥。两床带着潮气的棉被裹着两人,旁边弄影缩在棉被一角的下面,也没有动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冻僵了。

“霜儿!”史过失声叫道。

“贾无过!”本来已经绝望了的霜菊突然听见熟悉的叫声,呼的抬起了头。“贾无过,真是太好了。快救救小玥,她烧得厉害,快带她去看大夫。”

弄影也醒了,期待的看着贾无过,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史过把史放招呼了下来,让史放背了李玥,自己脱下棉袍披在霜菊身上,就要来搀扶霜菊和弄影。

霜菊绝对是小强命,看见有救了,一下子精神了许多,看来并不像弄影那么虚弱,把棉袍给弄影穿了。

“贾无过,不用管我,我身体好得很。弄影光是照顾我和小玥了,你赶紧扶她也看大夫吧。”

看见霜菊把衣服给了弄影,史过有些气恼和心疼。但是看着狼狈不堪的霜菊依然精神抖擞,却是让史过有一些小小的欣慰。

史放一直背着李玥,史过把霜菊和弄影分别带出围墙。几个人往同仁堂奔去。

早早把浣紫、凝碧、挽云、追电打发到下人房,董筱琬说今天心里烦躁,不耐吵闹,只留了吹雪一人在小院伺候。

“都办好了吗?”

“是的,都按小姐吩咐的办好了。”

“把灯熄了,你去西厢守着,晚了就自己睡吧。”

“好的,小姐。不过小姐确定爷今晚回这里吗?而且,爷他会那个,那个什么吗?不用吹雪陪着小姐吗?”

“叫你走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错不了的。”

“噢。”

“小菊,小菊……你冷不冷,我来了,不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一个男子酒气熏熏的来到后院,进了东厢。

屋里没点灯。

“相公,你回来了,叫奴家好等。快些过来,奴家很冷呢。”

床上传来一个软绵绵,娇嗔嗔的声音。

“小菊,小菊,呵呵,你叫我相公!不怕,不怕啊,哪里冷,我给你捂捂,我一点都不冷,我好热啊。”

男子的声音很兴奋,歪歪斜斜的就往床边来了。抓住女子的小手,踹在了自己怀里。

“相公,不要光捂手了,奴家全身都冷嘛。”

女子抽出手,很主动却又娇柔万分的倚向男子的怀中。

“啊,啊,小菊,小菊……”

焦急喘息的声音止在了两个人胶着的嘴里。

外面寒天冻地,屋里一室春光。

……

第二十八章

在袁不屈再三肯定了李玥没事,今晚就能退了烧后,霜菊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

半夜被从被窝里拉出来的小南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现在正揉着还没清醒的眼睛,和自己的师傅袁不屈一起吃惊的看着比乞丐还乞丐的那个原美女毫无形象地吃东西。

贾无过和史放在一边小声说着话,不一会儿,史放就飞走了。

会武功就是好,干嘛都可以用飞的。如果我也会,就不用怕体育课了。要跑步,嗖的就蹿到终点了;要跳远,嘭的就跳到美国了;要跳高,噌的就上了月亮了……

霜菊看见史放就这么飞了,把原先要问史放怎么跟贾无过认识的想法都忘了。自己边狼吞虎咽着,边无限遐想着。突然觉得被四道目光盯得很是难受。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吃饭呀。这么有空,再去烧点热水,弄影洗完澡,我也要洗!袁老头,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徒弟,这么没礼貌。”抬头就冲着袁不屈和小南吼了一句。

小南这回睡意全无了,看见袁不屈冲自己点头,赶紧又往厨房跑去,给霜菊烧水。边跑还边念叨:“这回真的相信是师傅的老乡了。”

霜菊得意的笑笑,又低头开吃。

“小霜儿,还是这么淘气,小心吓着人家啊。不要吃这么快,又没人跟你抢。看人家弄影多淑女,一会儿就吃完了。你一个女人家家,怎么那么能吃。”贾无过坐到霜菊身边,往霜菊碗里夹了一根鸡翅。

“小霜儿?”袁不屈走过来,冲着霜菊坏坏的笑着,指着贾无过,“贼丫头,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大侠呢。”

霜菊嘴里含着一块儿肉,瞪了袁不屈一眼,“这大虾叫贾无过。我的救命恩人。见过三五次而已,我也不知道他是干吗的。反正总是跟我过不去。”说完,又瞪向贾无过。

贾无过眼里带着笑,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霜菊,看得霜菊心虚了一下。都没嚼烂,腾的就把肉咽了。

“唔,贾无过。虽然你还是本性难改,可这次还是得谢谢你救命之恩啊。欠你两次,以后我会报答的。对了,你怎么认识我们史放的?”

“你们史放?”贾无过的口气如果再配上挑眉毛的动作,很会是一种经典的吃醋表现,可是贾无过的眉毛动都没动,让霜菊稍稍有些失望。

霜菊笑了一下,居然这个时候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可乐。

“对呀。你既然认识他,不会不知道他是跟随我相公的吧,当然是我们史放。难道你跟史放比我们跟史放更亲近些?”霜菊坦然地说道。

贾无过好像松了口气,“我们偶遇相识,性投相交。”

“噢。史放干吗去了?走得急匆匆的。”

“我让他去把我们的足迹处理掉。然后去请贺兰扬煜。”贾无过淡淡的说。

“贺兰扬煜?是不是就是那天跟贼丫头你一块儿来的那个酷得不得了的帅哥?”

“是他。不过他才不算帅呢,你没见过我老公,那帅得才叫一个祸国殃民。漂亮得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全国人民看了,都得死光光。女人是被迷死的,男人是被气死的。不过,天妒红颜,我老公有点小小的弱智,又一直跟他爸爸在边城,才没有造成大混乱呢。所以呀,人不能太优秀了呦。”

虽然有些词没听明白,大概意思还是懂了,“好了,看来你是吃饱了。还不准备一下去洗澡,一个女人脏成这样,还敢在这胡说八道。”贾无过轻轻敲了霜菊的脑袋一下,咬牙切齿的说。

袁不屈呵呵笑着,看着贾无过眼里藏不住的无可奈何的宠溺,自得其乐的等着看好戏。

“打我干吗?”霜菊回手捶了贾无过一拳,“你以为你现在干净呀,看你的衣服,哼哼。再说了,我说我老,相公,你着什么急?莫名其妙!”

忽然想起了什么,霜菊的神色黯了一下,“贾无过,待会儿贺兰扬煜来了,你能不能不跟他说从哪里救出我们的。”

“为什么?”

“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家亲戚。小玥被劫是件敏感的事情,肯定会影响到大唐和突厥的关系。如果皇上知道了是他们干的,我怕我家奶奶也会被牵连,还有我家小痴瓜,他该怎么办呐。”

“你很关心你相公?”贾无过的眼睛突然放出一股光彩。

“当然了。我家小痴瓜神智不全,如果没有奶奶的照顾,他今后该怎么生存。”

“好的,你放心。”

说话间,小南跑过来来说水烧好了。弄影也洗好了,已经去守候李玥了。牡丹正在给霜菊兑水,等着霜菊过去洗浴。也吃饱了,霜菊赶快就去了。

“老先生,晚生有事请教。”

看样子霜菊跟这个袁不屈很是相熟,当初怎么没打探到这个情况呢。

“呵呵,贾大侠,请问。”袁不屈笑嘻嘻的说。

“老先生,据说您跟郡主是同乡,敢问先生仙乡何处?”当初知道霜菊的母亲是何如雪母亲的丫环,却不知道父亲是谁,更不知道霜菊是怎么会有这些本事和脾性的。

“家乡啊。”袁不屈的眼睛迷离了起来,“家乡,万丈天涯,何处是家?呵呵,我们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天涯之处,这辈子我们都回不去了。贾大侠,恕小老儿多嘴,小老儿看得出大侠很关心那贼丫头,不过今后不要问那丫头家乡何处,她会伤心的。除非她主动告诉你,不然你永远不要问,好吗?”

史放把贺兰扬煜带来了,三个人嘀咕了一会儿。最后商量好了,贺兰扬煜把公主和弄影带回皇宫,就说两人不知被什么人送到同仁堂门口,被袁不屈救了。因为公主牵涉到两国关系的大事,必须回去。

而有人要对霜菊不利,这点贺兰扬煜也知道的。就由史放做主,让贾无过帮忙悄悄护送到临牧城,史放也会带自家的主子去会合。

贺兰扬煜对霜菊也是有好感的,自然同意了贾无过和史放的提议。而弄影也是个懂事的女孩,自然不会说漏了。

而同仁堂因为收治了李玥,贾无过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经跟袁不屈商量。袁不屈决定撤了同仁堂,跟霜菊一块儿走。

时间也商量好了,明天一早霜菊一伙先走,中午时分贺兰扬煜来同仁堂接李玥。

由于第二天的计划,袁不屈带着小南去布置同仁堂的事宜了。贾无过交待完,弄影也去陪李玥休息了。

霜菊还在洗浴,已经洗了半个时辰。

刚才牡丹来报告说,霜菊不让自己帮忙,非得自己洗,所以把换洗衣服放好后,只好出来了。

史放叫牡丹去休息,明天的计划有牡丹的一份,不能熬得太晚。

看看周围都没有人了,史放揶揄的冲史过一乐:“贾爷,史某去帮袁老先生了,我家少夫人就交给贾爷了。”说完,趁史过没来得及发作,一下子就飞走了。

史过笑笑,一遇上霜菊的事,自己就真的跟傻瓜似的,反应总是慢半拍。随即拔身向浴房飞去。

牡丹把自己推醒的时候,天才是蒙蒙亮。

霜菊迷迷糊糊的看着一脸暧昧的牡丹,很是疑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郡主,该起身了。爷们让牡丹伺候郡主梳妆。”牡丹笑嘻嘻的对霜菊说。

“噢,那个牡丹啊,待会麻烦你帮我梳头就好了,我自己来穿衣服吧。”说着霜菊一把掀开被子。

身上猛然一冷,让霜菊吓了一跳,低头看了一眼,赶紧拉上被子遮好自己。怎么会这样?光着身子就睡了?夏天睡觉的时候都还穿睡衣的嘛,大冷天的,竟这样就睡了。

不对。昨天晚上自己正在洗澡,泡得舒舒服服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之后……之后怎么就光着身子到床上了?

看着牡丹坏坏的笑脸,霜菊黑着脸问道:“牡丹,是你把我搬到床上的?”

牡丹连忙说了自己先休息了。

“你帮我把弄影叫过来。”

“弄影洗完澡就一直陪着公主,现在还没起身呢。”

“那是谁把我,嗯,弄上床的?”剩下的都是男同志,霜菊大概猜到是谁了。

虽然只是看了身体,霜菊还是觉得别扭,从六岁上小学开始就锁门洗澡了,再是现代人,也没开放到那个地步。

“郡主,”牡丹看见霜菊真的不开心了,也不敢逗了,“今天早上牡丹起身后,是贾爷让牡丹来这里的。”

就猜到是他了,霜菊很是懊恼。

“好了,管他大爷的。牡丹,你去把公主和弄影叫醒,大家赶快收拾一下。我们得赶快走人。”

“啊?”牡丹被霜菊的快速转折说得蒙了一下,本来以为霜菊会为光着身子的事发火,没想到一下子转到了逃跑的事情上。

“郡主昨天跟贾爷史爷商量好了?他们就是叫牡丹来伺候郡主起身,准备要走的。”

梳洗完毕,霜菊和牡丹匆匆来到大堂。袁不屈、小南、贾无过已经在了。

袁不屈把牡丹招呼过去,小南捧着一个小罐,袁不屈拿着笔在牡丹脸上仔细描画着什么。

霜菊打进屋,就没敢正眼看贾无过。如今就撂下自己跟贾无过在一边,霜菊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霜儿,”贾无过偏偏叫住了霜菊,“要去哪里?”

这个人,怎么可以跟没事似的。霜菊低着头,脸暗暗红了一下。“我去叫小玥和弄影。”

“不必了,她们中午才跟贺兰扬煜回宫,我们先走。”

“什么,贾无过,不能让小玥回宫。我们可以一起逃走。”霜菊也顾不上害羞了,抬头冲贾无过叫到。“她如果回去,皇上还是会让她去和亲的,既然好容易逃出来了,干吗还把她送回去?”

“霜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是李玥被劫的事情阿史那金龙已经知道了。他本来是要和大唐结盟,共同对付阿史那摩硕的。这次和亲,也是为了跟我大唐修好关系。如今李玥丢了,还有些人借机挑事。阿史那金龙还算仁义,并没轻信谣言,只是要求明年和亲之时我大唐能有所交待。两国之间的事情岂能儿戏,这交待指的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我泱泱大国,连一个待嫁公主都能弄丢,这也太说不过去了。霜儿,即使不放在国家大事的角度上,你也不希望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穷追乱打,将来给阿史那金龙交待一个公主的尸身吧。”

有些话没有说,李玥的失踪不止是溪华独自所为那么简单,那个跟溪华交好的丹阳长公主,应该也逃不了关系。

怎么能这样?霜菊有些不明白。

“贾无过,”霜菊悄声说道,“我家小痴瓜的大伯大娘只是想争夺史家的爵位而已,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这些虚名虚利的。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好了。原来我想过,等我家奶奶百年之后,就带着小痴瓜去边城找他爸,嗯,他爹。然后我在边城开家小店,做点小生意,能养活我和小痴瓜就可以了。闲的时候领着他一起去看‘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嗯,不好意思,扯远了。总之,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大伯和大娘劫小玥干什么。喂,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霜菊看见贾无过也不插话,就这样死死看着自己,眼睛里有感动,眷恋,爱惜和说不出的深情厚意。

“你真的这样想?”

“什么?”

“没什么。来,把脸抬起来。”

贾无过扳过霜菊的脸,冲着自己,一双眼睛深深看着霜菊。

“你这色狼,要干什么?”这个姿势太暧昧了,霜菊的脸又红了,踢了贾无过一脚,轻声叱道。

“别动。不然我就点你的穴了。”

对呀,他会点穴。还是不被点穴自由一点,霜菊知道逃不掉,就不动了,红通通着脸恶狠狠地看着贾无过。

贾无过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往霜菊的脸上比划过去。

“贴上这假面,就没人能认出你了。咱们先走的分三批,你跟我一起走。史放他们走北门,袁老先生走西门。出了城我们大家再会合。至于李玥,你且放心,她的身体已是无碍,也交待好弄影了,她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

本来以为贾无过又要亲自己,这会儿霜菊见误会了,觉得很是有些没面子,脸更加火辣辣的。该死的,贴假面干吗摆那样的姿势。

不过李玥怎么办?

“不要可是了。公主明年五月才和亲,突厥的人会在边界迎接。等公主到了突厥的势力范围再被劫走,就与我大唐无干了。”

贾无过边轻描淡写的说着,边细细的给霜菊贴着假面。

忽而又凑在霜菊耳朵上,悄悄说道:“不要失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里人太多了。不过要是你不介意,我也不会介意的。”

温温的手指划过霜菊烫烫的脸,让霜菊心里本来也有些温温热热的奇怪感觉了。可是这番话就让霜菊火大了起来。

“贾无过!”

那个可恶的家伙看着恼火的霜菊,依然板着一幅死人脸,不过满眼都是笑意。霜菊的无措,让贾无过很开心。

但是这一叫,把大堂里的几道眼光就刷刷的吸了过来。霜菊都不敢回头看,只得低声冲贾无过说:“笑什么笑,你这个人恶劣极了,笑都笑得皮笑肉不笑的,我贴了假面是不是也会像你这样成了棺材脸呀。嘿嘿,你是不是就贴着假面的?”说着挥手往贾无过脸上掠去,贾无过一歪头,不着痕迹的躲过了。

不过贾无过的计划还是不错的。等李玥出了边关,在突厥的保护范围内再被“劫”,阿史那金龙就没话可说了。呵呵,这个贾无过果然阴险。

大门呼的开了,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随着寒气,两个人影冲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凝碧都想死小姐了。”凝碧男装打扮,嚷嚷着就冲了进来,史放跟在后面。

霜菊无比激动的看着凝碧,却看见她扫了自己一眼,跟不认得似的,冲着牡丹就过去了。

刚才还怀疑假面的功效,这回霜菊相信它的神奇了。

“咦,你不是我家小姐。放大哥,你不是说小姐在这里吗?”凝碧看见那个女子并不认识,回过头,急冲冲的冲史放说道。

霜菊很是得意。

“哈。凝碧,你这个笨蛋,我在这里!”

“啊,小姐,真的是你。贾无过,呃,你好。”凝碧又奔过来,搂住了霜菊。

“喂,刚才还对我视而不见。刚说了一句话,你就这么肯定是我了?”霜菊挤兑凝碧。

“当然了,虽然小姐的脸不像。可是说话的声音和口气绝对就是你了。”凝碧很肯定的回答。

“就是就是。郡主姑娘,你说话的口气跟家师一样。小南绝对相信你们是同乡了。”小南过来帮着凝碧,脸上还是那种可爱的表情。

霜菊无奈的看看一本正经的凝碧,又回头看了看贾无过。果然,又让那个棺材脸捡了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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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会更得慢些,雨暄的爸爸妈妈从桂林回北京了,又快过年,家事公事都很多,雨暄写文的时间更少,还望多多体谅。

再次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九章

今年的初雪来得很晚,腊月初七才下。憋了这么久,下得也越发凶猛。

襄阳乐见其成的把整个初七下午和晚上都留给了自己的孙子,又很想知道史过和董筱琬聊了大半天的结果。

于是,初七晚上喜滋滋的嘱咐刘嬷嬷,让她通知厨房大大作一顿腊八饭,全家一起好好过个腊八。并且让刘嬷嬷初八早上不要去叫史过来用早餐,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可是到了初八上午,史放突然来报,史将军在边城有事,急书招史放带着史过回临牧城。

史放把凝碧带走一块儿去伺候史过了。由于事情紧急,所以一大早凝碧就陪着史过动身了,来不及跟襄阳辞行。

史放武艺在身,留下来通报老太太一声,也要马上追过去守护。

在襄阳还来不及对这个牵强的理由提出质问时,史放就匆匆飞走了。

襄阳心里很是纳闷。

史府后院,一对儿人更是郁闷。

清晨醒来,史遥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那次送史过进来的洞房。

除了大红喜绸没有了,屋里的布置跟那天送史过进来时一模一样。而自己正躺在史过屋里的床上。

转头一看,床里边面朝墙躺着一个女子。就两个人现在的情势来看,若说头天夜里什么都没发生,鬼都不相信。

是了,昨天的事一点一点回忆起来。

霜菊被奶妈关在地下室,公主急病,霜菊求医。自己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后来,在后花园跟史过史放喝酒,好像是喝多了。一心只想着要救霜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史过的院落。

再后来,再后来进了屋。霜菊,叫自己相公。然后,情不自禁的吻了霜菊。

……

不对,霜菊还在奶妈的屋子地下关着,冷得要叫大夫。

那身边的这个女子是谁??

史遥的脑袋哄的一下就大了,慌忙滚下床来,匆匆穿上衣服。

下床的动静惊醒了床上的女子。

女子转过头,捂着被子娇羞的向地上的男子看去。

四目相对时,两个人一起惊呆了。

“怎么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之后,史遥赶忙走了。

而董筱琬则慌忙的穿好衣服跑到西厢房,叫来吹雪把东厢收拾干净。

初八早上,溪华想起了昨天上午吴嬷嬷来报说,常山病了,霜菊叫嚷着要找大夫。因为昨天跟丹阳有约,把这事也疏忽了。今天突然想起,得去看看那丫头怎么样了。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常山真的有个好歹,李世民那里还有个小新城公主。也就因为新城的母亲是先长孙皇后,所以李世民更要找回常山。可是以后如果李世民说话不算数了,谁还管公主的母亲是谁,是公主就行。而且,如果能看见李世民无可奈何的送新城去和亲,那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进了吴嬷嬷的屋,却看见吴嬷嬷趴在桌上睡了。摇了半天,怎么都摇不醒。

于是,溪华就自己擎了蜡烛往楼梯走去。来到地下室门口,却是傻了眼。门大开着,屋里的三个人都没了踪迹。

这可坏了,三个女孩若是死了,都还好办。如今显然是被人救走,这可怎么是好。

溪华也顾不得吴嬷嬷,匆匆找丹阳去了。

本来兴冲冲的准备要好好过个腊八,可如今,只有刘嬷嬷一个人和丫鬟们陪着襄阳。

宝贝孙子匆匆走了,史放随行。

溪华一早就出门不知去向,史伯策抱病。吴嬷嬷当然不用说,肯定是不参加集体活动的。

史遥上午就禀告了襄阳去织纺铺,说是年关事忙,铺子里缺人手,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回来了,也许过年都不能回来。

董筱琬肯定了史遥什么都没说后,在确定史遥离家,并且近期不会回来时,派吹雪来跟襄阳说,昨晚跟史过圆了房,所以今天想要多歇息会儿,就不出来用餐了。

襄阳闷闷不乐的跟刘嬷嬷用了午餐后,从宫里又传来一件叫襄阳万分揪心的事。

李玥和丫鬟弄影被高人相救,送往了同仁堂检查完毕,让贺兰扬煜送回了宫里,可是霜菊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于是,让史敖备车,襄阳匆忙的进了宫。

这边史府闹得天翻地覆,气氛沉闷压抑。距长安城三百里的南雍城里,却有人逍遥得很。

南雍城一家小客栈的客房,住进了一对夫妻,长得其貌不扬,却是恩爱无比。

小夫妻住了三天了,天天呆在屋里,轻易也不出来,吃食都送到客房,只是男人跑了两回药铺抓药。

两人在屋里没事就斗斗嘴,一天到晚闹闹哄哄的倒也不寂寞。

客栈的人都知道,这相公疼娘子疼得要紧。进进出出的就他一个人,女子都不出门。连衣物都是男人洗,这女人可真是好福气呢。

南雍城是长安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城外官道,又走来三个人。

三个人顺顺当当进了城,往城东而去。到了一处岔路口,那个相貌和善,身形魁伟的男子往一棵树脚看了看,又毫不犹豫的带着两个人继续走。

“放大哥,你确定主子在那边?”一个白皮嫩肉的小男孩悄声问认路男子。

“嗯,那里有我和贾爷约好的标记。”魁伟男子说道。

“放大哥,主子单独和贾爷在一起这几天,你,你就放心?”白面男孩扭扭捏捏的问。

“有什么不放心的,贾爷是正人君子。”魁伟男子说着,心里却在暗暗偷笑。

“史大哥,凝姐姐,那我师傅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他们知道贾爷的标记吗?”一个身形比白面男孩高大些,看来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问道。

“嘘,小格,我是男装,还叫姐姐,叫凝哥啦。”白面男孩对少年说,“你师傅他们会晚些的,放大哥说他们走得更远,要走到玉门关内琛县才能回转。”

“噢。”

三个人顺着道路和记号来到那家小客栈。问明了房号,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就往那对小夫妻的房间走去。

“喂,你怎么还是那么笨,轻点啦,疼啊!”

“那么娇气,都洗这么多次了,还疼啊。”

“那当然,轻点揉呀,都火辣辣的了。”

“小傻瓜,就要火辣辣的才好。”

……

越往近走,声音越清楚,凝碧瞪大了眼睛。

到了门口,凝碧听了五秒钟,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就推开了门,门竟没锁。

“贾无过,你在干什么?”

史放一把没拉住凝碧,也头大的跟着冲了进去。

进了门,就看见穿得跟熊一样臃肿的霜菊揣着手坐在床沿,贾无过蹲在地上。

霜菊的一双玉脚泡在一个盆里,盆里是黑乎乎的药水,贾无过正给霜菊揉着脚。

听见有人进来,两人一起扭头看着门口。

史放松了口气,小格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凝碧本来惨白的小脸红通通的。

“小姐,你们这是在干吗?”

“唉,治冻疮喽。凝碧,你看我的脚,都肿成这样了,痒痒死了。多亏贾无过给我买药,还给我搓呀。不过这个笨人太不怜香惜玉了,这么使劲,疼死我了。那药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搓在脚上火辣辣的,更觉得疼了。”

“小姐!”凝碧扔下包裹,上去就抢过霜菊的脚,用毛巾包了起来,“放大哥,你们先出去歇歇,我伺候小姐就可以了。”

史放一乐,贾无过摇摇头,和小格三个人一块儿出去了。

“小姐,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的,要是让人家知道了,该说小姐随便了。”

凝碧瞪着霜菊。

“我又没坦胸露背的,不就是脚丫吗?我要自己泡的,贾无过说要揉才能好得快,我穿得跟包子似的,够不着,贾无过就非要给我揉的嘛。”

霜菊说得很是委屈。

“小姐,女人的脚更不能随便对外人露出来,只能让自己的相公看。”

凝碧义正词严。

“好啦好啦,我以后一定不敢了。这么久没见面,见着面就教训我,越来越像浣紫了。婆婆妈妈的,当心你放哥哥不要你啊。”

霜菊对凝碧乐乐,坏坏的说。

“小姐!”

凝碧的脸马上红了。

“嘿嘿,脸红了。”霜菊得意地笑了,“对了,浣紫怎么没一起来?”

“放大哥悄悄找的我,说是跟太夫人禀报的是随爷去边城。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放大哥那人什么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的。”

“噢,那待会儿我直接问史放好了。你们把小痴瓜送到他爹那里了吗?”

“啊?我们没跟爷一块儿走啊。放大哥说另外派了妥当人送爷的,我们只是装装样子。出长安的时候,我穿的女装,还是丫头,小格躺在车里装着是爷。放大哥说我们要早点找你和贾爷,所以才让人家送爷的。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前阵子我听外边人说,小姐和公主被坏人劫走了。到底是谁干的?”

“嗯,呵呵,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先是被关着,后来都晕掉了,醒了就在同仁堂了。据说是贾无过救的我们,以后对人家客气点呀。”

“噢。小姐啊,其实我看贾爷对小姐挺好的。他看小姐的眼神跟爷一样。不但救了小姐,而且还看了小姐的脚。小姐,这里也没别人,凝碧说句不中听的话。”

犹豫了一会儿,凝碧继续说道,“爷的样子我们也是可怜,可是小姐的将来总要有依托才是。凝碧觉着,贾爷挺不错的。小姐跟贾爷待了三天,贾爷又看了小姐的脚,小姐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今后……”

“考虑什么,今后怎样?什么理由,看了脚就要依托。明儿我光着脚在大街上走一遭,岂不是是个男人就要嫁?!”霜菊呵呵乐道,打着哈哈抢过话头。

这个凝碧,真是可爱啊。

虽然李玥的平安回宫,让李世民放下一件心事。可是前段时间的打击,对一个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垂暮老人来说,依然是很严重的。

但是皇帝有皇帝的职责,虽然太子监国,虽然身体不适。只要还能爬得起来,只要还能提笔写字,只要还能张嘴说话,只要还没有死。就注定了这个千古一帝不能放纵自己,安心休息一下。

在得知了不利于史伯略的消息后,李世民虽然并不完全相信自己那么倚重的二姐的亲儿子会背叛自己,而且想了很久也想不通史伯略背叛的理由。但是边塞要地,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

于是两个月前,在发布了一道高阳公主终生不得进宫的旨意后,又发了一道圣旨。招回原安西督护府节度使,派长孙无忌的一个得力门生担任。并派原御军统领薛蔚前往临牧关驻军,担任监军一职,协助驻军元帅、镇北将军史伯略掌理军务。

其实这个调令有点欲盖弥彰,反而好像在告诉大家边关驻军出了问题。

于是在临牧关驻军中掀起各种谣言,引起了边城军民心里小小的慌乱。

因为监军是战时才设的职位,而现在大唐与突厥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

说战吧,其实并没有正式宣战。临牧关两边,无论是大唐的临牧城,还是突厥的牧羊城,虽然相互戒备着,却还是定时通关,两城的百姓每个月总有几天时间可以互通贸易。

说没战吧,阿史那摩硕偏偏调集了大量军队守在临牧关附近大唐和突厥边境,绵延数里,时不常的没事还要来骚扰一下。这次史过结婚时,就因为突厥又闲得没事骚扰了一下,所以史伯略才没能回来。

所以薛蔚突然来担任监军这件事,让边关守军们都纷纷猜测,是不是大唐终于准备要和突厥正式宣战了。

这样看来,薛蔚担任监军和调换节度使这两件事,倒引起了一些混乱。

这智者千虑,总免不了还是会有一失的。

李玥被好好保护在延庆殿,霜菊不见了,李世民又特意派了燕妃相陪。燕妃是鲜卑人,身材虽然不甚高大,却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娇滴滴的,是个美丽豪放的女子。

好在李玥自从回宫,也不太闹腾,很配合太医,积极将养身体。每天老老实实的待在延庆殿,偶尔去御花园看看雪,吹吹风,也是主动让燕妃和弄影陪着。

李玥之所以会这么乖,一个是因为刚经历了一番苦难。弄影和其他人又告诫自己,如果明年不顺顺利利的嫁到突厥,那么大唐,尤其是边境的百姓们,会十倍百倍受苦。李玥虽然任性,但并不是一点都不懂事。

二是弄影还说霜菊是看见自己病了,求医不得,于是对外面的人破口大骂,被人家带走了。以至于自己和弄影被莫名救回的时候,依然不知道霜菊的下落。所以,即便是为了霜菊,李玥也不会随意糟践自己的身子了。

不过说来好笑,李玥的老实竟让李世民有点害怕,担心李玥是不是坏了脑筋。

至于霜菊,从弄影回来时的禀告和平日的表现,李世民知道霜菊对李玥是真心真意的。无论传言到底是不是应在她身上,至少现在霜菊不在皇宫,担心也是没用的,权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气越发冷了,身体越发弱了。处理政事之余,李世民多半时间还是在寝宫里卧床休息。身体状况明显的不如以往。

杨妃常在皇帝身边悲悲切切,燕妃有时陪伴常山公主来看皇帝,徐才人总是强颜欢笑来陪皇帝说说话,对对诗。这几个妃子还能够经常相见。

其他妃妃嫔嫔们则都在自己的宫室里悲哀的求神拜佛,祈祷老天能晚一点收走李世民,自己能晚一些被扔进尼姑庵。

宫女们也都惶惶不安,几乎没有人能定下心来伺候皇帝。

因为皇帝死后,没被宠幸过的宫女虽然不会被扔到尼姑庵,可是会被打入冷宫寂寞终老。因为宫女们知道太多皇家的密事,不会有人能活着出去。而新皇帝则会另外从官贵家庭们新选宫人。

于是只剩下武才人依旧镇定自若的服侍皇帝,仿佛她根本不在乎皇帝的去世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太子李治当然每天都要来看李世民。

一是以尽孝道。

二是汇报监政心得,李世民正在突击培养李治。

三就是自从李治从李玥那里得知霜菊下落不明后,更加想要天天见一见武媚。不管是寄托相思也好,安慰心情也好。总之,现在的李治是一天不见武媚,就难受得受不了。

武则天则是真的很担心霜菊的。

虽然霜菊的失踪会进一步证实传言应该是应在自己身上,也可以让自己以霜菊合理替代者的身份更深一步驻进李治的生命里,以便今后的行事。但是,霜菊毕竟舍己救过自己一命,和霜菊的相交毕竟是真心的姐妹相交。

成大事者能够不拘小节,但是不能忠奸不辩;成大事者能够铁石心肠,但是不能没心没肺。

每逢夜深人静,皇帝熟睡的时候,武则天都会默默地为霜菊祈祷。

祈祷霜菊能够平安无事、好人吉报。

第三十章

得知常山公主安然回宫,阿史那金龙派来使者慰问公主,并顺道给唐朝皇帝送来了新年贡礼。

各个宫中、官宦家的妃嫔命妇当然也要来看望安慰公主。

这天一大早,十五长公主就专程来看望常山了。

“见过燕妃娘娘。”

“见过十五皇姑。”

丹阳和常山都施了礼。

“长公主,折煞妾身了,快别那么多礼。”燕妃还是那么豪爽。

“哎!应该有的礼数还是要行的,偏是燕妃娘娘亲切随和。”丹阳和蔼的对燕妃笑了笑,“既然娘娘不拘俗礼,丹阳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长公主说笑了。但有何事,只要妾身能办到的,定然不能惜力。”燕妃也笑笑。

“呵呵,燕妃呀。曾听皇兄说过娘娘做得一手好酥奶饼,丹阳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呢。”

“长公主见外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但请长公主跟公主叙着话,妾身这就去厨房做酥奶饼。长公主请稍候片时。”

“有劳燕妃了。”

说着,燕妃就去给丹阳做饼了。

“玥儿。”燕妃走了,弄影也不在,丹阳拉过李玥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苦了我玥儿了。本来圆圆润润一个女孩儿,怎么都瘦成这样了。”

“皇姑,没事的,好在回来了。小菊还都不知道怎样了。”李玥淡淡的说。

“对了,玥儿,听说你们是被关在暗室。查出是谁干的了吗?你跟弄影怎样出来的,菊郡主怎么会不知下落呢?”丹阳很是关心的问李玥。

“皇姑,并不知道是谁干的,父皇派人查了也没有结果。弄影说我那天发烧了,小菊叫人找大夫,结果没人应答,小菊急了,破口大骂,就被人带走了,后来弄影也没了知觉。等我们醒了时候,就是在同仁堂了。老医神和小南医者认得我们,便通知了贺兰扬煜。”

“噢。那些人真是该杀。”丹阳恨恨说道,“唉,本来听贺兰总管回来说,我们都以为是郡主安排好了人接应的呢,你父皇都气急了。皇姑心里本来还在暗暗为你高兴,终于不必去那荒蛮地了。可是我玥儿终究还是没逃过去啊。”

“皇姑,玥儿想开了,嫁到哪里都是嫁。若是玥儿嫁到突厥能给我大唐百姓带来安宁,受些苦也值得了。”

“玥儿到底是识大体些,这事若是落在皇姑身上,就算死也不能去的。”

丹阳看看周围,放低了声音,“皇姑就想不明白,你父皇为什么就非让你去。想你当初没寻回来时,本来也可把琳儿那丫头许过去啊,皇姑真替你不值。到底是先皇后的亲生女儿就疼爱些。”

说着,丹阳又低头抹了抹眼泪。

“皇姑,话不是这么说。琳儿本来生得比我娇弱些,更受不了那荒蛮之地的。谁去都是去,作什么又扯上琳儿呢。”

“是呀是呀。看皇姑光心疼我玥儿了,是皇姑失言。玥儿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琳儿那丫头也是个招人疼的。”

丹阳讪讪笑了,又说了些话。也没等得上品尝燕妃作的酥奶饼,就说身上不爽匆匆走了。

燕妃端着饼子回延庆殿的时候,屋里就李玥一个人待着。

弄影这孩子今天熬药也不知熬到哪里去了。原本燕妃去厨房做饼的时候,还想着让弄影给打打下手,就没看见人。

没准是和哪个要好的姐妹说话去了,好在是滋补药,早些晚些都不打紧。燕妃厚道,也就没追查弄影的去处。

这些天也够那丫头苦的了。依那丫头的衷心,若是紧急的药,她也肯定不会先去和人聊天的。

弄影确实在和人说话,就在御厨房的后院偏僻处。

和弄影说话的正是武才人。

弄影当然知道霜菊度命救了武才人的事,也就对武才人这样关心霜菊的情况很是理解。

不过让弄影吃惊的是,跟贾无过和贺兰扬煜对好话后,回来一直说的是跟公主两人晕倒醒来后就在同仁堂了,不知道郡主的下落。没人怀疑过弄影的话,就连皇上和太子都深信不疑。

可是今天来厨房给公主熬药,正见武才人来催皇上的小食,才说了两句话,不知怎的就被武才人看出了问题。

在御厨后院,武才人拉着弄影说了会儿话。也许是武才人身上的那种气势,让弄影不由得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好在武才人再三申明只是关心郡主,别无他意。而且后来确实也没传出去什么。才让弄影慢慢放下了心。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又害了郡主,那自己就太对不起公主和郡主两人了。

不过大家也都发现了武才人这两天心情更平静了,伺候皇上也是更加尽心尽力。

可是六王爷荆王李元景却不是省油的灯。

丹阳长公主从皇宫出来后,就直接去了荆王府,正赶上溪华也在那里。

原来,那天溪华看见丢了三个女孩,马上就去找了丹阳。丹阳也随即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荆王。

可是溪华回去后,吴嬷嬷还是没有醒。溪华不敢找大夫,不得已又来找李元景。李元景派了个荆王府侍卫去看,原来是被点了穴。

吴嬷嬷醒了后,看见没了三个女孩也很吃惊。

这个地方是溪华他们千挑万选的好地方,没有人会想到公主郡主会被关在跟皇帝关系那么好的襄阳的家里。别忧院又僻静,吴嬷嬷的住处更是没人会去的。

于是,吴嬷嬷思虑半天,终于对溪华说起了史遥知道三人被关在这里的事情。

吴嬷嬷说的时候,荆王侍卫也在旁边。

本来吴嬷嬷还犹豫半天,溪华却说这荆王近侍不是外人。可是当溪华得知事情与自己的儿子有关后,如今又让荆王的人知道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且史遥在公主被救当天就离家了,更让溪华慌忙的四处寻找儿子。溪华并不怕史遥会在外面说出什么,而是担心荆王的人如果先找到了史遥会对儿子不利。

皇天不负有心人,溪华终于找到了在长安城开商铺的儿子。都来不及数落史遥没出息,史遥就先伤心的说了那天的事情。痛心的陈述了母亲的不对,表达了对母亲的不满,硬是不跟溪华回府。

于是,溪华赶忙来到荆王府,把史遥说的事情经过告诉了荆王。免得以后荆王的人找到了儿子,就太不主动了。当然,史遥和董筱琬的事情略去没说。

正说着,丹阳就赶来了。

“你是说第二天一早,不但你家遥儿离家,连那史过也据称是史伯略召唤,被史放那小子带回临牧城了?”

“是的,王爷。溪华只是奇怪,那史伯略有什么事情偏偏这时候召唤那傻小子。溪华总是觉着哪里有不妥。”

“傻小子?”

李元景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起了步。

丹阳进来时,看见李元景正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思考着什么,也就没敢插话,立在了一旁。

“你回来了!”一扭脸,荆王看见了丹阳,“那丫头怎么说?”

“六哥,那丫头说的与宫里传出的一样,没问着什么特别的。”

“王爷、长公主,溪华倒觉得这事应该是史放那小子干的。”

“哦?”

“王爷您看,那日遥儿心烦闲逛,后来只在花园与史过史放饮酒。不怕王爷笑话,小儿一直对那何霜菊衷情。应该是酒后失言,让史放知道了关押的地方,于是史放就去营救那三个丫头。史放会武,便点了吴嬷嬷的穴位。而且那天李玥也确实病了,吴嬷嬷说过何霜菊让叫大夫的。于是史放只好先把三人带到同仁堂,医治了李玥和弄影,随后把何霜菊带走。并且把后继事宜都安排好了,送了傻小子回临牧城,还带了凝碧那丫头伺候。自己则带着何霜菊躲藏起来。而同仁堂在第二天就宣布闭馆,说是没治好牡丹没脸再开馆,带牡丹去塞外求医了。只留了两个小伙子善后,通知了贺兰扬煜。可是不是说袁不屈跟何霜菊是乡亲吗?两人也很相厚。溪华断定,至少袁不屈也知道了何霜菊被救,这一去也定是躲避去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丹阳很敬服的递过一杯茶,溪华一口喝了。

“多谢长公主。王爷,您说溪华分析的是也不是?溪华只是不明白,史放为什么只救了何霜菊,却把那两个丫头送回宫。难道史放也对那姓何的丫头有些心思?”

“溪华,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元景赞赏的点点头。

“如果本王再告诉你,薛蔚的飞鸽传书里并没有说史过和丫环回到了史伯略身边,你还会怎么看?”

“什么?”

溪华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

“王爷,溪华这倒是一直眼拙了。如果这样,那么那个史过,应该不是‘傻’小子!王爷的意思是史过和史放设的局,让世人以为那两个丫头被高人相救送回皇宫,而何霜菊不知所踪?”

“对!若是没有薛蔚,若是溪华你没有跟我们说遥儿知道的这些事,我和十五王妹也一直这么认为的。”

“啊,我也明白了。六哥,那溪华现在不是很危险!史过和史放从那里救了三个丫头,若是一捅出去,溪华就保不住了,那我们……”

“不会的。史过看来怕祸及襄阳,若是要宣扬早就宣扬了。”

李元景笃定的说。

“溪华,你也不必慌张。他们的意思是明摆着不愿把这事捅出去。李玥回宫,李世民特意让燕妃相伴,显然是他们跟贺兰扬煜说了要看好李玥。他们肯定还是以李世民的‘国事’为重的。溪华,他们肯定只是认为是你在为遥儿争那个爵位,不会疑他。”

“王爷,溪华也这样认为。”

“呵呵,他们不来寻我们。我们偏要去找他们,怎么能让他们安稳的过逍遥日子呢?”李元景冷笑。“这两个兔崽子误了我的大事啊!”

“王妹,李世民加紧看管,李玥那里是下不了手的了,就且先不必管她,我倒是要看看史过能跑到哪里。临牧城有薛蔚盯着,长安城这两天我们也寻的这么彻底,肯定不在的了。你说他们能去哪里?”

“莫非跟袁不屈一道西去了?”丹阳猜道。

“不会。那天西门守卫也确认了,只是袁不屈和他的大徒弟带着牡丹,没有别人。”李元景说道。

看了看荆王和丹阳,溪华又说:“王爷,袁不屈西去,应是掩人耳目。既然他们未往北去,也未西去,我们只要从东南两个方向查找即可。”

“说得对,还是溪华有些见识。”李元景一点都不吝称赞溪华。

“是呀,溪华比我可强多了。以后王兄可要多多照顾溪华呢。”丹阳当然确信自己的亲哥哥不会薄待自己,一心只想着给李元景多笼络人心。

“对了,六哥,今天我无意还得知一件事。”丹阳猛然想起。“跟李玥聊天时偶然谈起高阳那丫头,随口说了辨机和尚的事。李玥竟然说那天他们在弘福寺避雨,在辨机房中见了高阳的玉枕。她说那寺院是贼寺,本来想让贺兰扬煜抓那帮和尚。但是何霜菊却说和尚人多势众,要等她们走了悄悄告诉贺兰扬煜处理的。可是那贺兰扬煜显然没有管这件事,或者是何霜菊压根儿就没告诉贺兰扬煜这件事。六哥,你看,现在高阳不能进宫,常山肯定也出不来。不如我去看望一下高阳,安抚一下咱们的侄女?”

“哈哈,好。你抽空去看高阳吧,李世民家里越热闹越好。我要派家将出去转转了。溪华,你暂且回去,关照好你家吴嬷嬷和遥儿吧。至于我们的大事,需缓则缓,见机而行。”

过了腊八,离新年也不远了。

要不是袁不屈非得也要跟霜菊在一起,以至于贾无过一行不得不在南雍城等候,那么他们都可以到洛阳过新年了。

霜菊大概记得后来武则天和李治把洛阳当作都城,很久不回长安。倒是非常想见识一下洛阳在唐朝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

凝碧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打从自己自作主张的想要撮合自家小姐和贾无过在一起后,竟然没有追究霜菊头三天跟贾无过同住一室的事情,让霜菊的耳朵免遭一回荼毒。

不过霜菊其实是很气愤的。

那时贾无过说身上银两不够,若是不住一室,就没法熬到史放他们来。而冰天寒地的,霜菊也不好真的把贾无过轰到外面住。

所以史放来的前三天,都是霜菊睡床,而贾无过铺开被褥睡在桌上。

这三天贾无过也是老实,并没有怎样欺负霜菊,只是揉冻疮时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而已。

但是史放来了后,霜菊才知道,其实贾无过身上的钱足够开两间房住三天,还富富有余。

被劫那天霜菊就知道有人要陷害自己。贾无过虽然流里流气,但是从来也没有隐藏过对自己的好感,如果真是坏人,要干什么早就干了。

所以,气愤归气愤,霜菊也知道这几天贾无过非要跟自己住一个屋子是为了便于照顾。既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霜菊也就没难为贾无过了。

在南雍等候的这些日子,除了贾无过很高兴能够天天跟霜菊在一起。还有一个人也很高兴,那就是对史放早就芳心暗许的凝碧。

何霜菊是个很体贴的主人,每天都让史放带着凝碧一起去城门看看袁不屈是不是来了。还叮嘱史放去完城门不要先回来,而是陪着凝碧去给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能买的。说白了就是打着给自己采购的名义让史放陪凝碧逛街。

史过之所以要让史放把凝碧带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因为那次无意中史过知道了凝碧倾心史放。

于是史放天天带着凝碧出去逛,大半天才回来。

而贾无过当然‘只能’陪着霜菊,谈谈天,说说地,实在无聊谈天气。

小格则自觉的主动不当电灯泡。按贾无过的吩咐,要不就老老实实的去客栈大堂陪小二聊天,要不就在大堂的火炉边一坐。每天不动声色地探听着大大小小的消息。

第三十一章

谁说冬天都是冰天雪地的。

快过年了,太阳也感受到了人间的喜庆,一使劲,终于赶走肆虐了好长时间的漫天浓云密雾,喜气洋洋的在天上俯瞰着大地。天空越发蓝莹莹的,透亮极了。

当了好长时间乖宝宝的霜菊在屋里再也呆不住了,再不出来遛达遛达,人都要捂得发霉了。

前些天提出要出门的时候,贾无过总是说霜菊脚上的冻疮还没好,不能出去。

这冻疮是个顽固的东西,一年长,年年长。边关有好多兵士就年年长冻疮,天冷疼,天热痒,很是难受的。贾无过当然不愿意看见霜菊受这种罪了。

所以不但史放也帮着贾无过说话,就连凝碧那个没良心的,也丝毫不顾霜菊极力给她和史放提供在一起的机会,竟见色忘主的帮着史放和贾无过说话,也同意不让霜菊出门。

霜菊终于明白那天劝李玥吃东西时,弄影听了霜菊的话扶起李玥时李玥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欲哭无泪呀!自己一直视作兄弟姐妹的亲人,职位也是自己的家仆,竟然听从一个外人的话,简直让人生气。

不过霜菊有时也不禁感叹唐朝民风的豪放。

凝碧是一心撮合自己跟贾无过的,也就不必说了。那史放是自己老公的随从,竟然对自己一天到晚跟贾无过在一起都没意见,还十分放心地把自己托付给贾无过。很‘好’的社会风气啊。

史放和凝碧依旧照例“巡城”去了,小格听话的在大堂坐镇。

这些天来,霜菊的冻疮在药物浸泡和贾无过用内功帮助舒筋活血后,也见好了起来。

今天天气真好,贾无过终于好心的陪霜菊上街市逛了。

南雍城看起来除了比长安规模小些,其他的也没有多大差别,繁华程度一点都不逊色于长安。

这里毕竟是长安和洛阳这两个唐朝大城市之间的交通要地。唐朝大定这些年来,来来往往的商贾使这座小城镇迅速发展起来,而且南雍城西北就设了一个官用驿站。这些更是带动了南雍城的发展。

大街上店铺林立,商贾云集。

正赶上年前,到处是喜气洋洋购置年货的老百姓。霜菊甚至还发现了棕发碧眼鹰勾鼻的外国人,贾无过说那些都是波斯商人。那些穿着明显的朝鲜服装的长得跟汉人一样的人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唐太宗时还叫作高丽人的朝鲜人喽。

所以说李世民其实确实是一个伟大的皇帝。虽然屡攻高丽不果,却没有禁止唐朝和高丽的民间来往。李世民大概也知道对外开放更能促进国家的发展吧。同样是千古一帝,在这一点上,李世民就表现得比康熙进步得多。

街市上人很多,贾无过看见霜菊就像久困得脱的小兽,惊喜地到处逛到处看,自己的心情也随着霜菊兴奋起来。

“小无,你看那里,好多漂亮的衣服!”

“小无,你看那里,好精美的假头套!嗯,原来唐朝就有假发了。”

“小无,你看那里,……”

对于“小无”的称呼,贾无过很无奈。霜菊说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直呼全名就太见外了。叫啥啥过的吧,又像在叫自己家小痴瓜似的;叫小贾吧,总感觉不是平辈似的;于是就只好叫小无了。

“小无,你看那里在干什么?好多人围着。”

霜菊往人堆里就钻,贾无过紧紧跟了进去。

原来是一个小摊,摊主正在现场仿照真人做小泥人来卖。小泥人做得跟真人肯定不会十分像,却也是有几分神似,所以招了一大堆人看热闹。而且这小人做得跟项链坠儿般精致小巧,更在发髻处穿过红绳,可以挂在项上。

“天呀,真是好手艺!老大爷,这小人做得这么小,还能画上五官衣物,和本人竟能有六分相似。真是绝了。”霜菊真心赞道。

“哈哈,多谢姑娘夸奖了。”摊主老伯高兴的笑道,“姑娘若是喜欢,老朽就给姑娘做一对儿。姑娘可以和你这位心上人互相交换着佩戴。今后定会天长地久,世世相随。”老伯指指霜菊身后明显呈现呵护状态的贾无过,笑盈盈的说。

“啊。”霜菊愣了一愣,若是没戴假面的话,脸肯定有些飘红,“老大爷,我们不是……”

“老大爷,那就太谢谢您了。”贾无过拉住霜菊的手,抢过摊主老伯的话,“只是相貌不必跟我们本人这么相像,因为我们会把彼此刻在心里,此生不灭。”

贾无过又看看霜菊,满眼洋溢着火热的感情,“还有,麻烦您老人家在女子泥人背心写个‘过去’的‘过’字,在男子泥人背心写个‘风霜’的‘霜’字可好。”

“当然没问题。哈哈哈,好有心思的小伙子!姑娘,你真有福气。小伙子,你们二位稍等一会子,就好了。”

“喂,那个……”霜菊看着贾无过的眼睛,心里有些慌慌的感觉,赶紧又扭回头去。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伯的手艺吸引了,不由得细心看着老伯做泥人。就像那时被萍萍姐做奶油蛋糕吸引了一样。

老伯边说边做着,不一会儿,两个精致的小泥人就做好了,分别穿在两根红绳上。

老伯又拿了一个小盒子把小人小心摆放好。“先别忙戴,回去拿小火烤上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干透了,那时再戴上。”

谢过老人,贾无过给了谢仪银子,细细揣好小盒子,拉着霜菊继续往前逛。

霜菊别别扭扭的跟着贾无过,心里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对于贾无过这些日子明显的爱慕表示,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反感,隐隐还会有些欣喜地感觉。

为什么?不是发誓不再碰“爱情”这个东西了吗?这是世界上最不能信任的东西了。爸爸对妈妈对宛红的“爱情”,郭磊对自己对陈青的“爱情”。越是付出真心的那个人,总是受伤害越深。妈妈也说过,不要去爱,就不会受伤害。

可是,自己都不能骗自己。渐渐的,对贾无过说一点都不动心连自己都不相信。梦里时常出现的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眸,自己当然明白是谁的。

如果说以前自己还有史府少夫人的身分,那么自从贾无过把自己从史过大娘的院落救出来后,自己就是个“黑人”了。

对于贾无过,现在的自己只能是个累赘,还是个名义上已为人妇的累赘。无权无势,无钱无利。对于自己,贾无过如果说有什么可图的,那就只有自己这举世无双的容貌了。

可是贾无过虽然表面上看来流里流气,其实还是很尊重自己的。自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唐代少女,在现代的时候,也看过不少情啊爱啊的电影电视、书刊杂志。

虽然自己没真切的经历过。可是,贾无过的眼中,每每展现的热情都能看得出是真心实意的;贾无过每次亲吻自己时,都能感觉出他是情不自禁的;贾无过每次搂抱自己时,微微颤抖的手臂都泄露了他拼命压抑和无比呵护的心情。

……

唉!动心了就是动心了,干吗要自己找这么多理由借口,非要证实贾无过对自己的感情不带别的色彩。即使证实了,那也是贾无过对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

不管贾无过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动心了不是吗?!虽然还不能到生死相许、荣辱与共的地步,但是也在关注他了,不讨厌他的示好,有点期待他的怀抱不是吗?!

“唉!”霜菊轻轻的叹了口气。

看见霜菊不像刚才开始那样咋咋呼呼的了,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唉声叹气的,贾无过有些但心。走了也有半天,莫非冻疮又发作了,开始痛痒起来?

“霜儿,怎么了?”贾无过关切的看着霜菊的眼睛。

看看贾无过,霜菊有些慌乱的感觉。

“没什么。哎,那里有卖糖葫芦的。我请你吃。”说着跑过去买了两支糖葫芦,塞给贾无过一支。给了之后就后悔了,因为突然想起来,像这种男生,一般不会在大街上边走边吃东西的,会显得很没风度。

谁知道贾无过拿着糖葫芦,只犹豫了一下,就像霜菊一样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只是吃相比霜菊斯文得多。

小小的感动了一把,霜菊笑了,主动拉上贾无过的手,又往前逛去。这主动一拉手,却让贾无过心里暗暗激动不已。

怎么回事?那边围了那么多人,熙熙攘攘的一点不亚于那回联诗赛的程度,看来很是热闹!

霜菊的每个细胞都兴奋起来,果然贵人多事,每次出门,都会碰见不寻常的事情。

第一次朝花节,碰上两个杀手;第二次陪李玥,经历更是曲折。这次出来,竟然真的又碰见事情了。要去看看,一定要看看。

贾无过头痛的紧跟霜菊,这丫头怎么不长记性,好奇心真是旺盛。还在被人陷害中,依然总不忘了凑热闹。

可是又不忍心拂了霜菊的高兴劲头,只好跟着霜菊一块儿钻进人群里。

人群中央是三个人。

一个猥琐的男人,扯着嗓子正在叫喊:“大家来看看啊,地道的突厥辣娘们儿。看看这胸脯,看看这屁股。买个回家暖床,那滋味可不是寻常娘们儿比得了的。”说着,吸溜了一口口水,还回手捏了捏一个高个子女孩儿的胸脯。

被称作“突厥娘们儿”的是两个年轻女孩儿,生得比寻常汉家女孩高大健壮些,皮肤颜色明显比围观的人们要深一些。但是却是相当的清爽漂亮,更吸引人的是身材特别丰满,前凸后翘。可是两个女孩却被绳索捆着双手。

其中二十出头的那个女孩儿一脸傲慢,被男子捏了胸脯后,回头就冲猥琐男子的脸上吐了口吐沫,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应该是突厥话,霜菊没有听懂,但是从口气听来肯定是在骂人。

另外一个身形比骂人女孩儿稍瘦些,长得更加秀气些,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心疼的看着骂人女孩儿。

“他妈的,小骚货。”男子摸掉脸上的吐沫,抽了高大女孩一巴掌。

“要不是想卖个好价钱,爷早就先尝鲜了。如今你还这样对大爷。好啊,你硬气,大爷看你硬到什么时候。大家听着,这两个骚货老子只卖给妓坊,五百两一个。这么新鲜的辣货,这么低贱的价钱,哪个有眼光的坊院就来看看啦。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男子还在推销着。

霜菊觉得很奇怪,南雍在长安的东南,离边关应该不近。而且听说边关虽然两军对持,却从贞观四年李世民收服了东突厥后,突厥就不敢再抢掠大唐的妇女。而自视礼仪之邦的大唐更是从来不会抢掠所谓“外夷”的女人和钱财。那个男子显然是汉人,怎么会买卖突厥女子?

正在想着,不知高个女子又怎么惹恼了男子,只听“刺啦”一声,男子扯下了小个子女孩儿的裘袍。那个小个子女孩儿不知是冷还是怕,更缩作一团。可是男子还不依不饶的扯住小个子女孩儿,冲高大女子挑衅的笑了一笑,又扯下小个子女孩儿的夹袍,只剩了一件贴身衣服。男子又拽住衣服领口,眼见就要撕开。

“住手!”

霜菊松开贾无过的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拉过男子,一巴掌就往男子脸上扇过去,却让男子利落的攥住了手腕。

一见男子竟敢抓霜菊的手腕,贾无过想都没想,转瞬闪到两人跟前,一抬手打中男子的麻穴,另一只手一把把霜菊揽进怀里。

男子被打中,不由松了手,扭脸看着贾无过。

“这位爷,咱们冒犯了。只是请看好尊夫人,不要多管闲事。”男子领教了贾无过的身手,也不敢造次。

“怎么叫多管闲事?你怎么能买卖人口,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龌龊的事。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即便她们是突厥人,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啊。”

霜菊很是气愤。

“夫人,并非咱们欺负她们。把她们卖掉是咱们新任监军的命令。”

新任监军?不就是那个叫薛蔚的吗,贾无过想起来了。大概两个月之前,皇上给自己的父亲派了个监军,让贾无过很是诧异了一阵子。本来想要打听究竟为了什么,毕竟还没有正式宣战,派个监军实在是画蛇添足。不过霜菊的事让自己伤透了神,光顾着四处寻找霜菊了,也就忽略了这件事。

“我大唐泱泱大国,文宣礼教,光明磊落。新任监军自然是辅佐主帅镇守边城,怎么会让你买卖外夷女子?分明是你强辞狡辩,嫁祸于人。”贾无过对男子说道,神态间竟让霜菊觉得有种统帅千军,运筹帷幄的帅将气势。

“爷,咱们并未狡辩。确实是薛监军之命啊。”男子显然也被贾无过的气势震慑住了。

“薛监军说,咱们元帅这些年屯守临牧城,并不攻打突厥,还说什么是要让两边百姓免受征战之苦,其实并不正确呀。对这种夷蛮之人只有赶尽杀绝,才能让大唐彻底绝了忧患。如今咱们用卖突厥娘们儿的钱招兵买马,再去攻打突厥,那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啊。”

“什么一箭双雕,”霜菊听见这人说的好像就是史过的爸爸,马上起了维护之心,立刻觉得这个人更是讨厌。

“告诉你,本姑娘让你现在就放了她们两个。不然,我就让我,那个,他,打断你的狗腿。”霜菊指了指贾无过,过去捡起小个子女孩儿的裘袍,裹在女孩儿身上。女孩儿感激地看着霜菊,竟然用汉语说了句“谢谢”。

“爷,夫人仁厚。可是如果在下丢了两个娘们儿,又没带回银两。监军大人不但会要了在下的性命,还会对我家人不利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娇儿。爷要体谅在下啊。……”

“废话少说,这个拿去,赶快滚!”贾无过打断男子的话,扔给男子一千两银票。

“谢谢爷,谢谢爷。”男子揣上银票,点头鞠躬,连滚带爬的跑了。

贾无过和霜菊给两个女孩解开了绳子,本想给些银两让两人自己北行回家。

可是小个子女孩儿可怜巴巴的看着霜菊和贾无过,说自己和姐姐在大唐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怎样走。而且从被掳到现在,从没吃饱喝足,还要时时提防男子的无礼,已是无力行动了。

高个女子虽然依旧是一脸傲气,却也是狼狈不堪的硬装出来的。

于是,霜菊和贾无过只好结束了今天的逛街,带着两个女孩儿回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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