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有聚餐的时候他都会来。一个月固定有一次聚会,就在每个月最后的星期五,我们把那叫做‘最后星期五之约’。”“只是这样而已吗,”“我们会包下整个酒吧,社团前辈也会来。篠崎学长大概都会来,结城稔学长虽然不是社员,但偶尔也会来。”队伍的最前方开始移动,虽然时间还没到,不过已经开始入场了,只是萌绘她们所在的这一带,还没有动静。“他星期六会出新专辑呢。”牧野洋子说,“我已经在合作社预顶了。”萌绘不知道自己身边竟然有这么迷恋结城稔的人,她很少听结城稔的歌,只知道他的出道作品“expression”这首而已。“是他的第几张专辑?”“第三张。新歌是‘You are in rocked room with me’。”“嗯?”“‘You are in rocked room with me’意思是‘你和我身在摇动的房间里’是吧?”“嗯.rocked就是r开头的rock吧?”萌绘思索着。“是啊,这是肯定的啊!因为是摇滚乐嘛。如果是L开头的,不就成了被锁上locked的房间了。”洋子笑了。locked room是密窒的意思吧,萌绘在心里纠正着洋子的翻译,但却没有出口。2萌绘从没听过这么肆无忌惮的声音,使是螺丝刀戳进了耳朵单一样,头剧烈的疼痛着。从小萌绘听的都是古典音乐。她的母亲会弹钢琴,也曾买小提琴和长笛给她尝试过,可是小提琴只会发出让自己讨厌的声音,至于长笛则让她吹得喘不过气来差点儿昏倒。由于萌绘从小身体就很弱,演奏乐器需要体力,所以她早在小学的时候,就给自己下了不适合音乐的定论。古典音乐中她喜欢快节奏的小提琴或钢琴的协奏曲,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李斯特、萨拉沙泰等名字。可现在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呢?这种噪音也能算是音乐吗?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振动引起的声波比较贴切。不,说是振动,频率又太低了。对了,是压力,空气的气压,正向地的身体猛烈的袭来。舞台上那个金发青年正在发狂,至少他的样子看起来是这样。那运动的加速度非比寻常,动作的剧烈程度令人产生仿佛是要让骨头折断般的错觉。因为完全听不懂他唱的歌词,使得萌绘根本搞不清楚他究竟想表达些什么。吉他的声音如同喷气机般划过耳际,萌绘还以为是喇叭共鸣时发出的杂音而捂住耳朵,不过她的周围没有人那样做,她也就放弃了。吉他的声音还算可以忍受,最让她吃不消的是架子鼓的声音,那股不只是耳朵而是全身都感受到的强烈压力,就是由那里发出来的,是看不见的空气压力,感觉好像腹部被挤压一样。为什么大家要来这里活受罪?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或者该说像是金属剧烈摩擦时产生的刺耳噪音吧。振动和压力的冲击几乎使人窄息。坏掉的声音、攻击的声音和破坏的声音不断袭来。周围的空气也液态化了,如巧克力般融化,缓缓地上下起伏。当她这么想时,音乐像干燥而龟裂的锐利塑料碎片般四散开来。在空气中重复着无意义的回旋运动,如同刀片一般,让人产生脸颊被划伤的错觉,仿佛雷诺数降到只剩十分之一而已。当曲子结束,耳朵产生轰鸣。虽然也有安静的曲子,但那就如同狼嚎般令人不快。黏稠不堪像唾液般,想要舔遍全身的那股执念,令萌绘毛骨悚然。她身体冒着冷汗,感觉很不舒服。舞台上的光线比观众席稍亮一些,可仍然看不到更深一些的地方。如螺旋桨般剧烈同旋的声音,像巨大的屏障一样挡在萌绘而前,仿佛要阻碍她的视线一样。舞台上除了结城稔外,还有三个吉他手弹着拖把似的吉他,另外还有两个鼓手。紫色、绿色、蓝色的灯光,时而会射出令人无法承受的刺眼的光芒,像无数的钢针扎向同样躁动着的人群。萌绘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睡眠不足的人来听这样的演唱会无异于自残。她已经难受到了极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在对自己的忍耐力进行考验。这时,她想起牧野洋子说过的话,是啊,现在这种时候,就会想要身边有个人可以依靠。当开始唱起萌绘曾在电视上听过的畅销曲“expression”时,引起一阵更大的欢呼声和掌声。但是那跟萌绘所知道的曲子是截然不同的,没有旋律,听起来有如念经一般的歌词,简直像是在劳动节示威游行上嘶吼一般,有多一半的内容她根本无法听懂。但是站在旁边的洋子,用痴迷的眼神看着舞台,身体随着空气中周期最长的振波摇摆着。看到有人竟然能忍受这种环境,让萌绘十分诧异。萌绘在不让她察觉的前提下,偷偷叹息了好几次,真希望耳朵能像眼睛一样闭起来。在每一首曲子之间,结城稔都会开些无聊的玩笑,最能引起观众大笑的是他为了退学而付清学费的那件事。“我被他们警告,要走,先留下钱再说!”终于出现一首旋律优美的曲子,歌词随着如同唱诗般的喃喃低语倾泻而出。这次连萌绘都听懂了,这种获救似的感觉,就如同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一般。歌词是在叙述一个漫长的故事,萌绘从中途开始认真的听。这条街沉寂在梦里犹如西瓜般的车站天桥上成对的和服娃娃让人念念不忘一捆捆钞票砌成的办公大楼快要脱落似的汽缸你本来是最漂亮的啊把门从里面关起像关掉某一处的频道犹如倾斜的剃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发条装置的冠军好想再次抚摸对你生锈的记忆我已经赶不上了啊将胸口与额头在镜子中藏起你本来是最漂亮的呀……讲述的是一个男人回到久违的街道,遇到昔日恋人的故事。这首曲子非常长,花了十多分钟在轻轻地诉说着。结城稔嘶哑的嗓音,听起来像男人又像女人,不禁让萌绘怀疑究竟哪一个才是故事的主角。曲子静静地结束,舞台的灯也灭了。观众席的听众全都站起来,萌绘也起立鼓掌,至少最后的曲了还不错。鼓掌声持续一会儿后,舞台上的灯光再度点亮。六个男人走到台前,举起一边的手致意,可是没看到篠崎。连结束音乐都没有,幕布就降了下来,大厅的灯像是终于想起自己的功能似的大放光明。萌绘催促着洋子走到前厅。“啊,太棒了,真的太棒啦。”洋子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说着。“嗯嗯,是呀。”萌绘虽然附和着她,但仍掩不住一脸的疲惫。“是吗?萌绘你也懂吗?”洋子将脸凑近说,“我原本以为你是不懂这种音乐的。”“不会啦,没这回事。”萌绘撒了个谎,“最后的曲子还不错哦。”“该怎么说呢?那种纯真的感觉很好。啊啊,会让人产生想保护他的感觉,对吧,”“哦,是这样吗?”萌绘含糊地回答。如果那可以说是纯真的话.那氢弹都可以说成是泡泡糖了。她心想,如果再让她继续听一个小时那种声音,她一定会住院的。“西之园小姐。”萌绘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于是回过头上,看到杉东千佳站在面前,她个子比萌绘要高得多。“你好。”萌绘跟她打招呼。这个问候语在大学里使用的频繁度一般比在社会上还要多。“犀川老师今天去中国出差了吧?”杉东说。在她的背后,有结城宽的身影。3牧野洋子说要回制罔室,就一个人先走了。萌绘被结城和杉东夫妇邀请,到校园内一家名叫“White Bear”的咖啡店去喝咖啡。结城宽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虽然他是推研社的前辈,但从始至今能跟他面对面说话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的,反而是杉东千佳跟萌绘还比较谈得来。“抱歉,让你陪我们来。”当大家在安静的店内坐上舒服的椅子后,杉东千佳说,“西之园小姐,你觉得怎样呢?我是指演唱会,你应该是第一次听摇滚乐吧?”“嗯嗯。”萌绘边微笑边点头,“因为我不太听摇滚乐,所以有点儿……”“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样,完全拿那个没办法。”杉东说,“生理上完全不能接受,感觉很暴力,而且轻视女性的歌词也很多。”“是这样的吗?”萌绘并没有发觉这一点。萌绘觉得这些意见很像杉东的风格。以前杉东千佳告诉过她,不用西历而用昭和或平成的年号这一点,是男女差别的根源。“不过,最后的曲子还很不错的。”萌绘开始说起客套话。“最后是哪一首曲子?”杉东问。“哦,你没有听吗?”萌绘觉得不可思议,她不可能会对最后一首曲子没印象的。“我们不可能去听演唱会的,我只是等我先生来,然后在校园里散步而已。走到礼堂时,演唱会刚好结束了,就想过来看看会不会遇上熟人。”“什么?是这样啊,我也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好。”萌绘坦白地说,“我有点儿不太舒服,可能是由于听了不习惯的声音吧。”“别看他们那样,那也是经过一番磨炼的。”结城宽突然开口说,“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真严格啊。”萌绘笑着说。“嗯,是啊。我虽然对音乐完全不懂,”结城不紧不慢的静静说着,“不过至少还懂得分辨好坏,那家伙似乎也是经过多次的尝试,意外地热心研究。毕竟像出道时的一味蛮干,现在已经不适用了。”结城宽跟弟弟稔长得很像,可是像归像,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他目前是理学院博士班的研究生,虽然也留了头发,但只是盖住耳朵的长度而已,当然也没有染成金色,而且鼻梁上架着眼镜。仔细看的话,萌绘倒觉得他比结城稔更像个美男子。咖啡送来后,大家就直接喝起黑咖啡来。萌绘因为不习惯喝热的,所以只是闻着香味,慢慢地等咖啡变凉。“结城学长今年就博士毕业了吧?”“嗯,是啊。”从结城脸上,看得出来他更喜欢这样的话题。“接下来就要到关键时刻了,不过大致的构架已经确定,所以不要紧。”“你是在进行哪方面的研究呢?”“那个啊,恕我不能回答。”结城宽露出稚气的微笑,“西之园小姐是念建筑的吧,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如果是研究电与原子核的人,倒还有点儿关系。要我解释也可以,不过到现在都还没人能够理解,我想他们并不了解其中的含意,我的研究是处于物理和数学两大领域的中间地带。嗯……该怎么说呢,简单的说,就是针对波动的问题,改进计算方法而已。”“明年你自什么打算?要就职吗?”“嗯,虽然还没有正式决定,不过我们研究所刚好缺个助教。”“哦,这不是很好吗?”“这样就可以赶上我太太了。”结城往旁边的杉东瞥了一眼。“在工学院和理学院,研究者的竞争率是完全不同的。”杉东替先生打圆场。咖啡终于冷却到萌绘可以喝的温度了。眼前这对夫妻实在是耀眼,不但是夫妻,还同为研究人员。我也去念研究所吧!萌绘心中突然涌起这个念头。她想起犀川副教授的话,他说她是很适合走研究这条路的。“研究到底哪里有趣呢?”萌绘问。“这个问题也常常有人问我呢。”结城宽露出微笑,“不过这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而且我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一直在想,对人类而言,难道还有比这个还有趣的事物存在吗?”“我在烦恼到底要不要去念研究所。”萌绘决定听听他们的建议。“跟犀川老师谈谈就好了啊,”杉东在一旁插话,“顺便也谈谈将来的打算。”“嗯,老师叫我继续念。”“什么嘛,那就没什么好烦恼的了吧?”杉东说。“是这样没错啦。”“犀川老师是个了不起的人呢。”杉东说,“他是顶尖的,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各种大小奖项。”“是这样吗?”萌绘很惊讶。她并不了解犀川身为研究者的那一面,连犀川写的论文也根本没读过。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听别人说起来,萌绘的心一下子就被不安占据了。“是啊,他可是学界的新希望呢。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被某个大学给挖过去的。”杉东千佳重新翘起二郎腿说,“要拉拢他的人可多得很啊。”萌绘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她以为犀川会一直待在N大的。“我们学校在创设家庭环境系时也是,听说曾经有要拉犀川老师过来的打算,我们研究室的领导是这么说的。这是两年前的事,所以当时犀川老师是三十二岁吧?三十二岁就可以当教授了呢。私立大学的文史科系或许会有,但理工科系并没有,对吧?”“是真的吗?那是我刚入学的时候啊。”萌绘很惊讶。“那件事后来怎样了?犀川老师拒绝了吗?”“不,听说犀川老师很轻易就答应了,不过附带了一个条件,那条件很怪。他说如果只当副教授的话,他就去,因为他讨厌当教授。结果就因为这一点双方没有达成协议,整件事也就告吹了。”“那还真是不得了啊。”在旁边聆听的结城宽低声地说。“为什么要在这一点上纠结呢?”萌绘不太明白。“因为国立大学的副教授,不能当私立大学的副教授。毕竟N大和S大的等级完全不同,不是吗?N大的教授会议不同意,我们学校也无能为力。但是我想这种事,犀川副教授大概也不会在意,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这件事我从来没听说过。”萌绘像是喃喃自语地说。不知为何,她有种四肢无力的感觉,连头都开始痛起来。4结城宽和杉东千佳坐上停在礼堂前的汽车回去了,开车的是结城宽。看着那辆随处可见的Toyota Corolla.让她深深感觉到,结城稔的兄嫂,过着跟这个摇滚巨星截然不同的人生。她想起犀川那辆二手的Honda Civic,于是萌绘决定回到建筑系教学楼。牧野洋子今晚一定会继续进行她制图的作业,她的勤勉到了有些令人憎恨的地步。像这种一点一滴努力工作的类型,是萌绘做不来的,或许正式这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才让她们那么合拍吧。走上礼堂旁的台阶,穿过羊肠小路,这是犀川副教授平时散步的路线。现在因为天色已晚,所以有点儿恐怖。走在晚上的校园里,感觉真的很不可思议,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很难说的清楚。建筑物虽然整晚点着明亮的灯,却一点儿人气也没有,寂静昏暗的柏油路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那是要通向某个从人类社会分离出来的遥远地方。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感觉马上就会有一个十几米高的巨大希腊神明迎面而来。在树林的漆黑阴影里,等离子的空气在幽幽的四处游走,风的呼啸声近在咫尺。这种感觉可能接近于“恐怖”,但又不尽相同。这里给人一种没有生命的恐怖,不同于鬼怪或者杀人狂魔。黑暗只是次要的效果,所以光线的昏暗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光是一种电波,电波是磁气的振动,振动只不过是电子的回转运动,人类的视觉只是接收器而已。但是现在眼前所见的,是包含着那句“只不过是”的理论化真理,以崇高的形式展现出来,把圆周率、虚数和次方数的关系,以式子表示的纯粹方程式所表现的一样令人无比惊奇。这世界上没有东西能比完全的纯粹更恐怖。在理解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畏惧,和理解后产生的战栗,是人类思考中本来就有的。自远古以来,人类就有对事物感到惊奇的情愫,从这种本能的恐惧和本能的欲望中,衍生出那样的感觉。没有言语能表达出这种感觉,这说明了语言表达尚未成熟。恐怕大部分已经进化的人类,都能在没发觉这种现象的情况下继续生产。走在阴暗的道路上,萌绘突然感觉到有些寂寞。“寂寞”这种感觉不知为什么有些类似“寒冷”。人类的精神防卫系统,很容易觉察出心理的异常,并将其转化为肉体上的感觉。老师的事,原来我是一无所知呢,萌绘不禁想到。可是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觉察过这件事。小孩子不了解的大人的工作,可是杉东千佳却知道犀川的事,国枝桃子大概也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却不知道。但是明明他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见过无数次了,还讲过很多次话,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跟犀川最亲近的人。走过幽暗的小路,来到理学院的研究大楼。在微亮的地方,摆放着成排的自动贩卖机。本来想买包烟抽的,可是没有带打火机,但她又不想喝果汁。结果她投入硬币,选了犀川平时爱抽的超淡烟。她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用嘴巴叼着,通过滤嘴深吸一口气。之后,萌绘又继续往前走,进入建筑系大楼,中间有一条缓缓的下坡路,萌绘大踏步地走在宽阔的车道上。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已经平安抵达上海了呢?萌绘心中想着。她决定在下星期五之前,要读一读老师的论文。只不过哪里可以找到老师的论文呢?是不是到图书馆找就可以了呢。明天就去找找看。这时,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凄凉。建筑系大楼一楼的灯是亮着的,制图室的窗户不仅大开着,里面还有几个人影。从门厅走进制图室时,听到有人正放着音乐。室内的灯光让萌绘觉得有些刺眼,她径直往自己的制图板走去,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头好痛。“怎么了,萌绘,”牧野洋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梦里一样。“你脸色发青,不要紧吧?”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勉勉强强才看得到洋子那张充满担心的脸。“你嘴里点根烟干什么呢?萌绘?”视野渐渐变得狭窄,好想吐,是爿口个音乐的关系吗?萌绘心里想着,椅子快要坐不住了。“等一下,萌绘!”远远地,传来洋子的声音。萌绘就这样,缓缓地倒在地板上。5犀川创平搭上从上海出发的火车,那是一列双层的特快车。犀川所坐的,是被称为软座的一等车厢,里面宽敞舒适。穿着笔挺制服的女列车员,先用中文广播一次,再用英语广播。她们在列车开动后开始贩卖饮料,犀川点了杯咖啡,不过那是速溶的雀巢咖啡,砂糖和奶精放在一起,因此少了调配的自由。速溶咖啡那甜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令犀川不禁有些失望。到南京大约需要四个小时,幸好自己坐的是靠窗的位置,这样他可以眺望窗外的景色。轨道线一条直线延伸到底,完全没有转弯,于是犀川便擅自解释,认为就是因为它没有转弯,才能跑这种重心很高的列车。这片土地上似乎没有值得躲避的障碍物,车窗外看得到的景色,只是一望无际的宽阔大地。稻田、村庄、笔直的道路,以及零星分布的白色西式建筑物等,景色一成不变。如果拍照留念的话,只需一张全景图就足够了。至于乘车的感觉,比搭新干线舒服,如果非要找出些缺点的话,就只有到站时间不太准确而已了。抵达上海,已经将近中午了。从那古野搭飞机花了两个小时,不过由于时差的关系,少了一小时。在机场有位从此行目的地南京S.E.大学来的姓蔡的女研究生到机场迎接,现在她就坐在犀川的身边,而且说着流利的日语。“犀川老师,您是第一次到南京来吗?”虽然语调有些奇怪,不过这位蔡小姐的日话语法和用法倒是正确的。“嗯,第一次。”犀川回答。可惜的是,中国的列车全面禁烟,在街上能抽烟的地方也很有限。“是个很有历史的街道,对吧?”“嗯,是啊。不过气温很高,”蔡小姐说,“大家都说这里是中国的火炉。”“火炉?哦,原来如此。”犀川觉得很有趣,因为火炉这个词,在日本已经是不太常用的词汇了。“听起来的确是很热,不过我喜欢热,所以没关系。”蔡小姐微笑起来,她喝着茶,茶比咖啡要便宜一些。“你目前在做什么研究呢?”犀川看着蔡小姐说。她有汉族人特有的匀称身材,服装很时髦,顶着一头长卷发,戴着一副无框的圆眼镜。“我是研究钢纤,嗯,就是拌在水泥里的。”“哦,你是指钢铁纤维吧,是材料方面的啊,”犀川很惊讶,因为彼此的领域有些不同。“没错,是材料方面的,在中国还需要建造很多很多的房子。”“你们要把钢铁纤维使用在建筑上?不是拿去盖隧道之类的吗?”“是的,我们就是要用在建筑上。“蔡小姐喜滋滋地说明,“它的韧度够强,可以让地板变薄,减少钢筋的使用。哦,不过这是最近才开始使用的。”“可能因为这里很少地震吧。我想,在日本是不可能的。”犀川说。之后,两个人就开始谈论S.E.大学的教授,因为里面有犀川听过名字的教授,便想顺便问一下有关的传言,不过蔡小姐只会做出如优等生般的回答。谈话进行了一分钟后,犀川开始觉得困了。他面向窗户假装在睡,风景还是同样地一成不变。因为是快车的关系,到目前还没有停靠过任何一站,上海跟南京之间,好像只有一个停靠站。对了,明天开始就是N大校庆,他就是利用这个空当来国外出差的。犀川对大学校庆没有兴趣,虽然他也吃过摊位上的炒面和大阪烧,不过那只是他为了吃早午饭,走出研究窒时刚好图个方便而已,校庆的嘈杂影响不到犀川所在的研究大楼。忽然间,他想起S女子大学和T大的杀人事件。不知道警方调查到什么程度了。这次的案件,就连西之园萌绘都没有那么投入,毕竟上了三年级后,也要为上课和制图而忙碌吧。再说,密室的问题也解决了,接下来的事就全是警察的工作了。只有一件事很不可思议,也只有那件事,让他一直挂在心头,不过他找不到答案。就是为什么凶手要制造密室呢?也许那根本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他会只为了要做毫无意义的恶作剧,而花那么大的工夫吗?那的确是超乎常规的行为,因为杀人事件本身就很异常,或许多这么一点儿小插曲也不奇怪,但就是这一点,是连犀川也无法释怀的。既没有延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也没有为搜查犯罪对象形成障碍,花了那么多力气、时间、知识及物资的伪装工作,反而给了警方很多线索。会将犯罪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的人,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呢?他实在不相信犯人会有什么正经的想法。比如说,犯人对某样事物存有幻想?或者那个行为本身是具有某种意义的仪式?他也不是不能往那方面想,也不能否定有那样扭曲的精神存在。理性的解释在这里是无法成立的,至少犯人绝不是在进行珲性的行为。难道,犯人果然还是精神病患者吗?还是像-浦刑警所怀疑的,是结城稔干的呢?不,犀川怎样也无法想象有这种事。他以前是N大的学生,智力可不算低,就算有什么异常的动机,也可以用理性的判断来抑制吧。毕竟做这种事是要用自己的人生为代价来交换的。坐在隔壁的女学生睡着了。犀川决定什么都不想。虽然要保持什么都不想的状态很难,但也不是不行。如果多加练习的话,要把头脑清空,也不难办到。于是,他暂时封闭了大脑思考的回路。6萌绘很快就觉察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牧野洋子离自己最近,正跪在身旁,其他的几个同学围在自己周围。“不舒服吗?要叫救护车吗?”洋子在她耳边说。“保健中心已经关了吧?”“要我开车送她去医院吗?”传来了男生们的声音。“是啊,帮忙给医院打个电话吧。”洋子对那个男牛说。“没关系。”萌绘好不容易才能升口说话,“不好意思.只是有点儿……”“贫血吗?”洋子稍稍松了一口气,问她。“嗯,好像是吧。”萌绘虚弱地说,“好久没这样了。”“你常这样吗?”“高中的时候会。”萌绘抬起头来说,“啊,真的是好久没这样了。自从进大学后,这还是第一次。”她说完,便挺起上半身坐在地板上,感觉视野渐渐地变宽,身体似乎也舒服了很多。萌绘做了个深呼吸说:“没关系的,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要我帮你拿杯水来吗?”洋子说。“不用了,真不好意思。”于是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制图板前。洋子帮她拍了拍背后的灰尘,因为制图室的地板上积满了尘土。“不能熬夜啊。”洋子说,“可不要太勉强哦,你不像我这么拼命的,萌绘,你血压低吗?”“嗯,蛮低的。”萌绘回答。“因为制图而倒下,结果不得不叫救护车来的例子每年都有呢,这是学长他们说的。”洋子站起来。“我们班可还没人因此而倒下啊。”萌绘摇摇头。是被那场演唱会害的吗?虽然她心里这么想,但是因为顾虑到身为结城歌迷的洋子,所以没有说出口。萌绘勉强站起身,拍拍裤子,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至于洋子,虽然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但还是满脸担心地一直盯着萌绘看。萌绘抱起手臂,瘫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感觉身体的机能正一点一滴地恢复。“再休息一下,今天你先同去睡个觉好了。”洋子温柔地说,“我会尽快完成,然后帮你忙的。”“谢谢。”萌绘露出微笑。以平带讲话刻薄的洋子来说,这话真是超乎寻常地温柔。“说不定犀川老师会打国际电话来呢,所以赶快回去吧。”洋子把脸转向图面说。因为萌绘默默地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洋子又抬起头看着萌绘的脸。“才不会有电话呢。”萌绘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他的电话我一次都没接到过。”旁边的丑男们朝她们这边看,洋子站了起来,走到萌绘身旁。“站得起来吗?”洋子小声地问。“嗯,可以。”萌绘抬头回答。“你跟我来一下。”说完,洋子便抓着萌绘的手腕,拉着她走了出去。两个人穿过走廊,从玄关出去,走到系教学楼前面的草坪上。那里有一个水泥长凳,附近被照明灯照亮着。“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洋子让萌绘坐上长凳后说,“看你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有吗?”萌绘试图挤出笑容给她看,她觉得自己装得还不错。“只是有点儿累罢了,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你有什么话想说,我都会听的。”“不要紧的,真的。”“之前你做什么了?”“嗯?没什么啊。演唱会之后我就在‘White Bear’和结城学长的哥哥聊天。”“果然那个人就是……那、那个女人呢?”“是结城宽学长的太太啦!她在S女子大学任教。”“啊啊,什么嘛,原来已经结婚啦。”洋子满脸诧异地说,“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什么?”“你们可是聊了一个小时啊。”洋子紧追不舍。“哦,就是谈研究啦,或案子的事。”萌绘尽量凭记忆做出回答。“你说的案子,是指那个女大学生杀人事件吗?发生在T大的?”洋子说若,也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对,S女子大学也有。”“嗯嗯,果然还是跟结城稔有关系喔。那些人也有被调查吧?”“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被杀的那两个人,都是结城稔的歌迷啊,”“洋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些?”萌绘吓了一跳,坐直了身体。“哈哈,你好像已经没事了,脸色也变正常了。”洋子大笑。“喂,告诉我嘛。”“伤脑筋啊,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洋子边考虑着边说,“我当家庭老师所教的女孩儿是个高二的学生,这是我从她那里听来的。四月那件案子发生的当时,她说她认识被杀的那个人,还有上星期被杀的那个人她也认识。”“我可以见你的学生吗,”萌绘双眼发亮。“不行,因为我跟她发誓要保密的。”洋子摇头拒绝,“因为我是结城稔的歌迷,所以她才告诉我的。简单来说,她也是结城稔的歌迷,她说被杀的那两个是其中的老面孔。也有刑警到她家去过,但是她和她的朋友们,大家都绝口不提这件事。因为如果被警方知道的话,会给结城带来麻烦吧?”“但是如果保密的话,也许又会有人变成下一个目标呢?犯人也许是结城学长周遭的人也谠不定,对吧?”“怎么可能?没关系的啦!那只是偶然而已。”洋子笑着说,“为什么他一定要杀掉自己的歌迷呢?”“不过比方说,有人恨结城学长,所以杀掉追他的女孩子们。我是不太清楚,反正也许就有怪人在附近不是吗?如果又有人被杀怎么办呢?”“嗯,这个我倒……”这次换洋子变得无精打采了。有三个班上的男生从玄关走出来。他们看到坐在长凳上的萌绘,便停下脚步,其中一个人,朝她们这边走来。“你们在干吗啊?在这种地方两个女孩子腻在一起,很恶心哦。”那是留着运动员发型的金子。“金子,你有带打火机吗?”萌绘马上问他。“打火机?有啊,你是要放火吗?”金子说, “贫血之后变得歇斯底里?大小姐很危险啊。”金子从口袋掏出打火机。“谢谢。你要去篝火晚会吗,”萌绘接过打火机。“那种玩意儿我才没兴趣呢,我在想要不要去吃个拉面什么的,要一起去吗?”“你是要去喝酒吧?”洋子在一旁插嘴说。萌绘从口袋掏出香烟点上火,然后将打火机还给金子。“打火机就给你吧。”金子说完就走掉了。萌绘和洋子一直目送着那三个人离去的背影。“金子刚刚有说要送你去医院,你听到了吗?”“没有。”萌绘摇头。“明明是个混混,对你却格外的温柔呢。”“金子他是很老实的。”萌绘说出她一直在想的事。“哪儿有?你没问题吧?”萌绘吐了一口烟。“抽烟不是对贫血不好吗?”洋子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警方正在怀疑结城稔学长。”萌绘无视洋子的质问,回到刚才的话题。“他们知道那两个被害人是结城学长的歌迷,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去问问那个女孩儿,洋子你的学生叫什么名字?”“内田薰。”“如果内田她们始终保持沉默的话,那结城学长就会一直被怀疑下去。一定要好好协助警方办案才对,歌迷中有没有奇怪的人混在里面之类的证词,可以给警方提供很多有价值的线索,对吧?”“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要去她家,到时会问问她的。”洋子点点头。从远方传来微弱的欢呼声,在道路另一边的校同里,正在举行着篝火晚会,这时候还没到十点钟。7萌绘走到一个距离她们最近的电话亭打电话到警局,三浦刑警还没有回家,声音听着有些疲惫。萌绘把从牧野洋子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他,不过对他隐瞒了消息的来源,三浦表示他知道那个叫内田的高中生。警方曾跟结城稔的主要歌迷群问过话,但就跟弹子所说的一样,每个人的证词,都说他们不认识前川聪美和相田素子。“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们会重新清查一次的,谢谢你。”三浦很郑重地向她致谢。“你们后来又调查到什么吗?”萌绘试探性地问他。“这个……,嗯——,可以说是没有进展,粘着剂那方面的线索也断了,我们不太清楚犯人入手的渠道,因为一般市面上是没有贩卖的,但是如果是大学实验室的话,好像是很容易弄到手……,因为大学对这个并没有什么保管制度。”“这就代表.凶手是与大学相关人士吗?”“不,只要有心,每个人都有可能把东西带出来的。”三浦回答,“但是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大学是很难进去的,毕竟我们之间存有芥蒂,大学是不会轻易准许我们进入的。”“是这样的吗,”萌绘虽然装作不知道,但她是了解实情的。所谓的芥蒂,是起因于很早以前所发生的大学纷争。“因此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还请多帮忙了。请帮我向犀川老师问好。”萌绘放下话筒,拿出电话卡。她径直走向停车场,开动车子,一直到开进自己家的停车场之前,萌绘的头脑里都是一片空白,她坐在自己的车里,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安心。搭上电梯直达二十一楼,用卡片打开玄关的锁,正在脱鞋的时候,诹访野和都弓一起飞奔过来。“您回来啦,大小姐。”诹访野用放心的表情说,“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念书吗?”“嗯,在制图。昨天熬夜,快要晕倒了。”萌绘一边抚摸着不停欢蹦的都马一边回答,她决定不提自己昏倒的事。“您想要吃些东西吗?”“不了,我想去睡觉。”萌绘穿过大厅往里面走,走向旋转楼梯。都马跑在前头,跑上阶梯.站在阶梯上不停地叫着。“请不要太勉强自己啊。”诹访野从下面对着正在上楼的萌绘说。“诹访野,有我的电话吗?”萌绘走到一半时,停下了脚步。“不,没有。是哪位的电话呢?”“没有就算了。”萌绘继续向上走去。连换睡衣的力气都没有的她,肴到都马趴在床边,已经把身体缩成一团。萌绘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今天就算看信也没用,犀川说过他不会带电脑去中国,所以一个星期之内都没有办法发邮件,也不会收到。萌绘想起过去偶然被卷入的那三个案子,前年的妃真加岛案和去年极地研究所案,以及三重县的三星馆案,只有在分析案情的时候,才能和犀川有比较多沟通交流的机会,除此之外,只是一起吃饭,一起喝咖啡,以及请他指导力学报告等等。仔细想想,两个人共同的话题实在少得可怜,唯有在解决杀人事件的时候,可以和犀川对等地谈话。除了这个以外,也没有太多机会能对他从容地叙述自己的想法。不过,到底自己有没有说出过值得让犀川倾听的意见呢?之前她一直都没发觉,不过现在终于想通了,她如此热衷于解决案件,动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获得犀川的认同。她想起当犀川愿意倾听她对案了进行推论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舒畅。这真是个意外的发现。什么嘛,原来我一直这么傻,这么幼稚……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犀川副教授在她心中,比从日本到中国的距离还要遥远。萌绘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杀人事件以后会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第五章 追踪的疲惫1以前古野的最东边是东山,东山动植物园就位于此处,因为这里是小山绵延的森林地带。如今,在东山山顶周围,一座火箭型建筑物名为“Pencil Tower”矗立在那里,它的最顶层是一家餐厅。在古野市民心中,所能到达的最高点就是这家餐厅。因为在这里可以鸟瞰浓尾平原上的市区风貌。N人的校园在东山的西侧,它坐落在面向市中心那一例的山腰上。在这里有位于山上的住宅区,它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着。在乐山的另一侧,便是s女子大学所在的地方,最近几年市区建设从这向外而发展。因此,从N大校园附近到东山动植物园的那一片浓郁的自然景观,就这样被城市所包围着,当飞机飞过上空时往下俯瞰,如盆景一样。一种名为小屋(maisonette)形式的,雅诺婆风曲线造型的纯白高级住宅大楼就坐落在东山地区丰饶的绿色树林中。它的四周围上涂有深绿色油漆的铁栅栏,房子建在急斜坡上,呈阶梯状,犀子的南方有大门.大门旁边那问显眼的小屋就是警卫室。要想进入这里这个大门即是必经之路。沿着缓升坡道往上走大约三十米的地方,有数辆违法停靠的高级房车,其中,有一辆很是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轿车里坐着两个穿着水电工工作服的男人。这会是星期六的清晨,许多人还没有在睡梦中清醒。车里比较年轻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因为他们两个整晚上都在车中闲聊,他们聊美女、谈上作、喝酒的地方……由于共同话题大概只有这些,后半夜的时间只好用车上的收音机来打发时间。此时,一辆白色的轿车在不远的地方缓缓地停了下来,在副驾驶的位置上_下来一位男士,点上一支烟,慢步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一位牵着狗晨练的老人与他擦身而过。抽烟的男人环视四周后,他站到黑色轿车旁边,副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有什么动静吗?”外面的男人看着白色的房子问。“正常。”车中的一个男人回答。“女人呢?”“没有,他整晚都是一个人。”“他几点回来的?”“一点四十五分。”“嗯,你们可以去休息了!”抽着烟的男人说完转身往回走,那两位熬了一夜昀男人发动引肇加速地离去了。目送车子远去后,男人踩着闲适的步伐,回到白色轿车上。驾驶座上的男人,用发泡树脂做的杯子喝着咖啡,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抽烟男人则是摇下一半车窗,向外吐了一口烟说:“他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2“在案子发生前的星期日晚上,两个被害人确定是在结城的公寓里。结城和篠崎因为这一天去电台录制节日,九点左右同到的大楼。有六名歌迷从电台门口一路跟回结城住处。这些人之中,我们接触掌握了其中四个人,根据内田薰的证词,另外那两个人之后马上就回去了,身份不确定。”“那一个也要调查。”坐在角落里的三浦开口了,他说的是四个月前S女子大学的杀人事件。“当然,那个我们正在调查中。”正在进行说明的刑警补充了一句,“所以结城和篠崎进入大楼是九点半钟的事。听说在那之后,前川聪美和相田索子两个疑似被害者,也马上来到了大楼这电。”“他们四个都承认吗?”三浦说。“不,他们的证词非常含糊,正确来说,有两个记得前川,记得相田的只有内田薰一个人。不过,前川聪美穿的衣服,倒是和之前出租车司机的证词一致。”“然后呢?”“没有然后。这四个高中生都在十一点钟时就都回去了。”说明的刑警点燃了一支烟。“有没有目击者见到他们走出大楼?前川聪美在那一小时后被杀了,从大楼到被害人现场之间的路程需要多久?”“如果开车,大概不到十分钟。”刑警一边说一边弹着烟灰。“那个叫内田的女孩儿,还有看到其他人吗?”说着三浦站起身打开了窗户,他不太喜欢烟味。“她说也许没有其他人再出入大楼了。”“太牵强了这线索,如果可以看到她们跟结城一起进去就好了。”三浦嘟囔着,“这样的话,多少还有点儿东西可查,结城一定会辩说他不知情,我们要谨慎一点儿。”“主任,前川聪美是开着自己的车来到结诚住处的。”抽着烟的刑警说,“依内田薰证词,她停在大楼前道路的另一边,如果结城稔是杀人犯的话,他就会一起坐这辆车到S女子大学去。那么杀完人后结城稔他要怎么回来?那段距离如果步行可是需要大约2个小时啊。”“那如果结城开自己的车或者摩托车尾随她呢。”三浦依靠在窗边呼吸着没有烟的空气说。“但是如果是那样,那为什么要去S女子大学呢?车子里面的指纹而且都被擦掉了。”“会擦掉指纹也许因为他以前坐过这辆车。”三浦回答说,“听好,由此可见凶手不是第一次坐前川聪美的车,因为前川聪美车上副驾驶座和后座的指纹,全都被仔细地擦掉了。”“会不会是有超过一个以上的犯人呢,”坐得距离三浦最近的鹅饲刑警发问。“又再提那件事吗?”三浦叹了口气,“唉,算了,那也不无可能。”“相田素子没有开车。”房间另一边的年轻刑警说,“她那天是怎么回去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那条路上的公车,女高中生搭乘的那班就是末班车;前川聪美可能是让相田素子搭她的车,如果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有事,让她们必须去相田就读的S女子大学,比如说去拿相田忘在学校的东西之类的。因此相田素子也许目击到凶手,所以才会被杀。”“不,相田素子就算是S女子大学的学生,校区也不一样啊,跟星之丘的校区没有关系。”其他的刑警纠正他。“不过,相田素子跟她在一起的可能性的确很高。”三浦表达他的认同。“相田素子被害之前知道很多内情,如果我们当初问她的话……”鹅饲瘫在椅子上喃喃说着。这件案了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虽然三浦说一个星期内要解决这个案子,但是由于相出素子的被害而耽误。是星期一,却一大早就要开会,之后还要出去进行调杳。鹚饲在桌下脱了鞋,扭了扭脚踝。3星期六上午十一点钟,犀川副教授的办公室是黑的,萌绘来到国枝桃子的门前敲了敲门。“请进!”从房间里传来了应门的声音。“打扰您了。”萌绘进到房里。“我还在想是谁呢。”坐在桌旁的国枝助教同过头来,“有什么事情吗?”国枝穿着白色男式衬衫黑色牛仔裤,她高高的个子,发型也很男性化。房间里只有国枝一个人,国枝是犀川的助教,虽然她们常见面,但两个人没有单独说过话。她桌子的对面是不锈钢制的柜子,上下都放着很大的显示器。“那个,老师,可以麻烦你一下吗?”萌绘显得很紧张。“什么事?”国枝表情丝毫未变。事实上,在国枝的脸上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任何喜怒的表情。“我想请教您一下初次拜读犀川老师的论文哪一篇比较适合我?”“你坐啊,没关系。你想看什么样的?”国枝说。“不,我完全没有头绪,只是想知道第一次看的话,哪一篇会比较好。”“哦,是这样啊。”国枝点点头。于是萌绘在国枝桌旁的椅亍上坐下,小小的房间,被不锈钢柜、电脑、影印机和桌子给占满了,还有几根电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国枝站起来走向书柜抽出了一本薄薄的杂志,开始翻了起来。说:“嗯,最新的应该是这篇吧。”“突然要读论文很难,所以我想还是先读犀川教授写的解说文好了。”国枝拿了书同到座位上对萌绘说,“就是这篇《关于部落形成论的样本解析之研究法》,虽然这不是论文,不过这是最适合初学者阅读的。这种被称为陈述技巧,是用来概略说明这个领域最新的研究现状。”“好的。”萌绘边回答边接过杂志。“我可以借来读吗,”“嗯嗯,没关系,影印以后再拿来还吧。”国枝说完马上又开始盯着显示器。萌绘站起来,看着正在工作的同枝好一会儿。“那个,请问您现在忙吗,”“很忙。”国枝头也不回地说。“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事想跟你谈谈。”“什么事?我现在听好了。”国枝脸上完全没笑意地转过身来。“国枝老师为什么会当犀川老师的助教呢?”萌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