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粗鲁。「不过对你来说大概是毫无所谓、微不足道的事情——相隔许久,我还是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串中小弟。」说着,那位新角色他。从西装的内侧取出警察手册。纵向打开——有个惯例之物。「我是县警搜查课的伽岛有乡。」「……?」即使听到了名字,串中老师也还是摆出了不明白的表情(『为什么这个人要带着深意报上自己的名字呢?』的感觉),不过大概十秒后:「啊啊。」地——拍了膝盖。像是故意地,但是自然地。「您是不夜子同学的叔父吧。」干脆地点头行礼。这也太迟了。「之前见面的时候发型不一样所以没有注意到——久疏问候。我是串中弔士。」「我知道。」对串中老师的自我介绍,新角色——伽岛警官粗鲁地回答。「你——还是老样子啊,串中小弟。那之后都过了将近十五年了。」「我觉得还是长大了不少啊。」串中老师不好意思地回答。看上去应付起来也很困难。……『不夜子同学的叔父』?过了将近十五年?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在和我的原型也有关的那个事件之际,或是那紧接着那之后有过照面的吗?那样的话。我是她的替补这件事还是对他隐瞒比较好吧——不,一般想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那么该怎么应对呢?「病院坂老师。这位是我初中时代挚友的亲戚——是位有着可以看穿任何谎言的可怕技能的、精明强干的刑警。」串中老师好像察觉到我的心思,伸出援手似的说。可以看穿任何谎言?那——还是不要随便误导比较好是吗?不如说。「病院坂老师吗?」伽岛警官说,感到棘手似的看向我。真的很棘手。总觉得是位古朴感觉的刑警。「第一发现者的临时教师啊。嗯,我知道啊——知道的,当然了。呵呵,病院坂啊。相当麻烦的一群人啊,以我们来看。」「……你好。」我向他行礼。同时,我的直觉捕捉到了——看来是由伽岛警官负责这次的连续杀人事件的搜查,日我部老师所说的『刑警』多半也是指他。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不管是相隔许久还是什么,总之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和睦的关系。日我部老师会怀疑串中老师可能也是受了伽岛警官的某种教唆。……算了,我既没有说谎也没有误导,伽岛警官看来也知道病院坂的事情,就这一点来说省了不少事情,感觉帮了大忙。如果围绕『不夜子同学』——伽岛警官的侄女、串中老师口中的挚友——或是别的什么,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奇怪的争执的话,我还是离席比较好——不过无关争执的有无,伽岛警官开口道:「不过真是偶然啊——串中小弟。我本来不想再见到你的。」即使没有离席,我也形同虚设。「而且还又有杀人事件。」「啊哈哈,和上次不一样,这回伽岛警官好像是直接负责的呢——马上就会解决了吧。没有我的出场余地呢。以校方来说真是放心。」「一开始就没有你的出场余地。」他说。然后伽岛警官翘起脚,把视线落到将棋盘上,嘟囔道:「还在搞这种闹不明白的将棋啊。」以有些抱怨的语气。仿佛打心眼里讨厌似的。「这不是要胜过对手的将棋呢,你是——连输掉都不害怕。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分胜负。」「哈哈。十四年前也被说了同样的话呢。真是怀念。但是伽岛警官,我在十四年前也说过了,将棋不是搞的而是下的哟。」「是吗。那换一种说法吧。这种东西,不是人类下的将棋啊。」伽岛警官说出了和下了三局的我同样的感想。「只是——不过有利还是不利,只是,寻找让盘面混乱的一手而已的感觉。只为制造混沌而杀出血路。为了将盘面拉入无底的泥沼而拼尽全力。」「对我估计过高了哟。我也是在认真争胜的。」「谁知道呢。」做作地耸肩。「然后?」伽岛警官把话题转回最初。「是什么?你知道犯人的目的?串中小弟。」「我年纪也不小了,别再叫我『小弟』了吧——还有我知道的不是犯人的目的而是犯人轮廓的目的哦。」串中老师说。这个邂逅,对伽岛警官来说是做好心理准备才来的——虽说是偶然,但他来之前就知道串中老师在千载女子学园上班了——但对串中老师来说则应该是个突然地、晴天霹雳般的再会,但他完全看不出慌乱的样子。对相隔十年的再会,没有点感想什么的吗。还是说,连这个状况都预想到了吗?预读到了——百万手之后?对什么?「犯人轮廓和犯人有什么不同啊。不是一样的吗。」「这个情况下犯人是谁都一样——当然这只是在我看来而已。确实,从警察方面来看并不是这样吧。」「……毫无意义的绕圈子的说话方法也还没变啊。你真是毫无成长啊。」「啊哈哈。讨厌啦,伽岛警官。请别深究——不如说,不要在意我比较好。像我这样的家伙不要理会就好了。那样的话就是无害的。」「……应该对不夜子这样说啊。应该这样说给她听。在听说你这么个同学的时候就说。」「但是您变了呢,伽岛警官。十四年前的时候,觉得您是更加温和一些的人呢——外号是突击刑警却受到管辖居民的仰慕、是位公务员的榜样般的人——现在已经完全名副其实了呢。」过去的就过去吧,串中老师这样结束了话语。然后说:「没有比对伽岛警官隐瞒真相更无用的事情了呢——就实话实说吧。」我现在对这种事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但是串中老师他在和自己父亲年龄相当的人面前也毫不畏惧,态度和往常一样呢……。满不在乎。「……不过,确实很怀念。有我在,虽说是替补但也有『病院坂迷路』在,还有传授给不夜子同学怀疑技能的『伽岛』警官在——有种同学会的感觉呢。十四年了吗,十四年了啊。真是连杀人事件的时效都要过去的漫长岁月啊。」「只有你才这么觉得。好了快说。回忆之类的回头再好好陪你说的。」「那么只有五点。」串中老师说。语气没有什么变化。「第一。无疑是复数犯。」竖起一根手指。「把人吊到篮球筐上姑且不论,要把落地钢琴翻过来的话,不管用什么工具也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至少有十人,现实一点的话十五人左右吧。」然后,「第二。」竖起第二根手指。「不是基于仇恨的行动——恐怕是带着游戏感觉犯罪的。」「游戏感觉。」针对我的话茬,串中老师:「也可以说成是推理小说感觉——似乎整体染上了戏剧的效果。没有实感,实在是滑稽。甚至还透出开玩笑的感觉。」这样说。然后第三根。「第三。根据某些规则行动的合理主义者。不过,只是遵从那些规则、对规则以外的东西基本上好无所谓。」「合理主义者——」某种程度的合理主义者。和我的预想一致。以身体矮小容易举起来为由,不是将篮球部的顾问通上老师而是将秘密来是吊在篮球筐上——还有不会加上在音乐室放BGM那样的无用的(对犯人来说无用的)装饰。避开无用、实施义务。这样的合理主义者。不过可以的话,在这里不想使用主义这种词就是了。「第四。……不,第四个先放一下吧。先跳过好了。」剩下的两根手指。串中老师一起竖了起来。「第五——理所当然,是这个学园的关系者。」「……哈。」伽岛警官失笑似的吐出一口气。「装出一副神秘都知道的样子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哪一条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嘛——什么犯人轮廓,真是愚蠢。」「啊哈哈,果然以职业的人来看就是这样啊——十四年前也让病院坂前辈和不夜子同学帮忙玩了侦探游戏呢。而且——不论说得多么好听,也不能说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你还真是目中无人啊。」伽岛警官他。像将棋盘伸出手——拿起一个棋子。是银将。「很抱歉不能作为参考。」「不,也不完全是——知道你怀有这样的见解,或是说声称怀有这样的见解,事情看起来也大不一样了。」「声称持有什么的……那是真心话啊。毫无虚假的真心话。对伽岛警官声称谎言也没用吧?」「虽然是这么回事……虽然正是那样啊。但是,从不夜子那里也听到过吧?对自己骗了自己的家伙,这个技能完全不管用。而且真正麻烦的犯罪者,毫无例外都自己骗了自己。」「我没有自己骗自己哟。」「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吧?现在可不一定。」「我到现在还是老样子。」串中老师嘴硬道。「而且——也不是犯罪者。是一位善良的市民——现在还好好地缴税了。」「是吗。也就是说是我的雇主了。」伽岛警官听到串中老师这样说,也完全没有被破坏了气氛的样子——仿佛这是十分平常的对话。呼。伽岛警官叹了口气。「那么做个试验吧——串中小弟。串中小弟,啊不,串中老师。对下面的问题请回答『不知道』。」「哈?」「我会说些基本上只有犯人才知道的信息——看看你听了这些会有什么反应。」伽岛警官说完后,不等串中老师点头就「关于在烹饪实习室死去的日我部先生」这样间不容发的继续。「你知道他身上插着许多菜刀吗?」「……『不知道』。」串中老师加入了。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上钩的人。是试探性的。「插着十一把菜刀。你知道吗?」「『不知道』。」「但是——并不只是那样。你知道吗?」「『不知道』。」「除了十一把菜刀,」伽岛警官说。非常平静地。「日我部先生的身体上——还插着一把大裁缝剪。」「…………」「你知道吗?」「……不。」串中老师——慢慢地摇头。「我不知道。」那句话中——并没有跟着说的感觉。话语没有带双重引号。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伽岛警官说不定有不同的感想——伽岛警官也许看到了我看不到的双重引号。伽岛警官他。将夹着银将的手指——向棋盘挥下。下子声,高高响起。接着,学生咨询室的空气回归静止——我感到了房间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度的错觉。「……打扰了啊,串中小弟。本来想要好好的坐一坐和你说说话的,可惜,没有时间了。其实相隔许久见到你还挺高兴的。」「那多谢了。我相隔许久又想起不夜子同学的事情,也很高兴。」「胡说八道。」丢下这么一句话,伽岛警官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留下余韵、也没有提起无用的杂谈、当然更没有回头看串中老师,直接离开了这里。突然到来的他。突然离开了。盯着关上的门也没用,我把视线转向伽岛警官下了一手的棋盘——将棋能显示个性。结果,伽岛警官的一手是——「……啊嘞?这样不是,将死了吗?」「嗯?」听到我的话,串中老师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棋盘——用食指点着思考了几秒钟,「啊啊。」地说:「不对哦,病院坂老师——银走不到那个位置。不注意的话容易看漏,不过那只是下错了而已。」「下错了。」「话虽如此,伽岛警官恐怕是故意这样做的吧——是个容易理解的宣战书呢。」「……是吗。」将棋能显示个性。即使打破规则也要赢,可以把这理解为那位警官的风格吗。「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因缘,不过串中老师好像被那个人完全讨厌了呢。」和日我部老师的疑心不能相提并论。那已经完全是怀疑了。那已经基本把串中老师视为犯人了——不过,那种心情倒是完全理解。虽然理解。但另一方面,我在和信赖不同的意义上确信:串中老师不是犯人。如果不是那样,怎么也不可能和他两人独处在一个房间里。「也是,可爱的侄女因为我的缘故被狠狠教训了呢——虽然不太愿意,不过我还是明白那个人的感情的。」「是吗。」串中老师也能明白吗。他的感情。「十四年前的那件事不夜子同学其实并不是犯人——但即便如此她也的确处在接近犯罪中枢的位置上。亲戚处在了那种立场上,伽岛警官作为警察出人头地的道路也就断绝了吧。不过原本就不觉得他像是能出人头地的人——这十四年间,一想到那个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怎么说呢,确实觉得对不起他。」说着,串中老师开始收拾将棋盘上的棋子——有外人插手,胜负似乎不算数了。真是意外严苛的判断。「那么——麻烦了呢。伽岛警官一出动,这个事件说不定会被瞬间解决呢。」「这不是好事嘛。」说了那么多『以校方来说真是放心』什么的花言巧语,现在又在说什么麻烦啊。「不能那样一概而论哟。以我来说是希望以息事宁人的方式解决,不过伽岛警官能否做到这一点,说实话很是微妙。」「息事宁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