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神话系列-55

於是,音梦将她针对「小椅子的圣母」所作的调查结果报告出来。「小椅子的圣母」——这幅用黄金画框框起来的圆形绘画,是文艺复兴时代全盛时期的代表画家拉斐尔成熟期的杰作。关於这幅画之所以为圆形,其中一个说法是如下的传说:从前有个少女救了路过的隐士一命,得到了隐上的报酬?水远不死的生命」。几年後,她成了一个母亲,拉斐尔在路上看到她,惊为天人,遂将她和她儿子的肖像画在路边马上可以取得的葡萄酒桶桶盖上;於是,她就成了名画中永远的身影——所以这幅画是圆形的。不过事实上,圆形画是当时的流行,而且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原来如此。所以说画像画的虽然是圣母,却跟玛莉亚完全没有关系啊?这么说来,龙先生误导手法的推理也不成立了。」「不,不是这样的,鸦城氏,因为艺术家对这幅画的来龙去脉或许也不是很清楚——可是,水野氏被杀是在有马刑警前来幻影城之前,所以除非艺术家在发生事件之前就认识她,而且也可以预料她会被派遣到幻影城来……或者有马刑警本身就是艺术家,那当然就另当别论了——唔,那是不可能的吧?我们姑且就先保留与这幅画相关的解谜游戏吧!」「可是,被赋予?水远不死的生命』的圆形画会不会具有某种暗示?或许跟杀人预告状中的『神圣安眠』有什么关系。」众人点点头,同意舞衣的说法。城之介清了清喉咙,催促大家。「『颠倒之屋』的搜查工作暂时就到此为止吧,龙宫想在天亮之前到『审判之屋』去看看。大家也该走了吧?」夜色越发深沉而黑暗……扩展在夜空中的云层,颜色宛如落泪前少年的脸色。今天晚上也许还会下雨,如果雨势仍然像昨晚那么大的话,对警备方面来说可能就更吃力了吧。四个侦探走在东北中庭的砂子路上,那是通往「审判之屋」的路。「审判之屋」的木门已经被搜查人员完全拆除了,现在「审判之屋」的门口只剩一个门形的空洞。走进室内,音梦按下墙上的开关,打开电灯。亮度很弱,不过即使阴暗了些,也足以用来观察室内的状况了。电椅已经被撤走了,因此房间比早上看到时更显得空旷。城之介仔细地在室内检视了一阵子,然後直起原本蹲下的身子,脱下呢帽。他一边用帽子为自己捣风,一边呼地叹了口气。也许是一路下来走动得太频繁,虽然时值冬季,他却微微地出著汗,那张还留有几分天真的娃娃脸,看起来就像才刚刚痛快玩了一阵子的少年一样……然而城之介一身漆黑的装扮,以一个少年而言或许又显得太过妖冶了。城之介再度戴上他最喜欢的帽子,翻动著斗篷,转身面对舞衣。「——雾华娘,你对这个房间有什么看法?」「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无懈可击的密室。除了门之外,根本就没有能逃往外头的通道,可是门却从内侧上了锁,而且犯人艺术家也不在室内。这里看不出有任何地方采用了机械装置,数字锁上也没有可疑之处。我跟小音梦、螽斯先生以及警方人员都睁大眼睛搜查过,所以犯人应该不可能用了什么神奇的手法……」所谓神奇的手法,就是破门而人时,伪装成第一发现者的犯人立刻犯下杀人罪行:或者是当其他目击者进房间时,趁乱将唯一的一把钥匙掉落在室内的混淆诡计。这种手法只有在推理小说当中可以实现,在真实的世界里多半是不可能的。「这个密室也让我感到困惑,总觉得这里有一种根本上就下同於一般密室、某种不可思议的气氛……」刚刚提到关於圆形画的推理时,音梦的说法也总是用「总觉得」这个字眼——极其暧昧。虽然暧昧,可是她的模糊推理却往往隐约掠过真相边缘,因此其他的侦探也会把她的话拿来作参考。城之介和舞衣陷入沉思,似乎想从模糊侦探的推理中找到解决的线索。「我虽然还没有仔细地查看过,但是就如音梦所说的,我也觉得这个密室有点异样。龙先生,艺术家真的进出过这个房间吗?」苍也一边看著挂在墙上的「最後的审判」的复制画,一边说道。其实从他的语气听来,他并没有执意要求得到一个答案,只是透过提出疑问来整理自己的思绪。——艺术家是用什么方式为冰龙翔子下了最後的审判?在所有的密室杀人案件中,犯人没有进出密室,却从密室之外杀害室内被害者的诡计是常见的手法。当然,这次的事件也可能是其中一例。但是,数字锁上没办法使用「以磁铁上锁与开锁」的磁铁诡计,而且想从室外来变动电椅上的摇杆位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一般的状况来说,侦探一接触到密室杀人的案件时,总会透过天生的直觉模糊地去感受解开谜底的关键;然而,这次的密室却让众人束手无策。这是一个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不协调感、井然有序到几近艺术的完美密室。……一定是遗漏了某些点。城之介一低下头,长长的浏海便覆盖在眼睛附近。他的表情被帽沿所遮住,其他人都无法窥知。「一般说来,在杀人事件当中出现密室时,应该都会在某处有逃生通道。」一身黑衣的推理贵公子,声音小到几近自言自语。「脚印、钥匙……简言之,这些都是刻意让人把事实上并不是密室的状况联想成密室的手去,会成为搜查人员的盲点。想破除密室诡计,只要找出盲点就可以了。」密室的盲点——就像钻石,只要戳破某一点,钻石就会整个碎裂。两者的原理或许是一样的,只要戳破盲点,像钻石一般坚硬的「密室」幻想就会消失,只剩下「谋杀」这个罪孽深重的行为。在推理小说或现实世界的事件当中,寻找盲点是名侦探这种人的任务,同时也是读者的乐趣所在。城之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说道:「这个『审判之屋』目前找不到任何盲点;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密室。」「没有盲点的密室——我想到菲兰妮·梅尔尼西亚这个S侦探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并非所有的密室都是虚构的,有些案件确实是有完美的密室』。」菲兰妮·梅尔尼西亚是全世界仅有的六个S侦探之一,在密室事件的搜查方面具有难得一见的长才,被冠上「密室女皇」的称号。被称为「女皇」的她今年才二十一岁,是到目前为上,漫长的侦探史上最年轻的S侦探。完美的密室。如果真的能完成这样的布置……那么这个密室就是一个艺术,而完成这个密室的人物或许真的就可以称为艺术家了。城之介来到室外,仰头看著天。厚厚地罩著天际的云层保持高压姿态的沉默。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也许很快就要下起雨来了。「龙宫先生,胜算如何?」他的视线转向背後,只见舞衣刚好从「审判之屋」里走出来,音梦和苍也也跟在她後面。城之介面带微笑,以坚定的视线看过三个人,然後发表宣言:「我们不能期待警方的包围网能长期限制艺术家的行动——龙宫希望明天就能落幕。雾华娘怎么说?」「嗯……当然越早解决越好。可是明天要结案,时间会不会太紧迫了些?警方的警备应该可以维持三天的安全,我想在这段期间之内想办法解决。」苍也从运动服的口袋里拿出香菸,用从「流血之屋」里拿来的纸火柴点了火。他一边用鼻孔喷著烟,一边轮流看著两个侦探前辈。龙宫城之介和雾华舞衣似乎各自展开了他们的推理,然而实际上,何者比较接近真相还不得而知。尽管如此,看到他们两人的脸上充满了绝对的自信,苍也深切地感受到存在於第一班和第二班之间的明显实力差异——自己还未能跨越的巨大鸿沟。「在警方撤走警备之前,得想办法解决事件……不能再让任何杀人事件发生在我们眼前。一音梦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舞衣点点头,城之介用戴了黑手套的手指指著绑著马尾的少女侦探。「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不能让艺术家的剧本照本宣科地演出到最後,因为幻影城杀人事件是一部很烂的剧本。在这里落幕应该是最佳时机吧?九十九娘,还有鸦城氏,为了明天即将展开的真正搜查工作,今天晚上可要好好睡一觉。」他带著稚气的笑容,温柔地对舞衣和後进侦探们说:「小音梦,今天辛苦你了,少爷也一样……明天就让我们进行彻底的搜查吧!就当是前辈的忠告,各位今天晚上可不要熬夜哦。尤其是少爷,明天可能会走一整天的路——而且,小孩子需要作梦的时间。」四个人互相慰劳打气,城之介和舞衣一边谈笑著一边走回通往城内的中庭砂子路。音梦和苍也看著他们的背影,对望了一眼,耸耸肩。「还没有解开的谜题堆积如山,他们两个人却还表现得那么从容,真不愧是前辈——少爷先生待会儿要做什么?四处走走吗?」鸦城苍也的推理被称为「乱步推理」,为了寻求灵感展开推理,一个劲儿地四处乱走……原理跟艺术家们为了寻求创意而外出散步是一样的。把心思专注於走路这件事情上,就可以进入无我的境界,单纯地专注於思考的游戏当中。也有人说,散步之所以获得许多人的喜爱,是因为走路可以刺激右脑,使其分泌脑内吗啡,暂时提高思考力。为了推理而一直走路本来是无稽之谈,但是晋升到JDC第二班的苍也展现出来的成绩,却证明了乱步推理是一种优秀的推理方法。但是,虽然只是单纯的偶然,然而采用乱步推理这种推理法的侦探,之所以会来到以江户川乱步的「幻影城」为名的这座幻影城,其实也是有其缘由的。在幻影城杀人事件当中,包括这种枝微末节在内,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戏剧性了。结束北海道的出差後,马不停蹄地来到幻影城确实也让苍也感到疲累(在北海道的事件当中,他也走了不少路)。他本来想今天先好奸休息一下,但是一看到城之介和舞衣,他就产生一股为了尽快追上他们、自己也必须展开推理的冲动。是要下定决心整理出杂乱的幻影城事件的秩序呢?还是要为了明天的工作而好好休息呢?苍也在这两种思绪当中摆荡。他凝视著在香菸末梢舞动著的,像灯神一样的紫色烟雾。苍也模棱两可地摇摇头,以犹疑的语气说:「我要在这里待一会儿……还不知道是不是要四处走走。」「是吗?那我先走了,辛苦了。」音梦走上砂子路,越走越远。苍也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当变长的菸灰落到大地上时,有东西轻触了一下苍也的脸颊。他用手指头摸了摸脸颊,湿的。紧接著有冰冷的东西舞落在他的额头和鼻子上。苍也抬头望天,不由自主地嘟哝道:「下雪啦?」无数的白色雪片在没有尽头的黑暗虚空中飞舞。神圣的白色妖精们一边飞舞著一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苍也彷佛被天空的景象摄去心神,伫立在原地好一阵子。41若有所思的情景因为连续两个晚上发生命案,因此今天晚上就不举办茶会了。整个幻影城已经处於警方的警备之下,所以要举行茶会也不是不行,然而,众人目前因为作家同伴遭杀害,而杀人恶魔又有可能是同伴当中一人,因此每个人都疑神疑鬼的。旅行干事溜水推测在这种状况下可能不会有人来参加茶会,於是他决定停止一晚的茶会活动。晚上九点四十分,星野多惠在哥哥的房里。风纹寺坐在房间里的桌子前,正看著溜水所写的《为了华丽的没落》的影印稿。那是多惠用「知识之屋」里的影印机印出来的。她在晚餐後造访溜水,请他让她影印他的原稿。多惠之前吞下了阿斯匹灵,睡了三个小时左右,腹痛大致上好了很多。饭後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完《华没》之後,多惠觉得一个人独处让她感到不安,便带著影印稿和从「知识之屋」借来的岛崎藤村所写的《若菜集》到哥哥的房间来。原本打算写以「如花般华丽,如梦般没落」为名的小说的溜水,改变了计画著手撰写名为「为了华丽的没落」的纪实,以及艺术家似乎企图挑战「构成推理小说的三十项要素」,这两件事作家们都已经知道了。哥哥正专注地阅读著同时也是事件资料的《华没》,多惠觉得跟哥哥讲话会打扰到他,因此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安静,一双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游移著。她不想看电视,也无心看书,只好坐在那边发呆;然而无所事事让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不知所措。她看腻了室内的单调景象,於是闭上眼睛。虽然没有刻意回想,但今天下午曾经共度过一段时间的葵的表情,却浮显在黑暗中。她依序想著葵健太朗、风纹寺光世、浊暑院溜水……还有龙宫城之介这几个男人。个性开朗、会和她愉快交谈的葵健太朗;温柔、以爱包容她的风纹寺光世;立场超然、看似只对创作有兴趣却仍不忘体贴他人的浊暑院溜水。一想到这些在自己身边的好人,多惠差一点就忘了自己被卷入了幻影城杀人事件的风景当中。对一只来到鸟笼之外的小鸟而言,在自由的天空中振翅飞翔,是前所未有的、撼动内心的经验。她脱离了星野家的温室,单纯地以一个人的身份参加合宿活动。除了个性稍微内向的水野一马和柊木司对初次见面的她冷淡了些之外,其他「关西正统会」的成员们,包括虹川惠,都把她当成一个对等的人来对待。置身於这种自然的人际关系圈中,对多惠而言是无比新鲜的、充满魅力的事情。在这里,多惠不是星野家的千金小姐,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这让她感到非常高兴——如果不是发生了惨无人道的杀人事件,这次的合宿活动应该会更美好、更令人开心吧……这是唯一的一个遗憾。当她把思绪转到曾有一面之缘的龙宫城之介身上时,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事件。他的打扮跟之前碰面时一样,总是一身漆黑,显得特别突兀;然而在幻影城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看到他时,却又觉得他是如此地强壮而值得依靠……因为城之介是跟杀人事件搏斗的专家——应该不是这个缘故吧?应该是因为这个面对谜题、向谜题挑战的黑衣侦探,那番神勇姿态实在太耀眼了——城之介因为专心於解谜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多惠记得,当时在相亲席上,城之介似乎显得非常无聊。虽然他会尽量找她讲话以免失礼,然而说的却清一色是客套话。自己是不是哪里触怒了他?她记得自己当时一边交谈还一边产生这种罪恶感。城之介不怕生,很会说话,非常懂得如何取悦对方;然而他那不带任何关心的谈话却给她一种空虚的印象。而唯一能让城之介眼中闪著光芒、滔滔不绝的,只有跟谜题或解谜相关的话题。「星野娘,人都是为了解谜而活的……追根究柢,生存就是持续解谜的活动:所以,龙宫将一生都奉献给解谜。」当时城之介炙热的眼神,就像一个诉说著自己梦想的少年一样。那对眼睛映出的神采,和聊著无聊俗事时明显不同,洋溢著像火焰一般的生气,至今仍深深烙印在多惠脑海里。当时乍露光芒的城之介,就和现在的城之介没什么两样。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就是展现光芒的时间了。当时的瞬间光芒,现在却成了持续性的。如今面对著幻影城里无数谜题的城之介,一直散发出耀眼的光晕——她只在晚餐时跟城之介聊了几句,那时他给她的印象跟以前完全不同。待在可以集中精神解谜的环境中的城之介,就像被淹没在玩具堆里的少年一般熠熠生辉。职业运动选手之所以耀眼,正因为他们是该领域的高手。因为他们在比赛中全神贯注,所以看起来才那般地明亮。道理是一样的,面对犯罪时,被赋予解开犯罪之谜的任务的名侦探,比任何人都光芒四射。多惠今天第一次发现到,具有让人无法漠视(强烈的)的存在感的城之介是多么有魅力。同时,城之介在她脑海里甚至占有了一个专属的空间。多惠不认为「关西正统会」中有幻影城杀人事件的真正犯人——艺术家。艺术家似乎企图网罗「构成推理小说的三十项要素」来犯案,所以如果推理作家是犯人的话,就不符合「出人意料的犯人」这一项了。支持她的理由不只这一点,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无法相信推理作家当中有犯人存在。葵健太朗、风纹寺光世、浊暑院溜水、虹川良、虹川惠、魅山薰……虽然大家不那么清楚彼此的背景,但是她认为自己很了解这些人。她认为以他们的人品之佳,不应该会犯下杀人这种罪行。但是,要她怀疑幻影城的工作人员,也让她有所迟疑。总之,多惠是不习惯去怀疑别人的。因为从来就没有遭到别人的沉痛背叛,因此她不清楚所谓的坏人是什么样子。从某方面来说,这是一种幸福,然而当然,同时也是一种不幸吧?如果了解人性的污秽,就会懂得建立起符合自己想法的心理防卫……因为如果以一颗不懂得污秽的赤裸的心去接触世界的黑暗面,届时受到的伤害就无法估计了。「平井玄次」这个名字,成为作家和工作人员之间话题的次数越来越多。根据听到的消息,他好像是平井太郎一直行踪不明的亲弟弟。站在多惠的立场来看,与其要在认识的人群当中寻找犯人,一个素未谋面、甚至生死不明的平井玄次,嫌疑应该比较大。——一定是平井玄次先生犯下的罪行。他潜藏在幻影城外,每个晚上溜进城内,一再犯下杀人罪。如果这个假设正确的话,那么事件应该不会继续发生了,因为警方已经在幻影城内展开戒备,想利用深夜从外头入侵城内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事件不会再发生了,不会有问题的……多惠达成了这个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更接近期望的结论。正好在这时,风纹寺发出了短促的叫声。「好痛!」定睛一看,多惠的哥哥正把小指头含进嘴里。大概是被《华没》的影印稿给割伤了手指头吧,纸张变成锐利的刀刀伤人是常有的事。——「你」也有同样的轻验(33:经验吧?原书如此。)吧?多惠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拿出绷带,走向哥哥。「健治哥哥,你没事吧?」风纹寺光世的本名叫星野健治。「只是手指头割伤一点,不用担心。」「让我看看你的手指……」多惠温柔地将绷带贴在哥哥伸出来的小指头上。那是半透明、有米老鼠图案的小绷带。这点伤其实放著不理会也不会有大碍,不过风纹寺对於妹妹的用心还是充满感激。「多惠,你真的好体贴,我真是羡慕你未来的丈夫。」风纹寺带著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多惠有点难为情似地露出苦笑。丈夫……虽然她曾经在父母的安排下被迫去相亲,但是她本身倒还没有真正想过结婚一事。她今年二十四岁,同年龄的朋友们已经有很多人结婚、成立家庭了,但是她就是没有很认真地考虑过婚姻。因为她就像笼中鸟一般,在与一般的社会区隔的环境下长大——理由大概不只是这样吧?没有像样的恋爱经验或许也是原因之一。看著不了解世间有多肮脏的单纯的多惠,风纹寺突然想到妹妹的婚事。——假如以後多惠跟某个人结婚的话,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风纹寺的脑海里浮起几个目前近在身侧的男性:葵健太朗、浊暑院溜水……总不会是龙宫城之介吧?不管是葵还是溜水,要去想像这些人成为妹妹将来的夫婿实在是一件难事。其实就跟多惠自己一样,风纹寺之前几乎没有想过妹妹的终身大事。正因为如此,现在明确地想到结婚的事情,年岁增长的唏嘘便一口气涌了上来。妹妹和熟人结婚是他敬谢不敏的事——成为朋友的大舅子?他会比当事人更困扰吧。某个伟人这样说过:葬礼一个人就行了,但是婚礼却需要一个对象。风纹寺本人目前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以後会不会结婚也还不清楚。他经常被友人揶揄说有「恋妹情结」。他没有刻意去否认,因为风纹寺很在乎多惠是事实,而且他也很爱她;要不是他们有血缘关系,他甚至会立刻向她求婚。他对乱伦这种低俗的想法,或受性欲支配的爱情幻觉都没什么兴趣,风纹寺只是一直希望能跟挚爱的人一起生活。他希望永远都能感受到多惠就在身边的感觉。星野家的独子,而且是足以代表现代小说界的畅销作家之一——人们总是这样对他另眼相待。他并不排斥这种事。他无意刻意去忽略「头衔等於人格一部分」的这个俗世真理,然而因为这样,风纹寺一直以来都渴求著真实的爱。对他们兄妹而言,只有彼此的存在是自己唯一的同伴,是值得去爱的分身——至少到目前为止一直是这样。今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因为人是一种不断变化的生物……「啊……健治哥哥,你看窗外。下雪了。」在多惠的催促下,风纹寺看向窗外。在黑暗中飞舞的白色雪片,因为以黑暗为背景,雪花的舞蹈更显得楚楚可怜、美丽异常。或许多惠也是一样的。正因为置身於黑暗的世界里,所以星野多惠这枚初雪看起来越发洁白光亮。「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可能会下不少哦。」风纹寺站起来打开窗户。舒服得恰到好处的冬天寒气轻触著肌肤,几片雪结晶落在身上,变回水滴。虽然不是暴风雪,但是雪却不断地飘著……舞落在深沉黑暗当中的点点白色,像是黑白的万花筒。——如果这场雪能将所有阴郁悲惨的事件都埋到地底下就好了。风纹寺光世和星野多惠,星野兄妹的视线好一阵子被这场白雪艺术给攫住,直到室内变冷、关上窗户为止。42变形因为想吹吹夜风,虹川良来到了城墙上的空中回廊。他爬上塔的螺旋梯,来到塔顶上。虹川走在连接著四座塔顶的空中回廊上。美丽的白色雪片在他的视野里轻轻飘荡著。手一挥,雪片落在手掌上,瞬间就被体温给融化了。「是雪啊……」虹川不自觉地咕哝著,停下脚步。他把手放在城墙的扶手上,仰头望天。因为眼前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看见头顶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墨色,从永无止境似的黑暗深处舞落的无数雪、雪、雪……这是远远超越人工美景的大自然壮丽景观。虹川全身感受著夜空的辽阔和不断落下的雪片,更了解到自己的存在是何其渺小。虹川在幻影城中只是一个渺小的存在,而幻影城在押田市也是微不足道的;押田市更是偌大的京都府的一小部分,京都府是日本的一小部分,日本则是地球上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渺小岛国,而地球在宇宙当中又只是……透过大自然映照出微小的世界时,就知道几不可见的自己是不值一提的存在。这个存在不会对全宇宙的运行产生任何影响,就像将小石子投进大河当中一样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当虹川对人生感到困倦时,就会以一颗赤裸的心去感受宇宙,透过极小的窗口去体验极大的世界。只要了解自己这个存在是多么渺小,为芝麻绿豆大的琐事而苦恼就变成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了,而且心境上的劳累也可以获得舒缓。在为上天美景所魅惑的情况下,将自己化为无形。忘了事件,也忘了言语,在这段时间之内,只集中精神去感受庄严的世界。至於慢慢濡湿身体的雪,他也完全不放心上了。透过绘画或写作都好,如果能用笔将这种美感表现出来的话,不知道会有多美好啊——虹川对於无法做到这件事的自己有一种不耐,更有愤怒。人终究无法创造出超越真正美感的美,这是因为人工美是仰赖技术而完成的关系吗?本来文章或绘画的艺术都是为了表现存在的事物而开始的,但是随著技术的成熟,人们却本末倒置,忘了本来的目的。孩子们所画的画为什么能发掘出真理?那是因为孩子们还不懂得仰赖所谓的技术。漂亮的文章和美丽的绘画——光靠形式的美丽并不能表现感动,而感动也不能刻意去创造;所以我们只能创造出受限於既定框框中的简单事物。然而,虹川并不觉得艺术有所谓的界限。他认为,只要以不同於从前的方式去表现,想创造出超越自然的艺术并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一直想向这个极限挑战。他再度开始漫步於空中回廊上,视线望向围绕在幻影城四周的美奈湖。湖面沐浴在月光下,看起来闪著深蓝色的光芒。倒映在水中的月影缓缓地、幻想似地晃动著。无数的雪花宛如融进湖面似地消失於水中,在幻灭的那一瞬间,似乎可以看到水面上漾起小小的波纹。,雪跟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是因为雪代表著无声的世界吗?眼前的雪景美得甚至带有妖艳的气息。「——好美的夜景,对不对?」身後突然有人出声说道,虹川大吃一惊,不禁停下了脚步,只见薰就站在他前方的塔顶上。刚刚那边明明没看到人影,他大概是才刚爬上来吧。拥有女性化容貌的薰一如往常,散发出人类没有的、宛如推理小说中的出场人物一般的透明气息;但是,他露出衣服外的肌肤却微微地泛著红,脸上看起来像是上了腮红一样。他的头发濡湿,但看起来下像是被雪水弄湿的。「刚洗好澡过来的呀?」虹川的女儿和薰有私交,因此现在两人这样独处也不会觉得生疏。虹川一边开朗地说著一边走近薰。「嗯,我到『汤泉』那边去洗了澡——这么晚了,那边果然都没人。我一个人独占那么大的空间,悠哉游哉地泡在里面,身体变得好暖。」所谓的「汤泉」是城里浴池的名称。幻影城的客房里都附设独立的浴室,不过城里另外还有大浴池,那是一座用花冈岩和扁柏建造而成的美丽又豪华的浴池。薰的身心此刻为天然的艺术所攫获,吐出一口舒服的气来。看著熟悉的晚辈侧脸,虹川带著忧心的语气说:「我说薰啊,既然刚洗完澡,就别让雪弄湿身体比较好吧?」「说的也是。不过对温热的身体来说,这是一种很舒服的刺激;而且我想再多享受一下夜里的雪景……」薰吐出来的气息看起来比虹川的呼气要白,是因为身子比较温热的关系吗?「对了,你为什么会现在——而且是在沐浴後——到这种地方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静不下心来,便想看看夜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眼光转向薰披著的睡袍底下——浴衣胸口——露出来的十字架时,虹川这才想起来薰是一个基督徒。薰那带著微笑的秀丽脸庞看起来是如此地自在,微微泛红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地形成了一片阴影。以黑暗和雪为背景,伫立在眼前的薰好美。挂在脖子上的链子下端的十字架,和薰那清透的透明感形成完美的协调,让人感觉好舒服。「我也一样,在自己屋里老是觉得心神不宁。我让惠上床睡觉之後,就一个人到这里来了。」虹川不太好意思似地说道。这次轮到薰带著忧心的眼神看他。「留小惠一个人在房里不会有事吗?」看来他是打心底担心惠的安危。由於虹川和薰的继父久能启辅是好朋友,因此很自然地和薰也建立起亲密的交情。他们认识已经有四年了,虹川对薰的态度与其说是当作朋友,不如说更像对待儿子一般。女儿惠老是把薰叫成「堇」,也很喜欢他。薰好几次受托来陪伴惠,尤其当虹川出差到外地去收集资料时,薰就会受邀到虹川家住宿,帮忙照顾女儿。薰把惠当成妹妹一样疼爱,惠则把薰当成哥哥一般仰慕……感情就像表兄妹一样好。「房间上了锁,而且警方也一直派人四处巡逻,我想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事吧——倒是薰,我觉得你还是别一个人在外面走动,万一我是艺术家的话怎么办?」「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最清楚,虹川先生不是艺术家。」「是吗……搞不好我会把你从这里推下去。」虹川以明显作戏的语气威吓著薰。薰的眼中瞬间浮起落寞,但嘴角随即漾起了一丝笑意。他用觉得好笑但是又显得悲哀的语气说:「那,我就乾脆地被推下去啊。如果是虹川先生下的手的话,那也没办法了。」「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啦。」确认了彼此之间的信赖,两个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阵子,然後走向塔的螺旋梯,离开了塔顶。离去之际,从塔边俯视底下幻影城的薰觉得两脚微微颤抖著。他看到四处都有警备人员在城内巡逻,从高处往正下方俯视的感觉,就像一种魔咒在眼前延展开来,有一股将人慢慢往下拉的吸引力。薰淡淡地想著,如果自己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会被当成单纯的自杀处理?或者会被判断是艺术家的杰作?薰产生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赶紧甩甩头。——我到底在想什么蠢事啊?他的视线望向天空,这一次又觉得雪花舞落的黑暗中,另一侧也有一股吸引力:闭上眼睛,便产生一种自己被吸向天空彼方的错觉……太过巨大的大自然,也许会让习惯生活於都会中的人感觉产生混淆。薰紧握住胸前的十字架,追上虹川,快速走下塔的螺旋梯。只剩下雪花静静地、不断地飘落……43墙壁的另一边「——那么,你的意思是犯人对杀人的方法有所坚持吗,溜水?」在溜水的房间,葵和溜水两人正讨论著事件的内容。地上摆著一副拼图的图盘,还有刚列印出来的《为了华丽的没落》的原稿。葵盘腿坐著,溜水则反向坐在轮脚椅上。当溜水决定提出自己白天以来的疑问时,葵惊讶的程度超乎他的想像。溜水点点头,继续说道:「也许纯粹只是一种假设吧,但是柊木先生被压死,水野先生被勒毙,华跟丽被砍断脑袋,而翔子学姊则被电死——这一连串的事件整体来看,难道不能解读为是艺术家对杀人的方法有所坚持吗?」「嗯……以艺术家的行径来看,这确实是有可能的。」葵嘟囔著,对艺术家那充满推理小说风格的挑战心态、和几近过度的推理小说灵魂感到困惑。以前「鮎哲」——也就是鮎川哲也,在《紫丁香山庄杀人事件》这个作品中曾以不同的方法杀死了所有的被害者,难道艺术家是想依循这个例子吗?葵将从「知识之屋」里带来的一本书递给溜水。「这不是《匣》吗?怎么了?」那本书是竹本健治所写的《匣中的失乐》,是一九九一年复印的讲谈社小说版。「是这样的,前天的茶会上我们讨论到四大推理小说,想说好久没看了,所以又拿出来翻一翻。哪,你不记得吗?在《匣》里面不是有「推理比较之十诫』吗?就是夹著书签的地方。」在葵的催促下,溜水翻开夹著书签的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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