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第08届《缀花的尸体》佐贺潜-3

津田离去后,草间说:“市川的命案,嫌犯已经认罪?”  “还没有,他坚持有不在现场证明。”  “是吗?一旦面对杀人罪,凶嫌都不会轻易就自白的!纵火事件方面,次席检察官很支持你,所以这件案子若能成功,功过就能相抵了。”  “一切才刚开始呢。不管如何,好不容易羁押了,不能因为有不在现场证明就释放,绝对要设法将不在现场证明推翻。”  “如果是真正的不在现场证明,还是得赶快丢掉烫手的山芋,尽可能在四十八小时内释放,否则再羁押十天,问题会很麻烦。”草间说完,下班了。  城户希望明天就提出羁押的申请。绝对不能在四十八小时内就将人见释放,那等于暴露出自己的无能。人见曾在现场,又曾抓起杀人凶器的花瓶,已经是无庸置疑,因为有指纹和毛发为证。  那么,人见的不在现场证明绝对是伪造的。他当夜被两个人目击,而他自己也知道,所以预料到自己很可能被怀疑,才事先安排不在现场证明。假定他真的是八时过后离开深町的宅邸,从代代木至银座,搭计程车三十分钟,八时半可抵达“芦波”。  依人见的说法,这个时刻以后他在“芦波”待了约二小时。虽不知是怎么样的酒馆,但人见既然是常客,除了常子外,应该有他人能证明其在酒馆待了两小时。  城户边思索这些问题,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翌日午后三时。  中里常子来到地检处。  “我是中里常子。”  “你认识人见十郎?”  “他是店里的客人。”  “最近见过他吗?”  “是的,上星期一晚上。”  “时间呢?”  “八时半左右至十时半左右。”  “人见是常客?”  “常到店里来。”  “你会记得人见在店里的时间之原因是?”  “我们很亲密。”  “有肉体关系?”  “有。”  “从何时开始的?”  “约莫是今年春天。”  常子的神态毫无踌躇,长发垂在乳白色的洋装肩头,很美。单眼皮的眼眸水汪汪的,静静凝视城户。  “记得上星期一晚上,人见喝多少酒吗?”  “约五杯的鸡尾酒和三杯轩尼诗XO。”  “你们谈些什么?”  “他表示想和我结婚,我也不反对,因为他是单身汉,收入又丰,而且人品也佳。”  “你答应了?”  “是的,我说等明年春天会和他在一起。我已和住在世田谷的家母商量过,决定辞去店里的工作,开始准备。”  城户困惑了,他找不到常子之言有任何疑点,常子很自然的回答自己预定的问题。  这时,津田门也没敲的进来了,似乎相当慌乱,呼吸急促。城户心知一定有紧急要事商量,对常子说:“你到会客室去休息十分钟。”  常子离去后,城户问:“怎么回事?”  “在人见的公寓住处找不到沾有血迹的衣服,或许在行凶后已处理掉。”  “血渍反应试验呢?”  “县警局的监定人员做过,并未发现反应。另外一件是‘芦波’的营业收据,就是这张,上面有‘人见先生,九月十八日,鸡尾酒一杯’,我问酒保,他说人见是赊账,每个月底由春日至人见的公司收款。”  城户拿起收据。上栏写着“人见先生”,括号内是“深町KK”,品名栏是“鸡尾酒一杯”,金额栏则为“四百圆”。城户的手颤抖了,因为常子很明显是伪证。  “这样就可推翻人见的不在现场证明了,应该申请羁留十天,更深入搜证。”  “没问题。明天要侦讯什么人?”  “柿本宅邸的老婆婆和女佣,还有片冈绫子。我上午会去市川警局。”  津田回答说会加以安排后,离去了。  城户要雨宫叫中里常子进来,但,雨宫出去后马上跑回来,结巴的说:“检察官,中里常子不见了。我问收发室,他们说刚才有一位穿洋装的女人出去了,很可能是因害怕而逃走吧!”  城户情不自禁站起身。他心中充满悔恨,双膝不住发抖。只要掌握收据,拆穿常子的谎言,制作成调查报告,将成为证明人见有罪的重要心证,但,没料到居然在粗心大意下让常子逃走。  “怎么办?”  “不得已!明天叫津田去找她来。”城户无力地坐下。  这时,收发人员拿来律师山室龙平的名片,名片空白处写着:为了人见十郎之案,希望见面谈几分钟。  城户瞪视名片良久,心想,常子的逃走和山室律师的出现似有某种关联。刚才常子对自己的问题毫下踌躇地回答,照理说,对于一星期、甚至十天前的不重要之事,没有人会有明确的记忆,都是在仔细思考检察官的问题之后,好不容易才回想起来。  由此可见,常子的陈述内容已先设定过检察官会提出的问题,那么,或许她是出自律师的指导也未可知。而,常子在被迫陷入窘境前逃走,很可能也是律师的一种战术!想到这里,城户觉得自己要面对的将会是个可怕的敌人,他暗暗告诉自己务必小心应付后,请对方进入。  西装笔挺的山室进来了,点点头,提着花格公文包,大步来到办公桌前,盯视着城户,唇际浮现一抹微笑。  “我是山室律师,希望能担任昨日被捕的人见十郎之辩护律师。”  “我是城户检察官。”  “可能申请羁押吗?”  “应该会。”  “罪名是杀人?”  “不错。”  “很抱歉,是否有证据?”  “当然有。”  “是人证或物证?”  “两者皆有。”  “禁止面会?”  “是有此打算。”  “我希望能够指名面会。”  “明天是羁押侦讯,后天吧!”  “什么时刻?多久?”  “下午四时起,十五分钟。”  “由于是第一次,我希望能有三十分钟的面会时间。你也知道,我住在东京,很不容易才抽空到市川来。”  “后天有侦讯调查。”  “那么,二十分钟好了。”  “十五分钟。”  “检察官先生,羁押中的涉嫌人为了保护自己,能够聘请律师,但,十五分钟的话,能和律师谈些什么呢?光只是讨论公司的职务之处理,耕需要十五分钟了,在还想多说时,看守的警察来通知时间已到,涉嫌人和律师只好咽下想说之话,约定下次面会时间后分手。但,下一次获准面会的时间最快为第五天,最慢是第七天,在二十天的羁押期间,律师只能面会三、四次,像这样,刑事诉讼法允许的涉嫌人在侦查阶段拥有辩护权,却根本是有名无实。”  “或许是这样,但是依诉讼规则,由检察官指定面会时间和次数。”  “检察官通常都会恶用此项规则。诚然没错。或许是有妨碍调查的律师存在,也可能有律师会湮灭证据,不过若是这种律师,检察官再利用职权逮捕该律师就行了。在调查上,检察官有绝对权力,律师就无力得多,但,双方都有尽力发掘犯罪事实真相的责任,律师能随时和涉嫌人见面判定真伪,岂非也是应该?”  山室的说辞非常锋利,他的论旨有条不紊,没有反驳的余地,不过,他的主张只不过是理论,而事实并无法依理论去进行。  在侦查阶段,检察官和律师的关系处于互相敌视的命运,检察官要举发涉嫌人的罪证,律师既企图减轻涉嫌人之罪,更想证明其无辜,因此,在羁押期间,检察官皆尽可能限制涉嫌人和律师面会。  “理论上是如此,但,我们在案件侦查上也有时间限制,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肩负决定对涉嫌人起诉与否的责任。所以,后天下午,只能有十五分钟面会时间。”  “既然这样也不得已,不过,我希望面会的间隔时间能尽量缩短。杀人是重罪,人见十郎是否真凶我不知道,同样的,检察官应该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见人见,问出事情真相。当然,会向检察官报告面会结果,期待能获得正确的处分。”  “山室先生,你替人见辩护是基于涉嫌人之意思,或者……”  “是人见的意思,不过,我尚未获得他的委托。只是,身为深町商事的顾问律师,和人见交往也有三年左右的时间,相信他会委托我为辩护律师。当然,后天面会后,他也许会拒绝委托,届时我会退出。”  “山室先生认识银座的‘芦波’酒馆之女侍应生春日吗?”  山室的嘴角扭曲、痉挛。眼神锐利的盯视城户,城户毫不回避。山室的眼神里有着沉思,似在忖度城户之意向,同时思索答案。  “认识。不过,她和命案有关吗?”  “不!我刚才正在侦讯春日,亦即中里常子,途中让她在会客室休息十分钟,但她却迳自离去了。”  “检察官先生,我是律师,若知道你正在侦讯中里常子,我当然会协助。难道你认为是我要她逃走的?”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因中里离去,心想也许你在途中会遇见她,才顺便问问,并无其他意思。”  “不知道。她若在场,我也希望见她。”  “我马上叫人填写面会指定书。”为了让山室离开,城户叫雨宫填写指定书。  山室拿着指定书,随便点点头,转身离去。  见到山室的背影消失,邻座的草间检察宫笑出声:“你也拿他没办法吧!山室龙平这位律师在东京的名气相当响亮,这里有一本《法曹大观》,我想,你最好知道对手的一些简历。”  草间把厚厚的书放到城户桌上。  城户依姓氏字母顺序翻开附有照片的律师名监。  山室龙平的简历是——昭和十五年三月,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昭和十四年六月,通过司法官考试,昭和十七年十二月登记为律师,隶属东京XX律师协会,历任司法制度调查委员、律师协会副会长等职,著作有《刑事审判实务》。出生于大正六年四月二十二日,住址是东京都文京区本乡森川町十六号,事务所住址为东京都千代田区丸之内二丁目大楼七楼七七四号房。  “嗯,是很厉害,压迫性十足。”  “那当然!他非常擅于辩论,脑筋又转得快,再加上厚颜无耻……”  “你好像很了解他?”  “我的一位前辈检察官被他击垮了,在他的辩护下,被告获判无罪。所以,市川这桩命案最好将证据巩固成有如铜墙铁壁!”  城户体内掠过一股寒意,那是害怕和紧张交织,导致全身绷紧般的情感。  位居第一线的检察官都很年轻,而且缺乏经验,完全无驾驭他人的能力,但是律师皆是老桧又有经验,相当善于诱导他人。这双方面在调查上全力相互闘智,而,通常是检察官获胜,因为调查通常受权力有无所左右!  城户思索着这项权力。人见十郎已失去自由,这名被拘禁于牢笼内的嫌犯只能在每隔几天和唯一的同伙——律师——隔着铁丝网交谈十五分钟。  城户有很强的自信,他认为人见终会俯首供出罪行。  “草间,我一定会让人见十郎俯首认罪!”  3  “姓名是?”  “望月花?”  “何时开始在柿本宅邸?”  “已经十二年。”  “柿本夫人和先生的感情如何?”  “不太好。”  “分房而睡吗?”  “先生睡楼下,夫人睡二楼。”  “夫妻是否会一起散步?”  “偶尔会。”  “九月十七日星期天早上呢?”  “是台风过后的早上,他们一起检查宅邸的四周,不久,夫人独自出门了,先生自己在西式房间喝咖啡,过了一会儿,夫人回来了,所以我想她是独自去散步。”  “夫人是否带回红色石蒜花……”  “是彼岸花吧?夫人把花插在西式房间的花瓶。”  “第二天,柿本先生什么时刻从公司回来?亦即他遇害当天。”  “傍晚天黑以后。他洗过澡、吃过晚饭后,公司里那位叫绫子的女人来了。”  “什么时间离去?”  “应该是九时……”  “绫子和柿本董事长是否有暧昧感情?”  “那我就不知道了。绫子经常来,不过我并未目击现场……”  “绫子回去后,有谁来吗?”  “我洗过澡,又开始洗衣服,所以不知道。但,洗完澡正在吃饭时,听到富美夫少爷的声音。”  “夫人那天呢?”  “早上就出门,直到半夜才回家。”  城户侦讯至此,让雨宫写调查报告。望月花的供述中,重点是柿本之妻美雪供述星期天早上和柿本一起散步乃是谎言。城户觉得柿本美雪背后似隐藏着什么,美雪漂亮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冷笑着。  这时,津田探头入内,颔首。  “我现在叫人倒茶。”  “柿本美雪的供述果然是谎言!十七日早上,柿本夫妻并末一块散步,而是她单独外出,带回红色的石蒜花。”  “柿本美雪似乎是极为难缠的女人,很可怕的。不过,她和人见有关联!”  “好像是。对了,人见的情形呢?”  “昨晚一直叫嚷,今天早上什么也不吃的沈思着。须藤股长马上要侦讯,有什么事要提醒他吗?”  “让须藤依自己的方式调查就行,反正人见一定会否认。”  茶送来了,津田也缩回头。  斋藤国子被带进来。  “年龄是?”  “十九岁。”  “何时开始住在柿本宅邸?”  “三年前。”  “你似从深谷来的,最近什么时候回过家?”  “十七日一大早出门,十九日回来。”  “认识公司里一位名叫片冈绫子的女人吗?”  “是柿本先生的情妇?”  “为什么知道?”  “每当夫人不在家时,她一定会来,一来就在客厅和先生说悄悄话。有一次我不知道她来,打开客厅门,却见到先生抱着她。那是约莫一个月前之事,所以,那女人来的时候,我连茶都不泡。”  “柿本先生和夫人的感情如何?”  “不太好,因为先生爱拈花惹草。”  “柿本夫人在外面是否有男人呢?你的看法是?”  “绝对不可能!夫人是好人,却因为先生只顾着和别的女人瞎混,实在太可怜了。”  “认识名叫人见十郎的男人吗?”  “认识。从去年开始,经常来宅邸。”  “最近如何?”  “每个月来五、六次。”  “有什么事?”  “不知道,好像是和钱有关。”  城户写下国子证言的调查报告。看似和命案无直接关系,但,人见来访的目的似与金钱有关,这点,令城户很在意!  国子离去后,津田回来了。  “说起来惭愧,昨天侦讯途中,中里常子逃走了。当然,也未制作她的调查报告。从你送来的营业收据里,我们知道常子说谎,亦即十八日晚间人见到酒馆的时间。她说八时半至十时半之间,人见在店里暍了五杯鸡尾酒、三杯轩尼诗XO,但事实上那是伪证。  “当时我一直等着你回来,见到你时,要她去会客室稍微休息,结果她却逃走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去把常子带来,而且监视其行动。”  “大概背后有人控制她吧!何下暂时观察一下她的动向?”  “你的意思是?”  “找出躲在常子背后操纵的人物,让常子行动自由,派人跟踪她。”  “或许这样比较好也下一定。柿本美雪那边呢?”  “由濑川刑事跟踪。这里有他的报告,请看。”津田递上报告书。  九月二十六日。  柿本美雪上午十一时离家,从国府台车站搭车往东京,在上野车站下车。搭计程车至帝国饭店,进入餐厅。有两个男人迎接她,一起用餐。一位是深町源造,另一位是山室龙平律师(翌日拿山室的照片至律师协会,才确定是山室)。  柿本美雪离开帝国饭店后,搭深町的轿车前往柳桥(车子是五九年分的宾士),进入烟花柳巷旁的林家宾馆。约莫两小时后,她独自出来,搭深町的车至上野,再转搭京成线电车回国府台。  晚上八时三十分左右,山室律师至柿本宅邸拜访,一小时后离去。  九月二十七日。  柿本美雪一大早出门。我去了深町宅邸和位于日本桥的深町商事股份公司,但是找不到她,就前往山室律师的事务所所在地之丸大楼,才发现她搭电梯下楼。  她又前往K银行总行、Y证券的银座分公司,然后进入电报通讯社前的山野美容院。出来后,在附近的花之木餐厅用餐,餐后和山室律师并肩走出,在小松百货后和山室分手,独自进入食品售货场。下午四时回家。  以上是濑川刑事的报告内容。  二十六日是逮捕人见那天,而柿本美雪那天和深町源造及山室律师会餐,同时商量什么事。或许,是讨论人见被捕的对策吧!深町和山室商量是理所当然,但是柿本美雪加入的理由呢?  也许人见被捕对柿本美雪而言是很严重的问题,也许就是人见介绍她认识深町。人见和柿本高信之间似有金钱方面的关联,这点由女佣国子的证言中可推测,问题是,柿本美雪和这件事有何种关联?  城户一面读着报告一面寻思。  山室律师二十七日晚间去找柿本美雪,翌日就至地检处见城户,很可能就是柿本美雪委托他替人见辩护吧!  城户的脑海里,柿本美雪的脸孔放大了。  “检察官先生,看来柿本美雪果然有问题。”  “好像要透过山室律师,和被羁押的人见联络什么。”  “常子那边还是让她自由行动,同时派人跟踪?”  “会不会在什么人的指示下潜逃?”  “若她潜逃,我会把她找出来。片冈绫子来了,要让她进来吗?”  “叫她进来。”  津田出去不久,绫子进来了。  或许因为是第二次,绫子冷静的行礼后,坐下。  “知道人见被捕吗?”  “公司里的人告诉我了。”  “你的看法如何?”  “我认为是理所当然。”  “上次你否认和柿本董事长接吻之事,为什么不回答呢?”  “我担心若承认和董事长有那种关系,会被认为董事长夫人和男人勾搭乃是正常。”  “你说人见和柿本美雪有暧昧关系,但,有什么可以证明?”  “两人奸像在柳桥的宾馆幽会。”  “上次为何不提这件事?”  “上次还没有听到这样的谣传。”  “能坦白说明你和董事长的关系吗?”  “我爱董事长。虽然年纪方面他足可当我父亲,但董事长绝非大家所讲的那种纵情女色之人,那只是公司里的反对派刻意抹黑他。我虽是第一次有男性经验,至少也能辨别董事长是在玩弄我或是真心爱我!  “董事长是个心灵纯净之人,在事业方面虽然精明,可是内心却经常是孤独,而且感情丰富,所以,我在得知他被杀害时,几乎决心自杀。而,随着时间经过,我心里浮现凶手的模糊影像,我憎恨那些在无人知情之下杀害董事长、企图夺取庞大遗产过舒适生活的人。”  “那些人是?”  “夫人和人见。我决心设法抓住两人奸情的确实证据!深町商事所在的大楼名称叫大成大楼,该大楼的电话总机小姐大岛千秋是我学生时代的同学,我在刚进富士山食品公司时,也曾暂时当过总机小姐。  “通常总机能够听到通话内容,所以我就问她人见和董事长夫人是否有电话联络。依大岛所说,人见每星期会打两、三次电话给夫人,而夫人也每隔一天就会打给人见,而且谈话的口气有如情人般。由于人见在最后都会提及到林家宾馆去,所以隐约可猜知两人是去那边幽会。”  “命案发生后的情况呢?”  “两人每天都互相以电话联络,约定什么时刻在老地方碰面。”  从绫子的陈述中,城户虽不能马上断定人见和柿本美雪之间的丑事,但,至少也已经足可绘声绘影了。而,城户希望能把它和人见的犯罪连结在一起!  “我想这中间似乎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不过,目前仍只是模糊的影像,而影像无法当证据。我能了解你爱柿本董事长的心情,也能体会你想揭穿凶手真面目的心理,但,我希望你别太深入这件命案。我们这边的天线所接收到的动机讯号有奸几个,目前正以雷达追踪中,届时有可能需要你帮忙,一定会跟你联络。”  城户未作成调查报告就让绫子离开。  目送绫子的背影,城户叹息了,他不知如何解释二十六岁的女人和初老男人之间的感情。绫子的告白应该是事实吧!单眼皮的眼眸进射光辉,凝视着城户时,他感到背脊掠过一阵冰凉!  有过肉体关系的女人,在所爱慕的男人被杀害时,竟然会憎恨凶手至这样的程度?  4  ——九月十八日我并未至柿本董事长家,因此关于柿本高信遇害之事,完全与我无关。  这是法官侦讯人见十郎时,他的回答。  但是,法官仍根据附着于花瓶上的指纹和黏在菊花的毛发能推定为人见之物的监定书,判定拘留十日。  之后,城户开始侦讯人见。巡佐打开人见手上的手铐,让他在椅子坐下。  这是逮捕人见的第三天。人见的两颊凹陷,胡髭也长了,只有眼神仍旧锐利。在下知会问什么、也不知会如何回答的针锋相对中,一瞬,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喂,人见,你已在拘留室睡了两晚,有何感想?你说九月十八日晚上在银座的‘芦波’待了两小时之不在现场证明已被推翻。”  “我是在那家酒馆待了两个小时。”  “喝了些什么?”  “五杯鸡尾酒,三杯轩尼诗XO。”  “你说谎!你只喝了一杯鸡尾酒。你在那家酒馆是赊账,帐册上记得一清二楚。如果想伪造不在现场证明,手法也该技巧些,随便搞个会露出马脚的不在现场证明,一点用处也没有,徒然加重涉嫌而已。这里有帐单,你仔细看看。”  城户递出帐单,人见急伸手想抓住。但,城户迅速缩回。  “骗人!”  “要睁眼说瞎话也得看时机!暍一杯鸡尾酒会在银座的酒馆待两小时的只有地痞流氓。你是暍了一杯就匆忙冲出‘芦波’,去什么地方呢?”  “哪里都没去,只是回公寓家中睡觉。”  “就算是这样吧!人见,不管你如何挣扎,都没办法逃得掉了。我手上有证据,也有目击者。你是在柳桥的宾馆和柿本美雪幽会,对不?还有,从今年春天开始,每星期两、三次会互相用电话联络。这样,你还要坚称和柿本美雪没有任何关系?”  人见俯首不语。也不知是在思考或是内心在挣扎?时而,肩膀高低起伏,用力深呼吸,蓬松脏乱的头发在城户眼前轻微颤动。  被拘留羁押的涉嫌者,快些的话到第三天就会俯首认罪,因被剥夺自由而吐露心中的秘密,而此时的人见正是有那样的前兆!  城户盯视人见,等他开口。  “这些都是假的,是捏造事实。美雪夫人托我帮她负责高利贷放款,因此必须经常保持联络。金额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从一百万圆至五百万圆左右。这些钱转给深町商事的客户,利息为每一百圆一天为一毛钱,手续费则为利息的十分之一,以支票或不动产为担保。  “即使这样,有时也会碰到难以回收的情况,像美雪夫人的钱就有好几次差点连本带利收下回来,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商量的次数就会较频繁。”  “有必要因此就约在什么地方碰面?”  “我们从未单独见面,通常大都和深町董事长在一起。我们之间没有暧昧的关系,美雪夫人并非那种人。”  “这种事深入调查就知道了。人见,你何不说出实话呢?你终究会被起诉的,也绝对会被判决有罪,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也许视情况,可能减轻为有期徒刑。你为何不把详细情形说出呢?检察官并非只搜集不利于涉嫌人的证据,也进行对涉嫌人有利的状况侦查。”  人见再次沉默不语。  没有比沉默更令人讨厌的了,因为沉默等于是侦查的中断。几分钟过去了。  “我是无辜的,我一无所知。”  “你的不在现场证明已被推翻,你要如何圆自己所说的谎言?”城户大声叱责。  人见的神情一动,却就这样低头不语。  城户停止侦讯,离开拘留所。  山室律师明天要和人见面会,城户真想看看在这短短的十五分钟内,山室会教授人见采取何种策略。检察官手上拥有推翻不在现场证明的证据,和柿本美雪幽会的证言,夜间曾前往柿本宅邸的目击证言等等置人见于死地的资料。针对这些,律师会教人见如何辩驳?  城户正想着这些问题时,津田来了电话。  “我至柳桥的林家宾馆查证,结果只查出柿本美雪和深町及人见一起去过,但是人见和柿本美雪从未单独留下过夜。另外,依深町商事所在的大成大楼的总机小姐大岛千秋所说,两人频频以电话联络,至于交谈内容皆是在商量见面的时间。”  “这么说是没办法取得两人有肉体关系的证明了?”  “刚刚富士山食品公司的黑川总经理来见须藤股长,好像是柿本董事长有挪用公司款项借予深町商事。黑川还说无论如何想见检察官一面。”  “是吗?那么请他过来这边一赵。”  城户搁回话筒,思索着。  黑川总经理是反对柿本董事长派的首脑。柿本已经死亡,黑川是为了鞭尸泄恨心理而想向检察官密告什么吗?他现在揭穿死者的恶行有何用意?  城户想到一件事。如果柿本挪用公司的款项贷予深町商事,或许能和杀人的动机连结在一起也未可知。截至目前为止皆朝美雪和人见的奸情方向追查,但,要解明这点极端困难,说不定真的没有此事存在也未可知。那么,动机就在金钱纠纷上了。  继承遗产的动机只有在人见与柿本美雪有奸情的情况下才成立,一旦两人之间没有暧昧关系,则除了与金钱利益有关,别无动机,而黑川总经理提供的情报,说不定是解开混乱的事件之谜的关键。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黑川武之来见城户。  “刚才市川警局和我联络,我正在等你。有什么事告知?”  黑川很有礼貌的打过招呼后,递出名片。上面是:“富士山食品股份公司总经理 黑川武之” 。  “我也向市川警局的须藤股长说明过公司的现况。由于我目前暂代董事长职务,所以调查公司的财务、会计状况,发现有两千三百万圆帐目不符。我追问中野会计主任,知道那些款项是第一商事支付的支票票款,再深入调查,发现董事长亲自签名交收据给第一商事,拿了该支票。”  “支票日期是?”  “六月三日开出,期限九十天,九月二日到期。我向银行查询,发现董事长已领取该笔款项。”  “钱若未入帐,会计主任中野应该会马上发觉?”  “柿本董事长开立个人的六十天期限支票给会计部门,两千三百万圆则自行拿去运用。我觉得奇怪,就彻底调查过去的会计帐目,发现董事长常常利用同样的手法挪用两、三千万圆现款。”  “中野知道吗?”  “中野判断董事长这么做是为了公司。当然,或许这是他逃避责任的借口。”  “为什么来向我报告这件事?”  “希望能将柿本董事长的遗产拨还公司。”  “那并非检察官的职权范围。”  “或许两千三百万圆的去向和杀人事件有某种关联……”  “是有可能。但,听说你和柿本董事长一向对立?”  “董事长是独裁者,他不重视公司的发展,只考虑个人的利益。他向TY银行贷款七亿圆,却未能如期偿还,所以银行对他完全不信任,连支票运用都予以限制,导致公司财产运转极端困难。  “我们公司虽非一流商社,每年也有近百亿圆的营业额,这样的公司陷入资金周转困难,还需要随时配合收入的支票到期之日支付贷款,中野也很困扰,就因为这样,身为总经理的我不得不和他对立。”  “有时间的话让我看看帐册。你说柿本董事长挪用两千三百万圆之事和杀人事件可能有关联,是否知道其中什么内情呢?”  “据公司的顾问律师调查的结果,那笔钱并无存款入户的形迹,奸像是被融资至什么地方。我们也在市川的宅邸找过文件资料,仍查不出那笔款项的下落。所以联想到也许融资使用那笔款项之人为了不愿还债,将董事长杀害……”  “思,这种推理有根据。”  黑川鼻下蓄留着胡髭,戴金边眼镜。镜片后面的小眼下停眨着。城户推敲黑川的话中涵义。  “董事长和深町源造好像走得很近。你也知道,他是出名的放高利贷者,下只用自己的钱,也运用他人的私房钱,所以我猜测董事长挪用的钱一定是交给深町。如果经常挪用三千万圆,就算是一百圆的日息为一毛钱,一年就有三成六的利息,可赚到一千万圆左右。”  “深町源造吗?”  “检察官认识他?”  “听说过。”  深町和柿本美雪接触,柿本当然知道了,夫妻感情不睦的柿本当然不会和妻子找共同的放高利贷对象。但,黑川会提出深町之名,他的意图何在?  “可以认为柿本把钱交给深町?”  “问题在于人见,他是深町手下的经理,又在柿本董事长家中出入,除了金钱,还会有什么目的?当然,也可能和董事长夫人有暧昧关系,但,不应该是在董事长家中幽会。那么,一定是金钱!”  黑川的说法似也颇有道理。他曾是TY银行的营业部副理,自然会用金钱来解释任何事。这点,和想发掘出奸情的城户所持观察角度完全相反。  “依你的看法,人见是为了侵吞柿本董事长委其经手的两千三百万圆,才行凶杀人?”  “律师是这么说的。”  “顾问律师是?”  “银座交询大楼的水町律师。他曾任东京地检处的检察官,所以判断力极准确。对公司而言,能否拿回两千三百万圆的损失也是非常重要,才会请水町律师帮忙。律师说检察官循人见这条线追查很正确,问题是动机!虽然以美雪夫人的美貌和行止,是有奸情迹象,但可能并非命案的真相。  “董事长既然和片冈秘书有一腿之交,对于妻子的红杏出墙应该不会在乎,甚至可藉机和更多年轻女性瞎混。另一方面,丈夫有情妇,美雪夫人毋宁是更高兴,不可能为此怀恨。至于遗产继承方面,妻子能无条件分到三分之一,根本没必要急着杀夫,毕竟,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丈夫绝对会先赴黄泉。  “如此一来,症结就在于金钱纠纷了。”  “所以,你的要求是至深町商事搜查,掌握其帐册,查明柿本董事长挪用公司款项之来龙去脉?”  “是的。”  “我会考虑。”  黑川无数次打躬作揖后,回去了。  城户脑海中点燃一盏光明灯火。本来,依他的推测,奸情乃是犯罪始因,柿本美雪是在被迫离婚之前,怂恿人见杀害柿本,以求确保继承遗产的权利。但是听了黑川的话,发现自己的推测似乎有偏差!  如果依城户的推测,必须是柿本打算和美雪离婚的紧迫状况,但,截至目前调查所得,并未发现那种紧迫感存在,美雪和柿本各有所锺,表面上看起来相处融洽。  那么,动机还是在于金钱?两千三百万圆的巨款到底在哪里?是在深町手上?绫子手上 ?或是被谁吞掉了?  在理不出头绪的情况下,城户不停抽着苦涩的香烟。  律师  1  “中里常子怎么了?没在‘芦波’露面?”  “从那次以来就未再至‘芦波’。她母亲和弟弟住在世田谷,但她也未去过,当然,也没回传通院前街的住处。我已派刑事监视,不过没发现。”  “也许有人叫她逃亡了……”  “有人?”  “山室律师和深町源造。”  “深町相当有问题,第一,他和美雪相当接近,第二,他透过人见和柿本董事长有密切关联。所以,深町或许在事件背后操纵也未可知,甚至可以认为常子是被深町藏起来的。”  “人见和常子的感情如何?是女侍应生和客人的关系?或是有更深一层的关系?据此,对于柿本美雪的立场上观点会有很大不同。”  在日本桥下了地下铁,城户和津田并肩走在白木屋的巷道。津田的头只到城户的衣领。  城户望着津田圆胖的脸。常子和人见若有情爱关系,津田认为该重新考虑人见与美雪的关系。但,城户无法赞成,毕竟男女的感情能否如此清楚分割还是疑问,人见若看在美雪能继承遗产的分上,也可能在没有爱情之下和对方有肉体关系!  “我实在无法漠视美雪和人见的关系。黑川总经理说出柿本挪用公司款项之事,认定这桩事件的背景是金钱。但是,就算杀人动机在于金钱,仍和美雪脱不了千系。我总觉得那女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妖气!虽然我不太懂女人,但她却具有可怕的冶荡气息和中年女人的不知廉耻。”  “可能因为你没结婚,那种感觉才特别强烈吧!美雪是很正常的女人。通常,女人过了三十岁,总是会很奇妙地散发出性戚冶荡。  “今天早上我到警局时,须藤股长也肯定说这次事件是金钱作祟。至于我自己,最近也注意到,人见十郎年纪虽轻,却在高利贷公司当经理,绝对是很不简单的人物,这种人会甘冒危险而杀人,或许不是为了女色,而是因为能获得莫大的利益。”  “我认为他必须有美雪帮忙才可能获利。”  两人在七层楼建筑的大楼前伫足,是最近非常流行的玻璃帷幕墙大楼。门口的大理石上有烫金的大字——东光大楼。  两人从自动旋转门进入,搭电梯上五楼。整个五楼皆由富士山食品公司专用。在服务枱递上名片后,被招待至里面的会客室。  黑川总经理和一位约莫五十岁开外的男人进入。  “辛苦了。这位是敞公司顾问水町律师。”  水町微笑递上名片,说:“逮捕人见是正确的。”  “因为资料齐全,能证实其犯罪。听说你曾在地检处待过?”  “战争结束后就辞掉检察官的工作了,毕竟像我这种懒散惯了的个性下适合公家机关,律师虽也辛苦,总是自由些。当着年轻检察官面前说这样的话很失礼,但,律师最迷人处就是自由自在,可以下听任何人命令。  “以前的同事大都已升官了,在东京的话是主任检察官,在地方则为次席检察官,像干叶地检处的鸣海次席检察官也和我同期。”  城户对水町并无好感,却也未抱持敌意。从对方胖胖的外观已感受不到检察官的威严。他以上司鸣海次席检察官和水町比较——次席检察官四十七岁,那么此人应也差不多,从前当检察官时,一定也眼神锐利的不断分析事件吧!可是,现在已无那股锐气,只有饱经人生历练的器度是城户所不及。  “今天是希望你能看看公司的帐册。”水町说着,看了黑川一眼。  黑川命人传话,不久,会计主任中野和两位年轻职员携来十数册黑皮封面的帐册。  “希望会计主任能先说明。”  中野有些畏怯似的,以不安的动作坐下。  “这是收支帐册,这是赊贷帐册……”中野依序说明帐册名称后,翻开收支帐册。“问题所在的两千三百万圆请看这边。在六月三日栏里,第一商事支付九十天期的支票,在九月二日栏里,支付董事长同数目金额,由董事长开立同额的支票垫付。”  “这种情形有过奸几次?”  “从三年前开始,常常有过。”  “你从帐册中能指出吗?”  “可以。”  城户吩咐津田:“你记下非法挪用的日期和金额,作成答询报告。”  津田颔首,带着中野走出会客室。  “见到你,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在长崎当检察官,那时正好大东亚战争爆发。我对事件的侦查很感兴趣,也曾侦办过杀人案件,在报纸的大幅报导下,可说整个人热血沸腾。”  “我才当四年的检察官,还没有什么成绩。”  “对了,关于柿本董事长的命案,以我的立场,目的当然是能收回死者非法挪用的两千三百万圆公款。我尝试从各种不同方向研究,确定这笔钱和人见十郎有某种关联。人见等于是深町商事实际负责财务运作之人,所以,如果可能,我希望能从拿到这笔款项的人手中取回,而非自故董事长的遗产中抵扣。  “但是我没有权力,只凭推测无法向深町求偿,所以希望地检处能搜索深町的公司和住所,以求掌握证据。当然,提出这种请求会被认为是利用地检处,但,另一方面在搜索时或许能查明杀人的动机也未可知。  “假定两干三百万圆是交给深町运用,我认为动机已告成立。暗中挪用公款之事不能张扬,所以很可能柿本董事长基于长期习惯和对深町的信任,并未要求对方提供可做为证据的文件,当然就埋下了杀人的动机。毕竟死人不会开口,只要柿本死亡,向他拿过这笔款项的证据也告消失,深町就可独吞了。”  水町的语气虽柔和,又面带微笑,但是话中之意却在于收回公司的款项。听着听着,城户心中感到下快!  身为律师,水町很可能是一流人物,但毕竟也只是律师,是以法律来保障特定公司的利益之行业。可是检察官却非为保护特定人物的利益而存在,何况城户更期许自己负有维系社会安宁的职责!  城户很清楚的发现律师和自己在立场上的差异。  “我会考虑,等和上司商量过之后……”城户说着,走出会客室,准备看津田调查的结果。  在门口,正好碰上津田回来。  “项目非常多,今天之内无法完成,不过,我已请中野帮忙整理,一、两天内送到警局。”  城户颔首,和津田搭电梯下楼。  走出户外,两人吃了午餐,回去市川警局。  须藤股长仍是一派冶漠的笑容迎接城户。  “挪用公款是事实吗?”  “没错。”  “对象是深町?”  “或许吧!”  “何不以涉嫌者任职之场所的名义搜查深町商事?”  城户感到厌恶了。老桧的律师势力已伸向警方!水町和须藤的意见一致,即表示两人之间已先有某种联系。  “我正在考虑。”  “时机若失,帐册有可能被窜改。”  “必须先侦讯柿本美雪,调查柿本的存款状况,再和一、两天之内中野会提出的柿本挪用款项之一览表相比对,若能得到心证,才可以申请签发搜索票。”说着,城户转脸对津田说:“柿本美雪若在家,传她应讯,顺便要她带着柿本的存款簿和她自己的存款簿。”  津田向两人点点头,冲出门外。  城户躲开须藤的视线,凝视着满是渍痕的墙壁。他眼前浮现美雪白皙的脸庞,那张脸正对他笑着。  “检察官先生,我认为深町源造手中握有事件的关键,请签发搜索票。”  “今天之内我会决定。”城户说。  这时,津田带柿本美雪人内。  美雪注视着城户,鞠躬。  须藤默默离去。  津田让美雪就座后,说了声“有事请叫我”,也离去了。  “存款簿带来了吗?”  柿本美雪递出五本存款簿。城户开始一本一本的翻阅。柿本高信名下的是SW银行市川分行的定期存款、MB银行日本桥分行的普通存款、FJ银行京桥分行的定期存款。城户关心的是MB银行的普通存款,有数十次金额进出,存款余额为两百八十六万一千三百圆。如果那笔钱由深町运用,户头里应有偿还的本金和利息。  美雪名下的是九百万圆的零存整付储蓄,以及约三百万圆的普通存款。  “对不起,检方希望暂时保管令夫和你的存款簿几天时间。”  “外子的部分,水町律师已确认过余额,当然没开系,但是,我的部分却需要用来支付生活费和零花……”  城户叫津田将柿本美雪的存款簿影印,并暂时保管柿本的普通存款簿一册。  “你和深町源造从前就很熟稔?”  “是的,外子介绍的。”  “有钱由他运用操作?”  “只有一点……”  “你丈夫也一样?”  “是的。”  “你丈夫大约提供多少金额?”  “每个月两、三千万圆左右。”  “交钱时是否有索取证明?”  “只有像备忘纸条般的收据。”  “你丈夫最近交给深町的金额是?”  “最近我未听说。”  “人见是代替深町在柿本宅邸出入?”  “是的。”  “你说最近末听说交钱给深町,所谓的最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至今?”  “从梅雨季开始。”  “你知道在那以前经常交付两、三千万圆给深町运作,为何不知梅雨季以后之事?”  “外子向来就不曾对我提金钱方面的事,是人见或深町先生告诉我的,而最近没听他们谈及。”  最近几个月为何会没听说呢?富士山食品公司的会计帐目有两千三百万圆的空帐,依惯例判断,应该是交到深町手上,而美雪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推说不知,或许是为了隐瞒重大秘密。  城户凝视着对方。美雪避开视线,好似在思索什么,眼睛不住眨动。  “你经常前往柳桥的林家宾馆?”  “是的。”  “是在那里和人见碰面吧!而且,最近你们几乎每天都用电话联络。”  “没有不正常的关系,因为我把自己的钱交给人见帮忙运作,而且,最近也经手买卖股票,人见替我分析较有希望上涨的股票。当然,彼此都是做生意,我必须付给他一成手续费。”  “只是那样而已?”  “当然。人见已有预定要结婚的恋人,是‘芦波’的女侍应生中里常于。何况,人见再怎么好色,也不会找上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又是有夫之妇。”  “你们即使有共同留宿的事实,也要否认没有那种关系?”城户毅然说出自己心中的推断。  一瞬,美雪屏息,咬住下唇,但,马上回瞪城户。“请说出我什么时候和人见共宿!那一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我是柿本高信的妻子,无法做出那种悖离常道之事。检察官先生,请你说话别太过分!为了构陷入见为杀人凶手,他和我有奸情就成为必要吗?请告诉我,到底是谁这样胡言乱语。”  柿本美雪的语气虽平稳,但是全身溢满憎恶的感情,双手抓住桌沿,不住颤抖,本属美貌的脸孔丑恶扭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城户困惑了,但马上提高声调。 “你在叫什么?检察官不可能随便胡说,一切皆根据证据来进行侦查,如果把每样证据都告诉关系人,就无法侦查了。你如果坚持和人见无暧昧关系,那也好,不过,真相终有揭明的一天。今天,你可以回去了。”  柿本美雪气冲冲站起,但是到了门口,又转身有礼貌的一鞠躬,这才离去。  2  这天,城户为了搜索深町商事股份公司和深盯住所之事,请求次席检察官裁决。  “应该这么做!深町或许和杀人无关,但是也有可能这么做。须藤股长来找过我,说这桩命案是布置成偶发状况的计划性杀人事件。若是那样,动机就没有那么单纯了;不是和女人有关,就是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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