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对象不是小斋?」真那实不知为何拿起麦克风,像娱乐新闻记者一样提出询问。仔细看麦克风的另一头,竟然连接着一台正在运转的开盘式录音机。她把这个录下来究竟要做什么?音矢看不出真那实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多少有些看好戏的心态。斋只是一直注视着音矢。虽然音矢打算老实地回答,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这、这个嘛……为什么啊……」「嘎啊——这根本不算回答!」真那实把麦克风丢掉气得直跺脚。音矢和真那实是很久的朋友了,所以知道她现在相当生气,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她表演这出摔麦克风秀的用意何在。「那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和小梅夜晚私通?」「抱、抱歉,坦白说这件事我记不得了。」「你说什么?」音矢把自己还记得的事情,全都说一遍给她们听。包括因为觉得还不应该休息,所以就一个人练习神乐到半夜、洗完澡之后意识变得朦朦胧胧;还有以为回到自己的房间所以光着身子就睡了,但后来发现其实是小梅的房间等等,音矢将这些都巨细靡遗地告诉她们。不过,醒来的时候抓着小梅胸部一事,音矢判断这件事不值得一提便没有说。——这样就好了,全部都老实说出来,这样应该可以明白我的苦衷了吧。音矢将事情全盘托出,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是面容犹如般若(注21)的真那实和与墙上的能面一样毫无表情的小斋。「呃,我已经把全部的事情经过都说明一次了……」「你想说的就只有这样吗?音矢。」真那实又再一次把麦克风扔掉。「音矢先生,所以您是在那种毫无责任的状态下,强行把小梅小姐……?」斋难以置信地看着音矢。「真是不可原谅的罪犯啊!坏蛋、畜生,这个变态强暴犯、乳房星人!」听了音矢的说明,一个是大受打击,而另一个则是大发雷霆。「咦?怎么了?可、可是那就是我记得的全部经过。」「抓着胸部的事,不就没有老实招供吗?一定还有隐瞒其他一些事吧,说啊?」「唔……」怕被骂而没说的『抓乳事件』似乎早就曝光了。真那实像金刚力士一般睨视着音矢。「我告诉你,音矢,我不能原谅的是你的对象居然是小梅小姐!」「所以说我不是自己想要走到小梅小姐的房间里的,只是偶然……」「你应该是在无意识中对小梅小姐有意思吧,不过小梅小姐真是的,她就像我和音矢两个人的姊姊般照顾着我们,我还以为她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情才对。」「你的心情?」「总、总之这是背叛!不可原谅!」真那实满脸涨红,一副气得快发狂的模样,不禁让人担心她的耳膜会不会因为承受过大的压力而翻转。※注21:表演能乐时所使用的女鬼面具,形象来自充满嫉妒和怨恨的女性。音矢觉得现在的真那实比被祸津神附身的她还可怕,想来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小斋是你的未婚妻,如果是她倒也没话说,但是为什么会是小梅小姐呢!」面对气炸的真那实,音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像已经事先得知会被判处死刑的被告一样,音矢只能在恍惚的状态下,束手无策地守着两个愤怒的陪审员——也有可能会变成执行死刑的刽子手。「真那实学姊,对不起。」小斋在抓狂的真那实面前深深一鞠躬。「咦?怎么了小斋,干嘛突然这样?」「请不要再骂了,我还是觉得音矢先生没有错。」「什么?你要原谅这个禽兽吗?」真那实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斋。不过,比真那实更不敢相信的人是音矢。「真那实学姊刚才说,如果对象是身为未婚妻的我也没话说,对吧?」「是啊。」「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即使音矢先生和小梅小姐有了孩子,那也只是帮苇原神社多添一位继承人,我一直以为我不会介意。」「但是后来发现不是那样吧?」「嗯,你已经察觉到了吗?我之前都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斋睁大了双眼盯着真那实。真那实挥了挥手。「在我听到你告诉我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你的心情了。」自从音矢和小梅共枕眠的那天以来,斋就一直相当痛苦。然而斋并不明白,那种痛苦到底从何而来。尽管当时认为只要放着不管,过一阵子自然就会消失。但是每当看到音矢的时候,那份痛苦就会在内心不断地膨胀。晚上甚至还会因此失眠。眼泪也会莫名地就淌落脸颊。那种痛苦,每分每秒都压迫着斋的胸口。在音矢和苇原家的其他人面前,她几乎快要不能保持平静了。所以,斋才会忍不住跟真那实倾诉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告诉你,小斋,那种心情就叫做嫉妒。」「嫉妒……?」「没错,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人,这个嘛,变成那种关系的话,一般女孩子任谁都一定会嫉妒的。」所以,斋也是一般女孩子。事实证明就是如此。当然真那实也是。因此,真那实能深刻体会小斋所承受的痛苦。「那就是嫉妒吗?……」小斋伸手抚上自己胸口。内心里还残留有那种痛苦。但是,那已经不是到刚才都还会令人心碎的感觉了,而是如针般戳刺着内心、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感受。「像这种时候,最好就是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部一吐为快。」看样子,真那实说得一点都没错。真那实一定知道许多事情。就连音矢的事情,也一定比自己知道得还要多更多。一当斋这么想时,内心又开始感到阵阵刺痛。「我……是不是也在嫉妒真那实呢?」虽然斋只是把心里想到的事原原本本说出口而已,然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对于从小就一直和音矢在一起的真那实,始终怀抱着嫉妒之心。斋的表情就像恶作剧的小孩,她偷偷看着真那实。真那实看见这样的斋,不经意地笑了。「哈哈,这没有什么不对,这一点我们应该彼此彼此吧。」音矢的事情似乎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纵然音矢心想,要逃也许只能趁现在,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很害怕,如果在这里逃走了,可能会更让她们更加生气;音矢内心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噢!」真那实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向音矢的背。「别想逃!」「呜,我没有要逃啦,我只是正在想要不要逃而已。」还不是一样。真那实踩着音矢,开始对他的后脑杓展开地毯式抱怨轰炸。「音矢,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拜托你多去了解女孩子的心情,当然也包括我!」「什、什么啦……」「你啊,难道一点自觉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我和斋的心情?」「没错,音矢先生实在太迟钝了。身为神职人员常常需要深入了解人心,但是以您这种迟钝的神经,别说要带领众多信众前往幸福国度,就连让一名女性得到幸福都没办法——」「完全正确!小斋说得真对,哎呀,小斋果然就是不一样,都帮我道出我的心声了!所以音矢,这都是你的错!」「怎、怎么这样~~~~~~~~~~!」「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对小梅小姐到底是什么感觉?」「啊,这件事我也非常想知道。」「听到没,小斋也说她想知道。快,给我从实招来。」「嗯,小梅小姐嘛……」音矢再次想到小梅,全身的血液就好像无可控制地要往跨下集中。如果说出这种事情,脊椎骨一定会被踩碎。音矢拼命地思考小梅的事情。「小梅小姐温柔婉约又很会做菜,个性和善体贴……」「嗯嗯,还有呢?」「虽然有时候会傻气地摆一些乌龙,但也有很女性化的一面……」「还有想到其他什么事情吗?」「呃,还有她那令人神魂颠倒的身材应该是爷爷的喜好吧,呵呵~~」「……还有呢?」「再来就是很会按摩消除疲劳吧。」吱吱嘎嘎。真那实把体重加到踩住音矢的脚上。「是谁叫你做性格分析的啊?我是在问你喜欢还是讨厌!」「呜,我说、我会说啦,你先把脚移开,好痛。」「如果你的回答不能再让我满意,就直接把你踩进地板里喔?」「音矢先生,真那实学姊是认真的。不好好回答的话,真的会被踩扁的。」「我、我知道了。如果你要问喜欢或讨厌的话,那当然是喜欢吧。」音矢背上的重量又开始增加。虽然可以看见真那实因抬腿而露出的内裤,不过音矢根本没有余力去欣赏。看着在地板上胡乱挣扎的音矢,真那实突然心念一转。对于音矢这个好人来说,不可能会有多少『讨厌的人』。在音矢的心目中,恐怕除了『喜欢的人』之外,其余大概都被他归类到『合不来的人』里面了。所以真那实改变了询问方式。「那如果问你爱不爱她的话,你会怎么回答?」「爱不爱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当然,我承认她是我很重要的一个家人。」然而最近开始觉得她有些性感这点,音矢则认为不需要说出来。「真的只有这样吗?」「嗯。」「那为什么还会在晚上偷袭她呢?」「所以我才说那是在无意识中造成的意外,我甚至累到都不记得了啊。」「……所以说,是小梅小姐接受了当时处在无意识状态的音矢啰?」「是的,因为小梅小姐头发相当整齐,看不出有反抗的迹象,全身也是一丝不挂。」「这样啊———」第一位目击者的证词在音矢耳里听起来相当真实露骨,不过事实上也是如此,所以音矢也无从反驳。「我想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应该要负起责任,但是要怎么做才算是负责任呢?」音矢反问着真那实,她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小梅小姐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为了顾全我的立场。真那实,你觉得呢?」尽管被音矢询问对这件事的看法,但是真那实毕竟没有这种经验,所以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确,像小梅这般成熟的女性,这种事情对她本人来说就算不是家常便饭,可能也不是那么需要紧张的事情;像这种事情还满常见的。可是既然考虑到这样的可能性,那单方面地要音矢负责任不也不太恰当吗?真那实如此想着。当然,如果小梅很重视这件事的话,那音矢就必须要好好地负起责任。身为女性,当自己面临和小梅相同的情况时,绝对不可能叫男方不用负责任;但是,如果要音矢负责而与小梅结婚,自己和小斋对音矢的恋情又该如何是好呢?真那实目光锐利地睇着音矢。「怎、怎么了?」「看来只能直接去找小梅,问问看她是怎么想。」「说的也是。以我的立场有点难以启齿,但如果和真那实学姊一起应该就没问题。」「我明白了,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喀咚!真那实的后脚跟一抬起来,就朝音矢的后脑杓踢下去。「嘎啊!」音矢眼冒金星当场趴倒在地。他分不清眼前的星星到底是从眼里冒出来的,还是真那实内裤的图案花样。「起来,音矢!现在要潜入神社了!」「呃,好痛、好痛啊……」「音矢先生您要明白,痛过就可以了事是真那实学姊对您的爱喔。」「哎呀,小斋真了解我的心。」「是啊,我现在很了解真那实学姊的心情。」两个人莫名地意气相投,这让音矢感到十分恐慌。音矢的双手分别被真那实和斋拉住,整个人像是被拖着走似地离开社办。旁人看起来,还以为音矢是享齐人之福的花花公子—〡事实上也是如此——然而,音矢本身在某些狂热份子之间,形象是和知名照片『被FBI捕获的外星人』重合的。当音矢被拖到走廊上时,前方走来了两个熟悉的人影。原来是豪铁和王子,但王子不知为何却是被豪铁拉着走过来。「喔,怎么啦阿音,在练习三人四脚吗?」「看起来像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就是因为看起来像,所以才问你啊。」一豪铁的愚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教人憎恨。「啊,加持!你已经说服王子过来了吗?」「我只是硬把他带来而已。」「喔,原来是这样,我们这边也正在押送音矢。」「喔?阿音,原来你正在被押送的途中啊?」「……现在才发现也太晚了吧。」不论豪铁累积多少道行或是承接了法力,却唯独没有传授到眼力。「音矢惹出了一些麻烦,我们正打算去神社好好清算一下他的罪状。」「小斋也要去吗?」「是的,我也是关系人。」「这样啊?阿音我问你,不救你没关系吗?」「不用救他啦,加持你就继续说服王子吧,音矢我们这边会负责收拾。」「收、收拾……」音矢脸上开始渐渐失去了血色。「那么加持学长和王子学长,我们就先告辞了。」「哇——我不要被收拾!」完全不顾音矢的惨叫,真那实和斋强行将他押走。留在走廊上的豪铁和王子,则是不明就里地互相看着对方。「喂,真太郎,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吗?」「你也让人硬拖着走一次看看,你就会明白苇原的心情了。」「别这么说嘛,要不要跟过去看一下他们的情况?」「你想去就自己去啊?」一豪铁用手抵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看样子好像音矢的事情比较严重,豪铁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放开抓着王子的手。「是吗?那不好意思,我们下次再来讨论回社团的事吧!」接着豪铁干脆地离开王子,追向朝神社出发的音矢一行人。王子独自被留了下来,晦暗的眼眸中浮现阴郁的目光,他靠着走廊墙壁坐下,那扇熟悉的社办大门映入了眼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从东京转学到这里的时候,王子总是难以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经常独自一人走在校园内,有一次他偶然目睹了流行音乐社的练习情况。当时,他无意间对真那实弹贝斯的技巧抱怨了几句,这于是成为了入社的契机。「你会弹吉他P你从现在开始是社团的一员了!」当时他也是被硬拉进去的。即使如此,王子还是很高兴。他是一个住在大城市里,不论做什么都得不到满足感的瘦弱孩子。外来者、个性阴沉的家伙,别坐在我旁边会传染给我忧郁症——从以前就一直遭受这种蔑视的王子,流行音乐社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安定居所。从练习弹奏社团原有的乐目开始,然后自己再将它重新编曲,直到有原创曲完成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让王子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