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自己不相衬的单字浮现在脑中,挥之不去。“怎么了?又听到什么了吗?”一回神,青叶正看向自己。佑鹿摇头,将这个单字赶出脑海。“没事。稍微闪神。”“压力吗?因为敷波同学发生太多事了,对吧?”“不是那样的。”“不要太钻牛角尖比较好唷,到最后会变成一个人碎碎念。”“我可不想那样。”那就像电击一样,我的精神并没有被击垮。青叶非常开朗。她应该也有自己的烦恼,却完全没有表现于外。而且她还能化解别人的情绪,身为同班成员,我真的很感谢她。看到章义舍了。从远处望去,与其说是寄宿舍,看起来更像细长的城堡。听说是设计者玩心大起,任意盖成的。有几个女生进出宿舍。当初用异样眼光看佑鹿的她们,如今态度转变为“礼貌上的漠不关心”。不过还是有几个人承认他是章义社一员,会与他攀谈。二人走进大厅,朝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走去。佑鹿和青叶所属的章义舍八班,寝室位于寄宿舍的地下室。至于为何会在那种地方,原因有很多。若要用一句话来表示,就是“被排挤”。被排挤的情况是在佑鹿转来之前,现在已经没有那么严重。既然如此,他们其实可以搬到其他空房,却无法那么做。只因为班长说“住这里就好了”。佑鹿敲了敲地下室的房门。“雪风,我们要进去啰。”没有回应。“进去啰。”还是没有回应。佑鹿向后转头,看着青叶耸耸肩。她露出苦笑,打开门。寝室原则上是“一班一房”。八班只有三个人,可用面积很大。尽管没有窗户,湿气又重,就空间而言是相当舒适。一名少女坐在床上。她正在擦拭武器。那是四尺四寸的大长刀,名叫绿千丈山颪。“雪风。”佑鹿喊道。八班班长香椎雪风只移动了一下眼神。“我有敲门,你在就回一声啊。”“要进来就自己进来啊。”雪风冷冷地回答。“说什么自己进来,你啊……”“想进来就进来啊,门又没锁。”她将眼神移回长刀上。“一向都没锁。”那声音与其说是不带情感,根本就是漠不关心。雪风在三泷高中里是个特殊分子。她的剑术相当了得,拥有强大的威释。相对地,她对与他人的交流毫无兴趣。别说没兴趣了,她根本不想和他人扯上关系。喜欢独来独往,别人的行为都和她无关,是超越虚无主义的孤独主义者。因此,她当初也拒绝与佑鹿同班。现在虽然消极地接受佑鹿为八班的一员,但似乎把他当成了空气。“你啊,这样别人会以为你是不是死了咧。”“……”佑鹿的话不被雪风当成一回事。“拜你之赐,举凡班里的工作古循都找我,就算我说‘我不是班长’她也不听。喂,你下次可不可以边走边举旗说‘雪风在这里’啊?”佑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过雪风依然没有回话。佑鹿眉头轻皱,像在说拿你没辙似地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雪风这种个性了。尽管不发一语,她确实有听进去,所以先说出口再看情况是很重要的。对了,刚见面时,她甚至不把佑鹿当男生看,还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更衣;现在则会说“你看是要出去,还是钻到棉被里”,至少意识到性别了。共用的桌子上摆着杂志。佑鹿拿起杂志,坐到椅子上。报纸杂志类物品是在贩卖部贩售,由于极受渴望外部资讯的学生们欢迎,经常销售一空。这是青叶从其他学生那里转手买来的。佑鹿啪啦啪啦地翻阅杂志。上面有流行时尚印刷照片以及介绍报导,完全没有写到拉鲁瓦的事。这是当然的。买这种杂志就是为了消遣娱乐。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好,希望能够暂时忘却现实。反过来想,这也证明了拉鲁瓦造成的伤害有多么严重。“后天不是放假吗?”青叶在床铺上边跳边说。“敷波同学要做什么?”“睡觉,不然就是去图书馆吧。”“哇,真寂寞啊。”那口气好像真的很同情,佑鹿顺口反驳“要你管!”实际上,假日能做的事并不多。因为这里的娱乐设施很少。如果是优等生或升上三年级后就可以外出,但是一年级还不能这么做,只能在学校腹地内度过。而佑鹿多半都窝在图书馆里。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朋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加拉鲁瓦战斗的知识。毕竟他是转学生,起步比大家都晚,只能通过尽量自修来缩小差距。“星村你要做什么?”“和朋友一起玩,我们预约到KTV包厢了。”“真不错啊。”贩卖部旁边有KTV包厢,但总是有人大量预约,形成争夺的局面。“雪风呢?”青叶问。佑鹿心想“反正一定是进行训练吧”。因为是这样的学校,很多学生会在个人训练上下苦工;其中雪风更是近乎异常的禁欲者,从不曾看过她有任何娱乐。雪风把刀收进刀鞘内。“我要跟别人见面。”“……咦?”不只是佑鹿,连提问的青叶也发出怪声。“你……要跟别人见面?”因为太诧异了,佑鹿不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雪风背地里被人戏称是“除了自己,肯定把别人都当成石头”的少女。第一次听到她有熟人。“我只说一次。”“我也不想问啊,不过……真的假的?”“我干嘛撒谎。”听她这么说,也确实如此,可是……“喂,你说要跟别人见面。是指休贝老师或炼刀的老婆子吗?你们要下将棋吗?”“不是。”“不是吗?”雪风以锐利的眼神瞪向佑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是有私生活,当然会在假日进行啊。”“不是幻想出来的朋友?”“随便你说。”她只说到这里便不再回答。佑鹿和青叶对看。这个没血肉的少女竟然与他人有交流,光这样就是新闻了。明天说不定会下雪。佑鹿对青叶说:“喂,你听到没?雪风有私生活呢。”“她也是女孩子嘛。”“那可是雪风耶。会不会是假装要和别人见面,其实是偷偷去贿赂啊。”“太失礼啦,敷波同学。”青叶也笑了出来。大概是想象了那个画面。“不过是谁呢……”“你在意吗?”“也不是在意……”该怎么说,总觉得很讶异雪风会有人情味。因为她是凡事自己来、不借助他人的类型,这点在人际关系上也做得非常彻底。不过与人见个面就说什么人情味之类的,确实很失礼。“也是啦,就算是五十铃,听到应该也会吓一跳吧。”“星村,你知道她要跟谁见面吗?”“唔——我心里有点谱。”“到底是谁啊?”青叶瞄了雪风一眼。她仍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应该是有听到。“我之前说不定有跟你提过。”“谁啊?”“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说完,她丢下一句“我去厕所”便走出寝室。佑鹿重新坐回椅子。再次拿起杂志。他斜眼看雪风,还是同样的姿势。她虽然是名美少女,却有种缺乏人情味的感觉。(这种人竟然会有熟人呐……)对方应该会受不了她吧?不过既然有保持联络,忍耐度一定相当高。(连我都不确定能否长期和她相处下去呢。)算了,迟早会知道是谁吧。想到这里,佑鹿再次看起杂志。三泷女子高中平时上课日是周一到周六,固定的假日只有星期天。星期六的课只到中午,下午要做什么都可以。大部分学生不是去玩就是做自主训练,当中也有获准外宿而返家的人。佑鹿不能离开学校。他原本想睡个午觉,偏偏这种时候就是睡不着。他在房里发呆了一会儿。青叶和其他寄宿舍的朋友去唱KTV了;雪风刚才还在房里,现在也已经出去了。“还是只能去图书馆了……”该怎么形容这种人呢,书虫吗?他走到外面。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是微暗的阴天。图书馆入口站着手戴‘保安’字样臂章的少女。由于日前发生的事件,现在到处都有保安要员站岗。她瞄了佑鹿一眼,什么也没说。视情况有时必须出示身份证明,然而就佑鹿的情况而言,那张脸就是身份证。在女校中的男同学,要不出名也难。他在馆内深处的大桌子一带就坐。三泷高中的图书馆,有丰富的拉鲁瓦战斗相关书籍。不只是书,国内外的战斗记录也被建成档案,存放于资料库里。由于也有攸关国家机密的档案,就算不是全部,已经是相当可观的记录。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连线到海外的研究机构。佑鹿没有这么做过。不过,他三不五时会使用终端机,曾有图书馆员佩服地表示:“你是最会使用的人。”其实比起影像教材,他更喜欢印刷的文字。他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书上写着‘集体战斗详解’。瞄一下版权页,知道原本是德国出版的书。之前来时没有这本,应该是新采购的吧。他啪啦啪啦翻阅,图片出乎意料地多。大概是作者们有鉴于这类书籍大多易偏向理论,而致力于撰写出浅显易懂的书吧。翻到封底一看,是德国国防军参谋部所编纂。(休贝老师也有参与编撰吗……)章义舍的导师蒂安娜·休贝,原本隶属于德国国防军的特殊作战指挥特别班。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失去阿尼玛斯,便转为指导的一方。佑鹿稍微兴起了认真看的念头。尽管休贝对佑鹿的印象并不好,但她是一位有能力的人。书中记载了与拉鲁瓦战斗时的打斗场面。敌人一只,我方二人,以及三人的情况;时间是在白天、傍晚、晚上;有市区战、在河川的歼灭战、在山岳的会战。依各种情况区分,并且一一加上注解。看这本书会很辛苦,要读完必须花很多时间。佑鹿交互地看文章和图片。仿佛自己成了研究人员。明明应该是来打发时间的,不知不觉变成在用功。把难得的假日耗在这种事,被称作怪人也是没办法的。突然间,他感觉到人的气息。“午安。”声音冷不丁地传来,佑鹿惊讶地抬起头。五十铃吗?他心想。因为之前在图书馆时,督察生古循五十铃曾找他攀谈过。但这次不是。她有着短发和大眼睛,看起来像国中生。不过既然穿着这所学校的制服,应该是高中生。如果那个徽章能采信,她和佑鹿同样是一年级生。这些都不重要,佑鹿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因为佑鹿没有出声,女孩在他正对面坐下。“你是敷波佑鹿同学?”她手肘抵着桌面问道。“我是啊。”“这样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佑鹿。“总觉得,长得好像女生喔。”佑鹿垮下脸。他自己也很在意这件事。加上名字的发音又是“YUKA”,常被误以为是女生。“……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个?”“嘻嘻嘻。”她嘻嘻笑,看起来似乎没有恶意。“想知道传闻中的转学生是什么样的男生,很想见见你呢。”“听说长得很像女生唷。”“啊哈,你很介意啊?对不起喔。”她像小学生一样低头道歉。佑鹿把书合上,观察少女的这个动作。“喂。”“干嘛?”“我可以叫你佑鹿同学吗?”“……随便你。”“太好了。”她举起双手,做出万岁的动作。“我从很早以前就很在意了。因为想见你,所以到处找你。”我还真有名啊,佑鹿心想。“你真厉害,竟然知道我在图书馆啊。”“闲闲没事做的人因为没地方去,都会待在图书馆,这是常有的事呢。”“我可以否定闲闲没事做这点吗?”“你很忙吗?”“不,很闲。”虽然最后是在念书,但确实是闲闲没事做。“姐姐之前也常常待在图书馆唷。”“谁是姐姐啊?”“我姐姐。”“这样说谁知道啊。”“你应该认识。”就在佑鹿准备要回答“不认识”时,从别的地方传来呼喊声。“榛名。”有个人小跑步跑近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在找你耶。”眼前的少女——榛名微微吐舌。“对不起,姐姐。”“不是约好今天碰面吗?”“因为我想看看和姐姐同班的男生是什么样的人。”“不值得一提的男生。”佑鹿压根不被当作一回事,但是他惊讶到无暇在意这句话。“喂……”“干嘛?”“雪风,她是你妹妹?”“对啦。”雪风一脸不高兴。“是我妹妹。”“我叫香椎榛名,请指教。”少女起身,这次则是深深行了个礼。雪风和榛名并排而坐。榛名是含耀舍一年级生。那是三泷高中最古老的寄宿舍。这所学校刚成立时,只实验性地设立了含耀舍,确认全体寄宿生活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么说起来,我曾听说雪风有妹妹。我擅自以为她大概是国中生,没想到会同学年且在同一所学校。佑鹿仔细比较二人。他的视线无法不在二人之间游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雪风说。“你觉得我们不像对吧?”“嗯,”佑鹿老实承认,“不太像。看起来不像姐妹。”接着他又补充道:“听你这么说后,我发现你们的感觉很类似唷。不过单从长相,不会知道她是你妹妹。”她们两个都是美少女,但不是同一类型。仔细找的话,会发现相同的特征,但是二人的个性实在是差太多了。雪风冷酷,榛名则很开朗。更重要的是,雪风很难让人联想到“有亲人”。有句古板的骂人话“真想看看他父母长什么样子”,就只有在她的身上不适用。因为她喜好孤独,感觉就像是某天空气突然凝固,创造出雪风一般。所以即使听到她有亲人,也没有真实感。就算人在眼前,还是难以相信。“我们从小就被说长得不太像。”榛名说。“不过我们是姐妹唷。因为我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