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的悲剧-夏树静子-12

汽车穿过了椴松林,车灯扫过了写着“防雾道有林”的大牌子,又向左驶去,进入了二十号道有公路。真渊突然加速。夏天的那个早晨,负了伤的中泽就躺在进入了道有公路的不很远的前边。那就像昨天的事情似地又浮现在早奈美的眼帘里。那时候,如果不救助他,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就不会发生任何的事情了吧?可是——不,这样的假定,根本无法成立。他就是那个从海雾封闭着的水平线的那边来访的人。虽然早奈美很害怕,可是却一直在期待着了。因为这是不可回避的命运。“能给我一杯咖啡吗?”真渊说。早奈美把咖啡倒进了两个杯子里,连杯子带夹菜面包一起递给了坐在助手席的中泽。“猎场上人很拥挤吧?”中泽在把咖啡递给真渊的时候,问了一句。“不,又不是休息的日子,从解禁的日子到现在才过去了十天,还不会有多少人来这里打猎吧?”“如果被监视员发现了,一切就完了啊!”中泽看了一下别在真渊的帽子上的那个徽章,那是北海道的狩猎登记证章,可是中泽没有。“如果是熟悉的监视员的话,也许多少能宽容一些。不过监视员恐怕不会来吧!”早奈美也啜着热咖啡。因寒冷和担心而收紧的身体也多少放松了一些。你不要靠近我的身边!先前,中泽说过了——霰弹枪是——接下去,他要说什么呢?恐怕是:霰弹枪的一发子弹里装着几百颗粒,在发射的同时那些颗粒成放射状飞出。他们常说的“射出方式”就是说的这种子弹的放射角度吧?所以早奈美在中泽的身边的话,真渊发射一发子弹就能同时打倒两个人……由于是零星听说过知识,所以早奈美也就推测到这样的程度。——大概先生,只想到了杀死两个人后伪装成事故的这一个方法吧?早奈美的眼睛的焦点变得模糊了,黑黑的成片的椴松的原始森林没完没了地掠过她的视网膜。当汽车驶近厚岸的街道时,天空稍微变白了一些。雨好像已经不下了,可是浓厚的晨雾却笼罩着大地。红色的厚岸大桥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前边。在大桥的两侧的厚岸湖和厚岸湾像被罩在乌云的下边似地见不到水面。“能见度太差啦!”“可是,这样的天气,适合打猎啊!因为野鸭看不到猎手的影子,所以就不警觉了!”“常言说:早晨宜打猎呀!”“喔,在拂晓的这样昏暗中,远处的东西,看起来要比实际近。在看到的时候,就可以认为已经进入了射击距离。对刚学打猎的新手来说,无疑是一个容易打的条件吧!”这两个男人看起来只是在淡淡地谈论着打猎的话题。汽车驶过了没有汽车往来的厚岸大桥。又驶过了安睡的厚岸镇的中心大街,进入了国有公路。然后折向右边向东行驶。如果沿着这条厚岸湖北岸的四四国有公路一直向东行驶下去.就可到达根室。这条国有公路与根室本线铁路平行,只不过有时靠近铁路,有时远离铁路,再往前行驶,能隐约地看到河面宽阔的水流平稳的河流。这条河就是别寒边牛川。这条河发源于根训原野,向南流淌,来到厚岸湖的旁边后又沿着湖岸向西流去,而后再流入厚岸湖。周围渐渐地明亮起来,能看出流动着的晨雾了。天空也许会逐渐地放晴。汽车来到了别寒边牛川大桥,从桥墩往左前方的河岸驶下去。在水边,叶子已经枯黄的芦苇高高地耸立着,非常茂盛。芦苇的高度约有三米吧?另一侧是生长着水曲柳的沼泽地,没有铺沥青的道路像把成片的芦苇和水曲柳林分开似地一直向前伸延着。坐在前边的两个人突然闭了嘴不再说话。车里的空气立刻变得凝重起来,早奈美感到呼吸困难,拼命地忍受着生理性的无法摆脱的强迫念头。汽车向上游行驶了几分钟后,前边出现了一块约有十二平方米的被自然地踏实的地面。道路到这里就消失了。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芦苇荡,沼泽泥柳垂在河面上。真渊把汽车停在了这块平地上。两个人同时下了汽车,走到车后去。真渊在迷彩裤的下边穿着一双特别长的到大腿根的长胶靴。中泽穿着向真渊借来的一双略短一点的长胶靴。中泽从汽车的顶架上把橡皮船卸下来,用脚踏式气筒充了气。这只橡皮船虽然有点脏了,但也是迷彩色。真渊也开始往下卸着东西。早奈美在汽车里穿着衣服。她把先前因车里热而脱掉的皮夹克又穿上,还戴上了那顶带着兔子耳朵的用粉红和白色的毛线编织的帽子。她在把猎靴的带子系上时,突然在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如果我说出:我在这里等他们呢?……如果杀害的对象只是中泽的话,那么真渊也许会放弃今天的计划吧?因为他的目的是“要把两个人同时消灭”。不,绝对不能这样地决定。作为次善之策,真渊也许先把中泽一人击毙,而后再对早奈美选择其他的机会吧?就中泽来说,如果真渊只是一人的话,那么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呢?对!中泽将会消灭真渊吧?因为他已经知道真渊要干掉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能先对真渊射击。结果两个人都将被射中……”“走吧!”早奈美说着。自己必须在他们恶斗的现场。自己应该在那里。决不允许自己逃离!中泽把橡皮船扛到河边,放进了水里,然后往船上安装推进器。真渊把打猎用具放到了船上。早奈美也帮着往上放。因为天气太冷,所以不活动身体就有些受不了。三个人乘上了这只全长约有二米的橡皮船。坐在船后的真渊发动了推进器,开动了橡皮船。这一带的河水流得很急,水量也很丰富。橡皮船在溯流而上。周围已经变亮。雾,也变薄了,在河面上和芦苇中漂荡着。天空发白了,被一片雨云覆盖着。现在的时间是四点四十五分,到日出还有四十分钟。早奈美用全身的力气抵御着刺骨的寒气。她感到耳朵痛了,脚指失去了知觉。由于寒冷,她的精神的一半已经麻痹了——大概航行了二十分钟了吧?他们来到了一处与另外一条小河会合的地方。真渊把橡皮船靠在了岸边,停止了发动机。“到了。下来吧!要把船藏好!”在真渊的催促下,早奈美从船上下到沼泽地上。芦苇长得很高,有的倒伏了,有的枯黄腐烂了,地面意外地滑。“在这里打吗?”“喔。上边还有猎场,可是最好在没有其他猎手的地方。”河面约宽三十米吧?对岸也生长着茂密的芦苇。这里,既没有野兽,也没有人影,除了雾之外,也没有什么动的东西。真渊和中泽扛着橡皮船进了岸边的芦苇丛中,把橡皮船藏到了芦苇丛的深处。他们回来后开始组装猎枪。他们把子弹带缠到腰上,把子弹装入了带子里。“好,让我们去放野鸭媒子吧!就放到那边吧!”真渊用手指着上游说道。这种绿色头上有个扁平的嘴的长约三十厘米的褐色的塑料野鸭,真渊准备了十四只。他们两人每只手里各抓着几条连在假野鸭身上的带铅坠的绳索,一直走到五十多米远的上游。在那里,他们把几只假野鸭抛向了对岸,又让几只假野鸭浮在了离岸边不远的河里。浮在河里的假野鸭虽然不很稳定,但是不会倒下去。从上游回来的真渊,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型录音机。“在日出的时刻,请把这个开关按下去!”——再过七八分钟就到日出的时刻了。“放在哪里呢?”“放到船那里吧!在磁带转起来以后,就那样放在那边吧!”“录音机一放出声音来,野鸭会立刻就飞来吗?”“这可就难说了。有的时候会立刻就来,可是也有的时候等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不来啊!”早奈美按照真渊嘱咐的那样拿着录音机去了橡皮船那里。把手指放在按键上后,她回过头来看着他们。能透过那枯黄的芦苇丛看到他们两人背着短枪的身影。他们两人又并肩往上游走去。真渊在距假野鸭漂浮着的水面约三十米的地方站住,而后钻进了右前方的芦苇丛中。他好像在那里单腿着地,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中泽也在距真渊约二米远的地方同样地伏下身子。因为真渊从衣服到帽子着了一身迷彩装,所以一旦隐藏在哪里,便和那里的环境溶为一体。而中泽的那一身浅棕色的夹克衫还比较容易发现。早奈美看了一下手表,现在的时间是五点二十分。万籁俱寂,多么安静啊!水停滞着,听不到一点流水的声音。只有偶尔吹过芦苇丛的微弱的风声——在早奈美的耳朵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天气是这样的冷,把她的精神和感觉几乎都冻得麻痹了,可是却又紧张得什么地方出了冷汗——还有四十秒,就应该放录音了。男人们没有动。早奈美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按下了放音键。“嘎,嘎”的野鸭的叫声在这一带响起来。把录音机拿在手里,声音更加响亮。早奈美把录音机放在了橡皮船的船边上。她一边听着放出来的野鸭的叫声,一边观察着动静。这两个猎手都单腿跪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还没有野鸭立刻飞来的迹象。早奈美缓缓地向着他们那边走去。——不要往我的身边来啊!否则,那将成为先生消灭我们的机会——中泽的话,又出现在早奈美的脑海里。在中泽和早奈美两人进入了真渊的那支短枪的准星里的瞬间,真渊真的打算用一发子弹击毙他们吗?在那一瞬间,中泽也——不,中泽将在那之前射击真渊吧?早奈美一边用手分开芦苇,一边向前快步地走着。她明白自己应该先采取的行动。那就是把自己置于真渊的身边。真渊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像在责备她不应该到他这里来。可是,早奈美不顾他的暗示,一直向他走去。是的。如果自己靠得真渊很近,那么他就不能同时把中泽和早奈美收到自己的射程以内,另一方面,由于早奈美的妨碍,中泽也不能狙击真渊了吧!早奈美来到真渊的身后约一米的地方,在那里弯下了身子。“把帽子摘下来!那个颜色太显眼。”真渊带着怒气地说。早奈美照他说的那样把帽子摘了下来。男人们让右膝着地弯着左膝,手右横握着猎枪。两个人都戴着皮手套,真渊戴的那只有手的手套的食指剪掉了,右手指露在外面。他的这根手指正钩在扳机的保险卡上。他们都盯着河面,保持着发射的姿势。假野鸭一直在水面上晃荡着。录音机放出来的野鸭的呜叫声也在反复地播放着。在芦苇丛的上方,只有云在流动着,根本看不到野鸭的影子。日出的时刻早已经过去了,可是周围的亮度却没有改变。早奈美感到自己的头脑变得空空洞洞的了。真渊和中泽两个人的后背一直收在早奈美的视野里,可是她面对着这两个男人,突然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哪里?在做着什么?(只是为了散散心啊!可是,野鸭又不来!一定会平平安安地结束今天的汀猎活动吧!……)这时,浅棕色的后背动了。中泽开始移动了。他两膝着地,仍然面对着河,向河的下游徐徐地移去。不知真渊是否已经注意到中泽的移动?他既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改变姿态。中泽立起来弯着腰像在寻找适当的位置似地动一动,停一停,他在离这里约二十多米远的前边停下来,又把右膝支在了地上,横握着猎枪,像先前那样地进入了待机的状态。感到有点风了。真渊叹息着,有时用手摸一摸子弹带,动一动身子。早奈美因为已经不能同时看守着两个人,所以只能偶尔看一看中泽。还要等多久呢?时间在流逝。中泽正在看着这边——早奈美为什么感到他的视线那样地强烈呢?她转头看了一下中泽。他那浅黑色的脸正透过芦苇的间隙朝向这边,他那有点突出来的眼睛像射击似地捕捉着早奈美。中泽摆动着下巴。他的下巴在指向与真渊相反的岸边。他是在给早奈美信号:离开真渊!早奈美看了看真渊。他仍然背对着早奈美——现在,中泽在挥动着猎枪。再也不会看错了。他要干了。要打真渊,可是早奈美在他的旁边是危险的。中泽给她信号,要她离开准星圈定的那个范围。早奈美一瞬间感到心脏凝结了。同时,她也感到了自己的危险。中泽的那双可伯的眼睛又在她的脑海里掠过一次。中泽真要射击真渊。如果不早点离开的话,必被击中。现在正是机会,他虽然知道早奈美危险,但是也一定要开枪吧?真渊还一点也没有发觉吗?这时,听到了真渊的声音。他在说什么呢?听不清楚。他扭着身子斜着朝早奈美说着什么。“喔?”早奈美反问着,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走近一步。“能把子弹拿给我吗?”“子弹?”“仅子弹带里的这些子弹不够用。放在袋子里的子弹,中泽都拿去了。”早奈美又转过头来看了看中泽。他已经转过脸,看着河面,摆好了打野鸭的姿势。在他立起来的那枝猎枪的旁边,好像放着一个白色的口袋。他在移动的时候也把它也提过去了吧?“快!趁野鸭还没有来。”真渊又向早奈美说了一句。一个想法迅速地在她的胸间掠过。真渊让她到中泽那边去拿口袋,就是让早奈美靠近中泽。只有他们两人靠近的时候,这时才是真渊消灭他们的机会:早奈美呆呆地立在那里。就在下一个瞬间,当感到视野被遮挡了一下的时候,在远处的空中出现了鸟群。那群鸟一边盘旋着一边降低着高度。群鸟拍打翅膀的声音传过来了。棕色的野鸭收缩着翅膀落在水面上。它们在假野鸭的中间击打着水花。十几只野鸭很快就全部落在了水面上。正在这时,响起了枪声。射出了一发子弹。然后又是一发子弹。真渊和中泽都以膝盖着地的跪姿射击着。野鸭嘎嘎地叫唤着。正当野鸭展翅要飞起来的时候,真渊像追野鸭似地站立起来。早奈美看了一眼中泽。中泽也站立起来,把枪口对向了真渊。“危险!”早奈美拼命地喊了一声,然后身体向前倒下去。与此同时,枪声响了。枪声在早奈美的头脑深处像拖着一条尾巴似地响着,这声音突然变细,立刻消失了。这是因为早奈美的意识离她而去。 --------------------------------------- 夏树静子三大悲剧之《M的悲剧》第十章 失踪者之谜 1早奈美睁开了眼睛的时候,看到空间充满了白色的光。因为过于晃眼睛,而她立刻把眼睛闭上了,接着又慢慢地拉开了眼睑。她看到了带着一些污点的天棚和墙壁,还有离自己不远的前方挂着的一个大的玻璃瓶。一条棕黄色的橡胶管从玻璃瓶上伸下来,钻进了带有白色被套的毛毯中。啊,我在接受输液。早奈美因为有经验,所以立刻明白过来。那次,自己吃下了安眠药,切开了手腕,被送到成城医院的时候……后来,她听说:半夜,来公寓看望她的真渊用配的钥匙开了房门,走进房间,发现了早奈美全身是血地睡在床上……如果他不是鬼使神差地来到自己的房间,那么自己必死无疑了吧……这次,我还没有死吗?她刚活动了一下手,一股剧烈的疼痛传到了右侧的下半身,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眼睛和嘴唇。于是,有一个人的脸出现在她的眼睛的上方。鼻子有点往上翘,小鼻子的旁边有一颗黑痞子,突出来的显得有坚定意志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现在正悲伤而亲切地注视着早奈美。他的嘴唇在动着,可是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在看着这张面孔的时候,早奈美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恢复了。“不要担心!伤不怎么重。子弹穿过了猎靴打在了脚上。进去了两粒,可是医生已经全部把它们取出来了。”“这里是……?”“厚岸镇立医院。是先生和我把你抬到这里来的。”“真渊呢?”“警方的人来了,正在和真渊谈话。过一会儿我也得去。”“你们都没有受伤吗?”“先生只有两粒霰弹擦过去留下来的擦伤。因为你正站在他的前边。万万没有想到……竟有这样的事……你采取了这样的行动……”中泽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然后把脸伏在了毛毯上。早奈美知道了他正在哭,同时不知为什么也感到了他的年轻的生机。虽然说他才二十六岁,可是她感觉到他更年轻,就像一个少年似的。她觉得自己与他相比是一个年岁相当大的女人。“你们一开始就带着那样的打算去猎场的吗?”“不……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可是,我根本无心杀害真渊啊!有时曾经那样下过决心,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始终不想那样做。不能再那样……伤害人命!”“不能再那样伤害人命?”中泽的湿润了的眼睛,一瞬间闪射出锐利的光芒。他从来就一直想知道那个事件的真相。“池见敦人,是我杀的啊!”这句话,令人不可理解地从早奈美的嘴里平静地轻轻地说出来。她接着说:“真渊帮助我收拾了整个的现场。我们搬迁到厚岸这里来,把自己关在这里,真正的目的,我感到:是他为了让我把那个事件忘记……”在向中泽坦白的时候,早奈美现在不知为何一点也没有感到恐惧和抵触。只有在受到追问而进行掩盖的时候,才会感到可怕和痛苦。如果说出来的话,他一定能理解吧!早奈美采取了这个完全背叛了中泽的行动的理由——“过去,我曾把那个人称作一号而向你说过啊!他就是那个在7年前去向不明的实业家。对他来说,我原来就是他的最后的青春。虽然他认真地希望和我结婚,可是我拒绝了他的求婚,而且还把他杀死了。”虽然想当场就死去的这个冲动,现在又袭上了早奈美的心头,可是她的所有的感觉都迟钝了,甚至连痛苦和呵责也像受到了麻醉的肌肉那样处于麻痹的状态。“7年前的那一天的傍晚,池见和平时一样来到了我的公寓。他说:他刚刚出席了一个宴会,虽然已经喝了一些酒,可是在我这里没有吃什么饭,又开始喝起白兰地酒。他一喝过了某个程度,就成了一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变得固执,讨厌,还难以对付,像要变成一个卑鄙下流的人……那个时候,他还说就在今天晚上,一定让我把结婚的问题说清楚。在逼迫我答复他的时候,还要我和他做爱。他在酩酊大醉时的做爱,难以形容地厌恶。”中泽呆然地听着。“他闹得非常凶的时候,我也要和他一起喝酒。如果我自己也醉了的话,就感觉不到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了。可是那一天晚上,不知为什么我那样地讨厌池见。我想到:因为我得到了那么多的恩赐,所以就应该让自己表明态度,可是越是这样让自己说,心里就越……”在拒绝了他的结婚的要求时,池见竟然骂早奈美“卖淫”。还说:“你为了得到钱才和我一直这样交往的吧?那么,不是和卖淫一样了吗?”“我确实无法忍受他的满嘴的酒气和那根滑滑溜溜的舌头,想从他的胳膊下挣脱出来……总之就是想逃避与他做爱,我拼命地和他厮打。我用台灯的灯座猛击了他二三次啊!然后把他推开。他从我的身上滚下去,跌到了床下的地板上。血从他的脑袋里喷出来……过了一会儿,我叫着他的名字摇晃着他,可是没有用了……这时我清醒了,知道闯了大祸,我也想要跟着他一起死。可是,突然真渊的面孔浮现在我的眼前。当我开始想到:也许他能帮个什么忙吧?于是,死的勇气就没有了,立刻给他拨了电话。”“真渊先生就从东大和市赶到了你这里?”“事后真渊说:我糊里糊涂地开了四十分钟的汽车就赶到了这里,可是那一夜是那样地长,我一直盼着天亮,可是天总也不亮。在起居室,他听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又去寝室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池见,回来后对我说:你向我讲对了啊!其他的事情,你都交给我办吧!你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呆着就行了。只是,如果外边汀来了电话,你一定要接。以后,就是警方来问池见的消息,你就回答:池见是在10月25日晚上九点左右,从这里出去的,那以后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先生把池见的尸体藏到哪里了呢?”“我不知道啊!总之,他先把停在公寓旁的池见的雪铁龙汽车开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是九点左右的事,回来之后,这次他用自己的汽车把池见的尸体运走了。”“怎么运的呢?”“把衣服和鞋脱下来,只穿着内衣,装进了一个大的塑料垃圾袋和被袋里……然后运到楼下,装进了门外的汽车的行李厢里。”“然后运到哪里去了呢?”“喔,他在午夜零点过些的时候又回来了。把池见的衣服、鞋等,不留任何一点痕迹地把池见的东西全部装进了袋子里,带着这个袋子回去了。在他回去的时候,又在我的耳边嘱咐说:池见今天晚上七时来这里,九点走的。你从这个窗户往外看去,看到他的那辆雪铁龙汽车斜着停在道路和公寓之间的空地上,他倒出了汽车后,以疯狂的速度开走了。这就是你知道的池见的最后的情况。我自己也这样考虑过啊!”“就像真渊先生导演的那样,你表演得很出色啊!因为你接了外边打进来的电话,就能证明你不在现场,又因为检查不出你处理尸体的形迹,所以你就受不到警方的怀疑了。首先,是因为找不出池见的尸体。”早奈美无力地摇着头。“喔,后来,就像我对你说的那样啊!我怕见人,戏剧的台词,也说得不好了。终于产生了自杀的念头。这被真渊发现了,救了我的命。在第二年的5月,我搬到了厚岸的他的身边住了,像重新苏醒过来似地又恢复了自己的生机。”“真渊先生把池见的尸体藏到哪里了呢?”中泽又问了一次同一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问过他,他也没有答复我。我就没有再问。一切都是他一手处理的。他甚至还分担了我的痛苦啊!那完全像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伤痕……”“就是‘以我们共同拥有着那个昔日的伤痕的形式’吗?”“是这样,我就已经一点都没有隐瞒了啊!这次,你全明白了我不能杀害真渊的理由吧?他在日记中写道:要杀害我们。他超越了常规,人变了。使他变得不正常的原因,说到底还不是我吗?我和你相爱,不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陷入了孤独,这些事情让地发疯般地愤怒了。而且,杀人这样的事,不是能那样简单地干得了的事情啊!在犯了罪之后,即使逃脱了警方的追查,也要受到自己内心的残酷的报复,并且那罪孽将会使自己堕落到何等地步?因为我自己对这些已经有切肤的体会了。那时,我突然想到:如果不杀真渊,而我被杀的话,那么就让我一个人死好了。就是现在,我也仍然这样想啊!”响起了敲门声,年轻的护士进来了。她看到醒过来正在和中泽说话的早奈美,吃了一惊。她向着转过头来的中泽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说:“您在这里呢?警方的人在叫您。说想问一点事情。”“知道了。我马上去。”护士仍然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中泽,慢慢地关上了门。“请你原谅吧!”早奈美怀着安慰的心情看着中泽说,“因为我采取了一个随便的行动,而不得不让你一个人承担了罪责。如果是我们两人杀了真渊,那么可以说由于失误击发了子弹而伤害了他,这样,就能逃脱了罪责。”中泽在毛毯上攥起了拳头,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也许总有一天……说不定你会明白。我根本没有杀害先生的想法。”“……可是,那么,那是为什么呢?……”“我瞄准了先生的脚,打算让他受伤。让先生不能动了以后,我将当场让他把一切都坦白出来。我当时这样想。”“把一切都讲出来,讲出什么来?”“就是你现在说给我听的这样的事情。然后还要问把池见敦人的尸体隐藏到哪里了?”中泽用手触摸着早奈美的苍白的脸,屏息注视着她。在他的充满青春活力的明亮的眼睛中洋溢着无法形容的坚定不移的感情。8月的傍晚,每当他从工作房回来的时候,总是用要把这一整天的问候都传达给她的眼光凝视着早奈美。现在的中泽的眼光就和那时的一样。他咬着嘴唇,放松着肩膀,走出了病房。……瞄准了先生的脚,打算让他受伤……早奈美反复地思考着中泽的这句话。成群的野鸭落在水面上以后,真渊和中泽都以跪姿开了枪。受惊的野鸭刚要起飞的时候,为了追击,他们两人都站立起来。中泽把枪口指向真渊,就是在这个时候。说不定,中泽就是在等着真渊站立起来吧?如果保持着跪姿,那么全身都在霰弹的射击范围之中。大概中泽考虑到:如果真渊不站立起来,就不能只打中脚吧?正因为这样,所以真渊才只受丁一点比自己更轻的轻伤吧……?中泽说:我想当场让真渊把一切都坦白出来。他确实时常想问出关于池见失踪的事。早奈美看着输液瓶前边的那片白色的空间,过了一会儿眯起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中泽一弘,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呢?2“池见敦人这个人,我只和他见过三次面,就再也没有见到了。他眼睛有点往外突出,也说不上是一个多么漂亮的男人。可是他很有自信,看起来品位也很高。给我的最初的印象是什么地方有点冷淡,并且还有点傲慢。不过,他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诚实的人啊!永美子真是遇到了一个好人啊!”——清川正治已经把池见当作故人那样地讲述着。清川头顶已秃.在宽阔的前额下两条粗而短的眉毛成八字向两边低垂着,圆圆的鼻尖和肥胖的面颊油光闪亮。看起来朴素而又有点固执。在妹妹怀了池见的孩子后,说要未婚就生的时候,这个哥哥当初猛烈反对,甚至想和池见拼个你死我活。桦山律师在出差的路上这样回想着。因工作而来到名古屋的桦山10月12日的傍晚来到了多治见,访问了清川正治的家。桦山在9月末曾从东京给清川打过电话,讲过为了池见敦人的失踪宣告的事和与此有关的财产继承问题等要拜访他一次。多治见市虽然在岐阜县,可是从名古屋乘坐中央线的快车约三十分钟就可到达。这个位于土岐川流过的盆地上的市镇,作为包括四市一镇的东浓窑业地带的中心而闻名于世。在多治见的南边就是爱知县的獭户。在傍晚五时多,桦山在多治见下了列车后,又乘上了出租汽车,对驾驶员说了一句:去市之仓,汽车很快地驶过了叫作“陶都大桥”的桥,沿着爱知道路向西跑去。不久,沿着土岐川支流的河谷里的道路行驶,约二十分钟后到达丁目的地。在这一带,外贴磁砖上盖石棉瓦的建有烟囱的二层楼房都是小规模的陶瓷器工场,这些工场沿着一条窄路排列着。清川的住宅建在由这里分出去的通往斜坡上的一条土路的头上,是一栋房顶苫着草的农舍,在路的两侧丢弃着很多陶瓷碎片。因为清川的住房远离工场集中的地方,所以房屋的周围是一片田野。让桦山走进去的那间客厅的拉门的外边不断地传来虫子呜叫声,这种声音近年来在东京已经听不到了。据说佐久间玄祥等那些具有代表性的陶艺家的大工作房就散布在“市之仓”的这片广阔的区域里。桦山听说过:清川是一位掌握着从明治时代传下来的彩绘技艺的彩绘工匠。“彻,他一直从东边的永美子租的那栋房子去县立工业高中读窑业专业。在同班同学中还有佐久间玄祥的孙子,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很好。”清川最初接到桦山的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戒心,一直板着面孔应答。可是,这次桦山亲自来到这里.向他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还传达了从定光寺的千成楼旅馆的女老板那里听说的一些事情,这样,清川才一点一点地把心扉打开了。“池见和你的妹妹的事,就我所知想对你说一说没有什么关系吧?还有财产继承的问题等,我也想听一听你的意向。我想问一下,现在彻在哪里呢?……”在9月打电话的时候,桦山也像现在这样含糊其词地问过……“直到彻读高中的时候,好像池见常常来多治见,并且每次都不拖延地给他们生活费吧?”“听说是那样。池见在世的那个时候,永美子在生活上并没有什么困难。彻在小的时候,也很愿意亲近池见。一次,我去永美子家里的时候,正好那天池见也来了。彻见到池见就叫着‘爸爸爸爸!’并扑了上去。”“那是彻几岁的时候的事呢?”“那时候,是小学三四年级吧?在上中学的那个时候,他长得就像父亲一样,身材较小,但仍然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从清川的讲话的感慨很深的口气中能听出他对彻的幼年和少年时代的怀念。“他进入窑业专业学习,是清川劝告的吧?”“我也没有那么劝他选择窑业这个专业,他到我工作的地方来玩的时候,总是长时间地看我们工作,总也看不够,就这样从小的时候对陶瓷有了兴趣吧!还有他周围的朋友们,因为在多治见差不多也都是和窑业有关的家庭的孩子们吧!当然,我也知道池见喜欢陶瓷,自然地我本人也就说让他选择窑业了。”“那么,并不是你们硬让他进了一个他自己不愿意进的专业吧?”桦山虽然自己知道这样问有点不礼貌,可是还是提出了这个追根问底的问题。“不,决不是那么一回事。”“彻刚进入三年级,中途退学,去了美国吧?他去美国留学也是学习窑业方面的知识吧?”“不……到了那边他没有学习窑业。”清川用手掌摸了一下盘腿坐着的裤子膝盖,短短地叹了一口气,“池见去向不明,是在1978年的秋天,那时,彻去了美国还没有过半年,在警方问到他的情况的时候,当时并不知道他在美国的什么地方。既然音信不通,是不是有了什么事情呢?”当谈到彻的高中以后的事情时,清川的嘴好像不大说什么了。这时,清川的妻子把热好的酒倒进了濑户黑瓷的酒壶里,又把桦山在名古屋买的带到这里送给他们的红烧蛤蜊倒在了织部瓷的青瓷盘子里,让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交谈。这时,清川才开始把封住的嘴一点一点地放开。桦山因为已经在名古屋吃过了晚饭,所以坚决推辞了吃饭。清川听他说喝点酒还行,就这样决定请桦山喝酒了。桦山不懂陶瓷器的事,他们谈了一会儿代表东浓陶瓷的志乃陶瓷和织部陶瓷,还谈到了清川的工作等,然后又把话题拉回到彻的身上。“我记得自己在十七八岁的那个时候,也曾经这样地烦躁过,看着什么东西都不顺眼,总想和谁打一架啊!”清川喝了一点酒以后,用手摸着更加光亮的额头,开始慢慢地讲起来。“那是反抗期吗?”“彻的反抗期表现得非常激烈啊!他的身材很小,性格也懦弱,可是从高一结束的那一年起,就迅速地长高了,也长得结实了,眼看着变成了大人。喔,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他不愿意上学了。常和朋友们打架。对他的母亲也不好了,渐渐地管不了他了。”“对池见也有反抗行为吗?”“喔,还特别严重呢!正好就在那个时期,他知道了户口方面的问题,表现得就更坏了。因为彻追问,所以池见也就如实地讲了在东京有家庭,也认定了彻是自己的儿子,等等的这些事。可是从那以后,池见一来,彻就不回家。偶尔两人见到了,彻就冲着池见粗言恶语地骂上一通。这孩子对很少见到的父亲就是这样啊……”在高中三年级的那个4月,彻在和流氓团伙斗殴的时候把对方弄伤了。发生了这个事件后,水美子非常苦恼,担心这个孩子这样下去就无法挽救了。她和池见商量的时候,池见说让他到美国留学吧!这样。也能让彻看一看广阔的世界,散发一下他那郁积在心里的能量。喜欢英语的彻认为去美国也很好,就爽快地答应了。虽然这样做了,可是决定不提池见的名字,只是说是清川和永美子的提议。彻去了美国后住在纽约的池见的朋友一对美国人夫妇的家里,先到语言学校学习,在9月的新学期,让他进入那里的高级中学。这一切的手续,都是池见办理的,费用也由他负担。1978年的5月上旬,彻以从多治见工业高中退学的方式一个人去了美国。“总算好歹平安地到了美国,也进了那里的语言学校,他老老实实地上了三个多月的学。8月中旬,纽约的那个美国人告诉池见:彻说去学校,可是离开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日常用品也不见了。当然,他们立刻报告了警方和领事馆,请他们进行了侦查,可是,他就那样地去向不明了。”纽约的治安状况不好,并非始于最近。暴力犯罪是家常便饭,每天平均发生五起杀人事件,破案率只在百分之六十以下。桦山想起来曾经在哪里读过这样的报道。也很难想象纽约的警方能认真地下功夫去侦查一个外国的失踪者。“原来是这样。那么,在池见失踪的当时,已经不能和彻进行联系了吧?”“没错啊!大概因为特别担心彻,所以永美子那一段时间迷上了算封和宗教,请巫师到处驱邪……甚至我们当时都担心永美子也中了邪……”清川一边端着厚边的酒盅有规则地喝着酒,一边继续回答着桦山的问题。如果池见确实失踪了,那么永美子就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维持自己的生活,于是在第二年,也就是1979年3月又作为千成楼旅馆的女招待开始工作了。她发病是在去年的深秋,当时清川曾把她接到自己的家里住了一段时间、今年的1月让她住进了市民医院。在6月初,她因患卵巢癌医治无效而去世。关于她的那段经历,正像千成楼的女老板讲的那样。“那么,知道彻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呢?”桦山心情紧张地这样硬问。因为他已经觉察到清川在尽量地回避谈及关于彻回国和现在的情况。昨天,离开东京之前给清川打电话的时候,他也不大愿意说什么,只说:“他还没有回到这里。我想大概能有联系吧?”“那是今年的3月30日的事了。刚过了春分,可是还在下着小雪。那天晚上冷得出奇。永美子已经不能再做手术了,她的生命还能维持三个月,或者最多半年吧:我感到很难受,下班回到了家里。到家后,内当家的说:今天白天收到了这样的东西,把—个蓝色信封交给了我。不论信封的表面,还是信封的背面,都写着英文,这样,我明白了这是一封从国外寄来的航空信。当时,我还以为是邮递员送错了呢!可是,收信人是清川永美子,地址是这里。原来彻的名字是用英文写的。我反复地看了几遍,感觉确实没有弄错。……”清川好像又想起了那时的惊愕似地用手擦了一下因喝酒而变红了的眼睛。“是从美国寄来的吗?”“不是。是从英国的西部的……后来。问了他本人,才知道那是位于叫昆沃尔海角的一个海滨小镇,据说在那一带,有很多陶艺家和搞彩绘的创作室等。”在里边的信纸上写着清川还模模糊糊记得的彻的日本字:7年前,从寄宿的那个美国人的家里跑出来后,在整个美国转了很久。前年的春天,在西海岸的波特兰,偶然遇到了一个美国人的年轻的陶艺家,帮助这个陶艺家烧了窑。当我接触到陶土的时候,好像长期在我的心中睡着的什么东西苏醒了,忘记一切地投入到工作中,也请那个美国人让我利用他的窑烧了我自己的作品。那个美国人说:他过去有过3年多的在西英格兰的窑场工作的经验,在那里接触了很多的陶艺家,受到了他们很强烈的影响。我在听这个美国人讲他的经历的时候,我自己也想无论如何也要去一次英国。这样,我请他给我写了一封介绍信,在去年的5月又从美国再次渡海去了英国。在这里,我一边工作,一边制作着陶瓷器,当我的生活和精神安定下来以后,才想给母亲写一封信……“信,写得很简单,总之我们知道了彻还平安无事。很快给他写了一封信,把永美子的病情告诉了他。因为已经危在旦夕,所以希望他能早日回来。在4月中旬,他寄来了回信,说:中止工作合同,立刻回来。他回到这里是5月初。”“他见到母亲了吧?”“赶上了。”清川把酒盅放在桌子上,弯着身子点了二三次头,“永美子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临近了,可是意识还很清楚,我们也很难想象她见到了彻有多么高兴了。喔,是因为见到了彻,放了心呢?后来她一天比一天地衰弱,没有过一个月,在彻的照看下去世了。可以说她这一生很可怜啊!可是,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啊!”清川把脸朝向贴着一层绵纸的电灯,闭了一会儿眼睛,“啊,对水美子来说,她一直挂念着的是:不知道池见究竟是死是活?”“——喂,彻,后来他怎么……?”“过了永美子的七七四十九天后,他又去旅行了。”清川好像事前已经准备好了似地出乎意料地一张口就回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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