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者, 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心气虚而生火者,应现经期不调,夜间不寐.肝家血亏气滞者,必然肋下疼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目不时眩晕,寅卯间必然自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克制者,必然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据我看这脉息, 应当有这些症候才对.或以这个脉为喜脉,则小弟不敢从其教也."旁边一个贴身伏侍的婆子道: "何尝不是这样呢.真正先生说的如神,倒不用我们告诉了.如今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 都不能的当真切的这么说.有一位说是喜,有一位说是病,这位说不相干,那位说怕冬至,总没有个准话儿.求老爷明白指示指示."那先生笑道:"大奶奶这个症候,可是那众位耽搁了.要在初次行经的日期就用药治起来,不但断无今日之患,而且此时已全愈了.如今既是把病耽误到这个地位,也是应有此灾. 依我看来,这病尚有三分治得.吃了我的药看,若是夜里睡的着觉,那时又添了二分拿手了.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 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大奶奶从前的行经的日子问一问,断不是常缩,必是常长的.是不是?"这婆子答道: "可不是,从没有缩过,或是长两日三日,以至十日都长过."先生听了道:"妙啊!这就是病源了.从前若能够以养心调经之药服之,何至于此.这如今明显出一个水亏木旺的症候来.待用药看看."于是写了方子,递与贾蓉,上写的是: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人参二钱白术二钱土炒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二钱酒洗白芍二钱炒川芎钱半黄芪三钱香附米二钱制醋柴胡八分怀山药二钱炒真阿胶二钱蛤粉炒延胡索钱半酒炒炙甘草八分引用建莲子七粒去心红枣二枚贾蓉看了, 说:"高明的很.还要请教先生,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先生笑道:"大爷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 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依小弟看来,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贾蓉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往下细问了.于是贾蓉送了先生去了,方将这药方子并脉案都给贾珍看了,说的话也都回了贾珍并尤氏了.尤氏向贾珍说道:"从来大夫不象他说的这么痛快, 想必用的药也不错."贾珍道:"人家原不是混饭吃久惯行医的人.因为冯紫英我们好,他好容易求了他来了.既有这个人,媳妇的病或者就能好了. 他那方子上有人参,就用前日买的那一斤好的罢."贾蓉听毕话,方出来叫人打药去煎给秦氏吃.不知秦氏服了此药病势如何,下回分解.第十一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话说是日贾敬的寿辰, 贾珍先将上等可吃的东西,稀奇些的果品,装了十六大捧盒, 着贾蓉带领家下人等与贾敬送去,向贾蓉说道:"你留神看太爷喜欢不喜欢,你就行了礼来. 你说:`我父亲遵太爷的话未敢来,在家里率领合家都朝上行了礼了.'"贾蓉听罢,即率领家人去了.这里渐渐的就有人来了.先是贾琏,贾蔷到来,先看了各处的座位,并问:"有什么顽意儿没有?"家人答道:"我们爷原算计请太爷今日来家来,所以未敢预备顽意儿.前日听见太爷又不来了,现叫奴才们找了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都在园子里戏台上预备着呢."次后邢夫人, 王夫人,凤姐儿,宝玉都来了,贾珍并尤氏接了进去.尤氏的母亲已先在这里呢.大家见过了,彼此让了坐.贾珍尤氏二人亲自递了茶,因说道:"老太太原是老祖宗, 我父亲又是侄儿,这样日子,原不敢请他老人家,但是这个时候,天气正凉爽, 满园的菊花又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着众儿孙热闹热闹,是这个意思.谁知老祖宗又不肯赏脸."凤姐儿未等王夫人开口,先说道:"老太太昨日还说要来着呢,因为晚上看着宝兄弟他们吃桃儿, 老人家又嘴馋,吃了有大半个,五更天的时候就一连起来了两次,今日早晨略觉身子倦些.因叫我回大爷,今日断不能来了,说有好吃的要几样, 还要很烂的."贾珍听了笑道:"我说老祖宗是爱热闹的,今日不来,必定有个原故,若是这么着就是了."王夫人道:"前日听见你大妹妹说,蓉哥儿媳妇儿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怎么样? "尤氏道:"他这个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们顽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 到了二十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也懒待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邢夫人接着说道:"别是喜罢?"正说着,外头人回道:"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子的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贾珍连忙出去了.这里尤氏方说道:"从前大夫也有说是喜的.昨日冯紫英荐了他从学过的一个先生,医道很好,瞧了说不是喜,竟是很大的一个症候.昨日开了方子,吃了一剂药,今日头眩的略好些,别的仍不见怎么样大见效."凤姐儿道:"我说他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肯不扎挣着上来."尤氏道:"你是初三日在这里见他的,他强扎挣了半天,也是因你们娘儿两个好的上头,他才恋恋的舍不得去."凤姐儿听了,眼圈儿红了半天,半日方说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这个年纪,倘或就因这个病上怎么样了,人还活着有甚么趣儿! "正说话间,贾蓉进来,给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前都请了安,方回尤氏道:"方才我去给太爷送吃食去, 并回说我父亲在家中伺候老爷们,款待一家子的爷们,遵太爷的话未敢来. 太爷听了甚喜欢,说:`这才是'.叫告诉父亲母亲好生伺候太爷太太们,叫我好生伺候叔叔婶子们并哥哥们. 还说那>,叫急急的刻出来,印一万张散人.我将此话都回了我父亲了.我这会子得快出去打发太爷们并合家爷们吃饭."凤姐儿说: "蓉哥儿,你且站住.你媳妇今日到底是怎么着?"贾蓉皱皱眉说道:"不好么!婶子回来瞧瞧去就知道了."于是贾蓉出去了.这里尤氏向邢夫人, 王夫人道:"太太们在这里吃饭阿,还是在园子里吃去好?小戏儿现预备在园子里呢. "王夫人向邢夫人道:"我们索性吃了饭再过去罢,也省好些事."邢夫人道:"很好."于是尤氏就吩咐媳妇婆子们:"快送饭来."门外一齐答应了一声, 都各人端各人的去了.不多一时,摆上了饭.尤氏让邢夫人,王夫人并他母亲都上了坐, 他与凤姐儿,宝玉侧席坐了.邢夫人,王夫人道:"我们来原为给大老爷拜寿,这不竟是我们来过生日来了么?"凤姐儿说道:"大老爷原是好养静的,已经修炼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们这么一说,这就叫作`心到神知'了."一句话说的满屋里的人都笑起来了.于是,尤氏的母亲并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都吃毕饭,漱了口,净了手,才说要往园子里去,贾蓉进来向尤氏说道:"老爷们并众位叔叔哥哥兄弟们也都吃了饭了.大老爷说家里有事, 二老爷是不爱听戏又怕人闹的慌,都才去了.别的一家子爷们都被琏二叔并蔷兄弟让过去听戏去了.方才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四家王爷,并镇国公牛府等六家,忠靖侯史府等八家,都差人持了名帖送寿礼来,俱回了我父亲,先收在帐房里了,礼单都上上档子了.老爷的领谢的名帖都交给各来人了,各来人也都照旧例赏了,众来人都让吃了饭才去了.母亲该请二位太太,老娘,婶子都过园子里坐着去罢."尤氏道:"也是才吃完了饭,就要过去了."凤姐儿说: "我回太太,我先瞧瞧蓉哥儿媳妇,我再过去."王夫人道:"很是,我们都要去瞧瞧他,倒怕他嫌闹的慌,说我们问他好罢."尤氏道:"好妹妹,媳妇听你的话,你去开导开导他,我也放心.你就快些过园子里来."宝玉也要跟了凤姐儿去瞧秦氏去, 王夫人道:"你看看就过去罢,那是侄儿媳妇."于是尤氏请了邢夫人,王夫人并他母亲都过会芳园去了.凤姐儿,宝玉方和贾蓉到秦氏这边来了.进了房门,悄悄的走到里间房门口,秦氏见了,就要站起来,凤姐儿说:"快别起来,看起猛了头晕."于是凤姐儿就紧走了两步,拉住秦氏的手, 说道:"我的奶奶!怎么几日不见,就瘦的这么着了!"于是就坐在秦氏坐的褥子上.宝玉也问了好,坐在对面椅子上.贾蓉叫:"快倒茶来,婶子和二叔在上房还未喝茶呢."秦氏拉着凤姐儿的手, 强笑道:"这都是我没福.这样人家,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 婶娘的侄儿虽说年轻,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儿.就是一家子的长辈同辈之中, 除了婶子倒不用说了,别人也从无不疼我的,也无不和我好的.这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公婆跟前未得孝顺一天,就是婶娘这样疼我,我就有十分孝顺的心,如今也不能够了.我自想着,未必熬的过年去呢."宝玉正眼瞅着那>并那秦太虚写的"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的对联,不觉想起在这里睡晌觉梦到"太虚幻境"的事来.正自出神,听得秦氏说了这些话,如万箭攒心,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凤姐儿心中虽十分难过,但恐怕病人见了众人这个样儿反添心酸, 倒不是来开导劝解的意思了.见宝玉这个样子,因说道:"宝兄弟,你忒婆婆妈妈的了.他病人不过是这么说,那里就到得这个田地了?况且能多大年纪的人,略病一病儿就这么想那么想的,这不是自己倒给自己添病了么?"贾蓉道:"他这病也不用别的,只是吃得些饮食就不怕了."凤姐儿道:"宝兄弟,太太叫你快过去呢. 你别在这里只管这么着,倒招的媳妇也心里不好.太太那里又惦着你."因向贾蓉说道:"你先同你宝叔叔过去罢,我还略坐一坐儿."贾蓉听说,即同宝玉过会芳园来了.这里凤姐儿又劝解了秦氏一番,又低低的说了许多衷肠话儿,尤氏打发人请了两三遍,凤姐儿才向秦氏说道:"你好生养着罢,我再来看你.合该你这病要好,所以前日就有人荐了这个好大夫来,再也是不怕的了."秦氏笑道:"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 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凤姐儿说道:"你只管这么想着,病那里能好呢? 总要想开了才是.况且听得大夫说,若是不治,怕的是春天不好呢.如今才九月半,还有四五个月的工夫,什么病治不好呢?咱们若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这也难说了,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你,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能够吃的起.好生养着罢, 我过园子里去了."秦氏又道:"婶子,恕我不能跟过去了.闲了时候还求婶子常过来瞧瞧我,咱们娘儿们坐坐,多说几遭话儿."凤姐儿听了,不觉得又眼圈儿一红,遂说道: "我得了闲儿必常来看你."于是凤姐儿带领跟来的婆子丫头并宁府的媳妇婆子们,从里头绕进园子的便门来.但只见: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笙簧盈耳.别有幽情,罗绮穿林,倍添韵致.凤姐儿正自看园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猛然从假山石后走过一个人来,向前对凤姐儿说道:"请嫂子安."凤姐儿猛然见了,将身子望后一退,说道:"这是瑞大爷不是?"贾瑞说道:"嫂子连我也不认得了?不是我是谁!"凤姐儿道:"不是不认得,猛然一见,不想到是大爷到这里来."贾瑞道:"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 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嫂子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觑着凤姐儿.凤姐儿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光景,如何不猜透八九分呢,因向贾瑞假意含笑道:" 怨不得你哥哥时常提你,说你很好.今日见了,听你说这几句话儿,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 这会子我要到太太们那里去,不得和你说话儿,等闲了咱们再说话儿罢."贾瑞道:"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凤姐儿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贾瑞听了这话,再不想到今日得这个奇遇,那神情光景亦发不堪难看了.凤姐儿说道:"你快入席去罢,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 贾瑞听了,身上已木了半边,慢慢的一面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凤姐儿故意的把脚步放迟了些儿, 见他去远了,心里暗忖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那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 他如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于是凤姐儿方移步前来.将转过了一重山坡,见两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走来,见了凤姐儿,笑说道:"我们奶奶见二奶奶只是不来,急的了不得,叫奴才们又来请奶奶来了."凤姐儿说道:"你们奶奶就是这么急脚鬼似的. "凤姐儿慢慢的走着,问:"戏唱了几出了?"那婆子回道:"有八九出了."说话之间,已来到了天香楼的后门,见宝玉和一群丫头们在那里玩呢. 凤姐儿说道:"宝兄弟,别忒淘气了."有一个丫头说道:"太太们都在楼上坐着呢,请奶奶就从这边上去罢."凤姐儿听了, 款步提衣上了楼,见尤氏已在楼梯口等着呢.尤氏笑说道:"你们娘儿两个忒好了,见了面总舍不得来了.你明日搬来和他住着罢.你坐下,我先敬你一钟."于是凤姐儿在邢王二夫人前告了坐,又在尤氏的母亲前周旋了一遍,仍同尤氏坐在一桌上吃酒听戏. 尤氏叫拿戏单来,让凤姐儿点戏,凤姐儿说道:"亲家太太和太太们在这里,我如何敢点."邢夫人王夫人说道:"我们和亲家太太都点了好几出了,你点两出好的我们听. "凤姐儿立起身来答应了一声,方接过戏单,从头一看,点了一出 >,一出>,递过戏单去说:"现在唱的这>,唱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王夫人道:"可不是呢,也该趁早叫你哥哥嫂子歇歇,他们又心里不静. "尤氏说道:"太太们又不常过来,娘儿们多坐一会子去,才有趣儿,天还早呢."凤姐儿立起身来望楼下一看, 说:"爷们都往那里去了?"旁边一个婆子道:"爷们才到凝曦轩,带了打十番的那里吃酒去了."凤姐儿说道:"在这里不便宜,背地里又不知干什么去了!"尤氏笑道:"那里都象你这么正经人呢."于是说说笑笑,点的戏都唱完了,方才撤下酒席, 摆上饭来.吃毕,大家才出园子来,到上房坐下,吃了茶,方才叫预备车,向尤氏的母亲告了辞.尤氏率同众姬妾并家下婆子媳妇们方送出来,贾珍率领众子侄都在车旁侍立, 等候着呢,见了邢夫人,王夫人道:"二位婶子明日还过来逛逛."王夫人道:"罢了,我们今日整坐了一日,也乏了,明日歇歇罢."于是都上车去了.贾瑞犹不时拿眼睛觑着凤姐儿. 贾珍等进去后,李贵才拉过马来,宝玉骑上,随了王夫人去了.这里贾珍同一家子的弟兄子侄吃过了晚饭,方大家散了.次日,仍是众族人等闹了一日,不必细说.此后凤姐儿不时亲自来看秦氏.秦氏也有几日好些,也有几日仍是那样.贾珍,尤氏,贾蓉好不焦心.且说贾瑞到荣府来了几次,偏都遇见凤姐儿往宁府那边去了.这年正是十一月三十日冬至.到交节的那几日,贾母,王夫人,凤姐儿日日差人去看秦氏,回来的人都说:" 这几日也没见添病,也不见甚好."王夫人向贾母说:"这个症候,遇着这样大节不添病,就有好大的指望了."贾母说:"可是呢,好个孩子,要是有些原故,可不叫人疼死."说着, 一阵心酸,叫凤姐儿说道:"你们娘儿两个也好了一场,明日大初一,过了明日,你后日再去看一看他去.你细细的瞧瞧他那光景,倘或好些儿,你回来告诉我,我也喜欢喜欢.那孩子素日爱吃的,你也常叫人做些给他送过去."凤姐儿一一的答应了.到了初二日, 吃了早饭,来到宁府,看见秦氏的光景,虽未甚添病,但是那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 于是和秦氏坐了半日,说了些闲话儿,又将这病无妨的话开导了一遍. 秦氏说道:"好不好,春天就知道了.如今现过了冬至,又没怎么样,或者好的了也未可知.婶子回老太太,太太放心罢.昨日老太太赏的那枣泥馅的山药糕,我倒吃了两块, 倒象克化的动似的."凤姐儿说道:"明日再给你送来.我到你婆婆那里瞧瞧,就要赶着回去回老太太的话去."秦氏道:"婶子替我请老太太,太太安罢."凤姐儿答应着就出来了,到了尤氏上房坐下.尤氏道:"你冷眼瞧媳妇是怎么样?"凤姐儿低了半日头,说道:"这实在没法儿了.你也该将一应的后事用的东西给他料理料理, 冲一冲也好."尤氏道:"我也叫人暗暗的预备了.就是那件东西不得好木头,暂且慢慢的办罢."于是凤姐儿吃了茶,说了一会子话儿,说道:"我要快回去回老太太的话去呢. "尤氏道:"你可缓缓的说,别吓着老太太."凤姐儿道:"我知道."于是凤姐儿就回来了. 到了家中,见了贾母,说:"蓉哥儿媳妇请老太太安,给老太太磕头,说他好些了, 求老祖宗放心罢.他再略好些,还要给老祖宗磕头请安来呢."贾母道:"你看他是怎么样? "凤姐儿说:"暂且无妨,精神还好呢."贾母听了,沉吟了半日,因向凤姐儿说:"你换换衣服歇歇去罢."凤姐儿答应着出来, 见过了王夫人,到了家中,平儿将烘的家常的衣服给凤姐儿换了.凤姐儿方坐下,问道:"家里没有什么事么?"平儿方端了茶来,递了过去,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那三百银子的利银,旺儿媳妇送进来,我收了.再有瑞大爷使人来打听奶奶在家没有,他要来请安说话."凤姐儿听了,哼了一声,说道:"这畜生合该作死,看他来了怎么样!"平儿因问道:"这瑞大爷是因什么只管来?"凤姐儿遂将九月里宁府园子里遇见他的光景,他说的话,都告诉了平儿.平儿说道:"癞蛤蟆想天鹅肉吃,没人伦的混帐东西, 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凤姐儿道:"等他来了,我自有道理."不知贾瑞来时作何光景,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二回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话说凤姐正与平儿说话,只见有人回说:"瑞大爷来了."凤姐急命"快请进来."贾瑞见往里让,心中喜出望外,急忙进来,见了凤姐,满面陪笑,连连问好.凤姐儿也假意殷勤,让茶让坐.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亦发酥倒,因饧了眼问道:"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凤姐道: "不知什么原故."贾瑞笑道:"别是路上有人绊住了脚了,舍不得回来也未可知?"凤姐道:"也未可知.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贾瑞笑道:"嫂子这话说错了,我就不这样. "凤姐笑道:"象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贾瑞听了喜的抓耳挠腮,又道:"嫂子天天也闷的很."凤姐道:"正是呢,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儿. "贾瑞笑道:"我倒天天闲着,天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闲闷可好不好?"凤姐笑道:"你哄我呢,你那里肯往我这里来."贾瑞道:"我在嫂子跟前,若有一点谎话,天打雷劈!只因素日闻得人说,嫂子是个利害人,在你跟前一点也错不得,所以唬住了我.如今见嫂子最是个有说有笑极疼人的,我怎么不来,----死了也愿意!"凤姐笑道:"果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贾蓉两个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心里明白,谁知竟是两个胡涂虫,一点不知人心."贾瑞听了这话, 越发撞在心坎儿上,由不得又往前凑了一凑,觑着眼看凤姐带的荷包, 然后又问带着什么戒指.凤姐悄悄道:"放尊重着,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贾瑞如听纶音佛语一般,忙往后退.凤姐笑道:"你该走了."贾瑞说:"我再坐一坐儿."----好狠心的嫂子. "凤姐又悄悄的道:"大天白日,人来人往,你就在这里也不方便.你且去,等着晚上起了更你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贾瑞听了,如得珍宝,忙问道:"你别哄我. 但只那里人过的多,怎么好躲的?"凤姐道:"你只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 两边门一关,再没别人了."贾瑞听了,喜之不尽,忙忙的告辞而去,心内以为得手.盼到晚上, 果然黑地里摸入荣府,趁掩门时,钻入穿堂.果见漆黑无一人,往贾母那边去的门户已倒锁,只有向东的门未关.贾瑞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忽听咯噔一声, 东边的门也倒关了.贾瑞急的也不敢则声,只得悄悄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的铁桶一般.此时要求出去亦不能够,南北皆是大房墙,要跳亦无攀援.这屋内又是过门风, 空落落,现是腊月天气,夜又长,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好容易盼到早晨,只见一个老婆子先将东门开了,进去叫西门.贾瑞瞅他背着脸,一溜烟抱着肩跑了出来, 幸而天气尚早,人都未起,从后门一径跑回家去.原来贾瑞父母早亡,只有他祖父代儒教养.那代儒素日教训最严,不许贾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吃酒赌钱,有误学业. 今忽见他一夜不归,只料定他在外非饮即赌,嫖娼宿妓,那里想到这段公案,因此气了一夜. 贾瑞也捻着一把汗,少不得回来撒谎,只说:"往舅舅家去了,天黑了,留我住了一夜. "代儒道:"自来出门,非禀我不敢擅出,如何昨日私自去了?据此亦该打, 何况是撒谎."因此,发狠到底打了三四十扳,不许吃饭,令他跪在院内读文章,定要补出十天的工课来方罢.贾瑞直冻了一夜,今又遭了苦打,且饿着肚子,跪着在风地里读文章,其苦万状.此时贾瑞前心犹是未改,再想不到是凤姐捉弄他.过后两日,得了空,便仍来找凤姐.凤姐故意抱怨他失信,贾瑞急的赌身发誓.凤姐因见他自投罗网,少不得再寻别计令他知改, 故又约他道:"今日晚上,你别在那里了.你在我这房后小过道子里那间空屋里等我,可别冒撞了."贾瑞道:"果真?"凤姐道:"谁可哄你,你不信就别来."贾瑞道:"来,来,来.死也要来!"凤姐道:"这会子你先去罢."贾瑞料定晚间必妥,此时先去了.凤姐在这里便点兵派将,设下圈套.那贾瑞只盼不到晚上, 偏生家里亲戚又来了,直等吃了晚饭才去,那天已有掌灯时候.又等他祖父安歇了,方溜进荣府,直往那夹道中屋子里来等着,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只是干转.左等不见人影,右听也没声响,心下自思:"别是又不来了,又冻我一夜不成?"正自胡猜,只见黑аа的来了一个人,贾瑞便意定是凤姐,不管皂白,饿虎一般, 等那人刚至门前,便如猫捕鼠的一般,抱住叫道:"亲嫂子,等死我了."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亲嘴扯裤子, 满口里"亲娘""亲爹"的乱叫起来.那人只不作声.贾瑞拉了自己裤子, 硬帮帮的就想顶入.忽见灯光一闪,只见贾蔷举着个捻子照道:"谁在屋里?"只见炕上那人笑道: "瑞大叔要臊我呢."贾瑞一见,却是贾蓉,真臊的无地可入,不知要怎么样才好, 回身就要跑,被贾蔷一把揪住道:"别走!如今琏二嫂已经告到太太跟前, 说你无故调戏他.他暂用了个脱身计,哄你在这边等着,太太气死过去,因此叫我来拿你.刚才你又拦住他,没的说,跟我去见太太!"贾瑞听了,魂不附体,只说:"好侄儿,只说没有见我,明日我重重的谢你."贾蔷道:"你若谢我,放你不值什么,只不知你谢我多少?况且口说无凭,写一文契来."贾瑞道:"这如何落纸呢?"贾蔷道:"这也不妨,写一个赌钱输了外人帐目,借头家银若干两便罢."贾瑞道:"这也容易.只是此时无纸笔."贾蔷道:"这也容易."说罢翻身出来,纸笔现成,拿来命贾瑞写.他两作好作歹,只写了五十两,然后画了押,贾蔷收起来.然后撕逻贾蓉. 贾蓉先咬定牙不依,只说:"明日告诉族中的人评评理."贾瑞急的至于叩头.贾蔷作好作歹的, 也写了一张五十两欠契才罢.贾蔷又道:"如今要放你,我就担着不是.老太太那边的门早已关了,老爷正在厅上看南京的东西,那一条路定难过去,如今只好走后门.若这一走,倘或遇见了人,连我也完了.等我们先去哨探哨探,再来领你.这屋你还藏不得, 少时就来堆东西.等我寻个地方."说毕,拉着贾瑞,仍熄了灯,出至院外, 摸着大台矶底下,说道:"这窝儿里好,你只蹲着,别哼一声,等我们来再动."说毕,二人去了.贾瑞此时身不由己,只得蹲在那里.心下正盘算,只听头顶上一声响,б拉拉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可巧浇了他一身一头.贾瑞掌不住嗳哟了一声,忙又掩住口,不敢声张,满头满脸浑身皆是尿屎,冰冷打战.只见贾蔷跑来叫:"快走,快走!"贾瑞如得了命, 三步两步从后门跑到家里,天已三更,只得叫门.开门人见他这般景况,问是怎的. 少不得扯谎说:"黑了,失脚掉在茅厕里了."一面到了自己房中更衣洗濯,心下方想到是凤姐顽他,因此发一回恨,再想想凤姐的模样儿,又恨不得一时搂在怀内,一夜竟不曾合眼.自此满心想凤姐, 只不敢往荣府去了.贾蓉两个又常常的来索银子,他又怕祖父知道,正是相思尚且难禁,更又添了债务,日间工课又紧,他二十来岁人,尚未娶亲,迩来想着凤姐,未免有那指头告了消乏等事,更兼两回冻恼奔波,因此三五下里夹攻,不觉就得了一病: 心内发膨胀,口中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昼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于是不能支持,一头睡倒,合上眼还只梦魂颠倒,满口乱说胡话,惊怖异常.百般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 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倏又腊尽春回,这病更又沉重.代儒也着了忙, 各处请医疗治,皆不见效.因后来吃"独参汤",代儒如何有这力量,只得往荣府来寻. 王夫人命凤姐秤二两给他,凤姐回说:"前儿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药,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 偏生昨儿我已送了去了."王夫人道:"就是咱们这边没了, 你打发个人往你婆婆那边问问,或是你珍大哥哥那府里再寻些来,凑着给人家. 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好处."凤姐听了,也不遣人去寻,只得将些渣末泡须凑了几钱,命人送去,只说:"太太送来的,再也没了."然后回王夫人,只说:"都寻了来,共凑了有二两送去."那贾瑞此时要命心甚切,无药不吃,只是白花钱,不见效.忽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 口称专治冤业之症.贾瑞偏生在内就听见了,直着声叫喊说:"快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一面叫,一面在枕上叩首.众人只得带了那道士进来.贾瑞一把拉住,连叫"菩萨救我!"那道士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你天天看时,此命可保矣."说毕,从褡裢中取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 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看照.千万不可照正面, 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说毕,佯常而去,众人苦留不住.贾瑞收了镜子,想道:"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试试."想毕,拿起"风月鉴"来,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唬得贾瑞连忙掩了,骂:"道士混帐,如何吓我!----我倒再照照正面是什么."想着,又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招手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的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仍送他出来.到了床上, 哎哟了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手里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贾瑞自觉汗津津的, 底下已遗了一滩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叫道:"让我拿了镜子再走."----只说了这句,就再不能说话了.旁边伏侍贾瑞的众人,只见他先还拿着镜子照,落下来,仍睁开眼拾在手内,末后镜子落下来便不动了.众人上来看看,已没了气.身子底下冰凉渍湿一大滩精,这才忙着穿衣抬床.代儒夫妇哭的死去活来,大骂道士,"是何妖镜!若不早毁此物,遗害于世不小. "遂命架火来烧,只听镜内哭道:"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 "正哭着,只见那跛足道人从外面跑来,喊道:"谁毁`风月鉴',吾来救也!"说着,直入中堂,抢入手内,飘然去了.当下,代儒料理丧事,各处去报丧.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于铁槛寺,日后带回原籍.当下贾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国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政亦是二十两,宁国府贾珍亦有二十两, 别者族中贫富不等,或三两五两,不可胜数.另有各同窗家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倒也丰丰富富完了此事.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 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 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一应土仪盘缠,不消烦说,自然要妥贴. 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哪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 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这日夜间,正和平儿灯下拥炉倦绣,早命浓薰绣被,二人睡下,屈指算行程该到何处, 不知不觉已交三鼓.平儿已睡熟了.凤姐方觉星眼微朦,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来,含笑说道:"婶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凤姐听了, 恍惚问道:"有何心愿?你只管托我就是了."秦氏道:"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 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凤姐听了此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忙问道:"这话虑的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虞?"秦氏冷笑道:"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 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永全了."凤姐便问何事.秦氏道:"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 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 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凤姐忙问:"有何喜事? "秦氏道:"天机不可泄漏.只是我与婶子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须要记着."因念道:三春过后诸芳尽, 各自须寻各自门.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 将凤姐惊醒.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处来.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 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闲言少叙,却说宝玉因近日林黛玉回去,剩得自己孤в,也不和人顽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 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 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袭人等慌慌忙忙上来д扶,问是怎么样,又要回贾母来请大夫. 宝玉笑道:"不用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说着便爬起来,要衣服换了,来见贾母,即时要过去.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虽放不下,又不敢拦,只是由他罢了. 贾母见他要去,因说:"才г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 "宝玉那里肯依.贾母命人备车,多派跟随人役,拥护前来.一直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宝玉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然后见过尤氏.谁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然后又出来见贾珍.彼时贾代儒,代修,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贾琮,贾е,贾珩, 贾ё,贾琛,贾琼,贾ж,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都来了.贾珍哭的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 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说着又哭起来.众人忙劝:"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贾珍拍手道: "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正说着,只见秦业,秦钟并尤氏的几个眷属尤氏姊妹也都来了. 贾珍便命贾琼,贾琛,贾ж,贾蔷四个人去陪客,一面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 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那贾敬闻得长孙媳死了,因自为早晚就要飞升,如何肯又回家染了红尘,将前功尽弃呢,因此并不在意,只凭贾珍料理.贾珍见父亲不管,亦发恣意奢华.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可巧薛蟠来吊问,因见贾珍寻好板,便说道:"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 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使罢."贾珍听说,喜之不尽,即命人抬来.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з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赞.贾珍笑问:"价值几何?"薛蟠笑道:"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贾珍听说,忙谢不尽,即命解锯糊漆.贾政因劝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此时贾珍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