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 吉川英治-8

“何出此言?!我何进祛除宫中病痾,期望政权光大,不久就将君临天下。十常侍之辈能奈我何?!如听说我何进害怕彼等庙鼠之辈,闭门不出,天下英雄反倒要小觑于我。”  这天何进强悍得怪异。他立即命人准备车骑,让五百精兵森严护卫,出门入宫去了。来到青琐门,门卫道:“兵马不可入禁门,在门外等候!”  何进被与兵马隔开,只带几个随从进得宫门。尽管如此,他仍然傲然挺胸,威风凛凛地前行。可是,到了嘉德门前,阴暗处有人大骂:“杀猪的,慢着!”  何进“啊”的一声畏缩了一下,就被十常侍一伙的军士前后左右团团围住。  张让跳将出来,当面骂道:“何进!你原来不是在洛阳小巷杀猪,勉强活命的穷鬼吗?!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都是谁的功劳?都是托我们的福,明里暗里把你妹妹上荐给天子,还推荐了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何进脸色惨白,脱口道:“糟了!”  但为时已晚。各处宫门已然关闭。想逃,周围都是刀斧铁枪,没有一尺空隙。  “哇!哒!”何进大叫,平地一跃,身体滴溜溜地转了三圈。  张让跳上来,道:“小子!想到会有今天吗!?”  手起刀落,一劈两半。  青琐门外响起“喔——喔——”的嘈杂声。听上去,他们已经感觉到宫门里气氛怪异。  “何将军还没有退出来吗?”  “将军有急事,请告诉他赶快上车。”  精兵叫着,骚动起来。  这时,城门上一个全副武装的官兵探出头来,道:“别吵啦!安静!你们的主人何进因谋反嫌疑被交付查问,刚才已经服罪,处置完毕。把这个放在车上,马上回去吧!”  说罢从城头上扔下一物,黑乎乎若蹴鞠大小。外面人急忙捡起一看,竟是何进紧咬嘴唇面色死白的人头!  十九 流萤彷徨  何进幕僚中军校尉袁绍抱着何进首级,瞪着青琐门,道:“你们……”  同是何进部下,吴匡也道:“给我记住咯!”  他怒发倒竖,放火烧开宫门,驱着五百精兵蜂拥而入。  “把十常侍统统杀光!”  “把宦官全部烧死!”  华丽宫殿转眼被暴兵占领,旋即刮起一阵旋风,卷着火焰、黑烟、哀号和箭鸣。  “你也是!”  “还有你!”  一旦发现像宦官的人便当场处死。十常侍之辈身居深宫,兵卒不能辨认,就把没有胡子的男人、像俳优一样打扮得女里女气的内官都当做十常侍,不是砍头,就是刺死。  十常侍赵忠和郭胜一伙也跌跌撞撞逃到两宫翠花门来,被铁弓射得进退不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被咔嚓咔嚓砍成碎片,胳膊和腿被扔给翠花楼大屋脊上的乌鸦,脑袋被踢进西苑的湖中。  天日无光,大地燃烧。  女人居住的后宫哀号响彻云霄,传入地底。  十常侍一伙的张让、段珪二人,把新帝、何太后和新帝的弟弟皇子协(新帝即位后被封为陈留王)三人从黑烟里救出,打算尽快逃出北宫翡翠门。  这时。一老将提戈穿甲,骑着嘴里冒泡的悍马奔来。他就是中郎将卢植,听说宫门兵变,看到大火,飞驰而来。  “且慢,毒贼!拥着皇帝,拉着太后,哪里去!?”  他大喝一声,飞身下马。在此当口,张让他们已经驾着新帝和陈留王的马车逃之夭夭。只有何太后被卢植抢下。  这时,曹操正在拼命指挥部下,扑灭宫中各处大火。两人相见,同请何太后道:“新帝回来前,请暂时执掌大权。”  另一方面,他们又四处派兵,追寻新帝和陈留王而去。  洛阳街巷也燃起火来。民众担心兵乱迅速波及全城,纷纷身背家财,出门逃难,混乱至极。人群中,张让等人的马和载着新帝、陈留王的车辇轧倒逃难老爹,撞飞幼儿,一路颠簸,窜出城门,远远地逃到郊外。  可是,车辇的轮毂坏了,张让等人的马匹伤了,一行人不得不在泥泞中徒步而行。  “啊!”皇帝不时趔趄,深深叹息。  回头望去,洛阳的天空,入夜仍是一片通红。  “再忍忍。”  张让等人半步也不打算让皇帝离开,因为拥有皇帝是他们的强势。  草原的尽头,可以看到北邙山。夜漆黑。大概已近三更。一队人马追来。张让感到绝望。直觉告诉他,追兵到了。  “没救啦!”  张让万念俱灰,叫喊着投河自尽。  新帝与皇弟陈留王在河岸草丛中互相紧抱,竖起耳朵听着渐行渐近的兵马。  河南中部掾史闵贡率兵马迅速渡河,骤雨般飞驰而去。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草丛中的新帝和陈留王,转眼消逝在黑暗之中。  “……”  “啊哧……啊哧……”新帝在草丛里发出抽泣的声音。  皇弟陈留王用相对坚强的声音道:“啊,觉得饿了吧。我也是,一大早开始就滴水未进,又在不熟悉的路上拼命奔走,一想起来,全身就一个劲儿发抖呢。”  他安慰着哥哥。  “不过,就这样待在河边的草丛中,没法等到天亮。尤其是夜露很要命,会打到你身上的……能走多远就尽量走多远吧。说不定哪儿就有民家。”  “……”皇帝轻轻点头。  二人把袖摆结在一起,道:“别走丢了。”说着,摸着黑走起来。  荆棘、野枣,尽是些刺儿,直扎脚。皇帝、陈留王都是平生第一次体验到还有如此世间,连活着的心情也已烟消云散。  “啊,萤火虫……”陈留王叫道。  一大群萤火虫在风中结团,从眼前嗡嗡飞过,萤光让他们坚强起来。  天空泛出鱼肚白。  已经走不动了。新帝一个踉跄摔倒,再也爬不起来。陈留王也“啊”的一声瘫坐在地。  他们昏昏沉沉,好大一阵儿不省人事。这时,有人叫醒他们。  “打哪儿来啊?”有人问道。  环顾四周,附近有一座旧庄院的土墙。可能是那里的主人。  “你们到底是谁的孩子?”那人叮问。  陈留王还能发出点像样的声音,指着皇帝道:“他是刚登基的新帝陛下。因为十常侍之乱遁出宫门,侍臣四散,我陪着陛下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  主人大惊,圆睁大眼,道:“那你呢?”  “我是皇弟陈留王。”  “啊呀,是真的吗?”  主人惊慌地扶起皇帝,迎入庄院。这是一座老旧的乡下宅子。  “自我介绍晚了。我是伺候前朝的司徒崔烈之弟崔毅。因为十常侍之徒太过压贤容邪,暴政让人掩目,我便厌倦做官,隐居山野了。”  主人郑重行礼。  当天黎明时分。段珪扔下投河而死的张让,一个人在野外逃迷了路,途中被闵贡的队伍发现。问他天子行踪,他竟回答不知。闵贡骂道:“这个不忠的家伙!”  骑在马上抡起一刀,把他斩了。然后将首级绑在马鞍上,转向兵卒道:“不管怎样,皇上到过这里。”他命人分头搜索,自己也一个人骑着马,四处拼命寻找。  崔毅家周围的树林上空升起炊烟。  崔毅拉开藏匿皇帝和陈留王二人的茅屋板门,道:“这里是乡下,什么都没有。就先把这粥喝了,充充饥吧。”  说着,奉上餐食。  皇帝、皇弟呼哧呼哧地贪婪啜粥。  崔毅潸然泪下,告退道:“请放心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崔毅在破败歪斜的庄院门口,站了半日。  这时,林间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谁?”  崔毅心中大惊,但却表情镇静,手里挥着扫帚。  “喂喂,主人家,有什么吃的吗?给杯水吧。”  循声望去,原来是骑在马上的闵贡。崔毅见他马鞍上拴着一颗生腥的人头,问道:“好说!……不过豪杰,那人头到底是谁的?”  闵贡见问,道:“你有所不知啊。这是跟张让等一伙长久盘踞庙堂为害天下的十常侍之一段珪。”  “啊!那你是何人?”  “河南掾史闵贡。昨夜以来,皇帝不知去向,正在四处搜寻。”  “哦,是这样!”  崔毅高举双手,跌跌撞撞地朝院子深处跑。闵贡觉得奇怪,便牵马紧跟其后。  “有自家豪杰前来迎驾啦!”  听到崔毅的声音,睡在稻草上的皇帝和陈留王一阵狂喜,宛若做梦一般。看见闵贡谒见,喜极而泣,相拥大哭。  帝非帝  王非王  千骑万乘走北邙  草野夏茫茫  回想起来,今年夏初时节,这首歌谣就已在洛阳孩童中流行。天无口,童谣无心,却已预言到今天发生的事。  “天下不可一日无帝。请尽早还幸都城。”  听到闵贡的话,崔毅从自家马厩里牵出一匹瘦马献给皇帝。闵贡让陈留王骑上自己的马,抓住两匹马的缰绳,走出门来,招呼散在各处的兵卒集合。  走了两三里光景,校尉袁绍驰马来见:“噢,皇上无恙乎?”  还有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等各领数百骑来会,见到皇帝,众人皆哭。  “还驾要隆重,让洛阳百姓放心!”  大家先用快马把段珪首级送到洛阳,暴于街头,同时布告天下,皇帝无恙还朝。就这样,皇帝御驾来到郊外近处。这时,对面山背面兵气马尘大作,一队旌旗遮天蔽日。  “咦……呃……”  随驾将士百官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敌人?”  “这……啊……何人的军队?”  皇帝及众人一片茫然,惊疑恐惧。  这时袁绍拍马来到卤簿前头,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军队?!皇帝还幸皇城,汝等挡道,实为不敬!”  “噢,是我!”  回答的声音如犬吠一般,从迎面而来的军队正中轰雷般传来。  千翻旗、锦绣幡,队列“刷”的一声两面分开。一匹骏马甩开龙爪,鞍上驮着一个堂堂伟丈夫,飞奔来到袁绍面前。  此人正是屯兵洛阳郊外渑池,任凭何进再三召唤也按兵不动让人疑惑的西凉刺史董卓。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今甘肃岷县)人。此人号称身高八尺,腰壮十围,肉脂丰重,眼睛细长,智慧如豺,目光似针。  袁绍叱道:“你是何人?!”  董卓态度蛮横,目中无人,走到卤簿跟前,道:“天子何在?”  皇帝战栗,口不能言。百官皆恐,瑟瑟发抖。就连骁勇有加的袁绍,也被董卓卓尔不群的仪态惊得目瞪口呆,拦阻不得。  这时,皇帝御驾后面有人冷冷叱责道:“且慢!”  威风凛凛的声音让董卓不由得退马几步,瞪大眼睛,道:“什么?且慢?!谁在说话?!”  “你先报上姓名!”  说着,皇弟陈留王挺马上前。一个比皇帝年少的赤颜少年。  “啊……原来是皇弟啊。”  董卓也注意到,慌了手脚,在马上行礼。  陈留王始终高昂着头,道:“正是。你是何人?”  “西凉刺史董卓。”  “董卓,你来干什么?是来迎驾,还是来抢皇上?”  “呃……”  “来干什么?”  “来迎驾的。”  “既来迎驾,天子在此,却不下马,无礼之徒!为何还不下马?”  陈留王身体娇小,声音却实在严峻。董卓许是被那威严打动,二话没有,慌忙下马,退到路旁,恭拜皇帝车驾。  陈留王见状,代皇帝对董卓道:“此乃大仪。”  卤簿顺利进入洛阳。董卓心里暗自惊叹。陈留王生就的威风,让他丧胆。  “如此,废掉现在的皇帝,立陈留王为帝……”  这个巨大的野心,早在这时就开始在他心中萌动。  二十 吕布  洛阳余烬终于熄灭。皇帝车驾也顺利还幸宫门。  何太后迎驾,“呜……”的一声母子紧紧抱在一起,一阵呜咽。  良久,太后道:“玉玺呢……”  太后向皇帝索要玉玺。可是,不知何时,玉玺已经丢失。  遗失传国玉玺,对汉室而言事关重大。正因如此,此事一直绝对保密。可是,不知何时此事泄露,悄闻此事之人眉头紧锁,道:“啊,难道又出现了这等亡国之兆吗?!”  董卓后来把渑池驻兵移到城下,每天带铁兵千骑,横行街市和王城,如同出入自家。  百姓惊恐万状,让道回避。  “别靠近!”  “别自找责罚!”  当时,并州刺史丁原、河内太守王匡、东郡太守乔瑁等人偕诸将响应先前诏书来到洛阳,略晚数日,见董卓此状,均不知所措。  一次,后军校尉鲍信悄悄对袁绍道:“须设法才是。那帮家伙把街市、内宫都给平趟了。”  “什么事?”  “你很清楚啊。就是董卓和他身边的那帮人啊。”  “别吱声!”  “为什么?!我感到很不安啊。”  “可是,宫里最近也才刚刚消停下来一点啊。”  鲍信也向王允流露过相同忧虑。可王允一个司徒,也对董卓这样的巨无霸束手无策。  就像渔夫拿着渔网望鲸兴叹一样,王允只是捻着稀疏胡须,拽着尖细下巴,欷歔道:“嗯,就是。我亦有同感,又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  鲍信心灰意冷,带着手下,逃避到泰山闲地去了。  离开的离开,拍马屁的却拍着马屁跟了董卓,他的势力日渐强盛。  董卓的态度和带兵方式,越来越露骨地反映出他的性格。  “李儒!”  “在。”  “我欲断然行事,如何?”  董卓向股肱李儒问计。这是一个巨大的野心,在他腹中谋划已久。他要废掉现在的天子,把他看好的陈留王扶上帝位,据宫廷为己有。  李儒道:“可以行事。”并补充说,正逢其时,请速行事。李儒的暴逆不亚于董卓,所以甚讨董卓欢心。  翌日。温明园举行盛宴。不消说,主人正是董卓。畏其淫威,文武百官咸集,几乎无人缺席。  “全都到齐。”  听到侍臣来报,董卓端着架子,在辕门前缓缓下马,佩带镶满宝石的宝剑,悠然入席。  玉杯美酒,饮过数巡,董卓站起身来,慢慢说道:“我对今天出席宴会的各位有个提议。”  大家一片寂静,看他要说什么。董卓挺了挺肥硕的身体,道:“我想,天子须天禀玉质,堪万民景仰,兼备坚定不移之仁德,受让宗庙社稷而能巩固之。然新帝志薄懦弱,实为不幸。我等臣民,常忧虑汉室。”  事关重大。听得大家颜色骤变。  董卓低头,环视缄默百官,左拳抵住剑带,右手用力一挥,道:“在此,我斗胆放言。各位不必担忧。所幸皇弟陈留王聪明好学,天质玲珑,诚可谓天子之器。我念如今天下多事,宜于此时立陈留王以代新帝,断然行帝位废立之事。如何?有异议者,起身道来。”  惊天大事,他说得却像宣布结果一样。偌大宴会场面,却无一人咳嗽。满座吓得呆若木鸡。董卓眼中充满自信,环望一圈,好像在说不可能有人反对。  这时,百官席上突然响起有人站立的声音。人们的脑袋齐刷刷地朝那人看去。  是并州刺史丁原。  “我反对。”  董卓刷的一下瞪着他,道:“我不想看木雕,你若反对,说出意见。”  “天子之位在于天子圣意,非臣下可私议之事。”  “不是私议。所以我拿出来付诸公论。”  “当今皇上乃先帝嫡出,并无任何过错瑕疵,亦无罪责。而你在此妄议帝位之废立,却是为何?!若非图谋篡权之人,何出此议!?”丁原讽道。  董卓道:“住嘴!逆我者亡!”  说着,把手放到剑柄上。  “汝欲何为?!”丁原岿然不动。  这也难怪,他身后俨然站立着一位大丈夫,表情令人生畏,仿佛在说:“敢动丁原一个手指头!”  他双眸炯炯,威风凛凛,似有猛豹之气。  作为股肱,经常像秘书一样跟随董卓左右的李儒慌忙拽拽主公衣袖,道:“今天盛宴难得。国政之类凝重话题改天换个场合再谈如何?带着酒意,论不出结果。”  董卓也有所意识,不情愿地松开剑柄,但对立在丁原身后的人,实在是心有余悸。  可是,董卓的野心决不会因为遭到丁原的反对而有所收敛。  虽然盛宴因此一度冷场,但一阵推杯换盏之后,董卓又站起身来,再次确认道:“我刚才所说,大概就是各位所想,天下公论,然否?”  于是,卢植在席上坦陈己见,道:“休要再提。如董公执意一意孤行,别人反倒怀疑董公假废立天子之名图谋篡权。昔日殷太甲无道,伊尹将其放逐桐宫,汉昌邑王登位……”  卢植引经据典,进谏也像学者一样。  董卓大怒,道:“住口!住口!你也想拿脑袋血祭吗?!”说着,董卓回头去看周围武将,用发抖的手指着卢植,道:“斩了他,给我斩了!还不动手!”  “不可!”李儒拦道,“卢植乃海内学者。作为大儒的名望比中郎将还高。一旦杀卢植的事情传遍天下,将是您的失德。损失的是您。”  “那就把他轰出去!”董卓继续怒吼,“革去他的官职!谁要让卢植当官,谁就在跟我作对!”  已经无人阻止。  卢植被革职。从这天起,卢植看破人世红尘,躲进上谷山野赋闲去了。  撂下不表。  就这样,宴会的散场成了杀伐。帝位废立择日再议,百官勉强干杯散去,逃之唯恐不及。  司徒王允最先悻悻而归。董卓还在耿耿于怀丁原的反对,手按宝剑在辕门等候,要斩杀丁原。  可是,刚才就有一个风貌非凡的年轻人,在辕门外骑着黑马,手提方天画戟,频频朝门里张望,物色回家的客人。  董卓一眼看见,叫来李儒询问。李儒朝外面看了看,道:“是他呀,刚才站在丁原后面的人。”  “原来是他。哦,打扮可不一样……”  “大概换了一副装束吧。此人可怖!他乃丁原养子,名吕布,字奉先,武原郡人。听说此人弓马高明,天下无双。惹上他非同小可啊。不如回避,佯装不见。”  董卓闻言,突感恐惧,慌忙躲进园内亭子里。  他屡屡因吕布而讨伐丁原不成,在梦里都会看到吕布高大的身影。  一天。丁原率兵突然袭击董卓大寨。董卓一听,勃然大怒,立时穿上铠甲,来到阵前观看。不错,正是昨日的吕布。只见他上戴黄金头盔,身穿百花战袍,外披唐猊铠甲,腰缠狮蛮宝带,手提方天画戟,驰骋纵横,在马上斩杀无数。虽是敌人,却叫董卓看得入神,内心深深恐惧。  二十一 赤兔马  这天的战斗,董卓大败而归。  吕布骁勇,无人可挡。丁原也跃马疆场,踢踩董卓军兵,看见大将董卓身影,大叫:“篡逆之贼,原来在此!”  拍马便追。  “大汉天下乱于宦官弊恶,万民陷于涂炭之苦。而汝凉州一刺史,对国家无有寸功,却要趁乱实现野心,妄议帝位废立,真是个不自量力的逆贼!来呀,砍下你的人头,暴于街巷,给洛阳百姓当祭品吧。”  说着冲将过来。  董卓一言不发,畏于敌人的优势,心虚胆怯,慌忙逃进自家阵中盾墙里去。  就这样,董卓的军队当天士气不振,董卓也心情大坏,退阵甚远。  夜晚,在大本营里,他叫来众将,叹息道:“敌人丁原暂且不说,他的养子吕布上阵一天,我们甭想打赢。只要让吕布归到我的帐下,天下就是我的掌上之物……”  这时,众将之中有人道:“将军,不值一叹。”  众人回头望去,却是虎贲中郎将李肃。  “是李肃啊。有何良策?”  “有。请将军把爱马赤兔马和一袋金银珠宝交给我。”  “干什么?”  “碰巧我与吕布同乡。他虽骁勇却非贤才。只要让我带着这两样东西和三寸不烂之舌去访吕布,将军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噢,能成功吗?”  “先交给我吧。”  董卓还是一脸狐疑,问身旁李儒意见。  “李肃此说,你看如何?”  李儒道:“为得天下,何惜一马。”  “有理。”  董卓深深点头,采纳李肃所献计策,把秘藏名马赤兔和一袋金银珠宝交给李肃。  赤兔是稀世名马,号称日行千里。马身通红,迎风奔驰,鬃似流焰。虽说赤兔属于董卓将军,天下却无人不知。  李肃让两个随从牵着马,带上金银珠宝,第二天晚上就悄悄来访吕布营寨。  吕布见他,道:“啊呀呀,是你啊!”  他高兴得直拍手。  “你我虽同乡之友,后来却音信全无。你现在究竟怎样啊?”  说着,吕布把李肃迎入帐中。  李肃也叙阔别之情,道:“我仕汉朝,如今奉职虎贲中郎将。听说你也在匡扶社稷,尽心国事。其实,今晚我是前来祝贺的。”  就在这时,吕布突然竖起耳朵,问李肃道:“刚才在寨边嘶叫的是你的坐骑吗?光听嘶鸣声就知道,你有一匹出色的名马啊。”  “不不,拴在外面的不是我的坐骑,是为了献给足下,专门让随从牵来的。去看看,喜欢不。”李肃相邀。  “真乃稀世逸骏啊!”吕布一见赤兔马就惊叹道。  “受此馈赠,何以相报啊。”  吕布设酒宴于军中,极力款待李肃,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估摸着已到酒酣时分,李肃道:“不过吕布,马可是专程送给你的,但足下的父亲也很了解赤兔马,肯定会从你手上拿走的。那就遗憾啦。”  “啊……你说什么?你醉啦。”  “怎么说?”  “家父已经过世,不在人世了。怎么会夺我的马?”  “不不,我说的不是你的生父,而是你的养父丁原。”  “哦,你是说我的养父啊。”  “想来,足下勇武才略兼备,却像绵羊一样被人豢养在高墙之内,实在可惜啊。”  “可是,家父过世后,我寄养在丁原宅邸很久了。现在已经无能为力啦。”  “无能为力?……果然如此吗?”  “我还年轻,也想大展雄才,可……”  “这就是了。吕布。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日月易迁,空度青春时光难道不愚蠢吗?”  “嗯,嗯……那李肃,就你所见,当今朝臣中可称得上英雄的人究竟是谁?”  “英雄嘛,就是董卓将军啊。”李肃一语道出,“要说敬贤礼士,宽仁德望兼备的英杰除了董卓别无他人。将来必成大业的人首先就数董将军了吧。”  “是吗?还是……”  “足下认为如何?”  “哦,其实我吕布平日也这么想来着。可是他跟丁原关系不和,而且又没有缘分……”  听到这话,李肃取出带来的金银珠宝,道:“这就是董公送给你的礼物。其实我是来当使者的。”  “呃!给我这些……”  “赤兔马也是董公自己的爱马,是他秘藏的宝马,说是给他一座城池都不换的。董公倾慕你的骁勇,对我说,让设法送给你。”  “啊!原来董将军如此厚爱吕布啊。我拿什么回报知己的厚爱呢?”  “不,那很容易的。借耳一用。”  李肃凑过去。  营帐风暗,夜已阑珊。兵卒坠入梦乡,只有不驯的赤兔马拴在马厩里,时不时用蹄子蹬踏地面,声音打破寂静。  “好吧……”吕布用力点头。  在吕布耳边低语片刻后,李儒盯着他闪着怪异光芒的眼睛,离开他的身边,煽动道:“有道是好事宜速。如果决心已定,就请从速行事。我在这里斟酒,等你的好消息。”  吕布立即走出门去。来到大寨中军,窥视一下丁原的帐中。  丁原掌着灯,正在读书,感到有人进来,便道:“谁?”说着扭头去看。  看到吕布面色怪异,拔出宝剑站在那里,愕然起身,道:“不是吕布吗?怎么回事,你的脸色?”  “没什么事。我一个大丈夫,怎么能一辈子当你这个平庸老头的养子!?”  “混……混蛋!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呢……”  吕布一跃而起,一刀砍倒丁原,割下首级。  黑血扑灭灯火,夜惨然黯淡。  吕布疯了一样,站在中军,大呼:“我斩了丁原!丁原不仁,我把他斩了!有志者跟着我,不服者离开我!”  他跑着,呼喊着。  中军骚乱起来。  离的离,跟的跟,混乱已极。有一半人无奈留下,跟着吕布。  骚乱平息,李肃拍手道:“大事成矣!”  未久,即伴着吕布回到董卓营寨,报告事情经过。  “了不起,李肃!”  董卓的欣喜非比平常。  翌日,董卓特地为吕布举行盛宴,亲自迎接,款待有加。  吕布骑着受赠的赤兔马来到现场,滚鞍下马,跪地拜道:“人道是士为知己者死。今日是我弃暗投明的一天,得与公相见,无比高兴!”  董卓道:“今日,大业途中,得迎足下这样的俊猛之士加入我军,诚如旱地遇到及时雨。”  说完拉着吕布的手,迎他入席。  吕布忘乎所以。  作为见面礼,董卓又赠他黄金甲和锦袍。  可怕的酒劲上来,吕布大醉忘形。惜哉,好汉终为眼前欲望所惑,误践青云大志。  吕布钻进囚笼。  董卓已经不知道还会怕谁。他威势兴旺,旭日一般。  他自己领前将军,任胞弟董旻为左将军,封吕布为都亭侯,任骑都尉、中郎将。  为所欲为,无不成功。  不过,还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帝位的废立。李儒又在他左右频频劝他实现。  “可矣,此次当断然行事。”  董卓在府中举办盛宴,再次让百官聚于一堂。  洛阳城里人喜欢宴乐。尤其是朝廷百官,赏舞乐,嗜饮酒,不辞长夜,醉客颇多。  “今天比上次宴会时气氛和谐多啦。”董卓环视宴会会场气氛,感觉良好。  他觉得时候已到,道:“各位!”从席上站起,试着向全场讲话。  一开始讲的话,作为主人倒极其应景,大家一齐举杯“感谢!感谢!”地应和,经久不息。  董卓觉得这热烈的场面是大家对自己的爱戴,便突然提出废掉现帝,拥立陈留王的话题,道:“呃……以前没有得到诸公明智的赞成,终未形成决议。今天,我意卜此盛宴吉日,一定要把以前没有得到解决的大问题一次议决,并举杯庆祝。诸公意下如何啊?”  宴会场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就像沸水骤冷一样。  “……”  “……”  问题重大,谁都像哑巴一样三缄其口。  这时,有人在席上叫道:“不可!不可!”  是中军校尉袁绍。他竟敢点燃反对的导火索。  “借问董将军!您为何喜欢平地掀起波澜?为何要一而再地提出废黜现帝,让陈留王登基的阴谋建议?”  董卓以手扶剑,道:“住嘴!什么叫阴谋!?”  “私下谋划废帝之议,不是阴谋是什么?!”袁绍也毫不逊色地吼道。  董卓铁青着脸,道:“什么时候密议啦!?我是在百官面前说出自己想法的!”  “这个宴会是私人场合。如果是朝议,为什么不在皇帝的御座前进行?为什么不请众多重臣和太后出席?”  “咄!啰唆!你要是讨厌私人场合,就滚出去!”  “不!我倒要监视一下这场阴谋宴上有谁会努力赞成!”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以为我董卓的剑不快吗?!”  “狂言!各位,刚才的声音听上去是什么?”  “天下事在我。有谁不满我的主张,就跟袁绍一起离席出去!”  “啊!妖雷声起,天日晦暗!”  “再有怨言,一刀两断!滚!滚!你这个逆贼!”  “这样的地方,还有谁要留下?!”袁绍全身发抖,踢翻宴席。  当夜,他就提交辞表,远奔冀州之地而去。  袁绍踢翻宴席出去之后,董卓立刻用刀指着客席,命左右武士道:“太傅袁隗!把袁隗带上来!”  袁隗面如土色,被拖到董卓跟前。他是袁绍的叔父。  “喂,是你亲眼所见吧!你侄儿辱我而去,无礼之极。我要在此砍你的头。砍头之前,我有话要问。要知道,你已经站在人世和冥界的岔路口上。要三思而后答。”  “是……是。”  “你对我董卓宣布的帝位废立之事感想如何啊?是赞同呢,还是跟你侄儿一个想法啊?”  “如同尊命。”  “何谓如同尊命啊?”  “在下认为您的宣言是正确的。”  董卓举剑,声如响雷道:“好!既如此,就让你的头暂且放在你的脖子上。其他人如何啊?我大事已宣。违者军法从事!”  列席百官唯唯慑服,再无一人叫喊反对。  董卓就这样威逼百官宣誓,又一一点了官职名称:“侍中周毖!校尉伍琼!议郎何颙……”  董卓看着他们起立,发布严厉命令,道:“袁绍叛我,内心必思今晚逃回冀州。他有兵力,不可大意!汝等即刻率精兵前去追讨,取他人头来!”  “是!”  三将中二将奉命,就要出去,只有侍中周毖道:“啊呀,在下惶恐,认为尊命欠虑。窃以为并非上策。”  “周毖!你要背叛我吗?!”  “不。为取袁绍一颗人头,却有引发大乱之虞。他平常广布恩德,门下官吏多出,治下聚有财富。如果听说袁绍举起反叛大旗,山东各诸侯将悉数骚动,那可是管得一时之用的啊。”  “我又奈何?!背叛我的人只有讨伐!”  “可是,袁绍本是似有想法却无决断之人,且不识天下大势,只为一时愤怒所左右而离席。彼惧也。如何能为害而妨碍您的霸业呢?不如诱之以利,封他为一郡太守,不动声色,把他放下。”  “此话如何?”董卓回顾坐席右边,喃喃地道。  蔡邕认为大有道理,示意赞同。  “那就暂停追讨袁绍吧。”  “如此甚好,是为上策。”  听到大家口口声声的赞礼之声,董卓突然心情大变,改变成命,道:“差人前去传话,任命袁绍为渤海郡太守。”  后来。九月朔日。董卓请皇帝到嘉德殿,当日布告文武百官:“今日不出者一律处斩!”然后在殿上拔剑,藐视御座,命股肱之臣道:“李儒,念宣文!”  这是预定计划。  李儒清晰应答之后,旋即展开准备好的宣文,高声诵读起来:策文  孝灵皇帝,不穷眉寿之祚,早弃臣子。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性情慢惰,凶德已显,损辱神器,宗庙蒙尘。太后亦教无母仪,统政荒乱。众论是起,大革之道……  李儒提高声音继续念着。  百官失色,皇帝在御座上瑟瑟发抖,嘉德殿上一片寂静,宛若坟场。  这时,突然响起“呜呜……”的呜咽声。是皇帝身边的何太后。  太后为泪水所噎,终于跌下座来,抓住皇帝衣摆,道:“不管任何人说什么,你都是大汉皇帝!你不能动啊!决不能从御座上下来啊!”  董卓一只手抓着剑,道:“正如李儒所宣,皇帝昏愚,毫无威仪,太后教诲昏昧,亦无母仪。自今日起,废现帝为弘农王,将何太后打入永安宫,拥立陈留王为帝!”  董卓一边说,一边把皇帝拉下御座,解去玺绶,硬塞进臣子行列,站南面北。  然后,当场剥去哭疯的何太后后服,让她着普通服饰,退至后排。群臣不禁捂住眼睛。  这时。有一个人大声道:“且慢!逆臣!谁给你董卓如此大权,欺瞒上天,强行废黜贤明天子?!……不如与你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群臣中一阵骚动,一人用短剑刺向董卓。  是尚书丁管,一个年轻纯真的宫内官员。董卓大惊,一边侧身,一边呼救,声音出奇丑陋。  “哼,干什么?!”  李儒从旁一扑,拔刀就砍,斩下丁管首级。同时,武士们锋利的兵器一齐刺进丁管的身体。殿上被年轻义士的鲜血染红。  尽管如此,董卓终于在这里达到目的,立陈留王,让他即天子位。百官慑于董卓淫威,唱和万岁。  新皇帝后称献帝。可是献帝年纪尚幼。凡事悉听董卓之意。  即位仪式结束,董卓封自己为相国,杨彪为司徒,黄琬为太尉,荀爽为司空,韩馥为冀州牧,张资为南阳太守……不管是地方官的任命还是辇下朝臣的登用,全部安排心腹。自己则作为相国,挺着肥大的身体横行宫中,穿履佩剑,就像出入自己的家。  同时。改年号为初平。  二十二 春园走兽  废帝年纪尚轻,何太后整日哭泣。两人一起,被深深地幽闭在冷宫永安宫。春来空虚,花月徒增伤悲。  董卓严令冷宫卫兵:“监视不怠!”  卫兵放哨,犯起春困,打起哈欠。忽听幽楼上传来哀伤的歌声,便有意无意地竖起耳朵。  嫩草绿凝烟  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  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  是我旧宫殿  何人仗忠义  泄我心中怨  卫兵听罢,写在纸上,密告相国:“相国,废帝弘农王作这样的诗歌吟唱。”  董卓看诗,叫道:“李儒在否?”给李儒看诗,吩咐道,“你看这个。身在幽宫,还写如此怨诗。让他们活着,必为后患。何太后和废帝都交给你处置吧。把他们杀了。”  “领命。”  李儒原本就是猛兽爪牙,无情可言。他即刻带十余强悍兵卒,飞奔永安宫而来。  “弘农王何在?”  他噌噌噌地上楼。弘农王跟何太后正在楼上沉浸于春天的忧伤,兀见李儒身影,大吃一惊。  李儒笑道:“不必大惊小怪。相国赠酒,让汝等安享春日,我特来传。此为延寿酒,乃延年百岁之美酒。来,喝上一盏吧。”  说着,李儒取出一壶酒,硬把杯子塞到废帝手中。废帝紧皱眉头,含泪道:“这是鸩酒吧。”  太后也直摇头,道:“相国怎肯给我们延寿酒!?李儒,如果非鸩酒,汝先饮一杯。”  李儒怒目,道:“什么,不喝?是要此二物咯。”  说着递上白练和匕首。  “啊……是叫我们死吗?”  “汝等可任选一样自己所喜之物。”李儒冷漠恶毒地道。  弘农王含泪悲歌:  天地易兮日月翻  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  大势去兮空泪潸  歌罢哭倒在地,垂死挣扎。  太后瞪视李儒,道:“国贼!匹夫!尔等灭亡指日可待!……啊,我兄何进愚蠢,竟引如此禽兽进入都城!”  太后疯骂。李儒嫌闹,一把抓住她的后颈,从高楼栏杆上扔下楼去。  “如何啊?”  董卓边酌美酒,边等李儒佳音。  不久李儒回来,袍子上血污片片,冷不丁递上两颗人头,道:“相国,遵命办妥!”  乃弘农王与何太后头颅。两颗人头,眼睛紧闭。但在董卓看来,那些眼睛,个个怒睁,急欲蹦出,砸向自己。  他皱起眉头,道:“那玩意儿不给我看也罢。去城外埋了吧。”  从此以后,董卓日夜狂饮,不管禁中内官还是后宫女官,不顺眼者,当场斩杀。每到夜晚,他就横卧天子榻上,贪享春眠。  一日。他出得阳城,醉醺醺地假扮御者,用驷驾马车,载众多美人,在城外梅花盛开的梅林作逍遥游。  当日乃村社祀日,毫不知情的农民男女盛装而归。  董相国见状,在马车上突然大怒,道:“身为农民,大好晴天,却不下地,盛装打扮,到处乱跑,简直是不懂礼仪的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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