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笑了一阵子之後,离开了混乱的人潮——就像一年前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第一个被害者·须贺原小六所做的事情一样。他们站在应天门,环视著平安神宫的群众,漫无目的地混在人群当中。两人拨开混乱的人群往前进。“九十九先生,你要的是什么?”走在十九身边的夜叉一边走著一边问道,十九环视著四周的人潮说:“我也不知道!是密室的钥匙,或者是事实。无论如何,我确定那是解决所有一切事情所需要的‘某种东西’。”夜叉点点头,也环视著四周,然後用沉稳的声音说:二九九五年已经过了十分钟,希望今年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一旦发生就伤脑筋了。”两人面对面微笑了一下之後……世界的紧张气息爆炸似地倏地膨涨,一口气进散开来!寒意窜过两名侦探的全身。十九和夜叉都像是被捆绑住似地呆立在当场,动弹不得。他们感觉到背後有一股强烈的存在气息,那个强大到堪称世界级的存在感,使得世界在他们两人四周消失了。群众消失於黑暗中,喧闹声沉落於静寂当中。一个宛如直接进入大脑,让人印象深刻的老人声音在背後响起。“——等待的……场所是——松尾山。”就这么一句话,紧张感乍然消失。两人反射似地同时回头一看。他们只看到人潮,找不到可能是声音主人的老人身影。“九十九先生,刚刚那是——”夜叉一脸讶异,因为戴著太阳眼镜的关系,很难看清楚十九的表情,然而十九的嘴角也严峻地(但是美丽地)扭曲了。十九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十五年前只见过一次面,但是却让他印象深刻的老人的声音,至今依然清晰地留在他脑海中。少年时的听觉记忆鲜明地复苏。是的,刚刚那个……确实是冰神仙才的声音。十九不发一语仰望著天空奸一会儿,然後太阳眼镜转向夜叉的方向。“看来一切事物落幕的时机到来了。我现在要前往松尾山去。夜叉先生你呢?”夜叉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似地天真地微笑著。“余当然是陪同侦探之神一起去罗!天涯海角在所不辞。余回国来就是为了亲眼见证事实的。”京都开始下起雪来了,斗大的雪片在夜晚的黑暗世界里飞舞著。从计程车的车窗透过纷飞的雪片,夜景充满了幻想的气息,是那般地美丽。从外面的空间看来,计程车内部的空间并不是那么地大。然而,当它被外界区隔为“计程车”这个密室时,这个空间就变得沉著、宽广,成为一个弥漫著安心感的场所。十九感受著区隔了世界的密室所蕴含的不可思议力量,为一种追踪体验密室连续杀人事件似的奇妙感慨所掳获。一开始是平安神宫,接著是计程车,然後……载著十九和夜叉的计程车,从东西横贯京都市的丸太叮通往新丸太盯通飞奔,越过桂川的渡月桥,接著往南行驶。还好计程车司机没有发现乘客就是那个有名的九十九十九,让他得以免於面对各种疑问的攻击。两人在松尾桥下了车。司机问要不要等他们,十九慎重地婉拒了,因为连身为侦探之神的他也不知道待会儿要花上多久的时间。松尾桥四周也被群众挤得水泄不通,都是前来位於松尾山麓的松尾大社参拜的人。人潮跟平安神宫不相上下,热闹异常。在充斥於黑暗世界的喧闹声中,十九和夜叉往西前往松尾桥。过了阪急电车的松尾车站,穿过人行步道,就来到松尾大社。——松尾桥——松尾车站——松尾山——松尾大社——“都有个松尾两字,九十九先生,这跟松尾芭蕉有什么关系吗?”夜叉在人潮当中走著,一边问道。十九一直往前走,视线则投向松尾大社的後头。在这里等著他们两人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目前尚不得而知。尽管如此,他们只能往前走,不断地往前,朝著真实不断地往前走。“就我的记忆,这个叫‘松尾’的地方是奉别雷山(松尾山)的松树为神灵而来的。‘松尾’的意思不是松树的尾巴,应该是松树生长的意思。”挂著“松尾大神”扁额的红色牌楼吊著十二根杨桐,每逢闰年就会吊上十三根的杨桐,一整年都不会凋谢。每年的十二月三十日会用新的来取代,所以这些杨桐是刚刚才吊挂起来的。两人瞄了杨桐一眼,穿过脾楼。摊贩林立的参道对面可以看见楼门。楼门旁边的奶油色墙上有著五条代表天皇驾临的白线。“这是余第一次来这里造访,松尾大社就是神宫寺吗?”夜叉发出微微惊愕的叫声。牌楼和楼门同时存在正说明了在废佛毁释(明治政府推动的排斥佛教运动)之前,这里正是神社兼寺庙的神宫寺证据。十九默默地点点头,以超然的优雅步伐继续在人潮当中往前进。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人注意到九十九十九的存在。穿过楼门之後,十九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也许是在作动神通理气,夜叉在一旁守候著。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导出答案了,十九看也不看本殿,目标指向後头庭园的入口。侦探之神踩著彷佛被什么东西引导似的坚定步伐,犹如走向终结之地一般,夜叉虽然感到困惑,却只能跟著走。京都最古老的神社松尾大社……夜叉开始一点一滴地感觉到潜藏在里头的某种强烈的存在感。不可思议的气氛从天而降,宛如要将两名侦探给包围起来一样。一切谜团结束的时机已近。两人付了入场费,走进庭园,因为时值夜晚,庭园里没有其他的参拜客人。十九绕过蓬莱庭、曲水庭、磐座庭,似乎在寻找最後的答案。前来朝拜的香客们形成的纷乱气息已然远去,只剩下微微的喧闹声。黑暗和无声所支配的严肃美景当前,侦探之神的神通理气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将庭园绕了一圈,十九在龟井停下脚步。灵泉的屋顶上挂著一个写著“神泉”的木质扁额。清冽的圣水不断地从严肃地盘坐著的灵龟像口中流出来。十九用水杓舀起圣流水二兀旦早晨汲的水)送到嘴边。他也建议夜叉喝水,视线望向被黑暗覆盖著的山後。“夜叉先生,我终於看到答案了。”“……九十九先生,这个水?”“龟井的水据说是延命长寿、回转黄泉之水。”十九的答案很简短。雪片哗啦哗啦地抖动舞落在两名侦探的身上。地面已经开始堆起薄薄的雪了。雪片也立刻在十九和夜叉的头发及外套上堆叠起来。在从云层闾射下来的月光照射下,雪闪著苍白的光。沿著流过龟井更後头的溪流(有写著“御手洗川”的牌子)往前进,两人来到据说绝对不会乾涸的灵龟瀑布的前头。静静地站在小瀑布之前,一阵冷风拂过两人,草木轻声地哗啦作响,风吹开了草径,现出了一条路。夜叉看著侦探之神,十九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进。两人靠著温柔的月光和白雪的淡淡反光爬上黑暗的山路。松尾山散发出异常稳重的气息,具有一种像是要将入侵者吞噬的迫力。沉落於黑暗中的山影,如同十九所恐惧的黑暗象徵等著他的到来。必须往前进,往这片黑暗的深处,往真相沉睡著的那个场所。爬上险峻的山路,眼前变成了两旁尽是杉林的兽道。两人默不作声地继续在漆黑的山路上爬著。沙沙踩踏著开始堆积起来的雪片,声音让人觉得好舒服。九十九先生好像非常清楚自己要前往何方。夜叉一边这样想著,一边跟在十九後头走。在漫天飞舞的雪中专注地攀爬、攀爬……我们的目标是一个适合终结故事的场所,夜叉心中抱持著这种想法,继续往前进。过了一会儿,雪变成了冰雨。如果只是雪,还不足以挂在心上,然而冰雨却冷透心扉,头发和衣服都湿了。然而两名侦探还是往前进,没有伞,也没有可以後退的路。雨水的清爽味道直窜鼻腔。乳白色烟雾一般的东西开始笼罩著世界。宛如历史神秘般的神圣烟雾……世界渐渐地从夜叉的身边消失。所有的景物都为白色所笼罩。夜叉凭著时而隐约可见的十九的背影和脚步声,不停地摆动他的脚……到底要继续走多久啊?待烟雾慢慢地散开时,这才发觉两人就站在一个视野非常开阔的场所。要说这里是天界,夜叉或许也可以接受。不对——比天界更接近人类,像是仙界的气氛。抬头仰望著天的夜叉,看见美得让人难以置信的景色,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像针一般细小而澄澈的冰雨,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雨云当中洒落。天空的中央,天顶有著美丽的圆形云的细缝,明明正值深夜,可却看到空中挂著一轮月牙。月牙俯视著少年,像智慧猫(卡通角色)一样微笑著。不需要常识也不需要记录——这是地上人间所没有的,如诗如画的感动。世界在旋转,晕眩感袭向夜叉。宇宙进入少年的身体,快速窜过、侵略!地面覆盖著雪,四周笼罩著烟雾,冰雨持续从天而降。躲在云层闾的月牙散发出的白光,使得整个世界闪著带有苍白色彩的白银光芒。夜叉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身在的场所并非一九九五年的松尾山,而是在被时间遗忘的时空最尽头。这个场所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地沉稳,就好像时间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一样。历史的区隔消失,保持原有相貌的世界——超越年历的历死(发音与历史一样)的场所。这是最适合当成终结之地的圣域。那里建有一座草庵。古老的木质扁额上写著“幻想庵”。夜叉看到这个名称,联想起松尾芭蕉的幻住庵和江户川乱步的幻影城,为一种既像是怀念又像是寂寥的不可思议的感慨所掳获。幻想庵——怀想幻象之庵——适合做为故事终结的场所——十九朝著为烟雾所笼罩的草庵走去,夜叉紧跟在後。两人穿过宛若单薄的窗帘一样的烟雾,走进草庵中。草庵之中一无所有。只有一张老旧的木桌和三把椅子散乱地摆著。一个老人坐在庵内部的一把椅子上。膝盖上搁著一本破旧的,看似即将散开来像是书籍的东西(封面用毛笔写著“密书”)。闭著眼睛,一动也不动的老人,就好像有史以来就一直坐在那边似地完全溶入草庵的气氛当中。“九十九十九,还有犬神夜叉吧?”老人的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明明是第一次碰面,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竟然认识夜叉,认识身为流浪的私家侦探的夜叉……老人的态度超然得好像了解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一样。十九隔著太阳眼镜射出锐利的视线。“十五年不见了——冰神仙才先生。”n在时光的迷宫当中……“是你把我们召唤来的吗?”夜叉全身因为紧张而紧绷著,他这样问传说中的老人。“我很想说是的,但是我只是一个信差而已。召唤你们的是密室卿——是主掌命运的伟大之神。”“尽说些令人费解的话……密室卿根本只是一种幻影的存在吧!”夜叉愕然地说,可是老人不为所动。“哦?话别说得那么满,年轻人!那么幻影又是什么?真实呢?你认为自己知道吗?”老人只不过是语气重了一点,夜叉就差一点被打倒。老人的话中充满了活过无限时光而蕴酿出来的威严感。再怎么说,夜叉也不过才活了十五年,如果冰神仙才真的有一千岁的话,个人的威严差异自然不在话下。“老人家,据天城漂马所说,您好像已经失去视觉和听觉了,您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吗?”十九至少好像还没有被老人的气势所制压住。不愧是有侦探之神的称号的十九,他超越了时光,和冰神仙才站在同样的领域。“……人是很脆弱的,经常被滥用的视觉和听觉也保不了几百年。但是我不用靠那些东西就可以跟你们对话。只要‘自我’这颗心还活著的话。”“将我们引导到这里来是靠什么样的意志?”“为了让推理出密室只是一种幻想的你们,知道密室的真理吧?唔,总有一天你们总会懂的。”“您跟天城先生提过密室的真理是吧?您说那就是‘等待的……场所,等待……死亡’。”十九确认道,老人便呵呵呵地意味深长地露出微笑。“九十九十九啊!你悟出了那句话的真正意涵了吗?”“此事不关悟不悟的,那句话直接贯穿了真理。也许您是相当有自信才把真实告诉天城先生,但是您有没有反省过,这样做或许太过大胆了。虽然之後这个内容被解读成具有暗示性的意义……”“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十九先生?”十九简短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不知情的夜叉,说明JDC第二班的天城漂马在鸭川的三角地带遇见了冰神仙才,听到了密室的真理。“所谓密室的真理就是等待的……场所,等待……死亡。”“那就是这么回事吗?”夜叉带著愕然的表情说。不愧是夜叉,似乎立刻就了解了事实。十九看著少年,露出美丽的笑容点点头。然後立刻又转头看著老人。“天城先生听到的并不是完整的话。“等待的……场所’和“等待……死亡’是同样的话——不,是同样的人名。正确说来并不是“等待的……场所’,而是‘matsubashyou’(松尾芭蕉),而‘等待……死亡’则是‘等待著死亡(松尾芭蕉的字谜)’吧?”夜叉一边点著头一边听著十九做说明,如果注意到真相的话,这就是很容易导出来的推理了,不需要用到不眠闪考。等待著死亡shiobamatsuyou松尾芭蕉matsuobashiyou老人以沉默表示肯定的意思,於是十九说出了更让人惊讶的事情。“不用‘matsuobaseu’而使用‘matsuobashiyo’这种现代假名也是具有暗示性的。您想利用这个讯息告诉我们什么呢?您是说,密室卿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冰神仙才先生——不,让我用您真正的名字称呼您吧,松尾芭蕉先生。”沉重的沉默宛如烟雾一般在草庵当中漂荡。“九十九先生,你……怎么可能——真的是这样吗?”十九的这番话好像连夜叉都始料未及。冰神仙才就是松尾芭蕉?十九所说的话究竟是事实?抑或是虚构?仙才(芭蕉?)发出呵呵呵的奇怪笑声。那对闭著眼睑的盲目的眼睛对著侦探之神。“……没错,以前我有个名字叫松尾芭蕉。你果然看出来了,我本来就想,你早晚总会知道的,真不愧是侦探之神。”夜叉无法自制地产生了一种自己误闯了仙界的错觉。九十九十九还有冰神仙才——松尾芭蕉都已经过度超越“人”这种存在了。“虽然我是以神通理气导出了答案,但是我不敢确定就是事实,然而有几件事情却可以证明我的推理。首先,关於密室连续杀人事件这个大型犯罪,光靠来自过去的影响力是不可能执行规模那么庞大的犯罪的,我相信现代的密室教应该存在一个具有强烈神授性的指导者。另外就是浊暑院先生的‘给你的信’。浊暑院先生在信中写著,他受到来自密室卿的直接指示,我们也可以将之解释成是透过‘密书’,但是因为他写“直接’,所以我认为应该是直接面对密室卿才对。密室卿——如假包换就是松尾芭蕉先生,就是您。”“根本没有冰神仙才的存在,打一开始,就是松尾芭蕉在幕後操控这个事件吧!”夜叉以明显带著惊愕色彩的语气说道,芭蕉本人却加以否定。“年轻人,不是这样的。冰神仙才是真实存在的——就如“密室传说’中所记载的,他把“密室密记’传给了我。可是,很遗憾的,他并没有活到一千岁,刚好在七百岁那一年过世了,那就是被历史记载於一六九四年死亡的‘松尾芭蕉’。当时,我将松尾芭蕉这个存在给埋葬,从此持续扮演著冰神仙才的後继者角色……”“那么创设密室教的人不是您吗?真正的冰神仙才才是真正的密室卿?”一向冷静的夜叉面对这种异常的状况也难掩困惑的表情。芭蕉比岩石还沉稳地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著。闲静渗入岩石中神明之音“现在的密室教如假包换是我本人所创设的。但是密室卿是超越你们的理解范围的伟大存在。那个叫松尾芭蕉,已经死去的男人只是假借密室卿之名罢了。”十九不发一语,与芭蕉对峙。夜叉受下了沉默所蕴育出来的紧张气氛,把身体往老人的方向探过去问道:“您真的是松尾芭蕉本人吗?一个人竟然可以活上三百年之久……实在难以置信。”“我没办法要别人杀了我啊——作者不肯。要是作者不需要我的话,自己就会让我结束生命,可是我还有事情要做。三百年来,我只为了一九九四年而一直活著,好长的岁月啊!那才是接近永远的时间。然而,这样的时间还不到冰神仙才活著的时间的一半呢……”“作者……您是指密室卿吗?”十九终於开口了。他的语气中也难得地隐含著好奇的色彩。不管对或错,他都想要一个答案。十九的神通理气显现出他对作者这个存在几近过度的反应。就好像那个存在才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十九想知道,想知道超级侦探这个存在与神通理气的谜底——想知道所有的故事和作者之谜……“关於这个嘛……就姑且别要我回答吧!因为如果解开所有的谜题的话,你们就活不了了。”老人发出眨低两名侦探似的嘲讽笑声。你们是没办法解开那个谜的。顶多只能奋力地挣扎而已——他的微笑似乎代表这个意思。十九没有多话,旁边的夜叉好像想起什么似地提出疑问。“那么……寄出‘密室传说’和古文书的是谁?”“那也是你们解不开的谜吧?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密室连续杀人唯一的失算之处。要不是发生了这件事,现在笑得出来的人不是你们,而是我啊!我曾经这样想,把原稿寄出去的会不会就是浊暑院溜水那家伙的亡灵……”亡灵寄送原稿……就一般常识而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关於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种种,早就都超越一般常识的范围了。也许连亡灵的存在也不能轻易就加以否定——夜叉心灵的一角被这个奇怪的想法给占据了。“对了,您为什么将我们召唤到这里来?您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想把‘密书’交给我们然後自首吧?能不能请您告诉我们?”原本就要散开的烟雾再度开始笼罩著草庵内部……宛如乳白色窗帘的烟雾掩住了三个人的身影。老人轻轻地用手拍拍“密书”,像个眼睛正常的人一样,交互凝视著十九和夜叉。“为了告诉你们一个奇迹,或者是为了暗示你们关於所有的一切。无论如何,把你们找来是密室卿的意志,我待会儿必须完成最後一个任务。”“请你把“密书’交出来。”十九把手扶上太阳眼镜,因应状况的需要,诉诸强硬的手段也是不得已的。敌人是活了三百年之久的松尾芭蕉。不是简单易与之辈。夜叉把身体退後半步,摆好架势。“急什么呢?为什么想抓我?”“您了解一切事情,希望您说出来,把这个世界的所有事实都说出来——”十九拿下太阳眼镜。可是,芭蕉一动也不动。背後的夜叉微微地往前欺近。“您真的是松尾芭蕉吗?如果是真的,把那本‘密书’……”老人看著少年,呵呵大笑,烟雾轻抚过他的脸。“——一切的神秘都在密室当中……”老人抱住“密书”,烟雾包住了他的身体。——烟雾覆盖住整座草庵——十九企图快速欺近老人。——烟雾覆盖住整座草庵——三个人只能隐约看到彼此的身体。——烟雾在草庵中飘荡——白色的烟雾的正中央突然窜生出火焰。“……九十九先生!”夜叉不由自主地大叫。“松尾芭蕉先生!不可以!”十九一发现事态不寻常,立刻重新戴好太阳眼镜,跑向老人。芭蕉的身体燃烧著。现场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成为火源的东西,然而老人却燃烧了起来。於是……彰显所有事实的“密书”也跟著一起燃烧起来。芭蕉为火焰包围著,凝视著站在旁边两名侦探,他的眼睛是闭著的,然而侦探们却可以感受到老人的视线,动弹不得。燃烧生命最後火焰的芭蕉,释放出壮绝的威压感。被释放出来的生命之灯是那般地强烈而美丽——啪啪啪!。火粉爆开来、爆开来!红色的魔物伸出火舌,企图袭向两名侦探!九十九十九和犬神夜叉往後一跳,避开了火粉。火粉团袭上两人刚刚所站的地方,然後……——然後——松尾芭蕉的头颅咕噜一声滚落地上,释放出火粉的头颅化成火球,在草庵的地上滚动。紧接著,芭蕉为火焰包围的身体跌落地上。背上——竟然写著“密室”。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最後一个被害者现在——失去了生命。【“最後的被害者”一九九五四年一月一日凌晨■松尾芭蕉性别=男年龄=三五O身高=?体重=?血型=?职业=密室卿尸体发现现场◎京都府密室的暂称◎火焰和烟雾的密室■现场的状况→①被害者在笼罩著火焰和烟雾的草庵当中遭到斩首杀害。②当时草庵中只有九十九十九和犬神夜叉和被害者三个人。③现场周边没有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④被害者的背上写著“密室”。⑤被害者的尸体被燃烧殆尽,完全找不到残骸。】开锁之後密室的·门终於·被打开了天空在微笑。月牙清晰地浮现於黑暗的天际。月牙嘲弄著两名侦探,吃吃地笑著——看起来有这样的感觉。火势从松尾芭蕉的身体转移到整座草庵,将他和他的草庵烧成了灰烬,火势大得让人下禁联想起地狱的业火。草庵本来应该被冰雨和雪水打湿的,然而却持续猛烈地燃烧著。原先暂时停歇了的冰雨在草庵燃烧殆尽之後,便开始以猛烈的态势落下,宛如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清洗一空似的,所有的遗迹都付诸水流。松尾芭蕉的尸体和“密书”宛如不曾存在似地消失了……当流水将一切灰烬都流走之後,冰雨竟然就戛然而止了。现在,上天又在乾爽的冬季夜空中微笑著。九十九十九和犬神夜叉也全身湿透了。对他们而言,身体被淋湿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水从夜叉身上滴落,他对著十九的背影问道:“那是密室杀人吧?九十九先生?”十九一直背对著夜叉仰望著天空,听到这个问题便回过头来。“思……松尾芭蕉先生被某人杀害了。”他的语气好轻松。就像一个竭尽全力,在明知胜负结果的比赛中败北的运动选手一样……“是火焰和烟雾的密室吧?”“目击者是我们吗?至少我不是密室教的信徒哦!”“当然余也不是。”两名侦探对望著,轻轻地露出笑容。“那是真正的密室杀人吧?”两人都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而且也都清楚对方不是犯人。尽管如此……松尾芭蕉还是在密室中遭到杀害了,当著他们两人的面被斩首。芭蕉头颅上的锐利横切面并不是火焰所造成的,那确实是凶器所形成的。可是草庵中并不存在有足以成为火源的东西或任何凶器。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日——密室连续杀人事件的最终一幕……发生了完美的密室杀人事件。两人一边一起走下松尾山,一边针对松尾芭蕉遭到杀害的密室状况做详尽的探讨。两人的推理似乎都指向那个密室算是完美密室的结论。“那确实是完美的密室杀人……九十九先生,其他的密室杀人或分尸杀人——”十九举起手来制止夜叉继续说下去。“夜叉先生,接下来的就不用说了,我们不能断言什么,但是却可以相信。就我个人而言,我宁愿至少去相信自己可以相信的事情。”夜叉默默地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朝著山麓走下去。桂川进入视野了,真实的世界就在眼前。“对了,九十九先生。余终於在前几天也导出来你推出来的结论了。”“——意思是?”“就是密室卿并不是‘H’,而是‘S’。唔!正确说来不是‘S’,而是‘C’,不过就一般而言说‘S’也可以!话说又回来,浊暑院先生发现了吧?否则他不会留下那样的讯息。”听了夜叉这番话,十九落寞地仰头望天。也许是把思绪飞到浊暑院溜水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