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给我仔细听着。我就是伊达藤次郎政宗,今日为了拜见芦名义广,所以特地驱马来到此地。不久之后,我将取下芦名的首级;不过,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要见我,那么就赶快放马过来吧!这一生当中,你们休想再踏上会津的土地。大家等着瞧吧!我一定会取下芦名的人头、我一定会的?” 他挥舞着指挥刀说道。 满腹狐疑的敌军互望一眼之后,迅即拥向这个新出现的伊达政宗身边。 当敌军涌向小十郎的身边时,政宗终于得以自危机当中脱身而出。然而,小十郎的吼声却令他感到十分焦虑,因此他并没有立刻逃走。 在人取桥下,一场新的混战再度展开。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在无法分辨敌我、又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小十郎意识到此次恐怕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 等到政宗逐渐恢复意识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他的身体由两名小兵扶着,手脚已因过度寒冷而毫无知觉。但是尽管如此,右手所握着的血刀却片刻不曾离身。 “这是哪里?” 政宗呻吟道。虽然他很想问身旁这两名小兵许多问题,但却感到力不从心。 “不必担心,我们是自己人。” 有人这么回答。 “自己人……这么说来我并没有被敌军掳去喽?” “先把血刀移开,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吧!” 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耳际响起。 “现在你正在一个百姓的马房里,这就是我们的本阵。难道你没看到外面有我们的旗帜吗?” “什么?这么说来,我……” “现在你连分辨敌我的意识都没有了。” 对方以嘲弄的语气说道,并且用力夺下政宗手中的血刀,把它丢在地上。 火炉中烈焰熊熊,但是政宗的手脚却依然麻痹。在他的身旁有五、六条人影,然而屋内却是一片静寂,甚至连屋外的风雪声都清晰可闻。 “现在战……战况怎么样了?” “让黑暗来决定吧!快,先把你的手伸出来。” 这时,政宗发现一名僧人正从法衣袖中取出一片雪块,然后把它交给另一个人,两人合力在其毫无知觉的左右手掌和指间不断地摩擦。 “父母所赐的重要手足,绝对不能因为冻伤而任其掉落。” “咦?你是……文殊堂的法印!啊?这不是虎哉师父吗?” 俯身为政宗脱去脚上破鞋的人影,正是穿着黑色僧衣的虎哉禅师。眼见弟子已经认出自己来了,禅师却仍一言不发地用力摩擦政宗的双脚。 一种不可思议的沉默不断地持续着。 自己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呢?此处距离方才作战的人取桥到底有多远呢? 人取桥之战的胜负如何?疾驰而来帮助自己解危的小十郎到底怎么样了呢?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里漾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那当然!此外,我还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在什么城镇、哪一个百姓家?”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是自己的地方吗?像你伊达藤次郎政宗这种不孝之人的藏身处,普天之下就只剩这个地方了。” “哼!” “好,行了!至少你的手脚保住了,可以减少你不孝的罪孽。” 在说话的同时,虎哉禅师突然举起双手用力拍打政宗的脸颊。 “啊!” 政宗用双手拊住脸颊。这时,正准备将袖中的雪块丢到地上的文殊堂法印,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法印,不要笑得太大声了!” 斥责法印之人不是政宗,而是虎哉禅师。 “到这儿来烤火吧!” “我可不想再挨您的耳光。我看,我还是在这儿等着烤饼吧!” 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三名全副武装的小厮及一名和法印、禅师同行的修验者,正忙着煽火、煎药…… “这家的人呢?” “没有任何人!” 小厮回答道: “他们可能逃难去了。” “马……我的马还好吧?” 小厮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看来,他最心爱的座骑也已经不在人世了。政宗只知道自己掉下马来,然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尽管手脚已经逐渐恢复知觉,但是记忆却还是一片空白,于是政宗只好把视线移到老师身上。 “师父,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虎哉沉默不语,自顾自地把由政宗脚上脱下来的草鞋埋入灰烬当中,然后瞪视着政宗。 “刚才老师说我是个不孝的人。” “那又如何?” “但我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可是你却杀了将近两千人!” “将近两千人……?” “正是!根据片仓的统计,我方死亡人数约在三百八十人左右,而敌人则将近一千人。然而,在我看来,真正的死亡人数绝对不止此数,而你居然杀死了这么多人……” 他用力地将火箝丢到政宗的脚边。 “这样你就高兴了吗?难道你是为了杀人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吗?” 政宗努力压抑内心的激动。 他突然想起禅师曾经问他:”人类是为自己而活?抑或为他人而活?”,然而自己却至今尚未找到答案。 “如果你不是为了杀人而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就把令尊、田山义继的性命还来,让那些因你而死的人重新复活!” 听到这一番话的政宗,突然觉得胸口梗塞。 “可是……难道师父你也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吗?” “笨蛋!难不成你能让死者复生啊?” “可是我……” “不断杀人的人,无疑就是到这世上来杀人的鬼畜之化身。” “可是,可是我并不…?” “可是你却杀了许多人。你仔细听着,今天之所以演变到这步田地,完全是由你一手所造成的。令尊心性慈悲为怀,当然不希望招致义继的怨恨,然而义继却化为恶鬼来报复他。如今,你也变成了一个被怨恨所蒙蔽的恶鬼到处杀人……怎么样?难道你不承认?” “可是,那是……” “假若当初你能沉住气在小浜待到明年,那么这场战事就不会发生了。义继之子有何罪过呢?对于一个没有过错的人,你不但不知宽恕,甚至还故意加深其内心的怨恨,迫使他不得不集结重兵……憎恶会不断地蔓延开来。所谓的堕入地狱之苦,就是在贫穷的心中种下了憎恶的种籽……这是毫无意义的举动,然而你却至今仍然不知悔悟?” 虎哉握拳打在政宗的身上,但是政宗却不曾回避。 疼痛、愤怒、悔恨、寒冷等感觉交织在一起,使得他不停地颤抖着。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政宗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如果当初他保持沉默地度过今年,真的就能避免战争吗?对于这个说法,政宗感到十分怀疑。 “如果不能了解恶魔的诡计,那么你的人生很可能也会变得有如恶鬼一般。但事实上,唯有以天为父、以大地为母,才能孕育人类。令人遗憾的是,你竟然对人类做出这种暴行。” “假若当初你能洗净义继的首级,然后很郑重地把它送回国王丸的身边,那么国王丸必定会感念你的恩德而诚心归服……如此一来,不但辉宗的慈悲得以发扬光大,同时你的志向也能够逐步实现?” “除了建庙供奉父亲的灵位之外,你还想借着杀戮来表现自己的孝心。如果心怀慈悲的辉宗地下有知,必然会对你的愚蠢行为感到震怒。因为你已经化为一名恶鬼,毫无感情地残杀了两千名佛之子;对于一个像你这样的恶鬼,上天为什么要庇佑你呢?既然你已经是个无用之人,不如就在这里切腹自尽吧!至少可以让这个世界重新恢复平静。心存憎恨的人,必须接受万死的惩罚,此乃天经地义的道理。” “……” “你快死啊!快点切腹自尽啊!我和法印原是为了引渡你而特地由米泽城赶来,难道你忍心叫我们失望吗?快死啊!你这个杀人狂?” “啊……” 在虎哉猛烈地抨击下,政宗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悲鸣声。然而,虎哉无视于他的悲鸣,依旧抡起双拳打在其身,直到他不支倒地为止。 文殊堂的法印默默地把烧饼埋入热灰当中,其余的人则静观一切,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话。就在此时,有人发现了政宗的旗印,于是立即冒着大风雪赶了过来。片刻之后,伊达成实所率领的部队已将屋子四周团团围住…… 五 等到政宗再度苏醒时,虎哉和法印都已离开了。 围在火堆旁的,是一些全副武装的战士,大家正热热闹闹地吃着烧饼。 在座的人,有原田宗时、伊达元重父子、留守政景及国分盛重。当然,忠心耿耿的片仓小十郎也在其中。此时,小十郎正以担忧的眼神望着政宗,左手则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噢,大家都在这儿吗?” 政宗不停地搜寻着房内。 “藤五郎呢?怎么没看到他的人?” “殿下请放心,藤五郎现在正率兵驱散敌人,很快就会回来见你了。” “战……战况如何呢?” “我方大获全胜。不过,这都是片仓和藤五郎的功劳。” 下郡山内记一边回答,一边捧着烧饼、味噌汤走近政宗身旁。 “噢,内记你也平安无事啊?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是老天保庇。虽然观音堂的战事失败……当藤五郎发现情况不对时,就立刻率领军士赶往人取桥……之后我方就开始反败为胜了。现在先别管战事了,赶快喝点热汤吧?” “可是,师父虎哉禅师和文殊堂的法印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他们只说暂时不引渡你……然后就离开了。” “这么说我不是在做梦喽?” “是啊!法印带着十几名修验者送来大批的食物和一大坛酒,我立刻就拿过来。” 这时屋外又响起了人马逐渐接近的声音。 原来是前去追击敌人的藤五郎成实回来了。 “噢,你回来啦!成实。” “嗯,大家都还好吧?敌人总算如雪崩般地退回二本松去了,否则就只好冻死在这儿喽!” 他边说边朝屋内走来。 “殿下,我们胜了!明天我们就一鼓作气攻入二本松吧!” 十八岁的成实拍掉身上的积雪,然后加入围在火边的诸将。这时政宗才发现,屋内的入口处还有很多军士正忙着升火取暖;然而,军士虽多,但全身毫发无伤者,却寥寥无几。 政宗下意识地把烧饼贴在颊上,无言地凝视着每一位士兵。 “小十郎,今天的作战谁居首功?” “当然是藤五郎喽!” “藤五郎,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不知道。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是片仓第一。” “小十郎,拿纸笔来,我要写张战功奖状。” “在这里就要写……” “是的,今年的作战到此结束,恭喜你们啦!不过,人取桥的胜利将是我政宗终生难忘的伤痛……不!应该说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情。然而古人不是说'见好就收'吗?所以我决定今年的战事到此为止。等这场雪变小以后,我们立刻班师返回小浜。” “殿下!可是……敌人已经被我们打退了呀!” 成实似乎颇感不服,但是政宗并未加以理睬,依然伏在案上振笔疾书。 政宗在记功奖状上这么写道: 今日九死一生防卫战中,我方能够以寡击众,全赖全体官兵互助合作,本人内心之感谢,绝非笔墨所能形容。据闻敌军不日即将再度进犯本宫,故吾等不可坐以待毙,必须立即赶回本宫守护,并会同留守政景合力巩固城池。 天正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政宗 伊达藤五郎 书写完毕之后,政宗以严肃的表情命片仓小十郎景纲大声宣读。 对政宗而言,军功奖状是针对这场令他终生难忘之战役的一种记录,但是对血气方刚的藤五郎成实来说,却是一道无言的命令。由政宗决定将主张乘胜追击的藤五郎成实留在留守政景身边一起保护本宫,及决定今年的战事到此为止等事实来看,想必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政宗也已经有所醒悟,不想再多造杀孽了。 当小十郎大声地朗读军功奖状之际,年轻的成实则若有所思地摸着鬓脚。此刻,他已经完全了解政宗的意思了。 “大家来喝酒庆祝吧!” 征得众人同意之后,政宗突然高举双手仰天叫道: “胜利!大家赶快喝酒庆祝吧!不论结果如何,今年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啊!” “大家干吧!” 深知政宗心意的原田宗时,不待吩咐就把注满了酒的杯子放进政宗的手里。 六 当伊达军出人意表地班师返回小浜之后,敌军的主力芦名军及为其强力后盾的佐竹军,也很快地回到了常陆。 “真是奇怪!” 自从回到小浜之后,政宗就经常探视士兵们的伤势,然后陷入沉思当中。 (当自己的人痛苦时,敌人也会感到痛苦--难道世上的事就只有这些吗?) 虽然曾经预测敌人会在本宫、岩角之间发动奇袭,并因而特地加强防卫,但是敌人却没有这么做。令政宗感到意外的是,当敌人发现自己已经引兵返回小浜之后,竟然也都各自散去。 (到底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这里所说的”他们”,并不是指人,而是指虎哉禅师称为父母的天地间之神佛。 然而,政宗确实太过多虑了。 到了天正十四年(一五八六)时,由于这是伊达势首次在小浜城迎接新年,因此德川家康特地派遣一位名叫成田政充的汤殿山修验者担任特使,前来小浜道贺。 此人曾在秀吉与家康的小牧·长久手会战中,担任居中议和的角色,并且说服家康次子于义丸(即后来的秀康)过继给秀吉当养子。 “打算让于义丸继承筑前、结城家的基业……因此希望伊达家的殿下能和我们合作?” 政宗依往例以酒宴款待来使。小酌片刻之后,政宗突然侧着头说: “这是德川先生自己的意思吗?” “是的,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哦?德川先生居然要把视若珍宝的儿子当作人质……” “不,您会错意了。于义丸殿下是要当秀吉的养子,而不是人质。” “对不起,我失言了。原来他要把儿子过继给人当养子,然后继承结城家的基业……” 说到这里,他突然用力一拍膝盖。 “这么说来,羽柴筑前是不是很快就会出兵攻打关东呢?” “正是如此!届时恐怕伊达家也会受到影响。” “什么?会影响到我们……这是德川先生说的吗?” 政宗那仅存的一只眼睛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他的意思是说,秀吉可能出兵攻打小田原的北条氏政吗?) 当然,他很希望北条氏能够巩固关八州。 “这么说来,常陆的佐竹会攻打小田原……” “正是!这么一来,你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因此希望你能臣属于我们,接受我方的保护。” “我知道了!” “我想你也该了解当前的情势才对!” “是的,我很清楚……正如德川先生所言,到了年末,佐竹义重会骤然由此地退兵,以致北条方面也会发生重大的变化。对于德川先生的忠告,政宗十分感激。” 如果仔细分析起来,则事情其实相当简单。一旦对方退兵,则小田原的军队就会向此地进攻,而这也正是德川派遣使者前来的理由…… 政宗的心情豁然开朗,天空也好像突然变得一片澄净,大地则展现出春天的气息。天地所散发的光芒,令政宗感动得五体投地。虎哉禅师所谓的”天为父、地为母”,已经在他的心里开花结果。 “啊!有趣、真有趣!请你回去告诉德川先生,我对他的提议感到好笑。哈哈哈………真是有趣!” 使者愕然地望着政宗,但是政宗却依然笑个不停。 “顿悟”这个世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境界,在政宗二十岁那年的正月五日翩然而至。 (仔细想想,这根本没有什么嘛!) 自从由人取桥班师回来以后,沉重的阴霾至此一扫而空。 政宗很有自信地告诉使者: “这样吧!你告诉德川先生,政宗这个位于奥羽之地的太阳会先走一步,不久之后春天就会来了。” “先走一步……” “这么一来对德川先生必然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会把你的话带到,在此先敬你一杯。” 使者离去之后,政宗笑着召唤原田宗时。 “宗时,你立刻赶回米泽城去,告诉吾师虎哉禅师我准备在十一日召开军事评定会议,请他务必前来。还有,麻烦你告诉他,我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原田宗时了解政宗的心意,于是立刻出发前往米泽。 然而,听完宗时所带来的消息后,虎哉禅师却露出困惑的表情。经过上次的巨变之后,以往围绕在政宗身旁的辉宗及远藤基信、须田伯耆等慎重派的老臣,全都相继死去。 不止如此,连伊达军队当中,最为精锐的伊达藤五郎成实麾下之勇士,也已丧失大半。 因此虎哉对于政宗这么快就要召开军事会议,而且坚持要他出席的决定,感到非常惊讶。 “现在就再度加入作战未免太快了?真是令人担心哪!” 虎哉心想政宗之所以要他前往,一定是为了要他对积雪消退后攻打二本松之事提供建议,因而在前往小浜的途中,他的步履格外沉重。 (好吧!我就再度斥责他是为了杀人而来到世间的恶魔吧!) 十一日当天天寒地冻,甚至连树上都形成了冰柱。 虎哉自十日抵达后,即暂住下馆,直到翌日才前往上馆与政宗见面。 不久,诸将陆续来到,在依照惯例登记人数之后并坐在大客厅里。 虎哉面无表情地通过大厅,来到政宗的身旁坐下,但是却故意不和他打招呼,借以表示对他的作法仍然毫不宽贷。 政宗笑着迎接禅师。 “大家都到齐了吧?好,那么就开始进行军事评定会议吧!”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以往那种强烈的口气。 (哼!又想展现他奸诈的本性吗?) 正当虎哉这么想时,政宗又开始吹嘘了。 “当然!正月谈这个问题稍嫌过早,不过我们必须赶快解决左京大夫的叙任问题才行。依我之见,左京大夫的选择方式应该和以往有所不同才对?” 诸将无不全神贯注地凝听着。对于生长在偏僻的奥羽之地的人们来说,位阶和叙任等足以代表身份和地位的头衔是相当其有吸引力的。 “从今年开始,作战的对象也会有所不同。据我所知,中央的羽柴筑前即将与德川成为亲戚,而且很快就要到关东来了。” “这、这和我们有何关联呢?” 成实侧着头问道。 “当然有关系喽!筑前是个敢做敢当的人,因此只要大家愿意,他一定会大力提携我们。这就是今天所要评议的第一件事……” 听到这里,虎哉忍不住想要高声大笑。 (真是只狡猾、奸诈的狐狸!) 政宗知道如果一开始就提起进攻二本松的事,一定会使气氛变得非常紧张,因而故意谈到有意和即将取得天下的羽柴筑前结为盟友,借以缓和气氛。 “如果筑前派人前来说项,要求和我们缔结盟约,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应该怎么处理呢?” 正当原田宗时侧着头苦思之际,片仓小十郎突然笑着说道: “这些事情就由殿下做主吧!” “是啊!反正我们又没见过筑前。” 成实也附和道。 “好吧!既然各位要我全权处理……” “各位觉得怎么样呢?……” “不论是否真能握手言和,他都必须先送我一匹好马。” “那敢情好!”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其次是……” 诸将以为按着所要讨论的,一定是进攻二本松的事情,于是个个摩拳擦掌静待政宗发言。 “其次是……有关亡父的事情。” 诸将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如今已经有觉范寺这个寺号,但是却没有庙。这是极为不孝的表现,所以我决定等积雪消退以后,就尽快动工兴建寺庙。” “这也是一种战略吗?” “是的。在这段时间里,各位还是回到妻子身边去吧!也就是说,我希望各位在积雪消退后前来米泽帮忙兴建觉范寺之前,先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多制造几个小孩吧!” “制造小孩……嗯,这真是一种战略呢!” “我非常鼓励各位这么做。自从去年失去左月入道后,伊达家又先后失去了彦次郎、小三郎及八郎右卫门等勇将,因此一定要多生些孩子来补充才行。更何况,各位将来所生的孩子当中,也许就有一个是家父投胎转世的呢!总之,大家一定要多多努力?” 在座的人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这真是一次前所未见的军事会议啊! 见此光景,原田宗时不禁发出谓叹。 “原田,难道你不想成为左京大夫吗?” “当然不是!然而,像制造子孙这么重要的大事,我原田却无法办到。” 成实也在一旁帮腔。 于是政宗又提高了声音说道: “不论是建造觉范寺或制造小孩,都是为了扩展目前的规模。” “扩大目前的……哦!我知道了。” “有时我会上京去,偶尔也会有一些尊贵的人到这儿来,因此在米泽城郊所建的觉范寺,一定要非常气派才行。师父,你说是不是呢?”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的虎哉,显得有点慌乱。 “呃,这……” “师父,我知道像你这么勤俭的人,一定不希望寺庙的建筑过于铺张。不过,如果不建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寺院,以便接待贵客,那么岂不是要成为天下的笑柄吗……?” “使伊达成为天下的笑柄……” “正是如此!而且啊!光是寺庙富丽堂皇,而家臣却个个人丁单薄的话,也会成为天下的笑柄。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回家去,努力多制造些优秀的孩子。” “说得很有道理!的确,光是寺庙富丽堂皇是不够的。”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大家不妨轻松一下吧?” 政宗正准备起身离去时,片仓小十郎景纲突然伸手拦住他的去路。 “大人慢走!请问攻打二本松的事又如何呢?” “二本松的事情以后再谈,现在我们必须先建造寺院才行。对吧?师父!” 政宗笑着回头看看虎哉禅师,然后很快地离开大厅。在他的背后,猛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七 “怎么可以说这种吹嘘的话呢?……” 来到政宗起居室的虎哉,脸上并未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已经回答老师的问题了。” “问题?……是什么问题呀?” 政宗先是望着天空,然后示意走近身边的阿茑准备酒菜。 “首先,我想参拜般若波罗蜜多。” 然而禅师却好像充耳不闻般地站了起来。 “这个女人是谁?” 他厉声质问政宗。 “她像只温驯、可人的小猫,是一般人家的小孩。” “我知道她是人家的小孩!我问她是谁家的女儿?” “你不是说父为天、母为地吗?她就是生长在其间的饭坂阿茑。” “哼!你似乎很闲嘛!不过,这名女子和你的妻子比起来,简直像是一只山猫。” “一点都没错!当我初次看到饭坂时,也觉得她像只山猫。” “这只山猫也具有佛性吗?” “我不知道她是否具有佛性,但是我知道她能为我生儿育女。阿茑,赶快请师父坐下来,否则他会一直欺负你呢!” 阿茑非常慎重地对虎哉行了个礼,然后凛然说道: “在殿下面前不得无礼,赶快坐下吧?” “哈哈哈……这还差不多。好,我就坐下吧!” 言毕虎哉随即坐了下来,但是却将注满了酒的酒杯置于一旁。 他注视着政宗的双眼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你这个别扭的孩子,有没有看到净土啊?” “我一向都看到净土的。” “少吹牛,你一向都是慌慌张张的。” “弟子惶恐之至。” 政宗坦然说道。 “阿茑,替师父下碗面吧!” “遵命,马上就来。” “师父你……” “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我终于清醒了。” “你的意思是说,过去你都是在沉睡当中喽?” “是的!在梦与现实之间,我只知道杀人,把人埋藏于天地之间。” “你知道它们的顺序吗?” “是的。第一是天,第二是地,第三是人,而我则是为了保有天、地、人之位而来到人世。” “少卖弄聪明!快告诉我,为什么把人放在最下位呢?” “那是因为没有天地就没有人。事实上,人只是来回于天地之间的过客,一旦把它放在最上位,就会违背了自然法则,因此必须依照天、地、人的顺序……而且天地是永远都爱着人的。” “那么你要停止杀人了吗?” 政宗笑着摇摇头。 “天地会孕育人,也会杀人。” “杀生过多的人,有如粪土般一文不值。” “但是坏人总得铲除啊!” “好!” 禅师这才仰头饮尽杯中的酒,然后看着政宗说道: “倒满!把酒倒满,把天地间的丑恶都吞下去吧!从今以后无生亦无死,这才是真人政宗!有你在的地方,才能贯彻天地的意志,达到善根正义之根源?” “嘿嘿嘿!承蒙师父谬赞,弟子愧不敢当。” “你这个别扭的家伙!” “我的别扭还不及师父你呢!” “那么,二本松怎么办呢?” “我准备等到八月再来处理。待觉范寺落成以后,整个奥羽之地都会笼罩着一片祥和之气。届时希望老师不要舍弃政宗,觉范寺的开山仪式还得由你来主持呢!……” “唉!” 虎哉轻轻叹了口气,正张口欲言时,温驯的山猫阿茑却已经用桃子堵住了他的嘴。 “师父,这桃子的味道不错吧?” “嗯!” 禅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名女子。 以才干来说,她当然无法与正夫人爱姬相提并论;但是从气度来看,却绝不亚于爱姬。 “嗯,桃子确实很好吃……” 这个饭坂氏就是后来的伊达秀宗,也就是政宗的庶长子,有名君之称的宇和岛侯之生母…… “这孩子已经懂得如何疼爱女人,也知道把二本松看做成熟的柿子了。嗯!很好、很好……” 当禅师发现自己正在自言自语时,连忙轻咳数声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初春的煦阳温和地照着庭院,书房的纸门上清楚地映着梅花的影子。每当微风吹过,纸门上的影子便会款摆腰肢,为这春日的庭院里添加了几许生气。 卷二 【人取之卷】 1.滂沱阵雨 一 政宗一生,唯一留下败战记录的是天正十六年(一五八八)的”大崎之战”。至于人取桥之战,虽然一度陷入苦战,但最后仍然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从内在意义来看,这两次战役并无不同。但是,人取桥之战所造成的惨烈牺牲,终于使得政宗彻底悔悟,因此进攻大崎的行动,其实只是一种消极的表现罢了。 不可否认的,促使政宗决定攻打大崎的背后因素,与母亲最上义姬(父亲死后即改称为保春院)对他的憎恨有极大关联。 关于进攻二本松的问题,政宗在经过冷静地思考之后,终于做成决定。就双方的实力来做比较,伊达势当然远在田山势之上。然而,居于劣势的国王丸却因政宗的一再挑衅而爆发怒气,于是联合街道七家的兵力进攻小浜,致使伊达势在人取桥附近陷入了苦战。 所幸,自从常陆的佐竹援军由于必须对抗小田原的北条氏而撤退之后,其余的敌军也一一各自退去。 联合众的主力芦名义广和佐竹义重有同族之谊,因此一旦佐竹决定退兵,他当然也就跟着退兵。至于其它各家的势力,原本就是借着芦名的名号打伊达而已;芦名一退,他们也只好跟着退了。 “这些人都是嗜杀如命的恶鬼……” 政宗带着一股刻骨铭心的悔恨,迈进了天正十四年。在这一年里,他除了忙于为父亲兴建觉范寺之外,同时也拟定了进攻田山国王丸所在之二本松的计划。 这场经过冷静思考后所决定的围攻,果然使得田山国王丸及辅佐后主的新国弹正不得不放弃二本松城,狼狈万分地逃往会津投靠芦名氏…… 当然,二本松还是依例派出了一名开城使者。此时城内的军民都知道,如果再抵死顽抗的话,那么最后必将遭到屠城的命运。因此,经过会商之后,他们终于在七月十六日开城投降,自此二本松城正式成为伊达家的属地。取得二本松城之后,政宗立即举行父亲死后首次的盂兰盆会,并且由成实担任城主。 在政宗的一生中,这是一次非常难忘的经验。由这次的战役中,他初次体会到行事的缓急会对结果造成很大的影响。不过,真正令他在意的,是母亲保春院与其兄最上义光间的密切联络。 自从父亲死后,母亲对弟弟小次郎的宠爱有增无减,对政宗的政策却一律持反对意见。 当时中央的情势也有很大的变动。在同一个时期里,羽柴秀吉已经建筑了有”世界第一”美誉的大坂城,并被委任为关白之职。其后随着将胞妹嫁与德川家康为妻之事,秀吉统一日本的梦想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反观伊达这方,甚至连生母及其娘家族人都无法掌握得住,这教政宗怎能不感慨万分呢? 武将关白一旦出现,必然会运用实力扫荡周围的反对势力,而且政宗相信,不久之后这股压力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领地里。 身为战国时人,有些人对战略战术的缓急颇能运用自如,有些人则对社会的演变非常敏感,因而很容易产生焦虑。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伊达政宗突然决定开始”进攻大崎”。 导致这场战争的主因,乃是由于患有断袖之癖的大崎义隆之男色事件。 大崎义隆居住在名生城,辖下领有志田、玉造、加美、远田及栗原等五郡,与山形的最上义光交往密切。 此人拥有两名宠臣,其中之一名为里见隆景,另一位则是伊场野总八郎。在他人的眼中看来,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罢了;但是在义隆的眼里,他们却是人间罕见的绝世美男子。 两人互相争宠的结果,里见隆景终于萌生杀机,矢志要杀死伊场野总八郎。伊场野总八郎得知消息之后,立即逃离召生城,前往岩手泽(岩出山)向城主氏家弹正吉继求助。 氏家吉继担心大崎义隆会前来讨伐,因而紧急向伊达政宗求救。 “真是愚蠢之至!” 起初政宗只是一笑置之。 但是仔细想想,才发现事情的确比想象中严重多了。 毕竟,对身处于战国时代的人们来说,这种愚蠢的行为表现乃是一种现实人生之反映……仔细想想,在人的一生当中,不也经常发生许多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问题吗? (对于这些现实问题,怎么可以冷眼旁观呢?) 如果要说愚蠢的话,那么所有造成战争的原因,几乎全部是愚蠢的。例如,假若母亲不是那么愚蠢地憎恨自己,或者一直想要光耀最上家的义光之计算不是那么愚蠢的话,自己也就不需如此困扰了。 最上义光因为畏惧政宗而与大崎义隆结交,固然是愚蠢的行为,而大崎义隆之喜好男性,则更是愚蠢之至。然而,一连串的愚蠢行为累积之后为政宗树立了大敌,却是不争的事实。 “好,我就帮助氏家弹正吧!” 政宗口里这么说着,心中却不断地想起这些愚蠢人类所表现的执拗行为,并且认为应该给他们来个当头棒喝才对。不过,政宗仍然希望能改变母亲及舅舅最上义光的想法,早日重拾天伦之乐。 ……母亲,为什么你会如此痛恨政宗呢? ……为什么义光一定要把政宗视为最上家的敌人呢? 这些全都是来自无可言喻的愚蠢行为所引发。为了打破迷妄,因此首先必须攻打大崎义隆。 对政宗而言,大崎义隆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对手……但是就目前的情势来看,似乎唯有如此才能使最上义光知所警惕。一旦义光的心结能够解开,那么母亲就可以得救了。 换言之,为了打开母亲加诸自己身上的憎恨之门,政宗答应了氏家弹正的救援请求。 当然,这是一场不必政宗亲临指挥的战争。于是政宗决定以留守政景为大将、泉田重光为副将,另外由小山田筑前担任军令之职,由小成田重长、山岸修理担任军监,共同率领三千名士兵前往岩手泽援助弹正。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原以为必胜无疑的战争,竟然为政宗缔造了首尝败绩的记录。自从天正十六年二月二日出兵以来,伊达部队即不断地陷于苦战;直到这时政宗才发现,当初向自己求援的氏家弹正根本不堪一击。 这么一来,原本应该要自我反省的最上义光,反而乘势而起,摩拳擦掌地准备出兵。 战争原本就是如此:由于某种愚蠢的因素作祟,以致双方反目成仇,甚至到了不得不刀剑相向的地步。同样地,政宗因为他人的男色纠纷而卷入战局,结果不但重拾天伦之乐的美梦再度破碎,而且反而使得最上义光和母亲保春院更加地看轻他…… “藤次郎毕竟也会有所疏忽啊!” 只知宠爱次子小次郎的保春院,对于政宗的胜负根本漠不关心;不过,对于这次政宗派遣留守政景出马作战却惨遭失败一事,她倒是觉得十分惊讶。 由于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此最上义光亟思保春院能够依计行事,使伊达家逐渐纳入其手。 于是在义光所住的山形城与保春院所在的米泽城之间,密使往来十分频繁。在主君义光的授命之下,担任密使职务的鲇贝宗信使尽浑身解数说服保春院。 “主母,虽然藤次郎身为长子,但是他终究无法巩固伊达家的。依我之见,唯有改立小次郎为后嗣,才能与最上家永远保持合作关系,进而巩固双方的势力?” 正因为母亲和舅舅都有这种想法,因此小次郎一心觊觎兄长的地位,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知道母亲、舅舅和弟弟什么时候会联合起来背叛我?政宗经常在心里这么想道…… 就在亲人联手背叛的内忧酝酿之际,相马与芦名眼见有机可乘,乃决定再度携手合作,一起对伊达家采取攻势…… 二 “母亲大人,孩儿有事想求你答应。” 三面受敌的政宗带着弟弟小次郎来到保春院面前,准备开始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 对政宗而言,最上义光和大崎义隆并非足以构成威胁的敌人。事实上,只要能够全力以赴,那么在一年内必定可以将其收拾干净。然而,他的目标并不是北边。 已经完成讨伐九州岛岛任务的关白秀吉,目前对德川家康采取怀柔政策,因而政宗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出兵攻打小田原,进而将势力扩展到东北地区。 所以,政宗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兵关东才行。 对于这个计划,政宗共有三层顾虑。 第一, 如果要征服会津的芦名氏,那么就必须亲自带兵到黑川城(若松城)去。 当然,军队绝不能就此停战返乡。政宗原先的计划是,一旦控制了芦名以后,就以此为踏板出兵关东。这么一来,势必会和水户的佐竹发生激烈的冲突。 因此,征服水户的佐竹氏便被列为第二计划。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计划。 在拟定此一计划之前,政宗就已经在心中画好蓝图,准备等攻打二本松的事告一段落时,就立刻进行。 (我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来到世间……)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力说服佐竹,使其成为伊达麾下,然后再进攻小田原。 一旦决定要进兵小田原,那么就绝对不能甘拜下风,屈服于小田原的北条氏政及氏直。 另一方面,如果关白秀吉也要攻打小田原,那么政宗就必须站在和他对峙的立场,借以确保经营天下的实力才行。 如果北条父子只是愚蠢的杂草,那么自己就应该和秀吉握手言和,双方联手除去北条氏;反之,如果秀吉是个愚蠢之人,那么自己就应该和北条父子合作,给予对方迎头痛击。 总之,进攻小田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要试探秀吉的人品究竟如何。 不过,在进行第三计划之前,还有一些事情急待解决。 由于心中已有腹案,因此政宗首先必须使弟弟小次郎竺丸心生畏惧。 “弟弟,你听说过有关织田信长与其胞弟信行不和的传闻吗?” “没有啊!不过,那与我何干呢?” “当然有关!据说织田信行自幼伶俐乖巧,因此颇得母亲的喜爱。” “噢!” “于是他就煽动母亲联合柴田胜家等重臣谋反,企图除去哥哥信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信长只好含泪杀了自己的同胞弟弟信行。” 小次郎怵然一惊,脸色刹时变得异常苍白。 “当然。你并不像信行那么愚蠢,而我这个哥哥也不像信长那么没有肚量。不过,最近我在家中听到许多传闻,说你准备杀了自己的哥哥。” “有、有这样的事吗?……” “是的。如果这件事传进母亲的耳里,她一定会感到十分痛心……让母亲担心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因此我希望和你一起去见母亲,让她了解那只是传闻而已,根本不必担心。此外,还要让母亲知道我们兄弟之间感情和睦,让她看看我们相处融洽的样子,知道吗?好了,现在我们就一起去见她吧!” “呃……好……好吧!” 于是政宗便和小次郎一起来到保春院的面前,并且坚定地表示对母亲有所请求。 当极少来访的政宗带着在母亲的影响之下,一直将政宗视为讨人嫌的毛毛虫般的小次郎一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保春院不禁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 “孩儿打算把米泽城交给小次郎掌管,相信他一定会很高兴地负起守护城池的责任才对。是吧?小次郎!” “呃、是……是的!” 小次郎支吾说道,随后忍不住发出长叹。 人类之所以会产生反感、憎恶,多半是由于欲望所致。而方才兄长所说的那一番话,就有如刺刀一般,狠狠地刺中了小次郎的心脏。当然,保春院也有相同的感受。 “把米泽城交给小次郎掌管之后,我决定立刻出兵攻打芦名。据我所知,现在正是攻打芦名黑川城的大好时机呢!” 政宗毫不造作地挺胸说道: “但是,家中的人一直谣传我和小次郎感情不睦,甚至说他有意杀我。如果我和小次郎真的不和,怎么会把米泽城交给他呢?因此我希望母亲能为我们作证,借以澄清外界的流言,对不对啊?小次郎。” “对、对!我们相处得极为融洽……” 保春院的脸色微微一变。 “政宗,方才你不是要我答应你一件事吗?到底是什么事?” “我的第一项请求,是希望母亲当有人告诉你这些传闻时,你能够当场严厉地斥责对方。” “哦?你要我斥责他们?好,那么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 政宗佯装侧着头想了好一阵子,方才说道: “啊,是这样子的。在我出城以后,大崎义隆很可能会来攻打米泽。万一事情果真如此,必定会使伊达蒙受重大的损失,因此我希望透过山形城的舅父,让大崎了解我们兄弟齐心,让他们切勿前来侵犯。” “什么?透过最上家告诉大崎……” “正是!否则等我前脚一走,对方可能就会率兵前来踏平此地。在我攻打芦名时,最感到担心的,就是大崎家会乘虚而入,因此希望舅父能代我说服对方。” 保春院有如被人当胸一击般地呆愣当场。这时她才醒悟到,原来政宗早就知道能够透过鲇贝宗信说动大崎义隆与最上义光的,除了自己以外别无他人。 事实上,她之所以如此憎恶政宗,主要是由于希望小次郎能够成为米泽城主,并使娘家最上家永远保持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