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幕将周瑜因孙策晚归,率亲兵五百前来寻找。正像孙策所说,光武帝的神灵早早降下奇瑞,护佑孙策。 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天上突然浓云密布,降下沛然大雨。 真乃神雨。 两军各自退兵,人马喊声也随之消失。然后,山谷的天空上架起五彩虹桥。 第二天,孙策拂晓早早下山,攻到敌军阵前,一心想着:“今天定要见到刘繇首级,生擒太史慈。”于是高声叫道:“嗨——太史慈,敢来相见吗?!” 孙策让士卒把自己昨天跟太史慈单打独斗时,从他手中夺来的短剑绑在旗杆上高高挑着。 “一个武将,丢了重要的佩剑逃命去了,不知羞耻吗?看哪,敌我将士看哪,这就是太史慈的短剑!”孙策嘲笑侮辱道。 于是刘繇军中也高高地伸出一根旗杆。一看,上边绑着一副头盔。 “哎——孙策没有受伤吗?”太史慈驱马来到阵前,朗声回敬道,“你啊,看哪。这里挂着的,不是你的头颅吗?一个武将,把头颅交给敌人,挑在竿头晒太阳,还有何话可说?!……啊哈哈哈……哇哈哈哈……” 十一 小霸王 “好!今日就要一定昨日之胜负。” 在阵前众目睽睽之下遭到太史慈嘲笑,年少的孙策跃马而出。 “等等!”心腹程普慌忙拦在孙策马前,“不可上敌人伶牙俐齿的当,轻率出战。你有更大的使命。”说着把孙策推回去。 孙策的战马跃跃欲试。程普把缰绳交给其他大将,自己前去迎战太史慈。 太史慈一见到他,不跟他打,放话道:“东莱太史慈未带斩杀尔等小辈的刀。趁还未被我的战马踏死,速速逃回去吧!叫孙策出来。” “哎呀,黄毛孺子,信口雌黄!”程普大怒,径直打来。 这时,初战未酣,刘繇却突然鸣金收兵。 “发生了什么事?”太史慈收住戟,迅速退去,但却心中不平。他一见刘繇,就忍不住诘问道:“真可惜!今天正要设计诱来孙策……究竟出了什么事?” 刘繇表情痛苦,声音颤抖地道:“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事啊!城池已经被攻下啦。都是因为你们一心只顾眼前的敌人。” “什么?!城池?”太史慈大惊。 一问才知,不知何时敌人分出一部分兵力,朝曲阿而来,从曲阿方向进攻了刘繇的大本营——零陵城。 而且,另有一人叫陈武,字子烈,庐江人氏。陈武与周瑜同乡,曾经相通,以为“时机已到”,渡过江来,与孙军汇合,一起进攻刘繇的空城,立时攻陷。 无论如何,失去重要的根据地,刘繇狼狈也属当然。 “既然如此,只能撤到秣陵(今江苏南京南面的凤凰山),全军防守。” 全军一夜之间撤尽,如秋风般狂奔而去。 他们一路疾驰,疲惫不堪,当夜露营。不料孙策兵马突然前来夜袭,原来尚未四分五裂的残兵,又在这里被打得四处逃散。 一部分逃兵逃进秣陵。孙策围住秣陵,听说敌将刘繇了解到牛渚薄弱,逞强来攻,便道:“来吧,袋中之鼠!”立即掉转马头,进攻刘繇侧翼。 这时,敌军猛将于糜破釜沉舟,前来迎战。孙策手擒于糜,抱在鞍侧,悠然撤回。刘繇旗下有一豪杰叫樊能,见状驱马追来,道:“孙策且慢!” 孙策回头道:“想要这个吗?!”说完把抱在手上的于糜身体猛地一勒,于糜眼睛迸出。孙策把尸体砸向樊能,樊能跌下马来。 “去冥途吧!做个好伴儿!”孙策从马上挺枪刺杀樊能,又给于糜胸前一枪,然后利落地回到自家阵地。 作为最后一计尝试的奇袭归于惨败。非但如此,引为依靠的于糜、樊能二将也在眼前被孙策杀死。刘繇灰心道:“大势去矣!”遂与仅剩的残兵逃往荆州。 一方之雄刘表仍然健在,就在荆州。 刘繇起初退兵秣陵,打算重整阵容。但一败再败,全军彻底支离破碎,连他自己都失去了抵抗的气力,所以落荒而逃,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不得已道:“既然这样,投靠刘表吧。” 刘繇的军队沿途丢弃在荒野的尸体超过万余。 “刘繇不值得依赖。”看透刘繇,前来孙策寨门投降的兵卒络绎不绝,不知其数。 但刘繇不愧是大藩,部下中也有残党不屑于投降,会合于秣陵城,在那里发誓玉碎,道:“打一场华丽之战!” 他们是张英、陈横等人。 孙策一路扫清沿岸的残兵败将,很快逼近秣陵。 张英从城中箭楼眺望敌军模样,发现敌军已经攻到护城河边,敌军中有一员特别惹眼的年轻将军正在指挥,雄姿英发,“啊,是孙策!”他赶紧弯弓搭箭。 不偏不倚,一箭射中年轻将军的左面大腿。将军从马上轰然跌落。周围的兵士“啊”地一惊,骚动起来,跑到将军身边。 中箭的正是孙策。 孙策站不起来。许多兵士把他的身体扛起来,隐藏到自家阵营中去。 当夜,攻城大军撤退五里设下营寨。寨中寂然,夜雾如墨,处处丧旗低垂。 “要害处的箭伤加重,可悲啊,孙将军过世了。”连最底层的士卒都悲伤痛哭。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猜想要么暂时秘不发丧,不日奉柩撤回,要么确定下葬之地,在战场山地举行临时葬礼。 秣陵城中派出来打探的细作早已回去,告知张英道:“孙策死啦!” 张英拍着大腿,向众人夸耀,道:“是吧!中了我的箭,无人有救!” 但陈横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再次放出探子侦察。探子早晨看到,许多附近村民抬着一口重得吓人的棺材朝寨门走去。 “不会错的。孙策的确一命呜呼啦。好像今日就要举行临时葬礼,正在悄悄准备。”探子如实复命,不带半点怀疑。 张英、陈横对视一下,莞尔笑道:“干得好啊!” 是夜,星辰寂静。 一队兵马隐蔽地在野外蜿蜒行军,宛若流水。 队伍吹着哀婉的铜角,打着羯鼓,敲着钲板前行。 送葬的音乐在黑暗中流淌。兵马默然,萧萧刮过原野的风也在哭泣。 簇新的灵柩被围在一簇火把中央。 悼旗飘扬,面面墨黑。 “啊……”走在灵柩前后的诸将不时仰天叹息。 见孙策战死无疑,遗骸就要被悄悄埋葬,当天早已探知此事的张英、陈横二将高举旗帜,突然袭击了送葬的队伍。 刚才看上去还是草、石,这时却变成了军队高喊着袭来。 原以为已经失去巨大支柱的孙策大军会多么狼狈,却不料送葬队伍立即分为五列,编成整齐阵容。 “休要走了张英、陈横!”高声号令传来。 张英大惊,道:“啊!敌军有所准备!看他们不哭不闹,也许有什么计谋。” 他边战边告诫自己人,不可轻率从事。可是,他们本来就是从秣陵城内倾城而出的小股部队,很快就被击退,争相撤退,道:“回去!回去!撤回城里去!” “孙策在此!秣陵城已经落入我军之手!尔等欲往何处去?!” 正在此时,途中树林里冲出四五个骑马武将,在黑暗中大叫着拦住张英的去路。 “几个敌人,不过尔尔,打散他们冲过去。”张英虽然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还是一边命令部下,一边血战冲杀。 “你就是张英吗?” 这时,有一骑年轻武将从正面跃马奔来。 张英定睛一看,正是昨日自己在城中箭楼上一箭射中的孙策。 “啊呀,都说死了,原来是装的!” 张英大惊,拨马便逃。 “肤浅的家伙!”孙策大喝一声,策马从后面撞向张英坐骑的臀部。 顿时张英的身体血喷三丈,脑袋不知飞向何处。 陈横也被斩杀。原来这是孙策深思所设之计。人马直接向秣陵城进军,先行攻入城的自己人打开城门迎接孙策。 大家欢呼胜利,三呼万岁。这时,长江之水已经泛白,凤凰山、紫金山的山峰已经朝阳掩映。 孙策即日公布命令,安抚民心,把部分兵马留在秣陵,径直攻打泾县(今安徽宣城市西)去了。 从这时起,他的骁勇之名一时间流传甚广,人们都称呼他为“江东孙郎”,或敬畏地称其为“小霸王”。 十二 日晷 就这样,小霸王孙郎之名势如旭日,江东一带几无不慑服其武威者。然而,就在此地,还残存着一股势力,就像坚固的牙齿一样深深扎根在牙龈——旧有领地上,顽强固守,不能轻易拔掉。 此人便是太史慈,字子义。 主公刘繇落荒而逃,不知去向之后,他仍不变节,搜罗散兵,据守泾县,继续抵抗。 孙策昨日还溯九江而上,今日却已下秣陵,明日便进兵泾县,名副其实是南船北马,连连征战。 “虽是小城,但城北一带是沼泽地,城后靠山,易守难攻。听说城中兵马只有两千,但既然战到了最后,一定都是决死之兵。” 孙策虽然来到泾县城外,但并不自恃优势。相反,他把进攻的兵力配备在很远的地方,慢慢打探城中情况,告诫大家道:“不可轻率靠近!” “周瑜。” “在。” “我问你,如果是你下令,你将如何攻陷此城?” “很难。得有作出巨大牺牲的准备。” “你也认为很难啊。” “只有一计可以考虑,那就是选一位不惜死命的大将,招募十个决死壮士,挑着易燃的树脂和油布,趁有风之夜潜入城中,四处放火。” “能潜入城里吗?” “人多了会被发现。” “可是城墙高大……” “攀登城墙,如果得法,就没有攀不上去的。” “可是……派谁去呢?” “陈武可以胜任。” “陈武刚刚来降,是将来可用的大将。派他赴死,实在可惜。更加可惜的是太史慈这个人物,尽管他是敌人。希望将他生擒,为我所用。” “那便这样如何?城中见到火光,便同时从三个方向进攻,不让敌军喘息,只留北门,兵力故意安排薄弱。太史慈一定会从北门打将出来。他一旦出城,我们就盯着他一人穷追不舍,在前方设下伏兵。如此一来……” “妙计!”孙策拍手道。 陈武招募十个手下组成敢死队。听说如果完成任务活着回来,一跃拔为队长,统领百人,还有丰厚恩赏,所以许多人报名参加。 陈武从中选出壮丁十人,只等刮风之夜。 不久,无月黑风之夜来了。 壮丁身背油布、树脂等物,陈武则轻装出发,一路匍匐,钻过草地,悄悄摸到敌人城下。 城墙不是石墙,而是用高温火烧制的一种土砖砌成,墙厚一丈有余,高数十丈。但是经过数百年风吹日晒,砖与砖之间已经长出草来,土质剥落,小鸟筑巢,墙面相当败坏。 “喂,各位!我先攀上去,把绳子放下来。你们蹲在原地看着敌兵步哨。知道啦?别出声!一动敌人就会发现。” 陈武训完话,只身一人登城。他把匕首插进砖缝,当做脚蹬,一步一步,边用匕首做梯,边脚踩梯子攀缘。 “起火啦!” “失火啦!” “怪火啊!” 钱粮仓库、城楼下面、书楼底下、马厩……各城门的守兵一下子同时大叫。 “不要吵闹!是敌人的计谋!不要慌张,灭火便可!”城将太史慈在指挥台上大声呵斥,指挥灭火。但城中已经大乱。 嗖—— 哧—— 箭矢掠过太史慈的身体。 风大夜黑,太史慈在指挥台上几乎站不住。 各处火势防不胜防。一处还在灭火,另一处又着起火来。大火转眼燎原开去。 非但如此,喊声、战鼓声、急攻的钲声从城池三面乘着烈风一齐迫近,城中守兵哪里还能灭火,就像釜中豆粒一样狼狈不堪。 “打开北门,突围出去!”太史慈跑下指挥台,命令部将,接着又道,“突出城外,与孙策决一雌雄!敌军为了围城,兵分三面,北面兵力薄弱啊。万幸啊!”说着,他顶着烈风向城外冲去。 被大火包围,又受到太史慈激励,釜中的豆粒当然也就溢了出来。 可是,不知为何,看上去薄弱的城北之敌,人数众多,出乎意料。 “看啊,太史慈出来啦!” 相互一声招呼之后,乱箭便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倾注而来。太史慈的兵马还没见到敌人的影子,就遭到重创。 “上啊!上啊!突破敌军主阵地!”太史慈毫不畏惧,大叫着独自奋战,却没有几个将士跟着他。 就这几个将士,不是倒下就是逃散。太史慈环视周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罢了!如此而已了。”回首火焰中的城池,他紧咬嘴唇。既然如此,就回老家东莱黄县隐居起来,再待天时吧。 他决心已定。 他顶着疾风、冒着乱箭,暗夜飞驰,向江岸奔去。 这时,他的身后。 “休要走了太史慈!” “太史慈且慢!” 长夜在黑暗中吼叫,烈风裹着啸声袭来。十里、二十里,不论太史慈怎么跑,后面就是紧追不舍。 此地沼泽、湖泊、水塘非常多。长江水涌进芜湖,芜湖水又分别流进旷野无数的水洼里。所以他好几次迷路。 “糟了!” 终于,太史慈的马一脚踏进沼泽,身体被抛进芦苇丛中。 四周的芦苇丛中立即伸出无数钩挠。 带砣儿的绳索、带钩子的锁……把他的身体缠绕起来。 “完啦!” 太史慈被生擒。 他被五花大绑着押去孙策大寨。途中,他几次仰望流云飞逝的天空,眼中含着悲愤的泪水,道:“遗憾啊!” 不久,太史慈被押到孙策大寨。 “万事休矣!”太史慈断念,从容坐上首座,闭上眼睛。 这时,有人撩开帐幔,像迎接朋友一样熟稔地道:“啊,久违久违啊。” 太史慈双目半睁,看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敌军大帅孙策! 太史慈毅然道:“孙郎啊。快快砍下我的头吧。” 孙策快步走上前来,道:“死容易,活却难。你为何急着要死呢?” “不是急着要死,到了这步田地,我一刻也不愿受辱!” “你何辱之有?” “败军之将,不必多言。足下也不要问没用的问题。就请拔出你的剑,一剑砍下头颅,欣赏我的血雾吧。” “不不。我素知你的忠节,不认为看着你的血雾会感到快乐。你自卑自己是败军之将,但败因却非你所致,而是因为刘繇愚昧。” “……” “可惜啊!你资质英敏,却未遇明主啊。蚕在蛆虫之中,自然无法吐丝作茧。” “……” 太史慈无言俯首。孙策弯下膝盖,为他松绑,又道:“怎么样?你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献给更有意义的战斗和自己的人生吗?或者说,你愿意到我帐下做事吗?” 太史慈爽快地道:“我服了。投降了。请将我这愚钝之才置于你的旗下,发挥点作用吧。” “你真是个爽快人!得体而不失体面。我喜欢你的爽快。” 孙策拉着太史慈的手,把他迎进自己帐中,说起笑话,道:“我说,上次在神亭战场上,我们酣战一场。当时,你是不是在想,再继续单打下去,你就会战胜我孙策啦?” 太史慈大笑,道:“啊呀,结果会怎样呢?胜负难卜啊。”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我输了,我会被你绑了的。” “当然啦。” “要是那样,你会为我松绑,像我对你一样,饶我一命吗?” “不会吧。真要那样,怕保不住你的脑袋。就算我有心,刘繇也不会饶过你啊。” “哈哈哈哈……说得是。”孙策大笑道。 孙策大摆酒宴,二人依旧相谈甚欢。孙策对太史慈道:“从今往后,关于打仗的谋略,我会多多听取你的意见。你有良策,还请指教啊。” 太史慈谦逊道:“败军之将不言兵。” 孙策驳道:“此言差矣。请看昔日韩信。韩信也向降将广武君问计哪。” “如此说来,我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好计,但愿献一愚计,表示我已经成为你帐下一员……不过,我的话恐怕不合将军的心意啊。”太史慈看着孙策的脸,面含微笑。 孙策也微笑道:“哈哈哈哈……你是说即使你进言,我孙策也没有度量采用咯?” “是啊。”太史慈点头道,“我担心。不过我还是要说说看。” “嗯,我听着。” “也不是别的。跟随刘繇的将士后来找不到值得依靠的主子,已经四散流离了。” “你是说残兵败将啊。” “简单地说他们是残兵败将,就会产生无视他们的倾向,把他们当做弱而无能的群体,但他们中间却混杂着不得天时、弃之可惜的大将之才和兵卒。” “嗯,那你进言叫我怎么办?” “现在,请你把我太史慈放了,让我恢复自由,我便前去说服这些残兵败将,让他们放弃旧主,从良选择,如此便可为你带回三千精兵,将来必为你之后盾……然后让他们当你的面宣誓尽忠。” “行,你去吧!”孙策当即允准,显出度量,“不过,从今天起,三天后的午刻(正午)必须回来。”孙策叮嘱道。随后给他一匹骏马,把他放出大寨。 第二天早晨,部下诸将不见太史慈身影,奇怪地询问孙策。孙策告诉他们,昨晚听从太史慈进言,放他三天。 “什么?把太史慈放了?”诸将无不哑然,认为是放虎归山,把好不容易才生擒装进笼中的猛虎放跑了。 “太史慈的进言恐怕是假的。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孙策摇头,笑他们道:“说什么呢?!他一定会回来的。他是信义之士。正因为我这样认为他,才可惜他的性命。如果是毫无信义、不再回来之人,再也见不到也就不可惜啦。” “啊,看结果吧。”诸将仍旧不信。 到了第三天,孙策让人在寨外竖起日晷,派两个兵卒观察日影。 “辰刻已到!”执勤的兵卒每过一刻都来向孙策报告。过了不久又来报:“巳刻已到!” 据闻,日晷是秦始皇时首先在军营中使用的。后来的《宋书》中有何承天掌“表候日影”的记载。明代有测影台。这些都是日晷不断发展的产物。 东汉时代,日晷当然还很原始。在沙上垂直竖起一根竿子,用竿子的影子长度计算时刻。 记录方法,有在沙地四周铺板记录影子的,也有在墙壁上记录日影的。 “午刻已到。” 报时的执勤兵卒向大帐里大声报告之后,孙策叫上诸将,用手一指道:“请看南面!” 果不其然!太史慈率三千人马准时出现,从远处原野卷起一阵漫天草末土尘,飞驰而归。 有感于孙策的慧眼和太史慈的信义,刚才一直在怀疑的诸将此时也不禁击掌欢呼,迎接太史慈。 十三 名医 江东也已暂且平定。 军力日益增强,威风吹遍远近,孙策的大业可以说就此登上一个台阶。 “现在十分重要。现在,我应该做什么?”孙策自问自答,“是啊,该接来母亲了。”他得出答案。 自从顶梁柱孙坚死后,孙策的老母和其他家人就长期蜗居在曲阿偏僻的乡下,饱受各种迫害。 珠帘舆,锦盖车。 他还加派众多大将和护卫兵去曲阿之地,迎接老母和其他家人。 孙策把老母奉养在宣城,久违地牵着她的手,道:“您可以放心地安享晚年啦。孙策已经长成大人啦。” 已经白发苍苍的老母大喜过望,反倒一个劲地啜泣,道:“亡夫倘若在世……” 孙策对弟弟孙权道:“我把大将周泰派给你,你要守好宣城,替我孝敬母亲。” 说完,他再次出征,争霸南方。 他每攻取一地,首先立即布告治安,取得民心。 他正明法纪,拯救贫民,扶持产业,对性质恶劣的违法者则严惩不贷。 “孙策来啦!” 就这一句话,良民闻声急忙让路,拜于路旁,刁民闻声却失魂落魄,销声匿迹。 “孙郎爱民,纳用信义之士。” 许多以前丢弃州县官府城池、逃遁山野的官吏了解到这一点,纷纷回乡,申请任官,络绎不绝。 孙策还录用文官,人尽其才,使他们为和平复兴尽心尽职。 他还亲自南征,以图今后治安。 当时吴郡(治所在今江苏苏州)严白虎自称“东吴德王”,作威作福,听说孙策就要袭来,已经取道南进。 “啊呀呀!不得了啦!”全军骚动。 严白虎之弟严舆,把兵派到枫桥(今江苏苏州附近),进行防御。 “区区小城!” 这时,孙策亲自来到前线,打算一举突破。张纮劝道:“大将一身乃三军性命。你当在中军,自重天授之身。” “是吗?”孙策纳谏,吩咐大将韩当为先锋。 陈武、蒋钦二将乘小船绕到枫桥后面,夹击敌军。严舆支撑不住,退入吴城。 孙策迫近吴城,不让敌人喘息,立马护城河畔,指挥大军进攻。 这时,吴城高高的箭楼窗户里,有一位貌似大将的汉子探出半个身子,左手扶梁,右手指着孙策,言语龌龊地破口大骂。 “可恶的家伙!” 孙策回望身后,见太史慈已经弯弓搭箭,定睛瞄准。 太史慈的手指把弦一放,嘭的一声,离弦之箭,不偏不倚,扎在箭楼大梁上。而且把貌似敌军大将的汉子的手钉在了梁上。孙策击鞍赞道:“漂亮!”全军个个有感于太史慈的本领,欢呼快哉。那声势,已经压过吴城。 手被太史慈漂亮的一箭钉在箭楼梁上,大将发出哀嚎,挣扎着道:“谁为我快快拔下此箭?”很快有兵卒跑过来,拔下箭来,扶他下去。 这个大将成为大笑话。太史慈却远近闻名,被传颂为:“近来最好的射手啊!” “岂可受此侮辱!”盘踞浙江一方多年,一向自称“东吴德王”的严白虎,多年以来的自负开始动摇。 看看来者,统帅孙策及旗下将星,个个年轻,令人称奇。 新时代诞生的新锐英雄群体,斗志旺盛,并辔而来,蔚为壮观。 “严舆,我有一计啊。”他回头看着胞弟,双臂抱胸道。 “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呃,隐忍一时耻辱,趁还没有受到更深伤害之前,讲和吧。” “投降吗?” “把虚名让给他,只要我们掌握实权就行。他们年轻,不会有深谋远虑。讲和之后,我自有办法。” 严舆作为胞兄的讲和使者,很快来到孙策军中。 孙策接见,道:“你就是东吴德王的弟弟吗?原来如此……”他不客气地瞅着来使的脸,马上着人设酒宴,劝酒道:“来吧,边喝边谈吧。” 严舆暗自观察,心想:“好个飒爽英姿,不愧人称江东小霸王,但却乳臭未干啊。不过是个理想主义者,忽得天时,手握兵马,得意忘形罢了。” 他轻看了对手的年轻,一个劲给孙策戴高帽。 酒到半酣,孙策出其不意,莫名其妙地问道:“事到如今,你却无动于衷咯?” “事到如今是何意?”严舆反问道。 孙策拔剑,砍断他的椅腿,道:“这就是事到如今!” 严舆仰面摔倒,大惊失色。 孙策捧腹大笑,道:“所以我才有话在先,可你……”他一边数落摔倒的一方,一边收起剑来,把手伸给受到惊吓、面色苍白的严舆,道:“好啦,起来吧。酒后的游戏而已。……东吴德王的使者,你的兄长究竟给我孙策开出什么条件讲和?听听你们的意向。” “家兄说……”严舆忍着腰痛,重整威仪道,“就是,那个……与其无益而战,损兵折将,不如与将军长久和睦,平等共分江东之地。家兄之意就在于此。” “平等?!”孙策抬眦骂道,“汝等轻贱之辈也想与我们平等分治江东吗?太自不量力!滚回去!” 见讲和不顺,严舆默然,准备返回。孙策从后面扑上去,一刀砍落他的头颅,鲜血四溅。 “捡起来,回去吧!”孙策拭剑,转向在一隅发抖的严舆随从,指着滚落在地的严舆首级,叮嘱道,“我方的回答就是他的脑袋。尔等回去,可如实向严白虎报告。” 随从抱着主人的首级逃将回来。 严白虎见弟弟身首异处地回来,与其说是想报仇,不如说为孙策激烈的挑战而战栗。 “孤军战斗,势必危险。”他想。不如暂且退兵会稽(今浙江绍兴),拜托浙江诸雄,再图计策。 他心惊胆战,半夜突然弃城而逃。 攻来的太史慈和黄盖等人穷追猛打,大获全胜。 昨日的“东吴德王”,现在却威风全无,所到之处被追兵痛打。途中他威逼民家凑粮,躲避山野,总算到达会稽。 当时,会稽的太守叫王朗。王朗要帮严白虎,调出大军,试图抵御孙策的侵入。 王朗臣下中有叫虞翻字仲翔的进谏道:“天时到了!逆时盲动,只会自取灭亡。请避此役。” “天时为何?”王朗问道。 “天时乃时代浪潮。”王朗话音未落,仲翔答道。 “你是说叫我任凭外敌侵略而袖手不管咯?” “请把严白虎抓起来,献给孙策,与他结谊,以图安全。这叫顺应时代方向。” “休得胡言!会稽王朗怎能低三下四地献媚于孙策呢?会成为世人笑柄的。” “非也。孙策尊崇信义,广布仁政,近来民望赫赫。相形之下,严白虎骄奢淫逸,多行恶政,未行一件善事。他还是个思想保守的旧时代人。你不出手相救,他也会随着时代而灭亡。” “不不。严白虎与我旧交颇深。孙策是打乱我们和平的外敌。这时才要联手打击侵略之贼。” “啊,你也将无用于下一个时代。” 仲翔长叹,王朗暴怒。 “你这家伙,希望我灭亡吗?!我不想见到你。出去!”王朗下放逐令。 仲翔甘愿流亡。 被逐出宅邸时,他未携一物,只是嗫嚅道:“你也不想被没有主心骨的主人豢养吧。”把平时养在笼子里的云雀连笼子抱出来,离开了会稽。 他对王朗所说的时代风浪,一方面网罗到了隐居山野的贤人,另一方面又把身处官衙武府等旧势力中的许多贤人赶进了山林。 仲翔便是被赶进山林的贤人之一。 他默默地走在原野之上,寻找隐居的草庐。 来到乡下一座无名山前,松一口气,道:“你也回故乡去吧。”说着,把笼中小鸟放飞到蓝天中去。 仲翔微笑着,目送小鸟融入蓝天。他看到的小鸟身影,与自己坚持活下去的身影一模一样。 就在仲翔放飞的笼中小鸟飞向广阔天空时,在下界,会稽城守兵与潮水一样的攻方之间已经反复激战数日。 一天,会稽太守王朗打开城门,亲自在战尘中驰骋,大叫:“黄口小儿孙策!敢到我面前来吗?!” “孙策在此!”一位年轻将军,形似鹎鸟,应声而出,剑甲锵锵,来到王朗眼前。 “哦,你就是搅扰浙江和平的不良青年头目?” 孙策听也不听,回道:“老猪!不必多言!尔等贼人吸食民脂民膏,养肥自己,慵懒贪婪。我等大军前来,就要把你们赶出引以为荣的老巢!睁开眼睛吧,快快献出城来!” 王朗大怒,扑上前来,道:“不要自说自话!” 孙策正要挺戟交战,身后一位旗下跃马而出,道:“将军,斩猪焉用王剑?”说着,挺枪直指王朗。 此人正是太史慈。 啊呀呀……王朗旗下也有周昕跃马而出,直取太史慈。 “休要走了王朗!” “拿下太史慈!” “包围周昕!” “活捉孙策!” 双方喊声交织,一阵激烈混战。不知何时,孙策军中周瑜、程普二将已经绕到背后,堵住退路。会稽城的军队全军大乱。 王朗好不容易撤回城里,保住一命,但却损失惨重。此后,他紧闭城门,形似蝾螺,吩咐“不许轻率出城”,集中兵力,专心防御,一动不动。 东吴逃来的严白虎就躲藏在城内。他也认为:“孙军远道而来,如此一月过后,兵粮必乏。他们不适合久战,只要巩固守备,孙策自然就会黔驴技穷。”于是承担起一方守备,高筑城墙,精心防备。 果然,孙策对此束手无策。不论如何挑战,城里兵马就是不出。 “麦子尚未成熟,运粮路途遥远。就算抢夺良民的储蓄充当兵粮,不日也会用尽,而且,我们的大义也将名存实亡。如何是好?” “孙策啊。我有一计。” “哦,是叔叔啊。请说出你的计策。” 孙策的叔叔孙静答道:“你可知道,会稽的金银兵粮不在城中?” “不知道。” “都藏在距此数十里的查渎。所以,突然进攻查渎,王朗必不能沉默坐视。” “说得是!” 孙策采纳叔叔的意见。当天夜里,各营各寨,点起许多篝火,竖起无数旗帜,摆出疑兵之计,好像马上就要进攻会稽城。其实,大军已经疾风一般转战查渎。 会稽城里的兵马不知是疑兵之计,见敌军篝火旺盛,便彻夜不眠,部署防备,道:“不可大意!”可是等到天亮,等篝火熄灭后一看,城下竟不见敌军一兵一卒。 “查渎遭到袭击!” 王朗闻言大惊,出得城来。在奔向查渎途中,又遭遇孙策的伏兵。王朗的兵马终于落花流水,遭到歼灭。 王朗最终落荒而逃,得脱死地,来到海隅。严白虎在逃奔余杭(今浙江杭州)途中,被一个叫做元代的人用酒灌醉,熟睡时被砍下头颅。 元代把严白虎的首级献给孙策,领到赏赐。 就这样,会稽城也落入孙策手中,南方各地几乎尽归他的统治之下。于是他任命叔父孙静为会稽城主,心腹君理为吴郡太守。 这时,宣城来的快马报告他家发生的小小骚动。 “一天夜里,住在近邺山里的山贼与各州残兵败将兵合一处,突然袭击了宣城。令弟孙权和大将周泰二人尽力防守。为了救杀进贼群的令弟孙权,周泰未穿盔甲,赤裸身体,大战众贼,全身负伤二十余处。现在伤势严重,濒临死亡。” 听完差人的话,孙策急忙赶回宣城。他所担心的母亲安然无恙,但周泰的伤势却比想象的严重,为此日夜痛苦。 “我想设法救他,有何妙计?”他向家臣询问。 先前献上严白虎首级成为臣下的元代道:“七年前,我被海盗袭击,受到严重箭伤。当时,会稽的虞翻说,他的朋友中有一位名医,可以把他介绍给我。接受了那位名医的救治,我的伤仅用十五日便痊愈了。” “虞翻,不就是仲翔吗?” “您知道他呀。”元代听了孙策的话,眼睛瞪得老大。 “不不。那位仲翔虽是王朗的臣下,但张纮正向我推荐,说他这个人物应该找来录用。请你快快找到仲翔,同时把那位名医也带来。” “仲翔现在何处?” 孙策一声令下,各郡官吏都接到寻找仲翔的命令。 仲翔刚刚归隐山野,很快又被找到。听到孙策之命,道:“如能救人一命……”遂陪伴着大夫朋友,迅速来到宣城。 不愧是仲翔的朋友,那位大夫也与众不同。 他是一位老人,却白发童颜,超凡脱俗。 手里拿着一束白花,好像是野蔷薇之类,边走边闻。看他表情,好像是来到人间味道浓厚的地方,留恋起野地的芬芳。 孙策接见,问他姓名,他答道:“华佗。” 他说自己生在沛国谯县,字元化。虽有门第,却不愿多说。 他当场就给病人看病,自言自语道:“大概得要一个月。” 果然,一个月内,周泰的创伤痊愈,就像擦去了一样。 孙策非常高兴,道:“你真是名医!” 华佗笑道:“你也是治国之名医啊。不过治疗有些粗野啊……” “你希望得到什么褒奖吗?”孙策问道。 “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录用仲翔,我就感激不尽啦。”华佗答道。 十四 和平主义者 江南江东八十一州,如今尽归时代弄潮儿孙策统治。他兵强地沃,文化呈现一派生机勃勃的清新气象。“小霸王孙郎”的地位已经巩固。 他把各地要害分给诸将把守,又广集贤才,广布善政。不久上表朝廷,要与中央的曹操结好,开始外交活动。 “自那以后久违了!”很久之后,他又向曾经寄身的淮南袁术送去消息,派去使者,称:“曾经存放你处的传国玉玺乃亡父孙坚的遗物,此次请予归还。当然,当时拜借的兵马,当十倍奉还。” 那当时袁术的势力如何?他也以淮南为中心,在江苏、安徽一带逐渐强大起来,而且内心抱有称霸野心,所以格外倾力于扩充军备,建筑城寨。 “今日要求你们来此参议,所为并非他事。如今孙策突然说,要求归还传国玉玺。如何回答才好呢?各位就此如有意见,就请说来。” 当天,袁术向三十余名大将问计。 以长史杨大将、都督张勋为首,纪灵、桥甤、雷薄、陈简等重要人物悉数到齐。 “不必认真回复,置之不理可也。”一员大将道。 次座上的大将又骂道:“孙策乃忘恩之徒。他不仅在主公家中得到抚养,还假借精兵三千,战马五百匹,一去不复返,一直杳无音讯。今日来了消息,却是要求归还所存之物。何其无礼!” “嗯,嗯。”袁术脸色大好。 诸臣个个略知袁术野心,异口同声道:“宜派兵江东,惩罚忘恩之徒!” 但杨大将反对,道:“讨伐江东,必须渡过长江之险。且孙策如今势如日出,士气正旺。不如自重一步,关注北方之忧,谋求自身富强,然后悠然进攻南方,也为时不晚。” “是啊……说到北邻之忧,就是小沛的刘备和徐州的吕布……” “小沛的刘备势力甚小,踏平他不费吹灰之力。可吕布却虎视眈眈,要设计离间他们。” “如何才能使他们反目?” “此事容易。但首先需要把主公约定给予吕布的兵粮五万斛、金银一万两以及马匹、绸缎等物统统给他……” “好的,给他。”袁术当即采纳这个意见,“如果小沛、徐州很快成为我等的囊中之物,这个代价是划算的!” 在先前与刘备作战的时候,约定给予吕布而没有给的粮米、金银、织物、骏马等大批物资,很快便蜿蜒运往徐州。 为讨吕布欢心。 然后孤立刘备,斩杀刘备,再制衡吕布。毋庸赘言,这是个计谋。 吕布也没有那么好对付。 “哎呀呀,那袁术现在送来偌大财货,打的什么主意啊?”欲念让他欢心,但他同时又起疑心。“陈宫,你怎么看?” “一眼就能看穿哪。”心腹陈宫见问,便笑道,“袁术是想牵制住主公,去打刘备呗。” “我看是。我也有同感。” “刘备在小沛,对主公而言就是前卫,并无害处。相反,如果袁术伸出手来,小沛成了他的势力范围,那么不但徐州不能高枕无忧,还会存在他与北方泰山诸雄结盟带来的威胁。” “才不上他的当呢。” “是啊。不能上当。该收的东西照收不误,静观事态变化可也。” 数日之后。 果然有情报来。 说是淮南兵马向小沛移动,势如怒涛。 听说由袁术幕将之一纪灵担任指挥,兵马十万,长途奔袭,向小沛县城进军。 当然,由于先前已经付出代价,大军进军并不担心徐州的吕布。 另一方面,小沛的刘玄德心里明白,受此大军进攻,终究没有胜算,首先连兵器、粮草就不足。 “不测之大难临头。请求紧急援助!”刘备向吕布派出快马。 吕布不但暗地动员,增援小沛,他还亲自出阵,来到两军之间。淮南大军面对意外形势,大怨吕布不守信义。大将纪灵向吕布寨中送来言辞激烈的抗议。 吕布处于夹板之中,却毫无为难之色。 我要断得公正,既不被袁术怨恨,也不被刘备怨恨。 听到吕布自言自语,陈宫怀疑他有无好办法进行裁决,于是在一旁观看。 吕布修书两封。 于同一天把纪灵和刘备邀请到自己寨中。 出小沛县城不远,刘备也率不足五千兵马,正在对阵。吕布邀请送到,刘备道“不可不去”,起身出发。 关羽断然阻止,道:“一旦吕布有异心,如何是好?” “我对他坚守节义,谦让有加,直至今日,从无任何行为让他起疑。所以他毫无道理加害于我。”玄德说着,抬腿开步。 这时张飞箭步上前,道:“尽管你如此说法,我们却信不过吕布。请且慢行。” “张飞,你想去哪里?!” “只要吕布出城在寨中,就是意外的幸运!我拜借兵马少许,突然袭击吕布中军,斩了那家伙的首级,顺便打散纪灵的先锋就回来。用不了两个时辰。” 较之吕布的邀请,玄德更加害怕张飞的暴勇,便对左右道:“关羽、孙乾!快快拦住张飞。” 张飞就要拔剑飞奔,被大家抱住,带了回来。 关羽教训张飞道:“既然你如此怀疑吕布,为何不下决心舍命护兄,陪着大哥前去吕布营寨?” 张飞啐了一口,道:“去就去!谁不去啦?!”说完,慌忙上马,跟随玄德而去。 关羽苦笑。张飞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不也说不要去阻止来着?!”简直就是小孩子吵架。 来到吕布寨中,张飞还是板着一张脸,没有笑容,简直就像一副魁伟的假面,只有眼睛时时左右滴溜溜地转动。 关羽也毫不大意,屹立在玄德身后。 很快,吕布就座。 “欢迎欢迎啊。” 打个招呼倒也算了,接着吕布说道:“此次为了解救贵方的危难,我可花了好大心血啊。请你不要忘记我的恩情啊!” 张飞、关羽两人满脸怒火。然而,玄德却低低垂首,道:“您的恩情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真是诚惶诚恐!” 这时,吕布家臣来报,道:“淮南大将纪灵将军到!” “哦,已经到啦?快快有请。” 吕布轻轻命道,表情若无其事。可玄德却大惊。 纪灵乃敌军大将,且在交战之中。玄德慌忙站起身来,道:“好像你有客人来,我先失陪啦。” 玄德说着就想离席回避。吕布按住,道:“不不。今日是特意把足下和纪灵叫到一起的。呃,有事相商,请坐!” 很快,纪灵好像也被引到门外。 纪灵一边与吕布家臣聊着什么,一边走来,豪爽的笑声越来越近。 “就是这里。”陪同的武士掀开寨门幕帘,指着阁院道。 纪灵若无其事,刚要进门,“啊?……”的一声,脸色大变,停住脚步。 玄德、关羽、张飞。 敌方三员大将齐刷刷地坐在席上,由不得纪灵不大吃一惊。 吕布回头,指着一个空席,道:“来,请这里坐!” 但纪灵无法不迟疑。出于恐惧,他转身返回门外。 “叫你来嘛。有什么好客气的!” 吕布起身出门,抓住他的臂肘。然后像拎小儿一般要把他塞进阁内。纪灵哀鸣道:“吕公,吕公!我纪灵何咎之有,你却要杀我?!” 吕布哧哧笑道:“没有理由杀你。” “那就是要设计杀玄德,才把他招来的。” “不,也不想杀玄德。” “既……既然如此,你究竟想干什么?” “为了你们双方。” “不明白。简直就像被狐狸迷住一样。别让人迷惑啦,请说出真实想法。” “我真的是主张和平的。我原来就是热爱和平的人哪。所以今天让你们双方碰面,想做个讲和的了断。你想说我吕布的裁决不够分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