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愿意给予回应的话,我想这么问她:真知你,当初是希望回到哪个时代呢?「……啊?」刚经过海滨不久,就听见了小孩子们的热闹欢笑声。我心不在焉地回过头去后,诧异地歪过脑袋。现在的小学里有那么活泼好动的孩子吗?从看起来宛如一遇到大地震就会马上瓦解崩塌的老旧小学里,跑出了两道身影。那两道娇小得仿佛会被树荫吞没的人影倏地扭曲。从见到他们的那个瞬间起,这个世界确实扭曲了。抑或是我的眼珠扭曲了。首先,真知哑然失声。她瞪大了双眼,连充血的部分也清楚地显露出来。我从没想到,会有机会再一次看到她完全崩溃的脸部表情。我与她的表情不相上下,也震惊得几乎连眼珠子都要迸出来。跑啊。跑啊。在我们的前方,小「真知」正用自己的双脚全力朝我们跑来。第一卷 第二章 我成了你,你成了我我正跑来跑去。小学生的我,在我面前。尼亚也呆若木鸡,指尖微微颤抖,甚至虚软无力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我也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下巴般头脑发麻,耳鸣一路扩散至太阳穴。「真的吗……」我们……回到了过去?我揉揉眼睛,敲敲脑袋,但眼前的现实仍是一点改变也没有。「真的吗?」站不起身的尼亚不知是在要求我继续说下去,还是在寻求与我相同疑问的解答,用央求似的举动看着我,我甚至忘了别开脸庞,与他四目相对。我才希望他帮帮我呢。从前是,现在也是。在我们面前,小小的我紧急刹车。她用运动鞋的鞋跟摩擦地面后,滑行至我们眼前。她重新背好满是刮痕的后背式书包,同时歪过头。「嗯~?嗯~?」因好奇而闪闪发亮的稚嫩双眼来回看着我与尼亚,每一次注视都让我感到头晕目眩。我还无法完全相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喂~诸位~这里有年轻的人耶~!」小小的我朝后方嘿咻嘿咻地追上来的男孩子用力招手。虽说是诸位,但也只见到一名男孩。我非常轻易地就明白,她肯定是就算只有一次也好,也想说说看诸位这两个字。因为我以前就是这样。可是,年轻的人?你才比较年轻吧?男孩子则早已气喘吁吁,看来随时都要扔下背上的书包。当然,我也知道这名男孩是谁。是尼亚。和我还感情很好的,小时候的尼亚。尼亚用舌头舔掉从额头滑落至嘴唇的汗水,笑着说:「啊,真的耶。好年轻~」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尼亚双眼熠熠生辉。从那个时候,岛上就只有老人、小孩和大人,年轻人十分匮乏。所以小孩子们看到稍微年长的大哥哥和大姊姊时,都会觉得很新奇又兴味盎然……我记得是这样,而且半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喂~你怎么了?很累吗?」小小的我正天真无邪地问向瘫坐在地的大尼亚。口齿不清,又好似还不懂得如何去讨厌一个人般,带着亲切的笑容,对着我应该最讨厌的大尼亚说话。这时我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因此根本无暇去想该怎么反应才好。背部可以感受到风吹过时的冷意,冷得我起了鸡皮疙瘩。「我……我没事。应该只是……脚稍微被鞋子磨破皮了。」大尼亚露出僵硬的笑容,站起身子。他拍了拍屁股后,脚步踉跄。如果我也能用自己的双脚站立的话,大概也会像尼亚一样步伐不稳吧。只有现在我感谢自己坐在轮椅上,让我不会完全暴露出自己的动摇。「竟然会被鞋子磨破脚~?不过,你们看起来是外面的人呢。」「是啊。」小尼亚与我互相对视后,呀啊呀啊地喧哗吵闹。真是恶梦。而且过去的我还老大不客气地拍着轮椅的车轮。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揍自己一拳。额头沁出了汗水,肯定是冷汗吧。「这个,唔~叫什么来着?」小小的我多半是一时间想不出名字,转头看向过去的尼亚。于是小尼亚往前跨出一步。「这东西就叫作轮椅喔。对吧~?」小尼亚得意洋洋地说,偷偷觑向我寻求正解。毫无总是迟疑着该不该向我搭话的,未来的尼亚影子。啊,用影子这种说法很奇怪吗?不,我也不晓得。我没有回答,但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吧看吧。」小尼亚立即跩了起来。看来原本存在我们之间的那股杀气腾腾的氛围,没能从未来带到这里来。「外面的人很忙吗~?」过去的我毫无窒碍地左右跳来跳去,观察我的表情。「外面的人」这个独特的措词,和她自由移动的下半身,让我的目光焦点开始模糊。这算什么?你是想向我炫耀什么吗?「啊,别这样。」大尼亚支支吾吾地开口后,「呿~」小小的我天真烂漫地笑了。「看来不能一起玩了呢。拜拜啦,外面的人~」「拜拜噜~」两人整齐划一地挥着手跑走。从他们前进的方向看来,大概正准备去灯塔或是神社那里玩耍吧。我试图会想起自己九年前是去了哪里,但什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仿佛没入了白云当中,无论面向何处,都是一张白纸。「他们完全没发现到呢。」尼亚边目送着他们两人,边轻声低喃。那是当然的吧,谁想得到呢?竟然会遇见未来的自己。再加上,我又坐在轮椅上。有谁会想像自己将来有一天不能行走呢?「怎么办?」尼亚看向我。他的眼神变得无助,但在无助之外,我也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可靠,不禁厌恶起自己。就连与他交谈都让我作呕。因为现在的我,已经和以前的我不一样了。*「我们现在马上坐上小卡车,回去原来的时代吧?」我开口提议后,真知立即点头。看来她也承认我们回到了过去。「那我们回去吧。没有必要待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得告诉松平先生这件事。」告诉他,他发明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倘若松平先生是个坏蛋,这个时空将会以那个人为中心运转。不过,我始终相信那位博士不是坏人。「我们真的能回去吗?」真知十分狐疑。像要除去不安般,口气相当粗鲁。我无法回答,只能默默地折返。真知也让轮椅后退,熟练地转过轮椅。「时空没有崩毁呢。」「啥?」「呃,就是说虽然遇见了其他时代的自己,还是什么也没发生。」真知哼了一声,不理会我因为看了太多电影而衍生的疑虑。话虽如此,她光是愿意对我说的话做出回应,就比以往有进步了。大概是因为我们正处于异常的事态当中吧。回到原来的时代之后,我与真知又会再次不与对方说半句话。一思及此,就有些落寞。但是这就像河川永远会由上往下流般,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如此认定的我,又为什么会希望来到这个时代呢?还有,恐怕真知也是。「………………………………」即便留在这个时代,大概也无法得到我冀望的未来。会与真知交恶,原因就出在这个时代的我身上,但是如今都已过了九年,现在的我依然无力解决。不,那是一个就因为是现在,才无法履行的约定。所以,我一点也没想过要干涉这段时光洪流。至少在现阶段。目前最应该考虑的事情,是我们是否能正确地回到原来的时代。这类型的时光旅行通常都会遇上一点麻烦,以至无法顺利回去。大部分的原因都是时光机故障了,然后主角不得不费九牛二虎之力修好时光机。那么,我们又会面临什么发展呢?我有种不妙的预感,那辆小卡车的外表夺走了它的可信度。尤其是制造者还是那个松平先生这一点,有可能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阻碍。途中,返老还童的剑崎先生开着一点也不破烂的小卡车,与我们擦身而过,朝我们投来狐疑的眼神。我们紧低着头,假装没有注意到他,回到松平科学服务中心的前方,再将轮椅放至车斗上,然后——「你在干什么啊?快点发动啊。」「引擎发不动。」……果然,我的预感应验了。亲眼见证这个事实后,我脸色变得惨白。好冷,尤其是眼睛一闪特别冰冷刺骨。只有握着钥匙的指尖动个不停,其他感官运作得非常缓慢。(又一次被卖了的感觉如何)「你不要开玩笑。」「是真的。」我将身子往后缩,让真知也能看见,然后转动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喀喀喀,尽管传出了钥匙刮动内部的声响,其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真知的脸色丕变。「那个蠢博士!」真知气愤地一拳打在仪表板上。接收到这股冲击后,原先散落在仪表板上,被揉成一团的废纸小山和时钟往上跳起,坠落至座位底下。犹如我们漂流到了过去一般。「真是个不好笑的笑话呢。」「就是说啊!那个……笨蛋!」由于太过愤怒,她的语汇像是蒸发般无法顺利说出口。真知紧握的拳头发出呼啸,打凹了副驾驶座旁的内侧饰板。我用眼角余光瞄向她,想起了自己挨揍的时候。当时我们双方都以鼻血直流收场,现在的话,可能只有我的鼻梁会断成两截吧。亦或是她会坐着轮椅朝我冲来,撞断其他骨头。「当时温度上升得很高,会不会是引擎因为这样烧毁了?」由于我不熟悉车子,语尾用了疑问语气。真知用着「我哪可能知道啊」的表情瞪向我。她不再殴打车内装置后,气喘吁吁地咕哝着开口:「虽然大致上都打过一遍了,但车子还是没有因为受到冲击而发动呢。」她的迁怒当中似乎也包含着这项意图。虽然我觉得这其实只是顺便,但决定避而不谈。「如果找这个时代的松平先生,不晓得修不修得好?」「如果只是引擎坏了,那拜托修车行比较快吧?」「这座岛上没有修车行喔。」真知应该也很清楚吧,所以她很快反驳:「去本岛就好了吧?只要用船载车子过去就好了。」「嗯,说得也是呢……真是没办法。」我支吾含糊地说,搔了搔头。这项作法有个很实际的问题,真知都不担心吗?我鼓起勇气看向真知,然后赶在她别开脸庞前问:「真知,你有带钱包吗?」真知因延误而皱起的眉头,又像被人拉扯过般变形。「我在来之前检查过自己的钱包,零钱的话只有七百圆左右而已。你呢?」此时,真知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背后的涵义。无论是请修车行维修还是运送车子全都需要花钱。而且纸钞与九年前的图案并不一样,恐怕无法使用。虽然只要主张:「本岛的就是长这样!」也有可能可以在小岛上使用就是了。真知咬住下唇。她像在做最后挣扎般摸索自己的衣服进行确认,但结果并不理想。「我没带,放在研究所里了。」「……是吗?」又不能表现出失望的情绪,所以我最后只是含糊应声。我摀住嘴角,以防自己咂嘴。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现在我们的经济状况只比破产好一点。可谓是坐困愁城,四面楚歌,连车内的臭气也仿佛变得更加严重。明知没有意义,我还是不断扳弄着堆积在仪表板上的神秘仪器。我也想过,要是真的触动了机关,结果飞到其他时代去该怎么办才好?但手还是停不下来。我有些自暴自弃。只有「滴答滴答」像在发着牢骚般的恼人时钟秒针一直在行走,真知像是到达极限般,「喂。」主动开口朝我说话。对此我有些畏怯,缩起身子,但还是回道:「什么事?」真知难以启齿地顿了一段时间后,才对我说:「我要下车。……我想下车。」她像是将苦涩感全挤出来般改变了说法。尽管请我帮忙令她很不甘心,她还是开口了。我摸摸颔首走下车子,拿起放在小卡车车斗上的轮椅后将其展开。我让真知坐在轮椅上后,试着发表见解。「我觉得,就算可以筹到钱,最好还是不要拜托本岛的人修理吧。」「为什么?」她的眼神像在质疑说:「因为是我的提议,所以你才反对吗?」「不是啦。」我摇摇头。「如果拜托修车行修理,结果把它改回一般的小卡车的话,那就麻烦了。」「啊……」真知瞪大了眼睛。真知明明远比我聪明,但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果然还没冷静下来吧。反而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冷静呢?我还不承认我们穿越了时空吗?不,不对。我对于这个世界心生的感受,是一种异常乐观的兴奋感。「果然还是该找这个时代的松平先生商量才对。说不定等一下他就会来这里了,应该吧?」我没有自信。我几乎不记得当时松平先生的情况。早晚他都会到这里来吧,但如果是明天或大后天,在那之前我们总不能一直呆站在研究所外头。「蠢死了。」真知气呼呼地抗议。嗯,真的,就像笨蛋一样呢。既然制造者是那个人,就有可能在制作时认真地心想:「飞往其他时代的时光机就是要用过一次就坏!」如果他只是对时空有兴趣那倒无妨,但那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把电影与现实搞混在一起。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导致这种状况发生。「关于松平先生的下落,问这个时代的我是最快的吧?」早知道刚才遇见时就先问问他,但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我会在的地方,嗯……」我斜眼觑向真知,她像是在说「我哪知道」般,撇过了脸庞。怎么可能啊?因为这个时期,我总是和真知一起在小岛上到处乱跑啊。「嗳。」虽然又被对方无视,但我接着说:「在回到原本的时代之前,能请你不要无视我吗?」「……我没有无视你啊。」这个骗子!「我并不是要你跟我好好相处,但至少要互相合作吧。」在这个时代里,我和真知单纯只是外来者。岛民多半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而且能够称作同伴的,也就只有彼此而已。真知也一样。「……我明白了。」真知轻轻点头,还朝我伸出手。我正想轻轻握住她那只像要握手般伸出来的手时,她却马上缩了回去。感觉就像握手会临时取消了一样。「不过,我只有必要时才会跟你说话喔。」「我也会努力的。那么,我们马上来谈谈必要的事情吧。」「刚才我们是从小学里头冲出来。换言之现在刚放学,那应该会先去你外婆家吧。」看来尽管无视,真知仍是有好好听我说话,早一步回答了我想问的问题。「外婆那里?……啊,的确是这样没错呢。」「都是跑去哪里讨糖果和茶喝呢,真是肤浅。」在我的记忆当中,好像都是真知先跑去讨糖果的喔。嗯,算啦。我们决定前往九年后已经拆除,在未来已不存在的外婆家。但是在那之前得先做一件事。我捡起掉落在小卡车座位底下的笔和废纸。「你在做什么?」「留言。写给这里的松平先生,以及未来的松平先生。」我写了两张留言。在要写给未来的松平先生的时候,我不禁笑了。「明明是写给九年后的人的信,却一瞬间就能寄到,也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呢。」对于未来的松平先生,我写下了简洁的SOS内容:「我们回到了九年前,可是小卡车坏了无法回去。请帮帮我们。」……嗯,等一下,假使这台坏掉的时光机一直放在这里,然后九年过去后,我们那个时代的松平先生会发现到这张留言吗?这样一来,松平先生就会修好这辆小卡车,然后飞到这个时代?倘若如此,届时同样的小卡车就会出现两台。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再说了,假使我们无法回去,就一直留在这个时代里生活的话,九年后我们就会变成二十几岁。而且,连理所当然地长大成人的十八岁的我们也会同时存在着……脑袋好像愈来愈混乱了。我与真知将会无止境地持续增加。那样一来,岛上年轻人口不足的问题似乎也就能解决了呢。不不,问题不在这里。光是稍微试着动脑思索,就觉得事情变得很麻烦,因此我不再继续深究,迈步前往外婆家。从天空的明亮度看来,现在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左右。这个时间的话,外婆都在田里。一想到可以再次见到活力十足的外婆,我自然而然地加快了脚步。直到真知生气抗议之后,我才放慢步伐,同时举目望向天空。无论什么时候看,这座小岛的天空都一点变化也没有。由肌肤感受到的温度可以知道现在是十月前后,看来季节并没有脱序。既然我与真知的感情还很好,那就表示现在是十月二十一日之前。如果日期与现代一样的话,那么再过十天那一天就会到来。那天之后,我们就不再与彼此说话。这个月的二十一日,我与真知决裂。原因主要出在我身上。我们不但互相殴打,最后她还一脚将我踢飞。我从坡道上摔下去后满身是伤,彻底地惹哭了真知。我自己的手脚也痛得要命,眼泪不争气地流个不停。坦白说,我们吵架的理由真的很无聊。事到如今回想起来,真的很没意义。就只是我没能向她说出「我喜欢你」,这么理所当然的一句话。*这个时代的我非常喜欢尼亚,这是我不想承认的过去之一。(都是不坦率的家伙啊)为什么我会跟这么没出息的家伙一起到处乱跑呢?真是难以理解。虽然难以理解,但我不会自事实身上别开眼光,自从无法行走,我花了半年时间接受这项事实以来,我的个性就变成了无法对事实视而不见。所以我试着思索,但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我究竟喜欢尼亚哪一点呢?我想问问看小小的我,不晓得她能否说出明确的回答?因为我一次也没有向尼亚说过,我喜欢他。「………………………………」走在小岛北边的道路上,途中灯塔跃入我的视野。那座住着许多野猫,仿佛侧耳倾听就能听到野猫叫声般的灯塔,以往也是我们的游乐场。我曾经在阶梯上失足打滑跌了下来,头部受到了强烈的撞击,当时真的很痛。我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三次:地球毁灭吧!头上依然残留着当时的伤痕,为了掩盖疤痕,我开始留起了长发。当然,尼亚知道我头上的伤,也知道我为何要留长发。只要是我的事情,尼亚几乎都知道。无论是现在的心境还是过往的心情,仿佛全都摊在阳光底下,所以我无法原谅。*外婆家与住宅区有一段距离,建在中央山脉的附近,她在面向山路的斜坡上开垦了一块田地,在上头随心所欲地种植农作物。外婆无法取得更多的田地来供她种植足以贩卖的农作物,况且她也忙不过来,所以这单纯只是她的兴趣,也是她生存的价值。然后「今天」,外婆村上清春也正独自一人卖力地照料那片小田地。「………………………………」我默不作声地吸了吸鼻水。「能请你不要在路边泪眼汪汪吗?」真知觑向我的侧脸咕哝抱怨。不过,我总觉得她话语中的利刺比往常少了一点。我揉了揉眼睛后,沁出的泪水也沾湿了我的指尖。原来我早就在哭了。「看电影时,我也对这种情节最沒辄了。」「啊,是吗?谁理你啊,快点去跟她说话吧。」真知打发我上前,而且打发之后,又自己跟了上来。真是搞不懂她。脚掌心正怦通怦通地猛烈跳动,仿佛双脚正踏进岛上的历史纪念馆般,观看着过去的幻灯片。现在,我正走在早已只是记忆的过去。在苍郁山林的包围下,四周显得有些昏暗。像在森林里迷路般,我的视野变得十分狭隘,受到吸引后摇摇晃晃地走向聚于中央的光芒。昨天也许下过雨吧,未铺柏油的泥土道路十分潮湿柔软。我踩着松软的泥地向前走去后,外婆马上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两位很面生呢。」外婆抬起头后,皱起脸迎接我们。多半是一直弯着的腰在疼吧,她边敲着腰杆边缓缓直起身子。听见外婆清晰凛然的话声后,我全身冒起鸡皮疙瘩。紧接在遇见儿时的我们之后,又第二次与「过去」相遇,让我不寒而栗,连舌根也发麻不已。喉咙有如被封印般,就算张开嘴巴也发不出声音来。外婆怀疑地看着这样的我。光是她会觉得我可疑,我就无比开心。真知看不下去地戳了戳我的侧腹。待舌头平静下来后,我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呃……因为我们是从本岛过来观光的。啊,今天才刚到。」「是是,这样子啊。那么,有什么事情吗?」她很明显不想跟我们说话。面对岛民以外的人,大家的态度总是粗鲁无礼,这点外婆也不例外。我与真知面面相觑后,在外婆完全中断对话前开门见山地说。基本上,也问问外婆会比较好吧。「那个,我们在找一个人。」「明明是来观光却要找人?我们岛上应该没什么大人物吧?」「是一位叫作松平贵弘的人。」「松平?我们岛上有这个人吗?」「他不是岛上出生的人,是几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啊啊,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呢。我家的孙子老是喜欢亲近那位博士,真教人头疼呐。」外婆查了查脖颈上的汗水顺便叹一口气。果然在大人眼里,看见孙子与那种形迹可疑的男人走在一起,会不太高兴吧。其实当时我也隐约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多加理会。「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位博士在哪儿呢?如果是孩子们应该会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