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 │刑│记│法│手│架│斧│仕│管│医│ │看│门││ │死│ │录│ │ │子│ │ │ │ │王│ │ ││界│ │吏│官│官│铐│车│头│女│家│生│ │守│卫│├─┼─┼─┼─┼─┼─┼─┼─┼─┼─┼─┼─┼─┼─┤│道│ │ │ │道│道│道│道│城│七│罗│道│道│道││桐│ │ │ │ │ │ │ │ │ │莎│ │ │ ││ │ │ │ │ │ │ │ │间│村│·│ │ │ ││ │·│ │ │桐│桐│桐│桐│ │ │菲│桐│桐│桐││久│ │ │ │ │ │ │ │小│月│尔│ │ │ ││一│ │ │ │ │ │ │ │ │ │露│ │ │ ││郎│ │ │ │五│四│三│二│夜│子│卡│蓝│悠│一│└─┴─┴─┴─┴─┴─┴─┴─┴─┴─┴─┴─┴─┴─┘ “这是什么?我看不懂。”赖科问道。 “是系统上的一种编码。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这些人的代号。注册了静脉模式之后,所有人的数据都将被对号入座到这些编码上。这大概是父亲的兴趣吧。” “上面记载的只有十四个编码,也就是说,能注册数据的,最多只有十四个人?” “嗯。现在,十四个里面注册了十二个,住在这里的人都注册了。剩下的两个空缺,一般是留给客人用的。” “这些就是全部?”幕边重复道,“没有遗漏谁的可能?” “没有。” “但为何已经去世的道桐久一郎的名字还在上面?”赖科接着问道。 “啊,那是我们故意保留的。消去并非不行,却总是觉得不忍,或者说,是真心想把他留住吧。这是一种情感上的问题,跟系统无关。” “这些编码的名称里,有很多都跟刑具及刑罚有关。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譬如这类名称在系统上比较好操作之类。” “完全没有。实际上,这系统管理的只是静脉模式之类的数据,所以并不存在是否容易操作的问题。” “在‘死’的名称下面有一个很小的点,这是?” “‘死’,就是交给你们照片的那个她。她没有名字,所以用一个点来代替。” “没有名字……”赖科哑然。 “名字这个东西,真的非常不可思议。它能代表一个人多少,又是否能真正成为一个人证明自己不是别人的证据?正如你们所看到的,这里面还有‘二’、‘三’那种符号般的名字。我的名字虽不少见,但从后面还有二、三甚至四、五来看,也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不过,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符号,对吧?或许,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名字才更像名字。” “但你们甚至连符号都没给她!……所以,才是‘死’?”赖科的双眼直直盯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死’字,他似乎渐渐明白了少女求救的理由。 “都过了午夜了。”道桐一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她可能睡了。如果想见的话,明天再说。我要回书房去再看会儿书,你们呢?” “回房间吧。”幕边正要张口说话,赖科拉住了他,“幕边,走啦。” “那好,明天见。”道桐一做完认证,打开了门,“我们早上都起得很晚,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向道桐一道过晚安后,赖科和幕边回到了客房。房间里的温度比刚才还低,两人立刻点着了取暖用的煤油炉。 幕边坐在炉旁,用冻得冰凉的手指迎着那里面送出的阵阵暖风:“道桐一好像挺愿意配合我们。那我们可以走下一步棋了。” “那叫愿意配合?”赖科躺在床上,冷笑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就好好在这里躺着,”幕边冷然看着他道,“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消磨时光。”说着,他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喂,你等等!好了,好了,我也去。保护高贵的侦探先生不受伤害,可是我的职责。”赖科故意做出一副顺从姿态,翻身跳下了床。 两人再次回到玄关大厅时,城间依然还在那里。她正在给花瓶换水。花瓶里插着一把火红的玫瑰。虽未免和季节不符,却反而跟这座“断头台城”显得很是协调。 城间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正准备离开时,又被幕边给叫住了:“你要去七村那里?” “啊,对。”城间有些吃惊地回过了头。 “那正好,给我们带路吧!” 听到幕边的命令,城间怯怯点了点头,领着两人朝走廊走去。 走廊尽头,一扇普通的门前,城间停住脚步,敲了敲门。内侧传出了七村的声音。犹豫片刻后,城间轻轻推开了门。 “啊,小夜!”七村正要迎上,忽发现了她身后的赖科和幕边,脸色顿时一沉,不耐烦道,“干嘛又带来两个碍事的家伙呀!嗯,算了。这么晚了,你们有何贵干?” 七村眯缝着那双独特的丹凤眼,瞅着赖科和幕边。她肩头披着的黑发尚未全干,就算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和城间的佣人服装不同,她已经换了一件不太像是睡衣的黑色长袖连衣裙。应该还没打算睡觉吧,赖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七村的房间里,到处都堆满了书——四周的书架上、床上,还有地上。也许是这个缘故,整个房间显得与客房一样狭窄。七村的书虽以小说居多,但也有许多学术方面的书籍。 “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不,小夜。你就待在那里。”七村叫住了正准备退出去的城间,“请问两位侦探先生,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侦探有事,那就是讯问。”幕边从旁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工作的?” “你真是侦探?”七村没有回答幕边的问题,而是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他,“主人能允许你们进来,说明你们一定有些来历。但你的模样跟侦探差太远了吧?别说谈不上健壮,简直就像个玩偶似的,如此弱不禁风,能和凶手搏斗吗?” “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人说话真不客气。嗯,好吧。”七村把双手抱在胸前,像应付差事似的答道,“我是三年前,小夜大概是一年半之前。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不,大侦探?” “如此说来,道桐久一郎死的时候,你们都在这里?” “是又如何?你心里又多了个嫌疑人?” “不是一个,是你和城间两个。”听了幕边的话,城间顿时跳了起来。 “没关系,小夜。你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问题,我稍后再问。刚才,道桐一给我们看了那份记录认证数据的表格。你先回答我,除了记在上面的人,没有其他人住在‘断头台城’了,是不是?”同样的问题,幕边刚才也问过道桐一。对不同的人反复询问同一个问题,看来他是要一步步逼近凶手了。 “据我所知,没有,就算有,因为不能通过认证装置,所以行动会受到很大限制。不过,‘断头台城’这个词,真的好久都没听到过了。住在这里的人,都不会用这个词的。” “与道桐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你们两个和那个叫罗莎的俄罗斯人,对吧?” “应该就是这样的。另外,现在住在这里的,除了阿一主人,其余都是女的。怎样,这个地方不错吧?所有人都那么可爱,每个女孩儿都长得跟洋娃娃一样。”七村露出微笑。 “道桐一是长子,‘二’以后的,都是按出生顺序排列的?” “嗯。小五——道桐五是排行最小的。至于名字里没有数字的姑娘,我就不清楚了。” 对七村的话,赖科像一个尽职的助手一样,详细地做着笔录。 有名字的人和没有名字的人,还有仅用数字做名字的人,这之间的差别究竟在何处?被记为“王”的道桐蓝,或许在这些子女当中最受道桐久一郎的宠爱。但为何对“死”,连名字都不取一个呢? 莫非是生母不同?赖科把这个疑问直截了当地抛向七村:“名字的种类共有三种,是否意味着有三位生养她们的女性呢?” “不,夫人好像只有两位。我到这里的时候就都过世了。这是阿一主人告诉我的。” “道桐久一郎的遗产,最后怎么办了?”?边问道。 “嗯,应该是照法律分了吧。有些不同的是,我和小夜还有罗莎也分到了一份,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不知道是怎么轮上我们的。不过,主人好像也没留下什么像样的财产。”七村毫无顾忌、滔滔不绝地答道。虽说也不是什么不能泄露的天机,但从一开始,赖科就觉得她是个靠不住的女人,尤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态度。当自称是侦探的人突然到访之时,通常,人们该像城间那样不知所措才对。或许,她所讲的全是谎言,但她的对答却又是如此自然。 “下一个问题。”幕边继续盘问道,“理所当然,住在这里的人都要吃喝拉撒,那负责去买食物、买日常用品、扔垃圾的,就是你们两个吧?” “嗯,有时是我们两个一起,有时就我一个。” “道桐家的人都不会走出大门半步?” “连罗莎都不会出去。” 就这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城堡里,竟然不会觉得窒息!真佩服——赖科暗想。 “那,把会写字的玩偶扔进玩偶堆里去的,是你们两个当中的哪一个呢?” “玩偶?什么玩偶?”七村皱起眉头,歪着脑袋反问。 但是,与依然从容不迫的七村相比,城间的态度明显开始动摇。她的身体先是微微一颤,随即向后退了一小步。 “小夜,你怎么了?”七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你知道什么吗?” “是,是我扔的。”城间立即向七村坦白。 “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幕边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在焚烧炉旁边,有一个临时的垃圾收集场,我是在那里发现的。因为通常放在那里的都是垃圾,所以我也没多想,就……” “那为何要扔到玩偶堆去?” “小时候,大人们总说要丢玩偶,就丢到玩偶堆去,所以我想那样可能会比较好。” 用来丢弃玩偶的地方,通常都被称做“玩偶堆”,唯独这里的玩偶堆却是地地道道的玩偶坟场。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把玩偶放到焚烧炉旁边的?” “不知道。” 虽然赖科和幕边没能从城间的回答中得到最想要的答案,但如此一来,那少女玩偶的来历就八九不离十了。就像把装有信件的瓶子抛向大海,希望有人能捡到一样,照片上的少女大概正是抱着同样的期望,把玩偶偷偷放到了焚烧炉旁。而后的一切,证明了所有事都如她所愿——先是玩偶被城间当做垃圾,扔到了玩偶堆,接着又被幕边偶然发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但这“偶然”兼“奇迹”,对一直以来都对“断头台城”抱有浓厚兴趣的幕边来讲,或许又是必然的。更准确地说,或许是幕边一直等着那个玩偶的出现。 “那个玩偶和老主人的死有关系吗?”七村用诧异的眼光,来回打量着幕边和赖科,“你们不说话,那就是有?” “道桐久一郎死后,这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没有。” “比如说,谁受伤了,或者什么东西被偷了之类。” “没有。对那些收藏品的数量和内容,我们都不太清楚。所以,就算丢了一两把贵重的刀剑,也没人会知道。” “你是说斩首刑具?那些东西是由谁来管理的?” “现在的主人——阿一。” “那你详细讲讲道桐久一郎死亡时的情况吧。”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讲啊。”七村打着哈欠,埋怨道,“都很晚了呢。嗯,算了,反正我睡得晚。小夜,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城间答道,但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倦意。 “长话短说。那件事是一年前发生的。因为是晚饭过后,所以是晚上九点左右吧。实际上,那天我睡得很早,对整件事的详情并不了解。” “的确够早的。” “怎么,不行啊?”七村瞪了幕边一眼,“那天我很累,所以比平常睡得早了些。我在这里睡觉的事没人能证明。也就是说,没有不在场证明。” “嗯。那好,下面该你了。”幕边突然把矛头指向了城间。城间哆嗦了一下。 “九点左右,我和主人在一起。他说要给玄关大厅的吊灯换换灯泡,我就说:‘好的,知道了。’我觉得该帮忙,就去做了。” 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原本就这样,城间的话有些词不达意、语无伦次,双眼皮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偶尔会向七村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而七村则用一只手托着下巴,默默关注着事态发展。 “你说的主人,是道桐一吧?” “啊,对,就是现在的主人。” “在厅里的就你们两个?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至于其他人当时都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感觉到异常是什么时候?” “当时只听到轰的一声,像是很重的东西倒下了一样。我立刻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主人也是,脸色苍白。然后,主人说要去看看,便跑出了大厅。” “那你呢?” “主人说我最好留在那里,所以就留下了。先是主人跑去了会客室,不久,罗莎也穿过大厅跟了过去。结果,就在会客室发现了老主人的……尸……尸体。” “发现尸体的事,是从道桐一那里听来的?” “是的。但罗莎也是那么说的。好像是罗莎检查的尸……尸体。” “尸体旁摆着‘猎头玩偶’的事是真的?” “玩偶……你是说那个很大的俄罗斯玩偶?”城间惑然问道。 这时,七村从一旁插了进来:“听说是的。尸体挨着那个‘猎头玩偶’。” “这玩偶现下在哪里?” “二楼收藏室。不过,要进去的话,必须通过静脉认证。” 七村此语似是提醒赖科两人,除非有人替他们打开装有认证装置的门,否则尚未进行任何注册的他们是进不去收藏室的,自然无法继续调查。 “道桐久一郎是被砍断了脖子,是吧?” “是……是的。据说被发现时,尸体依然往外冒着血呢。我胆子小,一直都在厅里,没敢过去。发现尸体后,主人和罗莎认为凶手还在附近,就从会客室往里面的走廊跑去了。里面,有几个房间和往二楼去的楼梯,但好像都没发现有可疑的人。当时,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不可能从窗口逃出。” “原来如此。就是说,在你站在厅里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从案发现场那边跑过来。关于这一点,你是在场的唯一证人,再好好想想,当真没有任何人从案发现场那边跑过来?” “没有。”城间断言道。 城间的证词,应该是可信的——赖科边记边想。倘若杀害道桐久一郎的凶手确实存在,而且被城间目击到的话,则砍掉道桐头颅时溅到身上的血迹将会使之陷入极不利的处境。而对行凶后急着脱逃的凶手来说,为了销毁罪证,杀人灭口似更合逻辑。因此,假若城间的确目击到了凶手,除非她跟凶手同谋,否则城堡里又会多一具躺在玄关大厅的尸体了。 “是谁报警的?” “是我。”七村答道,“我开车进城报的警。最初,有辆警车跟我一起回来了,保护好现场后,又来了十辆左右。” “那就是封闭的城堡被开放的日子。”幕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继续问道,“警察都查了些什么?” “警察进进出出了一个多星期,但也只是走了个程序。一星期后,就几乎没人来了。我好像也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之一呢。” “也就是说,警察并未彻底调查城堡的秘密,对吧?” “秘密?”七村苦笑道,“那也要有秘密才行啊。我觉得警察对现场还是做了认真调查的。” “连个结果也得不出来?”幕边站起身来,轻轻整了整外套的下摆,“我想问的都问完了。赖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啊,有一个。不过和道桐的死没关系。”赖科合上记事本,把它塞进牛仔裤兜里,“七村小姐,你喜欢看书吗?” “嗯,还行吧。因为工作。”七村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型笔记本电脑。 “工作?” “我白天在这里做家务,晚上闲下来时就写写小说。这里不会受外界干扰,进度很快。笔名嘛……是秘密。” “是哪一类的呢?” “恋爱小说。”七村诡秘一笑,朝两人挥了挥手,“晚安,大侦探们。” 赖科和幕边留下城间,朝玄关走去。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不知何故,赖科总有一种被两个佣人给迷惑了的感觉。想到这里,他不禁重重一叹。 “我们永远都只是两个不受欢迎的外人。”赖科突然像是自言自语道,“想真正走进‘断头台城’里?那简直是异想天开。这里闭塞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你说得一点不错。但这问题是无所谓的。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争取时间。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被赶出去了。”幕边说道。 “总会有办法的吧。那个道桐一好像不是冷漠的人。弄好了,或许能留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呢。” “前提是——他不是杀害道桐久一郎的凶手。”幕边说道。 “他?” “十四分之一的可能性。恰如从十三张同花顺外加一张鬼的扑克牌里抽出鬼的概率。” “分母为何是十四呢?” “认证数据里有十四个编码。” “但这十四个编码里面,有一个离开了人世,还有两个是空的。把这些排除掉的话,其实是十一分之一,对吧?” “但是,你别忘了,道桐久一郎有自杀的可能。另外的两个空缺,也可能是事发前被谁临时注册过,只是七村她们不知道罢了。” “纵然如此,跟道桐久一郎的死也没关系吧。” “那你怎么知道呢?总之,随随便便就排除选项,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 正说着,两人来到了客房门前。赖科正要开门,一低头,发现地板上放着一张十公分左右的白色四方纸片。“幕边,这是……”赖科捡起纸片仔细看看,原来是一张背面朝上的照片。 “好像和那张是同一盒相纸。”赖科说道。 翻过照片,上面照着赖科和幕边从大门进来时的样子。照相机的视点,也就是从拍照者到赖科间的距离大概有五十米。若不考虑变焦的话,不妨粗略推断拍照地点是城堡的窗户附近。明显的闪光效果,使赖科回想起进入城堡前的那道刺眼白光。原来如此!赖科恍然大悟。只要用上闪光灯,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哪怕不太清晰,都能拍下想拍的东西。若在窗户内侧,从玄关也不会听到快门的声音。 也许,拍照者正在附近藏着。赖科四下一顾,却没有半条人影。 “一定是她照的。” 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少女。 被冠名曰“死”的少女。 “但为何不让我们看到她呢?”赖科不解。 “连这都想不到?”幕边从赖科手上拿过照片,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把亲手照的照片专门送到我们的房间,说明她并未被拘禁。也就是说,她不愿意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是客观上的原因,而是心理上没办法下那种决定。” “心理上?你的意思是?” “因为她还不知道我们就是收到了那个求救信息的人。” “啊,对呀!” “那张纸片和照片还在道桐一手里,对吧?她对我们可能还停留在‘也许’的阶段——‘也许那两人收到了我的求救信息。’但她没有直接接触我们,无法确定,所以才会给我们送来新的信息。” “那我们赶紧给她回个信吧。” “好,给我支笔。” 幕边从赖科手上接过笔,在照片背面写下了几个字。 “不赖嘛,幕边!”赖科说道。 “就放在这里,她肯定还会来看的。”幕边把照片放在地上,直起了腰,对赖科继续说道,“那好,趁着夜色,我想去看看道桐久一郎死亡现场吧。” 两人从事发当时城间一直站着的玄关大厅,穿过走廊,向会客室移动。从玄关大厅到会客室的距离并不很长,也没有岔道和房间。因此,若在那里杀害了道桐久一郎的凶手真的存在,那只能朝内侧逃去。 会客室跟走廊相连。更准确地说,是从走廊腰部鼓出来的一个比较宽敞的空间。穿堂而过的空气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赖科做好了摸黑的准备,哪知会客室的灯竟然亮着。那是一盏摆在房间角落的暖色落地灯,从灯罩里逸出了一片柔和的光。落地灯附近,是摆成L形的沙发,中间还有一个很小的玻璃茶几。几上放着一盆绿色赏叶树和一对一本书都没夹的银色书挡。 沙发上,趴着一个正在笔记本上画画的少女。她身穿一条非常讲究的黑色花边裙和一件跟裙子配套的罩衫,许是防寒之故,上面还套了一件和裙子不太搭调的蓝色对襟毛衣。她纤细的小手几乎全都缩到了毛衣袖口里面。 “谁……”少女突然停下手中的笔,警觉地盯着两个陌生人。圆圆的脸上透着几分幼稚和天真。 “啊,你别害怕。”赖科慌忙解释道,“我们是今天刚到这里的客人。是道桐一先生带我们进来的。”把道桐一搬出来不会错,赖科边想边胸有成竹地朝少女走去。 然而少女却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捏紧拳头,咬着牙,发出一种奇特的呻吟,似乎是要恫吓他们:“呜——呜——” “冷静点。”赖科顿时慌得不知所措。 “别过来!你要是再走近,我就自杀……” “好,好,我不过去。”赖科摆着手说。 “不过,我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幕边把右手叉在腰际,小声说道,“你画什么呢?” “画。” “什么画?” “我也不知道……” 幕边遥遥望去,但见纸上画着一个很大的、好像少女漫画的人物。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张涂色画,少女只是在用彩色铅笔往上涂着颜色。画上原本画的是什么,她似乎并不清楚。对这座和外界隔绝的城堡而言,这似乎顺理成章。 “你们是从外边来的?” “对。” “外边的生活,很辛苦吗?” “所谓外边,就是辛苦的集合体。”幕边漠然答道。听到这些,少女陷入了沉思。 “你不去学校?”赖科问道。 “不去。但哥哥和七村他们在教我们。”她所谓的“哥哥”大概就是道桐一吧?赖科暗暗心想。 “打扰你画画了,真抱歉。我是赖科有生,这位是幕边奈古。我们两个到这里来,是想调查些事情,并没有打扰你的意思。对了,你的名字是?” “小三。” 果然是数字——赖科心想。或许是血脉里都流着道桐久一郎的血,道桐三的相貌和照片上的少女很像。 “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此前,能否允许我们稍待片刻?” “可以是可以,不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从走廊传来。 “小三,彩色铅笔拿来了!”一个与道桐三长得很像,穿着打扮也差不多的少女站在了门口。虽然长得很像,但是从剪得很短的头发及眼睛、嘴角和脸形,便能一眼分辨出两者不同。 少女像是突然发觉会客室里有两个陌生人,倏然止步,用和道桐三一样警觉的眼光盯着赖科和幕边:“谁……” “啊,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今天到这里的客人,是道桐一先生领我们进来的。” “呜——呜——”少女也摆出一副与道桐三同样的唬人架势。大概在她们中流行这个吧,赖科似乎有些习惯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四!他们两个不像坏人。”道桐三说道。 小四?那她就是道桐四了吧?赖科心想。 “我才不会信呢!” “说是从外边来的。” “真的?不会又是警察吧?” “是……吗?”道桐三把脸转向赖科。 “我们不是警察,是侦探。” “侦探……”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道桐四兴奋地大喊道。 “啊,我知道那个!”道桐三也来了精神。 “啊,但是,不会是……”道桐四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捂着嘴,兴奋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小四?” “那个……就是那个啊。” “啊……” 两个少女互相递着眼神,进行着赖科和幕边听不到的对话。 “福尔摩斯先生!”道桐四把头扭向赖科。 “啊,不,侦探是这位。”赖科指了指身边的幕边。 “那……那你就是华生啦?” “很遗憾,我不写小说。不过,跟华生也差不多吧。”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道桐四的态度跟刚才截然相反,一脸严肃地问道。 “调查一年前的事件。” “真的?”道桐四将信将疑,但脸上的紧张表情却慢慢松弛,“是这样呀……” “小四,我们回房间吧。” “好。” “啊,稍等,那边还有谁吗?”赖科问道。 “我看见阿悠姐姐了。”道桐四答道。 “那好,晚安。福尔摩斯先生!” “还有华生先生!” 道桐三和道桐四肩并着肩,一溜烟朝大厅跑去。阴冷的会客室里只留下两个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吵闹的余音,兀自飘漾回荡。 “‘架子车’和‘手铐’……”幕边自言自语。 “嗯?啊!你是说那个编码?如此活泼的女孩子,跟‘手铐’这名字太不对称了;而‘架子车’嘛,就更离谱了。”赖科说道。 “那是指把犯人运到刑场时使用的工具,不是人,单是车轮本身,有时亦代表着处刑。” “这就表明她们始终是‘断头台城’的一员,对吧?” “嗯。她们的年龄估计比实际看上去要大些。粗略推算一下,该是高中生了吧。” “的确感觉很小。”这是否也是因为住在“断头台城”的缘故呢?赖科这样想着,突然浑身感到了一种重压和闭塞感。 “道桐四说在走廊里看到了道桐悠?那我们赶快把这里调查一下。不然,每回碰到一个不认识的女人,都要解释半天,太浪费时间。赖科,你把灯搬到中间来。这边太暗了。” “这些事你自己也能做吧,福尔摩斯先生?”赖科边抱怨着边把落地灯拖了过来,“说是调查,可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什么线索也没留下。道桐久一郎被砍下头之前还活着?” “警察是那样说的。” “那样的话,被砍掉头时,血应该是喷出来的。” “据有关记载,若用断头台斩首的话,血液会像两股喷泉一样,水平喷出两米左右。但若是站着或坐着被砍头的话,血在喷出的同时,受重力的影响,喷出的距离会有所缩短。另外,从脊椎里还会喷出脑脊液,据说能溅出三十公分左右。总之,现场是怎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估计不难想象。” “肯定溅得到处都是血。虽然现在一点也看不到。” “那也不见得。你看,天花板上沾满了黑色污点。如果那是天花板上原有的图案,那道桐久一郎的品味也太差了。” 赖科随着幕边仰起头,注视着天花板。那是一块很普通的方格图案的天花板。但是,从会客室的中央部分开始,就被黑色污点密密麻麻地侵蚀着,好像是难以形容的黑夜栖居在那里一样。 “天花板虽不比地板和墙壁重新换换壁纸就行,但他们竟能一直把它留在那里,真是一群不可思议的人!道桐三她们好像也完全不介意。”看得时间长了,赖科忽欲作呕,忙把视线移开,低下头说,“警察如何定性这案子?” “外部抢劫杀人案。” “挺牵强的。” “事后,警方发现收藏室里的刀剑很多都不见了。他们认定这是盗窃。这两件事搅在一起,就被创作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故事。大概这就是他们的推理吧。” “但这也不是完全捏造的。” “当然。”幕边趴在地板上,注视着地毯,继而轻轻敲了敲墙壁和地板。 “你在干什么呢,幕边?” “看看有没有可供逃走的暗道,但好像没有。”幕边在会客室里绕了一圈,最终下了结论,“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没抱太大希望。” “结论下得是不是太早了?偌大的一座城堡,有几条暗道又不奇怪。” “就算有,也不在这里。应该是走廊尽头或那附近的什么房间里。” “那只好去查查了。”赖科把灯拖回原处放好,打算先开着,返回后再关。 “除了道桐悠,也许还会有其他人。” 或许还能碰到“死”!赖科想着,有一半像是祈祷。如果见到她了,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呢。想到这里,赖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之感。 两人出了会客室,向走廊走去。 “幕边,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救出照片上的女孩呢,还是要弄清道桐久一郎的死亡真相?” “没什么还是,两个都有。” 从会客室往里走,可以看到四扇门。左边的两扇装着生物认证装置,赖科和幕边对此无可奈何,试着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反应;而右边的两扇则是普通的门,他们先敲了一下前面的,没有反应,推开一看,却是一间很普通的盥洗室。幕边把整个房间仔细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任谁都可以随便使用的地方是不会装暗道的吧?这不是什么将计就计的问题。肯定不是这里。”赖科说罢,又敲了敲隔壁房间。如果道桐悠还在走廊的话,那只有这里了。 “谁呀?”从里面传出来的,是一个细细的女声。 赖科把门轻轻推开。 黑暗中,数量远远超过了书房和七村房间的书籍堆成了一座小山。令人叹服的不光是数量,其杂乱无章更同六令人结舌。除了书,还散乱着诸如手工制作的、换装的、真正的球体关节等各式各样的玩偶,就像是一座玩偶堆。 一个非常小的洋灯下,映照出一个微微晃动的头,仿佛是一个有着特制黑发的活玩偶。 “是侦探先生们呀。你们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你是……”赖科问道。 “我是阿蓝。” 是那个“王”。 道桐蓝的眼睛仿佛是清澈的湖面,通常会由“王”字联想到的权欲和独裁,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痕迹。“架子车”、“手铐”、“死”……“王”,从这一系列的编码来看,这位“王”恐怕也不是权力的象征,只是一个被囚禁的“王”罢了。 “道桐悠小姐也在吗?” “在呀。”道桐蓝说着,侧头向暗处一望。而道桐悠则轻轻举了举手。 属于道桐悠的那只手,纤细而僵硬,一旦彰显了存在,便重又垂落下来,自身旁的书堆里抽出本书。而道桐悠的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副眼镜。许是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衣服的缘故,道桐悠的身影几乎全被黑暗隐没。 既是“看守”,想必是监视着“王”——赖科心想。倘若真是这样的话,从处境上讲,“看守”似乎比“王”更高。虽然,道桐一曾说这些职位只是一套编号,但如此看来,未必对各人的生活全无影响。 道桐悠没有理会赖科和幕边,快速翻着手上的书。 幕边从一进门就一直眯缝着眼睛在黑暗中巡视,像是寻找着黑暗中不可能存在的某人。 “初次见面。”赖科说道,“我是赖科有生。这位是幕边奈古。你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历。” “名字……”道桐悠停下翻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上眼镜的框架。 房间被一片沉默笼罩。 “名字有意义吗?”道桐蓝满脸忧郁地说。 “我们的事,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赖科问道。 “从哥哥那里呀。”道桐蓝笑了笑,“对了,你知道‘猎头玩偶’吗?” “嗯,听说过。”赖科点点头。 “今天太晚了,明早我带你们去看,好不好?就这样定了!” “谢谢。”赖科诚恳地道了声谢,把脸转向身边的幕边,说道,“幕边,你从进门就一直不说话,怎么了?” “我一直琢磨着一件事情。”幕边露出了很少见的苦恼神情,“我想问问你们,这样被关在‘断头台城’里,你们难道就不觉得痛苦?” “被关在?” 道桐悠直起身子,把眼镜放到了衬衣兜内。 “那你们呢?待在外面,就不会痛苦了吗?” 这个问题,赖科一时无言以对。 赖科和幕边告别“王”和“看守”,返回客房。和往常一样,幕边没盖被子就蜷曲到床的一角睡下。而赖科则冲了个热水澡,琢磨了一会儿道桐蓝的问题,这才想着照片上的女孩儿,渐渐睡熟。 先前,他和幕边放在房间门前的那张“Promise”照片……消失了。 Ⅱ 天尚未亮,赖科就醒了。隔着窗帘,能依稀感到天边泛起的亮光。是积雪的反射吧,赖科茫然拉开窗帘,向外望去。雪积得比想象中少。若天能放晴的话,一上午就能把积雪全都化掉。 外面格外吵。拧开结实的双层锁,推开窗子,哪知却是茫无所见,只有冷意纷纷涌进,使赖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幕边兀自熟睡着,似乎一点没感觉到冷,依然不盖被子就蜷曲床上,熟睡的样子仿佛一只柔弱的小动物——或者,一个坏掉的玩偶。 赖科披上大衣,朝玄关大厅走去,碰到了佣人七村。 “哎呀,早安!”睡眼惺忪的七村,向赖科打招呼道,“那位侦探先生呢?” “还睡着。外面挺吵的,出什么事了吗?” “打开门的认证装置被弄坏了。” “被弄坏了?还是它自己坏了?” “你真没听清?”七村眯缝着眼,看着赖科,露出一丝诡秘的笑,神秘地说,“该不是你弄坏的吧?” “你说什么呢!” “嗯,你到大门那里去看看吧。主人应该还在那里。”七村摆了摆手,离开了大厅。 赖科穿好鞋子正要出去,却被眼前的认证装置挡住了去路。从里面到外面,似乎也必须通过认证。 正不知如何是好,门从外侧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人走了进来。是道桐一。只见他正用手擦着眼镜上的雾,察觉了站在玄关门口的赖科,忙低头行了一礼:“早上好!睡得如何?房间的感觉还行吧?” “嗯,还好。对了,我刚才听七村说,大门的认证装置被弄坏了,是真的吗?” “嗯,”道桐一沉默片刻,问道,“要来看看吗?” 赖科点了点头。 道桐一把手伸进凹口,门打开了。外面昏暗的天空上,依然飘着稀稀落落的雪片。玄关和大门之间,有好几串来回走过的脚印。赖科顺着那些脚印,冒雪走了出去。 从带顶棚的门廊往前走五十米左右,就是白色的围墙和嵌在围墙上的大门。厚实的黑漆大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和缝隙。它是连接“断头台城”与外界的唯一通道,一旦被关上,里边就完全与世隔绝了。 大门的旁边,是那间装有控制大门开关的水泥小屋。小屋的门敞着,从外面看去,一片狼藉。被砸得粉碎的部件、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配线,还有从未见过的细小的精密零部件,都散乱在小屋的地板上。从破坏的程度及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是用了相当结实的棍棒,否则其程度不会如此之甚。 “在这间小屋里,可以控制装配有静脉和声波纹认证装置的门的开关,还可以通过对讲机与外部进行通话,监视外部的情况。但这些装置全都被破坏掉了。”道桐一作着详细的说明。但即使没有这些说明,从小屋里的状况,亦能猜出个八九分。 “是你最先发现的?” “是城间。她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起身去找七村,然后两人一起去了计算机房。在检查是否有什么地方出问题时,发现控制大门的系统上,显示出了警告。” “是你最先到的这里吗?” “嗯,不过……在我到这里之前,小屋前面已经有了一串很模糊的脚印。因为被后来下的雪覆盖住了,所以很难辨认出是谁的。也就是说,破坏装置的人,很可能是半夜干的。” “装置被破坏的时间,服务器上没有记录吗?” “这个问题嘛……” “那么,大门上配有手动开关装置吧?” “嗯。不过,关于这个装置……”道桐一肃然道,“大门旁边,原本有个可以用来插入手摇曲柄的小洞。摇动曲柄,就能把门打开。但是……”他边说边绕到小屋后面,像是寻找什么似的,用手摸索着白色的围墙,继而打开一个突起的盖子,只见一个黑糊糊的小洞露了出来,“这小洞被铁块塞住了,以致手摇曲柄插不进去了。” “啊?”赖科把脸凑了过去。果然,在一个四方的洞里,塞着一个看上去很硬的东西,好像是一块大小跟小洞相当的铁块。 “这样一来,用手动也无法打开大门了?” “是的。” “不过,这应该不是最近才塞进去的吧?你看,上面还带着铁锈,可以断定是很早前就被塞进去了。” “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对认证装置的定期检查,我们从来都未怠慢。然而对手动部分,却几乎根本没在意过。” 赖科重新仰起头,注视着围墙。围墙很高,站在墙根仰望天空,几乎有一半视野会被遮住。若想用普通的梯子翻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这一定是视觉上的压迫感造成了心理错觉。既然能看到墙的顶端,从理论上讲,就应该能翻过去。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可能,肯定只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在无意识地逃避。 “也就是说,我们被关在这里了,是吧?”赖科环视着四周。从大门到玄关,除了来回移动时留下的脚印以及高高屹立在那里的白墙和周围的皑皑白雪,再没有任何痕迹。 被关住了…… 向远处延伸的围墙,把宅院紧紧围着。墙外的声音、气味还有空气都感觉不到。它的外边究竟有些什么?沙沙作响的树木?澄清见底的湖水?还是无边无际的虚空?头顶上的天空和墙外真的连着?一直连到被围墙遮住的那边?或者说——围墙的彼端,亦有着同样的天空? 依然模糊不清的天边,渐渐亮了起来。 当道桐一和赖科返回玄关大厅的时候,城间和七村已经并排站着在那里等候了。“主人,剩下的食物不多了。”七村以一副很老实的样子说道。但是,从她的神态里,赖科能看到一种挖苦的表情。 “具体说说,还能维持几天?” “一日三餐的话,还能维持三天。一日两餐的话,还有四天半。” “那就够了吧。到那时肯定会有办法的。”道桐一冷静地说,跟着便把头转向赖科,“幸亏男士也比平常要多。赖科先生,也许我会请您和幕边先生帮我些忙,届时望不吝关照。” “彼此彼此,你就当我们是什么工作都接受的万能公司好了,别客气。”从某种意义上讲,事情也许是在朝好的方向转换。赖科如是心想。至少,不用再担心会被赶出去了。 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了赖科的脑海——把门弄坏的,该不会是幕边吧? 不,不会的,赖科立即就否定了。他应该过不了玄关的认证装置。既然从玄关出不去,那就只有使用窗户,但刚才又没发现其他可疑的脚印。 把门弄坏的不是幕边。 那么,又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呢?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能和外面取得联系的方法吗?” “很遗憾,没有。对了,您有手机吗?如果有的话,把天线拉到极限试试,也许能接到信号。不过,我从未试过,不敢保证。” “我的留在车上了,幕边没有手机。” “那么……就只有采取古老的方式了。” “古老的方式?” “譬如烽火。” “但是,会有人回应吗?” “开个玩笑,别当真。”道桐一轻轻往上推了推眼镜。然而,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开玩笑。须臾,道桐一接着说道:“我们还是先不管联络方式了,先考虑一下怎么从这里出去吧。城间、七村,你们准备餐点时,按一日两餐计算。赖科先生,等幕边先生起来了,请您和他一起到我这里来。我至少得给你们注册一下静脉模式的数据。这样,你们就可以在这里自由行动了。” “哎呀呀,主人,那样好吗?”七村插嘴道。 “注册以后,活动起来比较方便,对吧?” “这么大的事,还是先通知大家一声的好。”城间也畏畏缩缩地附和着七村。 “现在离天亮还早……”道桐一看看手腕上的手表,抬起了头,“那好,十点钟我们一起吃早餐,到时由我来向大家解释。解释后再给他俩注册,这样总可以了吧?” “是!”两个佣人异口同声道。 “那好,十点钟见。” 道桐一、七村、城间还有赖科,四个人谁都没有开口提及大门被弄坏的事,就这么在大厅分了手。或许是因为谁也不想把事情弄复杂吧——赖科暗想。 回到客房门前,赖科又看见了一张反面朝上的照片。照片被放在了地板上。赖科迅速地环视四周,却依旧没觉得有何异常。“照的不会又是我吧?”赖科忐忑不安而又带着一丝期待,将照片翻了过来。那上面照的是一个房间,一个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房间……没错!那就是……会客室! 再定睛一看,照片中的沙发下面又有张纸片,上面映着模糊的图案。莫非那也是张照片?照片中的照片!这莫非是一道让他去把那张照片捡回来的指示? 赖科拿着照片,进了客房。幕边兀自酣睡着,赖科正要把他推醒,又住了手。也许还是独自前去较好?犹豫片刻之后,赖科只身离开房间,来到了空荡荡的会客室。依着照片的指示,他很快便从沙发下找出了那张纸片。果然又是一张用一次性成像相机照的照片。赖科眼前突然浮现出第一次在客房门前捡起照片的情景。从那时开始,他就像是在照片中迷了路,始终找不到出口。 这回,照片上照的是一个赖科从未见过的地方。像是用石头垒起的墙壁前方,摆着一个衣帽架。下面,放着另一张纸片。 又是一道指示! 直觉告诉赖科,照片尽头的一个安静处,“死”正召唤着他。 石头垒成的墙壁?赖科能想到的只有北边和南边的两座塔。他决定先去南边一探。 塔和城连成一体,只要打开走廊尽头那道沉重的铁门,不用出去就能直接走进塔的内部。塔内一片漆黑,若不借助走廊的灯光,几乎和失明无异。塔内只有一间连通往二层的楼梯都没有的空屋,四壁都是裸露着的砖石,迫来阵阵阴冷。这房间的用处是什么呢? 赖科很快就在房间中央看到了照片上的衣帽架。但是,下面没有照片。看来是找错地方了。赖科立即又朝北面的塔走去。 北边的塔和南边的一样昏暗。但与南边的塔不同的是,这里拥有通往二楼的楼梯。赖科明显觉得这回肯定离“死”的指示不远了。他很快便从楼梯口发现了和刚才完全相同的衣帽架。 下面果然放着一张照片。 通往“死”的路径再次开启了。赖科一步步走向了“死”召唤着他的地方。 照片上照着一个长长的走廊和两扇门。其中一扇的缝隙中,夹着一张白色的照片。 让赖科惊讶的是,这张照片上竟然有着他的身影!是早上他朝玄关大厅走去时的背影! 赖科顿时恍然,返身朝客房跑去。拉开一切序幕的地方,竟然就是他的隔壁! 客房隔壁门下的缝隙里一无所有。 但赖科坚信她就在门的彼端。于是,他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初次见面。”赖科主动打破了沉默,“我……我是来帮助你的。你不用再试探了。你的玩偶我确实收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赖科忽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我是来带你出去的。你想到围墙另一边的世界去,对吗?” 围墙彼端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如果你在房内的话……说句话,好吗?你知道吗,一想到你也许不在那里,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在那里,我就非常不安。” “死”,一个没有名字的女孩。或许,从一开始,不单是她的名字,就连她这个生命都是不存在的。赖科一直被这种想法折磨着,他需要的是她在那里的证据。 突然,房间里传来“咔嚓”一响。 片刻后,从门下面的缝隙里递出一张尚未完全显影的照片。刚才那一响,就是按快门的声音。 白色的相纸上,慢慢显现出清晰的图像。 是一面镜子。 一个幽灵般身穿褴褛不堪的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拿着照相机照着镜中的她。照相机虽挡住了她的容貌,但赖科确信她就是他苦苦寻觅的那个女孩。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谢……”少女首次作出回应,“谢谢你,侦探先生。” 侦探。 少女的回应使赖科万分惊喜,但这个词却深深刺痛了他。他是侦探吗?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赖科用指尖轻轻摸了一下房门,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使他立即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