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第50届 - 夺取 - 真保裕一-2

说着,我也不由地感到自己的胳膊两边的肌肉紧张起来,身体内部深处涌起一股热浪。  就是这,就是这种感觉,我想。无论是在家,在学校,还是在公司里,我总是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的紧张。谁都是那样规规矩矩地被强加上各种拘束来管制着。可是人人都默默地置身其中,毫无反应。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连一分一秒都不愿多呆。  当然,我也承认在那样的大流中会有其乐趣,可是,那样的话就绝对不会感觉到像我刚才那样的令人震颤的紧张了。如果因此而还没有兴奋起来的话,这样的人我也不想和他交往。明白吗,雅人?  我无言地注视着雅人。  雅人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鼻翼稍稍落下去些。他翻着白眼珠瞪着我。紧闭的双唇终于稍微松动了些,接着开口说道:  “……问题是,道郎,从哪里的自动取款机着手呢?”  离最后期限还有一周,在这仅有的一周的时间里必须打开自动取款机拿出其中的验钞机,分析出其中的数据,想出应对的方法,连想的时间都没有,不可避免将会有一场极其紧张的战斗。  我看了眼手表,从游戏机前站起来。  “开战的最好时机就要到了,出发吧!”  “去什么地方?”  “不是都定好了吗?体力劳动者去工厂,去看看如何从工地上把切割机弄出来,这可是个重要的使命,而且,你突然不去上班,也难免会引起怀疑。”  “那你干什么?”  “我这个脑力劳动者当然是去附近的图书馆学习了。”  “去图书馆?”  “无论什么事情都离不开细致的调查和周密的准备。我去查查报纸,分析一下以前的案例。”  最后,我们商定从那天起就住在一起。接着分手了。  我和雅人分开以后,先去车站周围的自动售货机那儿弄了点眼前的活动资金,在一家汉堡店里填饱肚子,顺便想就此在角落里的座位上轻轻地来上一觉,以便等图书馆开门。可是,闭着眼老长时间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好久没有这种有劲的游戏刺激了,在我的脑子里,有点像小朋友去郊游前的那种兴奋。  欲速则不达!我抑制住急躁的心情,边散步边朝公寓附近的图书馆走去。  离开门还有一段时间,图书馆前面已经聚了一大群学生,他们是为了占阅览室的位子而提前赶来的。这里面补习生占很大一部分,无论是谁,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阴沉着脸,手拿参考书站在那儿,真是挺可怜的。  我混在当中,在阅览室里占了位子,找来报纸的缩印版,把它摊在桌子上,根据索引在案件栏里找出过去关于破坏自动取款机的案例来。  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出了点偏差。自动取款机简称CD,是现金自动取款机,也就是为了取出现金的机器,里面虽然也存有钞票,但没有我们想要的验钞机。  我们的目标应该是ATM——现金自动存取机。  这种机子不仅可以从自己的账户上取出钱来,还能往自己的账户上存钱,往其它账户上转账。因此,里面肯定装有识别存进来的钱的真假的验钞机。  于是我又从头开始看了一遍,还真找到了。其中有很多是集中在平成元年到二年这一段时期。根据记录,在这段时间内全国各地大约每一天发生一件类似的案件。  这些案件大多发生在深夜到天快亮这段时间里,都是先潜入放有CD、ATM的柜台前,打开铁柜,从里面盗取现金。作案方法单纯明快。  可是,让人吃惊的是,大都是用撬棍使蛮力将铁柜打开,采用的都是初级的作案方法。当初,金融机构的保安设备如此的不完备,因此,可见大多类似的犯罪案。  可是,平成三年以后,突然之间数量锐减。而且,偶尔发生的案件也大都以未遂告终。  从报纸的报道来看,这类案件之所以销声匿迹,其原因有二:  其一是,在警视厅的提示下,CD和ATM的主体被加上了很厚的保护钢板。当今,CD全部都是用很厚的钢板造的,很少能够破坏它。  其二是,各地金融机构在下班前都把里面的现金拿出来了。即使费了老大的劲打开了,里面没有钱,作案者也只能空手而归。从那以后,也许是因为都知道里面不放钱了,所以此类事件剧减,自然而然,报纸上的消息也就绝迹了。  可是我们想要的不是现金,因此,即使里面没有现金也无妨碍。  必须注意的一点是,ATM主体的强度和防范措施又加强了。原来,取款机柜台及其周围都已经装上了报警器,夜里,这些装置在发现异常时会将信号发送到保安公司,保安公司会报告给附近的派出所,警察们在接到通知后,会马上赶到现场。CD及ATM上装有的保护装置只要在警察赶到前不被破坏,就万无一失。  报纸上称这种保护体制为“二十分钟作战”。这是因为,现在的CD及ATM结构牢固,打开它大约要花二十分钟以上的时间。  可是,与此相反,警察到来前的这二十分钟我们不是可以称之为安全时段了么?  而且,我们也不能说因为CD的钢板加厚了其防备就万无一失了。  确实,现在己经很少有用撬棍来开保险柜了。此后,我还发现了同样用切割机切开钢板的案例。可是大多都因其中无现金而两手空空而归,最后以未遂告终。  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没错,不管里面是否有现金,用切割机破坏ATM并不是不可能的。问题是“二十分钟作战”:能否在此期间将验钞机拿出来。  二十分钟。  怎么能延长时间,成败的关键看来全在此一点上了。  下午七点过后,从窗外传来摩托车的排气声。钱花在车检上太可惜了,为了省钱,雅人将250型铃木装上了550cc的发动机。勤劳的青年,雅人来到了。  “工作了一天,太辛苦你了。”  我笑着将雅人让进了屋。  我这座公寓外表虽然残破不堪,但在房间里面我确实花了不少本钱。  各种品牌的微机加起来共有八台。虽说不少,但真正是自己买的也就两台,而且是旧货。其他都是拾的或别人给的或因同学借了钱我硬从那儿拿来顶账的……这些机子我都在秋叶原买了零件来,全给它们升了级。而且还给配上了监控器,调制解调器,扫描仪,打印机等。  此外还有录像机,暗视相机,游戏机,窃听器。这里有你意想不到的想到手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市场上也很抢手。其实,这些都并非我的趣味所至,而是为了有备无患,以防万一。嗯,总之,就是那些有趣的电器以及过家家似的房子,我住起来相当惬意,但对雅人来说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么回事?一股子电焊味,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心情也好不起来。”  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也不奇怪,本来,电焊药的主要成份就是锡和铅,其中的铅就含有麻痹神经末稍的毒素。  “别讲究了,随便找个地方能坐就行了。”  雅人一脚踢开打孔机,挤出一点空地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真服气你了!”  刚坐下来就蹦出这么一句来,叹着气神经质地看着我。  “怎么样,见到你这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你同事说什么了吗?”  雅人被那帮家伙折磨得不轻,至今仍没恢复原型。雅人冲我摇了摇头。  “根本不像想象的那样,我们工厂的管理,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那么严吗?”  假如拿不出关键的切割机来,这次的计划只能就此堰旗息鼓了。  “恰恰相反,管理简直太乱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信任厂里的职工了,管理一点都不严。”  这确实让我吃了一惊。  “大概是社长心太好了,因此常常受人所托,揽一些做着不划算的活儿。”  这也就是说,如果哪位不安分的工人晚上干点私活把厂里的工具拿走了,谁要是告给社长,这反而会让社长进退两难了。  “那我们可以瞒过好心的社长,顺利地拿出切割机了!”  “小事一桩。只要在天亮之前还回去,即使少了些气,也不会有哪个家伙去注意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拿?”  “我想在后天晚上行动。”  我从电脑桌前站起来,拿起一份电脑打印的日程表来递给雅人。  “首要问题是选好目标。选择目标及其他准备工作,加上今天共需三天时间。”  “要三天?太小心了吧。”  “你要知道,如果拿不到验钞机,那所有的工作都功亏一篑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要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即使是三天我也觉得过于少些,况且,选日子也很关键呢。”  “选日子?怎么着,你还迷信不成?要占占星相什么的吗?”  “别瞎猜了,最近,各处的金融机构都小心起来,下班后就把钱从自动取款机里拿走了。但,只有周五的晚上,因为考虑到第二天是周六,是法定的休息日,里面留有现金的自动取款机好像也不是没有。”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要钱的么?”  “保险呀,保险!再说,放现金的可能性也非常低。咳!管他呢,或许里面有钱呢,让我们试试运气不行吗。周五的晚上干,再利用周六和周日两天分析验钞机的数据,想出通过它的方法来。这样,就到星期一上班时间了。此外,还能余出一天的时间来做准备呢。”  “什么,让我再请一天的假不去上班?”  雅人嘟囔道。  “放心吧,赶快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恐怕连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都不会有了,我的勤劳勇敢的年青人,好好干吧。”  “不是吹牛皮,对我的身体我还是有信心的。”  雅人很认真地拍了拍胸口。  “气罐到底有多重?”  “我们厂用的最少也要三十公斤,两个加起来就是六十公斤。”  “两个?”  经这一问,雅人有些吃惊地瞪起了两眼,我也有些迷惑。  “唉!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还提议用切割机?”  “嗯,怎么了?”  我点了点头。雅人夸张地耸了耸肩。  “我说道郎呀……”  突然间,雅人的口吻变了,就像是儿童心理咨询电话里的主持人。  “所谓气体切割,又名氧气切割,它是利用乙炔再加高压氧气助燃,使钢板在剧烈的氧化灼烧过程中被烧断。因此,它需要乙炔和氧气。你明白了吧。”  我像小学生似地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个加起来要六十公斤,无论如何也得要辆车了。”  “啊,如果驮在我的摩托车上,途中被警察逮住盘问起来,那可就全完了。”  “好了,这件事让我来想办法。”  “不是要在出租车行租车吧?”  “大体是那么回事。先不谈了,给你看看我今天的成果吧。”  我赶紧打了个马虎眼,把从图书馆找到的报纸的复印件拿给他看。边给他看边向他说明过去这些案例中破坏CD的方法以及金融机构所采取的措施。  突然间,雅人的表情一下黯淡下来。  “二十分钟啊……果然,这东西确实够结实的呀!光切开钢板还不行,拿出里面的验钞机也需要时间。”  “不止这些。如果只拿出验钞机,岂不是把我们最初的目标告诉了他们。应该制造出一种假象,好像我们是为了拿里面的钱,顺便将里面的什么东西给拿走了。这才是万全之策。”  “这不是得多花时间吗?”  “所以,为了争取时间,我们的目标要选得尽可能离派出所和治安岗亭远些,而且是在不大被人注意到的僻静地方。”  “可是,银行可都设在人们常经过的街道上啊!”  “最合适的是选那些放在郊外农村的ATM,可是,我们哪里有时间从现在开始去全国各地找这样的地方呢。没办法!我们只有在这附近找,看看哪里住人少,而且离派出所远。”  我取出从图书馆里借出的首都市区交通图,展开来看。  “你看,东京附近不是也有些地方可以找吗。多摩县或是琦玉县附近,有好多旱田和水田。”  我把地图递给雅人,站起身来。  “好了,咱们准备熬个通霄,做一次夜行军吧。”  金秋十月,风乍一起,夜晚还颇有凉意。  吃晚饭,再加上休息,占去了我们不少时间。但总之在经过七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我们还是有了收获——找到了两台有价值的ATM。  其中的一台在西多摩郡的农田间,是农行的地方储蓄所。另一台在琦玉县名栗村前的一条挺荒凉的马路边。这是曙光银行的地方储蓄所。  一路上,我们见到好多CD,都是孤零零地,而且多是设在郊外的超市边,紧挨着的墙上写着“自动取款机”的字样。可惜没有ATM。  我们看着地图,仔细地搜寻后发现,在方圆十公里左右的范围内,竟连一个治安岗亭都没有。从地图上看,最近的派出所,其直线距离也在十五公里以上。  接到保安公司报案后,以平均时速六十公里算,即使是直线距离,最少也得花十五分钟,除非有巡逻车在这附近值勤。  这样算来和报纸上登的大差不差,差不多要二十分钟。  “怎么办,道郎,选哪台?”  又仔细地查看了一遍两家储蓄所周围的地形后,雅人把摩托车停下来,支在一家沿街的超市前,胳膊往胸前一盘,问我。  这么晚了,超市怕是没人再光顾了,更何况是设在郊外。门早已关了,只剩下卖罐装饮料和香烟的自动售货机还摆在那里。  我从售货机里弄来两罐咖啡,一罐扔给了雅人。“要让我选,那我就选曙光银行。”  “说说原因,不要超过五十个字。”  “其一,既然要干,就干个大的,就算是不自量力也罢,我还是想把目标定在大城市的银行。”  雅人点了点头,猛喝了口咖啡,伸出手来做了个“V”字。  “其二,从地图上看,这儿离派出所也比较远。”  “其三,大都市银行换起钱来方便。”  “换钱,怎么回事?”  雅人迷惑地眨着眼睛,咖啡罐也从嘴边挪开了。  “你看,是否会有这种可能,不同系统的金融单位,其在采用验钞机时,会选用不同厂家的产品。如果这样,那验钞机内的传感器在辨识方法上就会有所不同。也就是说,我们从曙光银行弄来验钞机,那就只能在曙光银行系统内换钱,其他地方都可能行不通。”  “等等……”  雅人把手往我前面一伸,  “最关健的你还没说呢。”  “我想利用兑换机。”  “就是在游戏机厅的那种?”  “我想,银行的应该比那要高级些。ATM可以存钱和往外寄钱,如果我们利用这些方式,那必然要给他们留下账户上的一些线索。可如果是利用兑换机的话,把一万日元的假币换成五千或一千日元的真币,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噢,怪不得,然后再到别处去把零钱换成一万的整钱。”  “只是,有个问题还没解决,那就是何时我们才能造出可以使用的假币来。”  我喝干了手中的咖啡,把罐扔进垃圾箱。  “一次换一千二百万的巨款,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这样的话,就只能是跑好几家分行。可是,如果一家兑换机里发现了假币,那么,其他分行的兑换机可能都要停止使用。”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跑好多家分行。”  “对,你看,农行的分行大多分散在市、镇、村里。而大城市的大银行就不同了,有的一小片就有好几家分行。”  “所以,从时间上说比较合适?”  说着,雅人从后座上拿起我的头盔递了过来。  “好了,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看看条子们的反应了。”  “唉,伙计,这不你也挺聪明的么。”  戴好头盔,我们又一次钻进茫茫夜色中。  说是深夜,其实已是凌晨四点,我们把车停在曙光银行地方储蓄所前。  名义上是储蓄所,其实也就是那么间电话亭似的小房,里面有一台CD和一台ATM。  出入口只有一处,那就是正对面的玻璃门。玻璃门上的玻璃是那种夹有钢丝的强化硬玻璃,要想打破它,那得花点时间。现在我们有了切割机就不怕了。直接把锁切断不是更快吗。  把脸贴在玻璃门上往里看,里面装有摄像机毫无疑问,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什么要紧的防护措施了。从这一点上看,关门时ATM里的钱一定全拿出来了。这样,即使被盗,损失的也只是些设备,再说还保了险了呢。  紧挨的是一家建筑公司,二楼的窗户上贴着“地区商业振兴会”几个字。三楼还在招租,连个人影都没有。  左边是停车场,右边是加油站,正对面是郊外住宅楼。楼后好像是神社的大院什么的,白天怕都没人来,更何况是深夜。这环境真是太合适不过了。此时此刻,周围连一只猫仔子都找不到。  虽然里面有摄像机,那种东西,只要把电源切断,就派不上用场了。虽然还有可能有备用电源,但只要把电缆切断了,它一样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了。  从储蓄所外看,有一根电线从附近的电线杆引过来,沿着亭子侧面的墙走,最后消失在亭子的背后。除此之外再没发现有像电线的东西。  勘察完现场,我从路边拣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检查了一下手表的汁时装置,然后回头对着雅人说:  “打个赌怎么样,二十五分钟为界,输了的请吃饭。”  “好,二十五分钟内你赢。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我拿着石头,像棒球开球后投第一个球的投手似的,抡圆了胳膊,瞄准储蓄所的玻璃门,使足了劲扔了过去。  “嘭”的一下,中个正着。  看来不假,里面确实有钢丝,玻璃只是裂了个纹而已。但即使这样,警报装置一定报警了。  “嘿,该咱看看这帮家伙们的反应了。”  按下计时按钮,表开始计时,我们赶紧跨上摩托车,在附近躲了起来。  可惜!结果让我赢了。  我们躲在离储蓄所约五百米的一处隐蔽处,过了二十三分四十一秒,巡逻车亮着灯从我们眼前急驰而过。没有鸣警笛,大概因为只是接到保安公司的报告,还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情况。也有可能是怕引起犯罪分子的注意而事先逃走。赶到现场为止,总共用了二十三分四十一秒。这样,实践证明了报纸上的“二十分钟作战”不是假话。  “不好意思啦,雅人,请我吃早饭吧。”  “咳!日本的条子们工作真是太认真了。”  雅人咂了咂舌头,猛一踩油门,车“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差点儿把我给甩飞了。  第二天中午,凑雅人午饭的空,我们去了最近的曙光银行中板桥储蓄所。  无论是在银行营业所还是在地方储蓄所,ATM的规格并没什么变化。对于有工作的雅人来说,在上班时间里赶到名栗村那边不太好。因此,我们决定只看看附近储蓄所里的ATM。  我们两人在曙光银行都没有账户。但是现在,只要付了手续费,利用电脑的“BANCS”网络程序,随时可以在任何一家银行开户。  可是能开户又会怎样,我们两个的账户上也只能存些小钱,这跟空头差不许多。  这次行动,既不在深夜,又不干什么坏事,伪装就没必要了。我们俩就那样,杀向储蓄所,直奔放CD机的角落。  先是确认ATM的外形。  主体埋在墙里面,卡和存折的插入口在齐胸高的地方。现金的出入口在柜台左边凹进区的地方。验钞机肯定就在那块儿。  可,麻烦的是,在柜台的中部有一个监控器,如果不把它先拆除就没法弄出验钞机的话,那可又要多花一些时间了。报纸上曾登过关于在ATM和CD机身上装有摄像机的消息。控制盘的右上方镶有一块塑料板,这里面恐怕就是摄像机了吧。可对我们有用的只是下面的铁柜部分,蹲下来干的话估计没有问题。  我一边插卡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鞋尖踢底下的铁柜,“咚……咚……”地,声音沉闷,从手感,噢,不,应该是脚感来看,那绝不是一两厘米厚的马角铁。  ATM和CD之间的空成了垃圾箱,再用脚踢踢侧面的钢板,那感觉也差不多,看来这帮家伙早就用上了厚钢板。  “哎呀……?”  站在我旁边的雅人突然把卡掉在了地上,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他显得很惊慌,赶紧蹲下身来,好像劲大了些,蹲下时不得不把一只手扶在柜台下的铁板上,聪明!聪明!顺便又用拳头敲了敲钢板。  “呀,先生,您没事吧?”  这里的服务人员真是太热心了,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啊,没事,没事。对不起。一看存折上只剩了这么一点钱,惊得我岔了气。哈哈哈哈……”  雅人边说边拍打着裤子,慢慢地站起来。老服务生看上去人挺好的,经他这一说,也被逗笑了。  傍晚,待雅人一下班,我们就近在一家超市里买了盒饭然后钻进我的公寓,开始了我们的作战会议。  “从那感觉来看,钢板的厚度至少在九到十二公分。”  吃着马哈鱼盒饭,雅人先发表了他自己的见解。  “切开它得多长时间?”  “这和乙炔的浓度也有关系。我们单位的切割机,一秒能切上五毫米就算是顶天了,恐怕……实际上至多能切上三毫米。”  我一边狼吞虎咽着鸡肉盒饭,一边在头脑里盘算起来。“也就是说,一分钟只能切十八公分是吧。”  “而且,像这样厚的钢板,切完三面后用撬棍撬也不行,必须得切完四面才行。”  “你这么大的牛力气也不行?”  “不满意?那你去随便再找一个来就是。”  雅人说着,气都有些粗了。  看来不把四面都切开,往里伸手是不大可能了。ATM宽大约有六十公分,如果四面都切五十公分,那么,加起来就二百公分,得花十一分多钟才能切开。  开锁,进到里面,这得花三分钟。切开ATM得花十二分钟。就算警察二十分钟能赶到,那么只剩下五分钟。如果是只偷里面的钱的话,那时间倒绰绰有余,可我们的目标是ATM。  雅人吃完了饭,正在用牙签掏牙。  “怎么样,道郎,五分钟内能把验钞机弄出来?”  “再多点时间就好了。”  不打开看ATM的内部构造就没法弄清楚。验钞机究竟放在什么地方,是怎么装上去的,这些,现在只能靠想象。是螺丝拧上去的,是螺丝钉上上去的?或者是焊上去的,……如果单凭蛮力硬往下拽的话,有可能会破坏了其中的记忆存储。弄坏了它,一切可就成了泡影。  “没办法,只好再想法争取些时间了。”  “那咱们封锁道路好不好,让条子们来不了那么快。”  “傻子,那样的话,我们怎么跑?”  “噢,是啊……”  “本来我就不喜欢这种小气的激进派的做法。”  “那你想怎么着?”  “停电。”  “停电?”  “不明白?让信号灯灭了。”  我把吃完的空饭盒往角上挪了挪,展开了从图书馆借来的城市交通图。  “离储蓄所最近的派出所……应该在这……饭能派出所。”  我指着地图跟雅人说。  “在这个管区里,咱们叫离储蓄所最远的交通比较繁忙的地方停电。看这儿,狭山附近,407国道和299国道交叉口,即使是深夜,肯定也有不少车通过。在那儿突然让它停电,让交通信号灯全灭了会怎么样?”  “对呀,条子全都出去修信号灯去了。”  “此外,巡逻车差不多都派出来了。即使接到保安公司的警报,由于暂时跟前没有巡逻车,没法出来。这样,我们不就又多了些时间了吗。”  “这样,那我们就尽量把停电的面搞大些。”  雅人捋着下巴,眼睛还在盯着地图。我赶紧摇头。  “不行,不行,我想还是谨慎些。”  “为什么?”  “因为是深夜,当然不会给附近的居民添麻烦。可是,如果里面有医院那可就不好办了。我的目的并不是要给大家的生活制造麻烦。”  “嗯,不错。你这人还不赖。我也赞成。那让咱们尽量把危害减少些,降到最低好吧。可是,怎样才能让电停呢?”  “你注意过电线杆上的变压器没有,如果用定时起火器同时让好几处变压器起火,将它们都破坏掉就行了。”  雅人扭过头向窗外的电线杆望去。  “你,能造出定时起火器?”  “当然了。在便携式煤气炉用的气罐上捆上登山用的固体燃料,这就是火种了,然后再装上定时器,就成了。这类的玩艺儿还是能做出来的。”  雅人挠了半天后脑勺,看来还是弄不明白。  “好吧,这就交给你了,脑力劳动者嘛。”  “我早就想说了,这没问题。你身上有多少钱?”  “干什么?”  我把空饭盒往雅人面前一扬。  “你看,买定时器和固体燃料不得要钱?一泰株弄来的钱买这盒饭早就花得净光了。现在只有靠你这个优秀青年的钱包了。”  雅人很响地咂了一下嘴,很不情愿地从牛仔裤后口袋里掏出干瘪的钱包,看也不看,直接扔了过来。  “拿走吧,你这个小偷。我有一千二百六十万的债,这点钱算个屁。”  拿着雅人那干瘪的钱包,我们直奔火车站前面的大型超市。  下午八点关门,好不容易赶上了。四楼是生活用品。我们把钱分开,然后兵分两路,我上家电部去买小型定时器和干电池。雅人去娱乐用品部买便携式煤气炉用的气罐,买了十五个。最后又分别在两处收款台交了钱。  分开买并不是因为快关门了。一次而且是同时买那么多的气罐和定时器,店里的人会起疑心的。等过两大报纸上登了关于起火导致大面积停电事件时,他们有可能会记起我们的面孔来。  定时器一个八百六十日元;电池一组四节一百八十日元,买了四组;气罐一组三个六百四十八日元,买了五组。虽然选的都是最便宜的东西,可加上消费税一共要一万七千一百一十日元,这样,雅人钱包里的福泽谕吉就没了。接下来,我和雅人交换位置,我去娱乐用品部,他去家电部。雅人买回一个电炉子,一千八百二十日元;我买的是固体燃料,一袋装五块,共买了十五袋,合计六千四百五十日元,加消费税一共又花了七千九百六二二日元。这时,雅人钱包里的新度户稻造又没了。  看着只剩下夏目漱石和硬币的钱包,雅人恨恨地嘟囔道:  “咳,没办法,明天只好再去求经理预支薪水了。”  “你还有工资预支?”  “我们经理的优点就是人特好,只要求他,他就很难拒绝。”  “你早说呀!”  我从雅人的钱包里把夏目漱石又抽了出来。  “嗨,你太不够哥们了!”  雅人几乎快哭出来了。我没理他,用那钱又买了六包固体燃料。——燃料这玩艺,越多越好。买完东西我们先回公寓,开始我们有趣的工作。  先找来锉刀,在气罐表面锉出细槽来,槽越密越好。锉起这东西来可要小心,如果不小心把罐给锉漏了,里面的气跑出来,那房间里可就全是臭鸡蛋味了。因此,这种比较精细的活绝对不能交给雅人干。  我谨慎而又大胆地干着,锉出好多槽来,然后拆下电炉子上的电热丝,在罐周围缠上固体燃料,再用电热丝捆起来。最后,把电池和定时器接上。这样,自动起火器就算完成了。  其原理简单明了,连雅人看了后都明白了。受热后的电热丝引着固体燃料,气罐在固体燃料的巨大火势下从细槽处发生爆炸。  “这东西真的能炸毁变压器?”  看着我用胶带把定时器和电池固定好后,雅人满腹疑虑地问道。  “液化气爆炸后的能量虽说不大,不可能把变压器给炸飞,但是炸毁周围的电线什么的可就轻而易举了。不信到时看吧。”  将试验品做好后,我们骑上摩托车,直奔不远处的荒河滩,去试试我们的成果。  深夜茫茫,荒河滩上不见一个人影。在离高尔夫球场不远的大堤上,停着一架轮子很宽的滑翔机。远远看去,滑翔机窗有点雾蒙蒙的,可能里面有人,而且是一男一女。  “有人在为欠债发愁,有的人却在寻欢作乐,妈的!”  雅人攥紧了拳头,颇感委屈地说道。话里多少带点“我让你自作自受”的味道。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很快地点了下头。现在就请你们两个跟我们配合一下吧。  把车支好后,我们朝滑翔机走去。穿过少年棒球场地,钻入草丛中,丛林葱绿如绿色屏障,我们尽量弯下腰来,一步步向滑翔机逼近。  来到跟前,将制好的试验品放在地上,定上时间五分钟。之后,又顺原路返回车旁,拭目以待。  怀着期待与不安,五分钟变得极其短暂。手表上的数字好像加快了速度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赶。  “三十秒……”  雅人等不及了.开始了读秒。  “二十秒……十五秒……”  声音压得很低,这感觉与其说是读秒,不如说更像是象棋赛时裁判倒计时的口气。  “……五、四、三、二、一……”  零!  可是,河滩上并不见什么爆炸,连个火花都见不到。依然寂静无声。  “哎,怎么回事?”  雅人沉不住气了。已经过了十秒钟了,可河滩上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别急,再等等,现在电热丝大概已经变红了。”  嘴上虽说着,可心里一点谱都没有。难道是一节电池的能量太小?  正在冥思苦想之际,眼前的草丛里蹿出了火苗。固体燃料终于燃起来了。  从火势上看,在雪山上用也不成问题。眨眼之间,火势已经蔓延开来。突然,河滩上发出了震天的爆炸声。气罐在固体燃料的烧烤下发生爆炸了。  在那一瞬,停着的滑翔机往左右猛地晃了晃,接着看到一男一女惊惶失措的影子在里面蠕动。窗子开了条细缝,从里面探出两颗头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楚可见两人膛目结舌的样子。  两颗头很快缩了回去。紧接着,发动机响起来,滑翔机一溜烟地跑了。  “噢,太棒了!活该!”  雅人激动地高举双拳,喊了起来。这不值得这样高兴。  试验暂获成功,但还需要进一步改良  固体燃料引燃到气罐爆炸,这中间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再多加些固体燃料,说不定就能解决了。  还没睡个囫囵觉天就亮了,睁开眼已经到了星期五的早晨。  距盗取验钞机的预定日期越来越近。而我们和那帮家伙的结算期限也只剩下五天了。  雅人骑摩托车去上班,我也开始工作,把昨天弄来的材料组装起来,其余的等雅人预支工资后买来再说。组装程序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当然了,我不会在产品上留下任何指纹。而且,这一次我更加仔细,我尽量让氧气瓶表面的刻纹密些,这样,再加上足够的固体燃料,起爆时间就会缩短。  午饭只吃了两个饭团子,就这样一直干到下午四点多。接着我又把晚上要用的螺丝刀和扳子之类的也准备好了。六点多雅人下班回来,怀里抱着一大堆固体燃料。  “这该足够了吧。”  不知预支了多少钱,就见他得意的鼻子都翘了起来。他把超市的塑料袋往我眼前一伸说道。  袋子上写着另外一家超市和另外一家体育用品商店的名字。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固体燃料竟买了九十八块。这些固体燃料分别捆在氧气瓶上,定时起火器就完成了。  “准备干?道郎。”  雅人有些紧张,咧着嘴角拿眼瞅着我,身体还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喂!怎么了,害怕?看你,像第一次搞女人似的。”  这个迎合雅人的比喻使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仓库的钥匙呢?”  “在经理办公室的抽屉里。”  “几点厂里就没人了?”  “现在早就没人了。又不给加班费,谁闲着没事去加班?”  “那好,现在就走。”  我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准备走,雅人忙伸手拦住了我。  “喂,车怎么办?切割机的氧气瓶两个加起来要六十公斤,可别忘了啊!”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借啊。”  “从哪儿借?”  “当然是从你的老朋友那儿了。”  周五的晚上,新宿市还沉寂在一片妩媚的霓虹灯下。距忘年会还有些日子,可街上已随处可见喝醉酒东倒西歪、满嘴酒气的酒鬼。墙角还有打着蝴蝶结的男人与外国女郎,他们像是互相竞争似的拿目光勾引着过往的行人。  在狭窄的小巷里,藏青色的奔驰300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车最后在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楼前停了下来。  在离他们二十多米的地方,我们也停下来,把摩托车往边上靠了靠。从东建金融那儿一路跟踪,快二十分钟了。看样子这帮家伙在这里有聚会什么的。  就见佐竹匆匆忙忙从驾驶楼下来,用与他本性不相符的毕恭毕敬的态度打开了后座的门。在后座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涉外部长,另一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以前从没见过。佐竹一个劲地冲那人点头哈腰。  从那情形看,无论是地位还是威信,佐竹都差得太远。佐竹怕是没有与之共席的机会。看来没有必要再继续等到江波回家了。  我拍了拍雅人的肩膀,从摩托车后座上跳了下来。摘下头盔扔给雅人,朝两边满是灯箱的大楼中间的空地跑去。  “大哥,这是要到哪儿,来玩玩吧,来玩玩吧……”  “对不起,请让一让,我正有事。”  我笑着回绝了菲律宾女郎(看上去像)的好意,飞快地向被霓虹灯照得通亮的那小块空地跑。  我先绕到大楼的背后,然后猛地从另一面跑出来,在离奔驰不远的路上站住。我尽量屏住粗气,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向路边的香烟自动售货机走去。用眼一斜,佐竹正好要往驾驶室里钻。啊,终于赶上了!  眼睛的余光里我注意到,佐竹好像看见了我,往我这边来。  太好了,这么笨的家伙,大爷好好逗你玩玩。  我装作形迹可疑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四下里张望。先往佐竹那儿瞥了一眼,又故意把目光移开。接着,像突然觉出些什么来似的,又急忙扭回头去。  这一下与走来的佐竹的视线撞个正着。  “哟呵,在这儿也有买卖?”  佐竹不怀好意地瞪着我,晃着肩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嘴角浮着一丝奸笑,而同样的表情在眼睛里却一点看不出来。  “怎么样,到手五六百万了吧?”  我装作像被老师逮住的吸烟的中学生似的,显出吃惊的样子,看着他。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是不是演得太过了点。可佐竹对我的表演好像很满意呢。他不停地点着下巴,好像生怕把裤子弄出皱来似的,慢慢地,迈着大步向我逼来。  我退到自动售货机前站住不动了。他继续往前来,把那石头般的丑脸凑过来。  “小子,上次为那一个泰蛛,我可给整惨了!”  “啊,不,那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我笑着故作掩饰,把肩上的包慢慢往后藏。眼睛却紧盯着他的视线不放。  “看你今天还耍什么花招?”  “哪会呢,今天……”  我故意把声音压低来说,同时一个劲儿地往后藏包。果然,佐竹上当了,把手伸了过来。  “别装蒜了,快拿出来!”  “不,那,千万动不得。”  佐竹哪理这一套,“砰”地一下就夺了过去,急不可耐地打开包盖,把个大脑袋瓜几乎探了进去。  “这是什么东西?”  “咳,不是跟你说了动不得的……”  他推开我的手,从包里把它拿了出来。那是我用手工做的电焊枪,电池和增压线圈装在磁盘盒里。虽是手工做的,电压不会太高,不能用来对付自动售货机,而且……  “没记性,还带着这玩艺!”  “啊,可别动开关,在这种地方,千万不能啊!”  一听不让,他反而更来劲了,这是他这种家伙的秉性。果然不出我所料,佐竹冷笑着,“啪”地按下了电焊枪的开关。  眨眼之间就见佐竹浑身软了下来,电焊枪和包都掉在了地上。  “看看不是,叫你别动。”  露在盒子外的电极其实是个假的。我把开关和把手的金属部分连成了个循环电路。在老早以前就流行过一种游戏电话,一打开开关,电流就会过来,这其中的原理是一样的。  现在很少有人会上这种玩艺的当。  “小子,你……”  佐竹踉跄着靠在了自动售货机上,眼却瞪得像个修罗似的。  我赶紧拾起包和电焊枪,撒腿开溜。  “王八蛋,你给我站住!”  我造的这支电焊枪,充其量只能算个玩具,但论能量还是要比一般的玩具高得多。佐竹的腿也麻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就像是刚从坟场里出来的僵尸似的。咳,他竟然还追了过来。  好啦,不来可就不好玩了。  “你别生气呀,我事先提醒过你。”  跑着跑着,我故意停下来,给他解释一通,然后再接着往前面的胡同里跑。佐竹还在晃晃悠悠地紧追不舍。虽然我对自己的体力没有自信,但逃跑的时候可就另当别论了,那种时候我可是跑得最快了。我在狭窄的小路上忽左忽右轻快地跑着。  对我来说,现在摆脱腿脚不便的佐竹比甩开一只鸭子要更容易些。当我围着小胡同绕到第四圈的时候,再怎么等也不见佐竹的影子。看来他死了心返回奔驰车那儿去了。这么长时间,雅人这小子也该办妥了吧。  我溜达着朝明治街头走去,那是我和雅人约好的会合的地点。  坐在大街的护栏上,等了约摸有一分钟的光景,藏青色的奔驰车“哧”的一声停在了我的旁边。车门一开,雅人乐滋滋地走了下来。“砰”地敲了一下车棚说道:  “哎,不愧是奔驰,开这车那才叫享受呢!”  我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好了,车也包了,接下来该去借氧气瓶了吧。”  上次是因为有那两个混蛋跟着,旅途很不愉快,这次不同了,没有不相干的人烦着,所以,坐奔驰的心情非常痛快。  冰箱里还是放满了各色各样的进口啤酒,不过现在还不到喝它的时候,等我们拿到了验钞机后再来干杯吧。在这里好好地等着噢。  沿着首都高速公路五号线一直走到终点,先去了趟我的公寓,把准备好的十四个定时起火器和工具之类的装上车。再有,把奔驰车的车牌号用胶布给贴上,又随便贴上一个号。这很有必要。因为说不定会有过路人偶尔注意到银行前面停了一辆奔驰,那不就麻烦了。再说我也不想给车主添麻烦,我做事还是讲原则的。  所有的准备都宣告结束,我们驱车直奔雅人的铁工所。这时正好是晚上十一点钟。  工厂临石神井河而建,河现在早已经变成了臭水沟。我们把车停在厂门前。这家厂子,以前怕是没有来过坐奔驰车的客人吧。  在雅人的带领下,借着街灯微弱的光,我们钻进了他们经理那黑洞洞的办公室。  并不是所有的中小企业都能有宽敞的办公室吧,而在这其中,这间办公室则更应该大书特书。你看里面,瓦楞纸箱堆成堆,拖布和吸尘器杂乱在地上,连经理个人的(我想是)高尔夫球包也扔在那儿,如果走路不留神,很有可能被绊倒在地。  雅人很快来到经理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杂放着酒店送的火柴的抽屉里借出仓库的钥匙来。  仓库的大门平时没人爱护,一推,嘎吱一声,像女人发出的声音似的,又尖又细。  那里面也就可想而知了,简直和垃圾堆没什么两样。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我们从这里借走了三大类东西。  首先当然是乙炔罐和氧气瓶及其附带的接头管子之类了,缺了这些可就什么也干不成了。  第二类东西是两套工作服和电焊帽。这里并不是农村,虽然尽是些不关心身外之事的人,但总还是穿着与之相关的衣服比较安全些,即使被人看到,有作业时的工作服在,就不会引起外人的怀疑了。  最后借的是一块三张席大的工地用塑料布,在建筑工地上人们常用它来挡在外面,把这个盖在储蓄所前面,偶尔有人经过,让他们还以为我们是在工作呢。  我和雅人往返了三次,才把这些都装进了车里。全部收拾完毕后,又一次坐在车座上时,车上的电子表显示,已经到了十二点过三分。离我们预定的时间还差二小时五十七分。  “挺顺利。”  雅人踩响了油门,奔驰车轻轻地滑了出去。  凌晨一点三十六分。  我们在半道上停车,简单地在一家快餐店吃了顿饭,然后驱车赶到饭能市的繁华街附近,国道299号沿线的住宅区。  我们把车停在国道附近的一条岔道上,在车内换好工作服,戴上白手套和电焊帽,腰上系上工具袋。然后,把自动起火器时间都定在三点钟,再包在塑料布里。  最后,又拿出地图,确认好要放起火器的电线杆的位置。  一点四十九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结束了。  我和雅人在车内交换了一下视线。  “好了吧,雅人,再也不能反悔了啊!”  “我就希望这样。”  正说着,突然声音变了。  “停,我得方便方便。”  雅人这家伙,以前没发现他有这毛病,怎么好紧张了,他这一说,弄得我也有了点意思。干脆下去陪陪他吧。我们肩并肩,站在不知是谁家的停车场的栅栏外解决了。真是遗憾,两人都像是老头撒尿似的,只是零星地滴出几滴来。  “就这一次。”  “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一点五十六分,开始行动。  我们扛下塑料布包来,朝国道走去。  以与十字路口信号灯相连的电线杆为中心,在这周围安装起火器。当然了,爬电线杆之类的活是由雅人来干,我只负责把自动起火器拿出来再扔给他。电线杆上的变压器和接进来的线之间有一个低压开关,它连结线路和变压器。在我的指导下,雅人把起火器安在这些线上。这样的话,万一炸不坏变压器,也能破坏开关,切断线路,这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  我在下面,一只手握着圆珠笔,另一只手托着准备好的一块板,一副检查工作的样子。然而,在初冬,而且是深夜二点,在这附近连个散步的醉汉也没有。  二点三十三分,我们很顺利地完工了。  卷好塑料布,把它放回到车上,虽然没被人发现,但我们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回到车上,两人都喘起了粗气,紧张全化成了汗水流了出来。  在车上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无论是雅人还是我,再也说不出昔日的俏皮话来了,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透过车窗,视线落在远处隐约可见的电线杆上。这让我想起了古代的大将,他们也有过和我们一样的心情吧。  午夜二点五十九分。  雅人慢慢坐直了身子,发动了车。  车上的电子表在一秒一秒地前进,多么奇妙啊,离得很近的国道上的汽车的声音听不见,而我们彼此的呼吸却听得极其真切。心跳也好像跟表对了时一样,忽然加快了速度。  三点整。  己经开始通电,通红的电热丝在我的脑际燃烧起来。  三十秒后,车窗外可以看到红色火焰了,火势比以往的要猛烈得多,一个劲地往电线杆上蹿。  一分钟后,远处传来了爆炸声,接着又有了第二声。第三声爆炸是从眼前传来的,随着震耳的轰鸣声,火柱一下把变压器和电线都给吞没了。  紧接着,周围的街灯都沉默了,前面正对的大楼里的廊灯也灭了。一声声巨响为我们揭开了今晚游戏的序幕。  “成功啦!”  雅人轻轻地喊出了声,接着,踩下离合,奔驰车开了出去。  警察的行动比我们预计的要快得多,也可能是有人报了警,远处已经传来了警笛声。  真想看看这帮家伙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像我们这样穿着工作服却坐着奔驰车,被逮住肯定会查问身份的。  穿过国道旁边的小道,我们直奔名栗村附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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