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我最喜欢你了,夜月。”我打算把身体离开夜月时,夜月却将上身转向我,说着:“啊,哥哥。”并盯着我看。即使没有抓住手腕限制行动,但只是被她的眼眸望着,我便有如被吸住般动弹不得。“夜月有事想拜托哥哥。”“什么事?”“唔。”夜月闭起眼睛,一正面朝着我的角度,将嘴唇对着我。虽然她的表情看来若无其事,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正微微颤抖着,而我也一样,明白地感受到自己的颜面肌肉正抽动着,心脏有如警铃般快速跳动。真是……刚刚明明还在哭喊,这种情绪切换,让我不禁想到夜月真是百分百的女孩子。只不过……这样未免太超过了,已经超越兄妹之间的肌肤之亲了。“……焦急作战?”“不是那样的。”“只是亲亲而已,小孩子应该可以做吧?”“……唔嗯,好像是。”这是怎么回事?我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夜月的理论,不过虽然如此,我也并非不愿意见到事情发生至这种情况。爸妈今天都不回家,没有事迹败露的疑虑。接下来……1.亲。2.不亲。这个场合,最适合的选择是——“……舌头可以伸进去吗?”“不行。”“小气鬼。”结果那一天,为了重做晚饭与整理房间,使得就寝时间比预定晚了两个小说。虽然整理房间时有夜月的帮忙,所花的时间没想象中那么长,但看来明天在上课中睡上两、三个小说是无法避免了吧。向夜月道晚安后,我躺到床上,接着开始思考琴原的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么对于琴原的告白,也该要强烈拒绝吧,即使会因为再度决裂也没办法,放弃吧。但是拒绝她时该说什么才好?“对不起,其实我有恋妹癖。”这样说反而使夜月遭受不必的怨恨,算了,就等到明天,看琴原有什么反应再决定吧,现在我可不觉得我的脑袋能做出什么冷静的判断,冷静的判断,哼,朋友和妹妹在同一天对我告白,我想没有人能冷静得下来吧,能暂时把脑袋放空,重新整理一番吧。我虽然想一边想着夜月入睡,但即使脑中膨胀出什么想法,也不是小孩子该做的吧。不过,不管在伦理或道德上,应该都会被允许吧,大概。隔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前往学校,但是,夜月虽然起来了,半梦半醒的症状却比平常还要严重,搞不好她昨晚也是因为过度妄想而睡不着,这个小女孩在那方面果然知识丰富。我是已经习惯睡眠不足了,但对有血压低的夜月而言应该很难吧,身为七班生又不能在课堂上睡觉。我看着在电车上打磕睡的夜月,觉得她有点可怜。所以一直将肩膀借给她靠。登上“往天国的阶梯”后,我们穿过正门的闸门,“柜内样刻三年级08:17”,“柜内夜月二年级08:17”,今天是模范生,即使我准备在课堂上打磕睡。接着在楼梯口换上室内鞋。“再见啦,夜月,今天也要努力用功喔。”“嗯!”“很——好,你真可爱!”“嗯——”“今天会几点到家?”“跟平常一样吧,又没有社团活动。啊,回去时应该会绕去书店。”“收到,就这样啦。”挥手道别后,我前往东校舍,一路上我思考的是数泽,数泽六人的事。昨天虽然发生了许多事,箱彦的事,琴原的事,夜月的事,不过至少我认识为数泽的事算是解决了。不过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只凭箱彦“教育的指导”,就能让数泽的事完全了解吗?数泽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也不清楚,问夜月那种老好人也不准,而箱彦的评价也是,不知道正不正确。要是箱彦的“指导”也镇不住他,反而使他更加怨恨,那该怎么办?仔细想过后,便觉得现在就要放心或许太早了。就算与夜月无关,我也可以预料到箱彦于数泽间一定会产生某种嫌疑,这时,我可能就脱离不了关系了,呼——我似乎又不太快进入待机状态了。这时,我在上楼梯的地方发现了箱彦的身影,因为他的身材高大所以相当碍眼,这时他在这做什么啊?是剑道社的晨间练习结束后要会教室吗?不对,这样的话他不会带书包,不过他在干什么啊?看起来象是要找什么人。“喂——箱彦,你在干什么啊?”“喂,样刻。”箱彦应声后马上朝我这跑了过来,接着用非比寻常的态度,好像在骂人的口气对我喊着:“样刻,你快去教室!”“箱彦,你连早安都不说吗?我说你啊,每一天都该由令人舒畅的早安开始——”“好了啦,书包我会帮你拿,你快用跑的!”“你在说什么啊……”“去就知道了,快!”看他催人的样子,就知道发生的不是普通事,我决定听从箱彦的话,把书包丢给他,自己则爬上楼梯,一口气登上四楼的阶梯,不过在三楼时就因为喘不过气来而降低速度。究竟是什么事呢?会让箱彦那么惊慌失措还真稀奇,难道是琴原的事?那么,是昨天告白的事啰。我到了四楼。不过,这件事值得让一个刚睡醒的男子如此狂奔吗?搞不好是琴原单手拿着机关枪在教室大闹……我也不这么认为。不过,到了教室,我才知道我的推测全然错误。教室里已经有许多学生了——而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某一点,那个地点就是我的座位。病院坂黑猫正坐在我的座位上,身上还穿着昨天在公车站牌看到的,珍奇的水手服。病院坂像羞于见人似地底着头,毫无生气地趴在桌上。“喂——”我连忙跑到病院坂身边,这家伙明明不能到这种人多的地方,为什么硬要来啊。同学们毫无顾忌投向病院坂的视线,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情绪,那些视线有如一把伤害病院坂精神的利刃……我抓住病院坂的肩头,把她拉了起来,她的脸色超越青色而变成灰色,眼眶中则是不知是否正看着我的,虚幻的瞳孔。“病院坂,振作点!”“——哎呀呀,样刻,真是的,现在班上乱成一团……我真羡慕你,不过,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像《等待果陀》(注三十五)那样的事呢……”我松了一口气,还能这么多话应该没问题。我用双手抱起病院坂的身体,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姑且不论是不是女孩子,人类都好重啊,还好我还能忍受。接着像是为了躲避同学们的视线,我一边挤开人群,一边离开教室,要把她带到哪里好?保健室,那里是可以休息的场所,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找间没什么去的厕所,她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在不让她吐的话……“把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当成货物看待,我可是一点都不会感动喔……而且,搬运身体不适的人应该有正确的方法吧……缺乏常识的儿女果然办不好事情……就连期待你这么有能力的男人也是没有用……”病院坂的确嘴里吐出的是无意义的话语,我一边听着她在我肩膀喃喃自语,眼睛一边发现了教职员厕所。虽然心里有些芥蒂,不过我还是进了女厕,并在其中一间让她把胃里的内容物吐了出来。不过光是这样好像没什么效果,我只好把手指伸进病院坂的喉咙里,这样大概持续了五分钟,病院坂终于好像舒服了,这才用一般的口气对我说:“好了,这样就够了。”“不用再靠人搀扶了吗?一个人可以走吗?算了,你还是慢慢来好了。对了,要喝什么吗?冰凉的果汁好吗?要的话我就去买。还有,来,手帕,擦擦嘴巴。”“对于你的好意我真是由衷感谢,不过,你刚刚应该有注意到预备钟已经响了吧?你应该清楚现在距离正式敲上课钟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虽然会给你添麻烦,不过能不能跷掉第一堂课陪我在保健室闲话家常呢?如果你能为我做任何事,请务必答应我。”“……究竟怎么了?”“有些事情与你讨论,身问友人,你难道不能回应我的期待吗?样刻。我可是对你那不凡的见识抱有相当程度的期待喔。”如果是病院坂因人群而痛苦难受,她的话还可以考虑,不过既然病院坂已经恢复精神,就没有盲目听从她的话的必要了。不过一想到她竟会出现在教室里,我就无法马上拒绝她。病院坂似乎有视线恐怖症,在不特定多数人群中就会神经失调。她会这样强忍着,并到教室来等我,一定是有要事要找我。“好。”我下了这样的判断,并对病院坂点点头。“谢谢,为了表示谢意,刚才你抱我的时候,趁乱对我的胸部大摸特摸一事我就不追记究了……不要那种表情嘛,开玩笑的,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又是非常时期,就把它忘了吧,当然也要对你妹保密喔。接下来,样刻,肩膀借我靠一下,虽然很丢脸,但我的两腿还在颤抖,人们称这为‘膝盖在笑’(注三十六)是吧,果然是个笑点。如你所说,我的将来的确非常另人担心,连我自己也感到困扰。”来保健室后,病院坂首先将床的四周拉上布帘,在里面将制服换成体育服,我则在一旁等待,这时听见了上课钟响。现在教室里会是什么情形?如果箱彦有好好帮我记录下来就好了。啊啊,我与琴原的约定已经食言了。“明天早上,我一定会说些什么的”该怎么办啊,虽然问题的解决时间延后了,但我一点也不高兴,反正是迟早都要解决的问题。刚才都在注意病院坂,所以没有余力看看教室四周,琴原当时已经到教室了吗?这时里头传来我换好啰,你进来吧。”的声音,我拉开步帘,看到病院坂上半身穿着有些透明的短袖运动衫,上面又套上一件绣有名牌布的宽松背心,下半身则穿穿着深蓝色三角运动短裤。今天开始是六月了,差不多该是换季的时候了。今晚问问夜月好了。“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样刻,你跟你妹妹和好了吗?”“啊啊,毫不拖泥带水地解决了,病院坂,你的话真有帮助,经过这次对谈,让我们的兄妹关系更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我在此向你致谢。”“那是再好不过了,我这种人居然也能对你有所帮助,我真的很高兴。那么,关于这件重要的事——”病院坂难得不使用拐弯抹角的措词,直接切入正题。“你杀了数泽六人吧?”“……啊?”“请单字面意义去解读,对我而言,这可是难得不带任何涵义,不隐藏任何内情的话喔。要我再说一次吗?柜内样刻,你没杀了数泽六人吧?”“我不会去做这种事吧,为什么又……你别和箱彦说一样的话好吗?”“连这也跟迎槻箱彦一样啊。真实的,样刻——这样就够了,我决定相信你的话与你们的友情了。你知道学校是用正门那部机器来记录学生门到校及离校的时间。在这生活了两年,这种事应该知道吧。”“我知道啊。我也是才刚看到‘柜内样刻三年级08:17’这个冷冰冰的文字嘛,如果我记得没错,昨天是‘08:45’吧,我迟到了。”“回去呢?”“嗯?”“能不能请你收起你对我露出的呆滞表情?现在不是轻松对待这件事的时候了。我在问你,你昨天回家的时刻,请你回答我。”“嗯,昨天晚上是‘柜内样刻三年级19:15’吧,大概没错。”“迎槻也一样?”“一样啊,我们一起出来的。”“琴原也一样吗?”“当然。”“没错,正如你所说,这是当然的,不过这个时刻没什么意义,我现在想说的是‘一旦进入校园,就一定得出来’。但尽管如此,听好啰,是尽管如此喔——‘昨天晚上,数泽六人没有从校园回去的迹象’。”“……耶?”一瞬间,我抓不到病院坂所要表达的意思,但我马上就想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数泽的学生证在那之后并没有通过闸门。但要因此去推测鼎鼎大名的病院坂的意图,还是丝毫不得其解。“那又怎么啦?”“你还问那又怎么啦,看里你还很悠哉嘛。我这可是国府田老师那听来的,记录是这样的——五月三十一日,‘数泽六人二年级08:25’——接着便没有离校记录。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他忘了带学生证就是掉了吧?只要跟闸门旁的守卫讲一声,这样进出校园的话,就不会在机器留下记录了,不是吗?”“你是没在听我说的话吗?如果你认识为我说的话没有价值,尽管说没关系,这样我就会永远闭嘴了。听好了样刻,照你说的话,到校时的记录应该也没有才对。”“所以说……在校园失踪了,是吗?”“不可能,那种小事只要询问守卫就清楚了。而且要是那样的话,也不用特别调出记录,要真是如你所说——现在,这件事也不会在教职员室引起轩然大波,数泽的家人也不会打电话到学校来了。”“教职员室?家里打电话来?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啦?……怎么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因为是大事,所以重要。”我改变了我的想法。一般而言,这还不是会让人那么紧张的场面,但我昨天晚上找了数泽而且这还不是能和他人高谈阔论的关系。如果之后数泽没回家的话,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就产生了。病院坂的耳朵再怎么灵,也还是在今天早上知道这件事,那么,今天一大清早开始,教职员室以及校园所发生的骚动就是指“那件事”吧。“不过,所谓没有记录这件事——是指数泽没有离开校园腹地吧?”“当然啊,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个闸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突破的。不管怎么说,这所学校的保安可是跟监狱同等级,所谓的高科技,通常都只会在不必要的地方发挥功用。”“数泽会是躲在什么地方吗?”“一整晚?为什么?”“不过,不这么想的话也……”“有可能是在某种条件下被限制了活动,物理上——心理上——精神上?你想到的会是什么情况?样刻,在有限的选择下进行思考活动不就是你的家传绝学吗?”受了伤,而且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因为他被箱彦狠狠地大了一顿,所以这是有可能的?还是说,因为被打得落花流水而精神上大受打击,所以跑到哪去躲起来了——不过,这也不是一晚未归的“结果”,而是在结果之前,为了什么目的而选择的“手段”——搞不好是这样。不过要做出这种推测,我对数泽的了解显然还不够。不过至少我还可以现象得到最好跟最坏的情况,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机器的记录错误,或是数泽瞒着家人去哪儿旅行了。至于最坏的情况——“这就是刚才的问题嘛,‘你没杀了数泽六人吧?’你的知觉还听敏锐的嘛,你是在担心我吗?还是数泽?”“如果连这种事都要一再重复说明,我们的对话才得以进行且结束的话,我的一生大概就要完全耗在这里了。我当然是担心你啦,我连数泽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过。而且关于数泽的事,你好像一直很钻牛角尖。”“即使你是这么想,外人也不会知道,这可不是我个人的意见,这是任何人都会对你下的正式评断呢。”“或许吧,到了这种地步的确是无法轻易否认,不过啊,病院坂,这个问题已经在昨天大致解决了。我昨天应该就跟你讲,细节让我省略,简单来说我得到了箱彦与琴原的协助。”“原来是这样,你不是只有和琴原和好而已啊?”“昨天听你讲夜月的事就忘了讲。不过算是解决了。”“虽然是大致解决,不过已经比完全没解决好太多了,但还是没有真正解决。听到你和这件事没关系,我可是大大松了口气。你昨天先跟我说不就好了。不过,我还是很在意现在这种情况,我啊——只要看到这种不合理的事,心情就会差到受不了。”“你再怎么在意也没办法。”我能了解面对不合理的事心情会不好,因为这就像把问题抛弃不管,就像只在一字排开的选项前彷徨无助的狗,我可不想品尝这种滋味。但即使如此,病院坂的表现也跟平常不一样,总觉得她过度投入了,根本没有特地到教室来等我而让自己受苦的必要。就算是担心我好了,反正我早已跟她约好了午休会到保健室,要不然打通电话就好了嘛,或者也可以选择在走廊等我嘛真是的,看来病院坂是个一着急思绪就无法顺畅思考的家伙。这真是新发现。“你会不会太计较细微末节啦?这就叫瑙铢必较吧,还是说鸡蛋里挑骨头呢。我了解听到这些事后心里不舒服的感觉,不过就请你将担心放在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上。病院坂,你不是从来没见过数泽吗?”“或许吧,不对,应该是这样,你说得对。再这样下去,我就成神经病了,之前说过这就是我的老毛病,Peacemaker。”“所谓没神经的笨小鬼,不就是指一个人在学校过夜吗?而且啊,他那些多管闲事的家人也操太多心了,数泽真是被宠坏了,虽然现实生活中这没什么……而且也常见。”“你还真是积极呢,不过样刻,过度乐观的人跟傻瓜可是没两样喔。我是这么认为的。要是这件事牵连到足以动摇整个校园的大事时,你打算怎么办?”“就算如此还是比过度悲观好吧?苦恼饿哲学家在现代已经无法生存下去了喔。”“不过样刻你,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现在,在这状况下,不是其他人,正是你我之间最热门的话题人物——数泽,他目前下落不明——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这个嘛,听你这么一讲——”就在此时,我听见后门滑动的声音,并没有人敲门,不过回头看究竟是谁时,才知道她根本不需要敲门,她就是这间保健室的主人,校医国府田老师。国府田老师看来相当慌张,根本没注意到我这时应该是在教室里上课。“啊,病院阪同学!我现在得稍微离开一下学校,这里就拜托你啰!”国府田老师对病院坂这么说。保健室平常都是放空城的,她特地这样说,究竟是要去哪呢?病院坂则是不动声色,只是文雅地,像只猫似地点点头,回答了:“老师,我知道了,”接着又说:“国府田老师,你那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国府田老师回答:“体育馆二楼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真是恐怖,是谁的啊?”“才刚发现的,是二年级的数泽,那个头发很夸张的孩子,你们不认识吗?该怎么说呢——真是‘奇妙’,他看起来像是被杀的。”“所以我说嘛,柜内……。”病院坂黑猫用她自傲的猫眼看着我,并像是要挖苦我似地耸耸肩。我则是一面微微发出“哎呀呀呀”的声音,一面将目光别开。将目光移开病院坂后,我就直接进入发呆思考模式。看来事情已经陷入有点难以处理的状况了。虽然我曾设想许多状况,不过这倒是在我预料之外,我太天真了。不过至少在最底限,这样子在我与夜月间,有关与数泽的问题就一次通同解决了,彻彻底底地解决了。毫无选择的余地真是穷极无聊,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不过把这视为好事吧?我的运气真好,在我的人生中居然发生了这种事。那么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好呢?思考吧。侦察篇本小说含有暴力及怪诞表现。虽然这么说,但那不过是在“小说”的坚固牢笼中所产生的渺小约束;在不超脱规则及秩序下的愚昧信念。大多数的情况是:读者们在充分享受过暴力及怪诞后,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回到自身所属的世界、自己的世界、和平的世界。不论暴力还是怪诞,都只是娱乐,不过是纯粹的娱乐,那只是如此,就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不过这里的问题是,这个“就是如此”并不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的意思。明明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选择,但却因为被我们认定这就是唯一,所以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我们所谨选的“就是如此”。但这只不过是一无是处,像抒情般诗般的文字游戏,对现实问题毫无帮助、“毫无价值”,不过是在观念上又叠上一层观念的伪哲学。关于逻辑哲学与哲学的不同,病院坂以前好像有说过。她是这么说的:“逻辑学是理性;而哲学却是情爱。”对于这个唬弄别人技术一流,挖苦别人的技术更是一流的病院坂所说的话,我并不是不想了解,不过对她那种人,我则是想对她说——你啊,不适合逻辑学啦。虽说她的个性与其说是哲学家,倒不如说是科学家,不过她处理事情的方法,怎么都好像无法与逻辑或理性沾上边。特别是在那种观点下,不管是暴力或怪诞,与其说是逻辑倒不如像哲学;与其说是事理倒不如像是爱;。在我国中的时候,学级崩坏(注三十七)与少年犯罪这类事情曾掀起一阵旋风,甚至一度还被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不是这样啊。”、“时代背景啊。”、“社会环境啊。”大人们像是在悲叹般,抑或是与兴奋地在一旁幸灾乐祸。用一副很懂的表情谈论着“人际关系的疏离”怎么怎么了,“沟通能力”又怎么怎么了,虽然搞不好他们也忘了——不过真正被称为“少年”的我们,却只是冷眼旁观,觉得他们只是在搞些偏离主题的议论罢了。不对,我们并不想对他们的意见说些有的没的,因为我们无法找出任何能够反驳的证据。这就跟将儿童暴力归咎于动漫或电玩的情形一样,只要他们高兴就好了。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觉得他们的答案是正确的——但是,我们这些小孩并不觉得那些事有什么“偏离常轨”的。由身为“少年”、“小孩”的我们看来……至少由我看来,我并不觉得“少年犯罪”能与异常事态联想在一起,更不认为那会引起大骚动。实际上,我在小学时为了保护夜月而做的那见事——骚动的也只有大人,不论是我的同学,还是那位被害人……大家的反应都是“有这种事情喔”,别若无其事地接受了。即使夜月遭到欺负的事实被发现了,大人们搞不好会说:“那种好孩子为什么会被欺负呢?”对那群欺负她的人搞不好也只会说:“你们这些好孩子为什么要欺负人呢?”不管哪一方都是正确却又不正确的,而且不管是夜月,或是被我施与“制裁”的那群人,也只会觉得“你们什么都不懂”。不论是谁,都有可能成为被害者,也有可能成为加害者——这是我们从小学时代就深深了解的。从真实的层面看来,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大概也没有人会有“为什么会是我?”的想法吧,而只是一股脑儿地想着“为什么只有我”;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丝毫不会感到惊讶意外,只是“大概就这样吧。”而全盘接受。总之,世界不就是在无可奈何下才成立的吗。世界、世界、世界……世界,虽然口里讲的是这个词,但不仅是我或其他人,应该没有人会在讲到这个词时考虑到地球全体,甚至宇宙全体吧。由认知的观点来看,应该没有人想去聆听在地球内侧流动的潺潺流水声,即使在国际化的脚步下国与国的界线消失了,但在人们的脑中,或许该说在人的心中,所认知的地球还是太过宽广了。因为人类光是要努力把握自己的事情就忙不过来了,所以便将世界局限于家人或朋友,学校或职场,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存在与近乎无限大的世界中极度的个人世界,不过是在坚固牢笼中所产生的渺小约束;在不超脱规则及秩序下的愚昧信念——个人的,世界。这么说来,根据书本的性质……描写个人日常琐事的故事,就是“小说”吧。这样一来,就不必特地改变讲法了。本小说含有暴力场面及怪诞表现,“含有”。吱——的一声,门开了。“找到柜内样刻了!”“——是琴原啊。”“早安——”“已经中午了吧。”“对刚睡醒的人要道早安。”“你别站在那啦。”“会看到内裤吗?”“被阴影挡到了。”“啊,你在看太阳是吧。”“太阳是不能直视吧。我看的是,天空。”“天空啊,真像个小孩子。”“虽然我也是在看内裤。”“色狼——”琴原一边笑着,以便在我身边——樱桃院学园东校舍屋顶的磁砖地上——躺了下来,连提醒她“制服会皱掉”的时间也没有。算了,反正不是我的制服,也不是夜月的制服,那是琴原的制服。基于某种规定,拥有者有自由使用所有物的权利,所以这不是我该干预的。琴原并非望向我,而是仰望天空,湛蓝的天空,虽不是一朵云也没有,但却有一种清澈的蓝,亮得刺眼的太阳,只是望着它就很舒服;只是望着它,就会觉得世界很和平;只是望着它,心情就会爽快起来。这种事只不过是错觉罢了,天空会是蓝的只不过是因为空气中有尘埃在飞舞罢了。“天气真好,柜内。”“的确不差。”“你为什么要跷课啊?”“你不也一样。”“我是因为头在痛。”“用词重复了。”“我可是没用错喔,虽然说‘肚子在头痛’那样是一定错的。如果说用词重复不好的话,那‘孤独一人的人’这句话也不能用啰。”“什么狗屁理论。”“‘我喜欢女子’也不行吧。”“就说是狗屁理论了……”琴原一边呵呵笑着,一边站了起来。看来,她并不是特别对天空有兴趣而来屋顶,我也一样,也不是因为想看天空,所以才跷课来屋顶躺着,但被问到有什么其他目的时,我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目的……没错,现在的我由各方面来看,的确没有目的;没有课题;也没有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对这状况感到非常棘手,该怎么说呢……就像考试时间明明还有一半以上,却已经把全部题目都写完的感觉……我可不会这样做。现在的我没碰上任何问题——不管是关于妹妹夜月的……还是关于这位琴原莉莉丝的。“嗳——柜内。”“什么事?”“你难道什么都不怕吗?”“这个嘛,即使是我也一定会有害怕的事吧。”“明明校园仍是一如往常——和上周完全没有不同,却因为死了一个人,我就觉得四周景物都变了样。”“有改变吗?”“该说是晴天辟易吗?”“霹雳啦。算了,这种状况讲辟易也通。”“该怎么讲呢……总觉得好像变成哪里死了人都无所谓。虽然这样讲有点夸张。你看,越过这个栏杆,碰——地一声跳下去的话,就会死了呢。”“……”“从校舍的高处跳下去的话,就会死翘翘了呢。”“……”我刻意选择沉默,等了两秒才开口。“琴原,你是因为认识数泽,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我可是觉得学校毫无改变;而且虽然越过栏杆就会怎样,但我可一点也没想过越过栏杆。”“……也是吧。”琴原露出微妙的表情,身为女孩子,她这种表情绝不是看久了会让人心情愉快的表情。我看不下去了,便站起身来,站在琴原面前,停顿了一下后便开口。“琴原,你在怕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不像你头脑那么好,所以没办法表达得很好嘛。不过,如果不讲重点直接进入结论的话,我……我,害怕死亡。”“害怕死亡?”“啊……不对,刚讲错了,不是那样,那不是我要说的,这个嘛……订正一下,我……”琴原一面像是在自嘲般笑着,一面说着:“我是害怕被杀。”“……”害怕死亡与害怕被杀,虽然两者之间没什么差别,但一旦仔细考虑,就会发现有极大的差别。我在读着江户川乱步的小学时代,就已经意识到两者的差别了;意识到平常不会去意识的差异。这么说,对琴原而言,数泽的死——就带着能与我读书经历相匹敌的意义吗?人被杀了,认识的人被杀了,的确……这个事实的确带有那种程度的意义吧。“但是,你不会被杀啊。”“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呢?”“因为,你没有会被杀的理由,根本没有嘛。”“那数泽同学也没有啊,的确啦,他是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或许可算是个问题学生吧……难道就可以因为这样,而认为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吗?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一定没有会被杀害的理由吧。”这个人果然伶牙俐齿,但我并不打算将其视为愚蠢而嘲笑她,如果能抱持这种想法、这种认知活下去……但世上并没有那么美好的事。“没有理由的杀人吗?的确是,就算有理由,杀人也不会被允许吧。说什么理由还是动机,别傻了,不管是多小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什么事的原因,所以——”“所以说,就算是我,也有可能毫无理由地被杀。在某一天,连理由也没有就突然被杀。是这样吧?没错吧?一定是这样。”“被谁杀?杀了数泽的人吗?”“没错,或许吧。因为,从犯人的角度来看,既然已经杀了一个人,接下来不管杀了多少人,感觉都是一样的吧?既然已经決堤了一次了,接下来只能无止尽地错下去,是这样说的吧。”“或许是吧。虽然不知道杀了数泽的家伙是不是第一次杀人,不过,你讲的应该对吧。”“所以说——”“但是,那已经杀了一个人的人与一个都没杀的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害怕杀人的人,为什么就不怕没杀人的人呢?就算是杀了一个人的人,在过去也是从没杀过人,不是吗?每个人都有第一次,不经历过第一次就无法成为有经验的人。害怕杀人者与害怕人类的意思一样,会杀人的人不管做什么就是会杀;不杀人的人不管做什么也不会杀,就算杀了一个人,不会杀人的人也还是不会杀;就算一个人也没杀过,会杀人的还是会去杀吧。不管是杀人的人,还是不杀人的人,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喔;无论对谁而言,杀人的与不杀的都是一样。琴原莉莉丝,就算你不担心,世界也还是一样,我与你一直都活在这被构筑好的世界里。琴原,你这只是无谓的担心,世界至今从未改变,世界一直都是那样。如果说有改变,那就是你所站的位置喔,琴原。只是你的认知改变了,世界可是从未改变。你就放心吧,只要放心就好。你的世界如同往常一般,只是有个结束任务的人退场休息罢了。这种事过去曾有过,在未来也一定会再度发生,这不过像是举了个例子般,而你也只不过是放入过多的感情罢了。”“……”“怎么了?”“这种讲法……真过分。”“过分?”“很过分喔。”“也许吧。”“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你曾跟数泽同学有过争执,因此我才觉得这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像我……吗……虽然我认为我从以前就是这种人,从以前开始,我就已经对你讲过很多类似的话了吧。‘喜欢嘲讽人,总是和人离得远远的’。这好像是什么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吧。”琴原露出苦笑。“——我在那句话之后有加上‘不过,事实上很温柔’喔。”“‘事实上很温柔’啊——琴原,你觉得‘事实’是什么意思呢?”“所谓的事实,只不过不是谎言罢了,绝不是指真实的事物。这个世界绝大部分都是由比‘事实’还要带有真实意味的谎言构成的。”“构成……”“我是由欺瞒所构成的。”没错,就是如此,在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后得到的,也一定还是这个答案吧。我们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由无可奈何的欺瞒,与仅存少许的真实所构成的,还是在相当粗略的构造下,极其晦暗的构成。面对这种情况,只能默默承受。这还真像我。如果想要完全套用这个表现,那么那个令人悲伤、不舒服的存在,一定与我完全吻合吧。“应该是谁杀的吧。”“琴原这么说着。”“应该是谁把数泽同学杀死的吧。”“我怎么知道啊。既然被杀。饿,那就应该有人杀了他吧,或许你会觉得我很无情,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跟数泽不过才见了两次面,而且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根本不怎么在意他……和你不一样呢。”“我——”话才说一半,琴原便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表情似乎有点难过。这时我觉得不妙了,在这样下去的话,简直就是在迁怒嘛。迁怒,是指我吗?为什么我非得涉入呢,而且,对方还是琴原,琴原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能说。这种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虽然不是无法忍受,但是对琴原而言,这种沉默应该是难以忍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