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谷愁容满面地点着头,把手又伸向骆驼牌香烟,扔在桌边的烟盒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您已打破一天一支的规定啦?” “昨晚打破的,心想今晚例外,便吸了起来,谁知一发不可收拾。过几天,一定遵守原来的规定!” 八月四日星期五晚八时,江南孝明走访了鹿谷门实的住处——上野毛“绿庄”公寓四零九号房间。 他昨天下午去医院进行了身体检查。幸好听说没发现严重问题,也用不着担心脑震荡后遗症。在充分补充了营养,足足地睡了一夜之后,体力总算逐渐恢复过来。 “还能重返工作岗位吗?但愿你别每晚为那无休止的恶梦所纠缠呀!” “眼下看来好像没问题。” “你和学生时代相比坚强多了!” “我觉得也未必是这样呢。”江南说着,朝屋内后墙上的八角钟瞧了一眼。那钟和他第一次来访时一样,指针仍旧一动不动地指在四点前几分钟的地方。 “怎么说呢?那三天里发生的事件,彷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恶梦。奇怪得很,我总觉得不像现实中发生的事。” 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去,却缺乏现实感!江南对自已现在的心境甚至有点迷惑不解。他想自已是否仍没有脱离那种巨大冲击的影响?要不然就是本能地产生了自我保护意识,有了这种意识便可逃脱精神上的痛苦? “不管怎么说,比原来想象的要健康得多,这比什么都好。” 鹿谷将吸了不到半截的香烟捺灭,换上一支新的,俨然一副老练吸烟者的面孔。江南受到影响,不由得也掏出烟来,同时郑重其事地问道。“这么说,所有案件都是那个少年所干了?” “可以这么说呀!”作家冷淡地回答,好像事情与己无关。 江南想起了前天发生的一些情况。 坍塌的道路修复之后,一群警察赶到大宅院,时间已快到下午七点。挨句话说就是在古峨由季弥从钟塔的机械室坠地摔死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才赶来。同时到达的救护车立即将躺在后院的福西凉太送进了医院。他好像也是从那高塔上坠落到院子里的。后来他总算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但至今仍处于昏迷状态。 “虽然尸体解剖等详细调查尚未进行,但当局的看法恐怕不会再变啦!” 鹿谷缓慢地喷吐着烟雾,并眯缝起一只深陷的眼睛,注视那烟气在空中翻腾。 “他们既摆出那么多物证,最后下结论说由于精神错乱而自杀身亡,这自然走圆满了结一椿人命案啦!” 那是在由季弥刚摔死之后——。 伊波纱世子茫然若失地从机械室走出来,鹿谷当时从她口中了解到事情经过,大致如下: 当鹿谷和江南从骨灰堂出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倒在那儿的福西时,纱世子正向位于钟塔第三层的由季弥的房间走去。据她说,在进入秘密通道之前,听到鹿谷暗示说凶手可能是由季弥,于是心中焦急,不得不立即上去看看他的情况。 走到由季弥房间时,他正从窗户俯视后院,发觉她进来,便离开窗边,而且边走边说:“一切都结束了,纱世子阿姨!”然后脸上浮着微笑,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这回我姐姐不会感到孤独啦!” 纱世子追问他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你把他们……” “是我。我把他们都杀了!”由季弥斩钉截铁地回答,漂亮的黑眼珠泛出异样的光芒。 “因为那些家伙欺侮我姐姐,我是为姐姐才这么干的!是他们整死姐姐的,是他们杀的,我完全知道!我……” 眼瞅着他越说越兴奋。纱世子大声呼叫他的名字,想要他镇静下来。可是不论说什么他都丝毫听不进去。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眼睛望着天棚,说道:“姐姐正在叫我呢!”他的语调是那么兴奋。“她正在喊我,我必须去.” 纱世子凭着直觉立即知道此话意味着什么。 “我要去啦,闪开!纱世子阿姨。” 她大喊一声“不行!”把正要往外跑的由季弥堵住,可是他拚命挣扎,甩开了她,冲出门外。 此后的情景如同鹿谷和江南目睹的那样。由季弥跑上第四层,迳直奔入机械房。他挣脱了纱世子的阻拦,然后爬过塔中间周围的铁栏杆跳了下去。 其后至警察到来的这段时间里,鹿谷和江南去了第三层由季弥的房间,发现了数件“物证”。 沾着血迹和泥土的黑色衣服一件,可能是从死者光明寺美琴身上剥下来的“灵袍”。同样满是血和泥的白线手套一副。带着血迹的拨火棍一根,据说这是里院焚烧炉使用的,最后一直收藏在“新馆”的储藏室里。还有一件,就是“新馆”走廊那副不知去向的假面具。 这些东西全部藏在室内床底下,另外从橱柜的一个抽屉里还发现了下列物品—— 小早川说交给美琴的那串“旧馆”的备用钥匙。塔顶大钟上发条用的钥匙,也就是连结“钟摆轩”的大壁橱和骨灰堂之间秘密通道的钥匙。还有数张纸片,上面写着“是你们杀死的”字样,和江南在“旧馆”发现的两张完全一样,是用同一种书写工具,同样的笔迹写成的。 “我至今也不相信,”江南瞅着默默吸烟的鹿召说,“那个少年再怎样发神经,也不可能连着杀死九个人呀!” “你是说这和他的性格不相符?” “我看是这样!” “来‘旧馆’之前,你见过他一次吧。就凭当时的印象?” “是的。他那表情呆若木鸡,好像始终游离在梦境之中,没有醒过来似的。所以我看他和什么杀人啦复仇等血腥事件是不会沾边的。” “噢?”鹿谷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擦着鼻尖说道。“我的感觉可相反呀!那是在见到他之后一起吃饭的时候。” “相反?” “嗯。我觉得表面看来他神情恍惚,实际未必如此。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疯了?” “您是说他头脑正常吗?”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当然按照一般情况,会认为他的精神状态不够正常。” “您的说法有点模棱两可呀!” “是吗?我是说可能是这样。”鹿谷皱起眉头。 “那么,我们暂且就从由季弥已发疯这件事说起吧。首光值得研究的,就是他的发疯表现。伊波女士说他至今仍然深信不疑其姐姐永远还活着,并且跟在他身边。我不敢苟同。我想他至少知道他姐姐永远已于十年前死去。进而也可能了解他姐姐的死因是什么。而且,据说他本来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我觉得这一点和过去没有两样。 江南君,我不是已提到过在钟塔的书房里发现古峨伦典的日记这件事了吗?” “嗯!” “古峨伦典已经知道十年前给永远造成不幸的那群孩子的名字。由季弥也十有八九从其养父口中听到过这件事。而且在伦典死后,他发现了没有烧尽的日记的残篇断章,从而了解到事情经过,这种可能性也十分大。因而自然会强烈憎恨‘杀害’自已奉若女神般的姐姐的那四个人。虽然很幼小,肯定会有过早晚要报仇的思想。 在此,我们不妨作这样一个假设,虽然有点勉强。” 鹿谷略停一下,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由季弥心想,自己早晚要为姐姐报仇,杀死那四个人。但杀人是最严重的犯罪,捉到就是死刑,这可怎么办好呢?他的幼小心灵为此而苦恼。不久,他懂得了精神病人犯罪不受罚的规定。他想只要发疯杀人也不判死罪,只要发疯……。” “这可能吗?” 江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想起刚去大宅院那天,闯进“新馆”客厅的由季弥说的一句话。他说,“我要杀死欺负姐姐的人。”纱世子听到这话慌忙想予以劝止。这时,他却说,“我没关系,这有什么关系呀!”那他一定说过干什么事“没关系”,并且也想过为什么“没关系”。 “照您的说法,由季弥打那以后一直故意装疯卖傻啦?”江南提出问题。 “我的看法始终是假设呀!” 鹿谷强调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对其“假设”进一步作了说明,“他一方面像上面说的那样,不断要求自己一定要装疯下去,实际上他的精神在自已不知不觉之中真的不正常起来。他明明知道永远已死去这个事实,却处处摆出一副他姐姐彷佛还活着的样子。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深信自已真的听到了‘姐姐的声音’,认为这是永远从死亡的世界里同他说话,他本想故意搞些荒谬怪异的言行来欺骗周围的人,但是,现实世界并菲像他所认识的那样。——你以为如何,江南君?” 于是由季弥在达到复仇目的之后,在“姐姐的呼唤声”引导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江南听后黯然神伤,对着桌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让我按照顺序把整个事件作一番整理吧!” 鹿谷继续说道:“是啊,把这次事件的开端视为‘混沌’杂志社‘特别计画’正式决定下来的时候较为妥当呀。参加成员定下之后将名单交给了伊波女士。由季弥一定看到此名单。不管怎样说,他总是古峨家现今的主人,所以有关同意采访大宅院的事,也一定从伊波女士那里得到了什么报告,因此谴他有机会看到参加者名单也毫不足怪。于是他发现了姐姐的四个仇人的名字,并且当得知他们将住进‘旧馆’时,很快在他发疯的头脑里构思出一套怪诞的复仇计划。 七月三十日,你们采访组一行到达大宅院,由季弥透过钟塔的窗户看在眼里,并瞅准时机去了大厅,目的是熟悉一下四个人的面孔。虽然十年前只见过一面,但是他们当时的面孔一定还牢牢地印记在他的心中。在大厅里,他从你们当中寻找并认出了他们。” “渡边君并非四个人当中的一个,难道他当时没有注意到吗?”江南插问。 鹿谷微微耸一下肩膀答道:“看来是的。虽说印在心中,可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呀!”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从墙上取下假面具的呢?” “可能是在你们听取伊波女士和光明寺美琴作各种介绍的时候。这可能不在他原有的计划之内,而是临机应变,想以此来掩盖自己的面貌吧!” “塑胶桶的水里果真被投放了安眠药吗?” “从你谈的情况看,下药可能性很大。反正化验结果一出来就知道了。” “这也是那少年干的?” “是呀!由季弥总诉说睡不着觉,所以安眠药成了他家的常备药。他简单的认为,使用安眠药让大家睡个不醒,便容易采取行动。于是他事先将药偷了出来。 按照伊波女士的说法,好像药品保管室没有特别上锁,偷取药物是轻而易举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药,他没有服用而储存下来了。往塑胶桶中投药的时间,可能和摘取假面具是同一时间,要不就是在你们到达大宅院之前,反正不出这个时段。听说‘旧馆’大门直到你们进去前还上着锁,但是好像备用钥匙就放在厨房的抽屉里,开门并不难。” 鹿谷轻轻地喘了一口气,仍然摆出一副忧心仲仲的面孔。他拿起骆驼牌香烟,发现里边是空的,便胡乱将其揉成团扔到地上。江南递过自已的香烟,鹿谷摇摇头说“不吸了”,然后以手托腮沉默了片刻。 “好吧,下边讲讲当夜的情况!”过了一会儿,鹿谷又说了起来。 “深更半夜,光明寺美琴为什么要单独去‘钟摆轩’呢?可以从多方面设想。譬如,她也许想去拿一件永远的遗物,以备第二天以后表演招魂使用。这时,非常偶然,由季弥沿着秘密通道走来。这可能是他父亲伦典告诉了他有这条暗道及其暗门的。美琴大为惊讶,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他当即觉得情况不妙,暗道要暴露,便把她杀掉。当时的对话及物体撞击声被你在门外听到,这纯属偶然。” “全都是偶然呀!” “想不通?哼!那我换个方法来说明吧。譬如说,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光明寺美琴和由季弥之间原来就有某种联系。” “有联系?” “她说曾有一阵在大宅院帮助过家务事,因此,理所当然认识由季弥。离开古峨家之后,仍然偷偷地和由季弥保持联系。因为她完全知道由季弥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个头脑有毛病的少年,他们的关系在她做为招魂师出了名之后仍然没有中断过。在这种情况下,不妨考虑是她将W大学推理研究组的学生当中,有十年前那四个人的消息亲口告诉了他。 美琴和由季弥事前约定好,那天晚上在‘钟摆轩’会面。当然有关秘密通道的事她也是从他口中听说的,她也许打算取得他的帮助进行更为有效的招魂表演。她就是为具体商谈这件事而去的,可是……。 不管怎么说,由季弥已在那儿将她杀死,并把尸体搬到骨灰堂,藏到一口棺材中。然后将其‘灵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进行报复。必杀者四人。他觉得没有绝好机会是不可能一举杀掉四个人的。于是他穿着同样的‘灵袍’到处走动,为的是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自己的同伴。可以认为在此他充分发挥了他所特有的智慧作用。只要把美琴手中的备用钥匙抢过来,大家便休想从‘旧馆’中出来,这也是他早就计画好了的。 此后的发展情况如你所知,他一瞄准机会便潜入‘旧馆’,连续作案杀人。出自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他写下了‘是你们杀死的’纸条。他杀死野之官泰齐,可能是因为他从骨灰堂的地板下钻出来时正好被野之宫看到。这位老人就对我说过他看到从骨灰堂里出来一个黑衣睑的死神。这死神恰好是穿‘灵袍’戴假面具的杀人者形象。而野之宫老人不知接受教训,后来可能又去了骨灰堂。于是非常不幸,突然遇到了从地板的‘活门’钻出的死神。 福西所遭不幸,其经过恐怕也是如此,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独自登上钟塔,但是显然在那里,譬如说恰巧看到了由季弥穿着沾满血迹的‘灵袍’回到室内。所以……” “由季弥是否有可能认出他是十年前那几个小孩中的一个呢?” “嗯。那也并非不可能呀!那天吃晚饭时,由季弥看到福西‘凉太’这个名字,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假如他当时从福西君的面孔上发现,福西就是十年前的小孩当中的一个,那么……” 福西现在正住在医院的综合治疗室。鹿谷大概是惦记着这位新交朋友的身体状况,他闭起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由季弥杀死内海君,就是为了销毁底片吗?”江南问道。 “可能是吧。他潜入‘旧馆’正在窥视你们这些集中在大厅的人,照相机的闪光灯突然一闪。他惧怕自已被摄入镜头,于是不得已搞了一次计画外杀人。 我是这么分析呀,作为他来说可能也考虑尽量不去伤害那些复仇对象以外的人。譬如他仅把你打昏却没有置你于死地。如果你当时没有昏倒,而是不知深浅地进行反抗,那结果会怎样就很难说了。” “杀害新见梢又是为什么呢?她同古峨家无缘无仇呀!” “她可能干了什么蠢事吧。她的尸体被藏在骨灰堂的棺材中,说不定她可能发现了大壁橱内的暗道门敞着,于是想由此逃脱出去。” “那小早川先生呢,您是说他也干了什么对由季弥不利的事吗?” “很有可能呀。” 小早川茂郎在鹿谷和纱世子进入“旧馆”时就已经失综,第二天即八月三日早晨,在大宅院东边的森林中发现了他的尸体。是被埋在新挖的坑里。同样从“旧馆”内销声匿迹的瓜生民佐男、河原崎润一、内海笃志三人的遗体,也在同一地点被发现。由此可见, 新馆”大门的地上和连接“旧馆”的通道上的血迹是在往外搬运这些尸体时留下的。 顺便说一下,掩埋尸体现场一带的地面上,留下了无数被认为是罪犯的脚印。后经检验证明,这些脚印和古峨由季弥的鞋印完全一致。 “由季弥为什么特地要把尸体运出院外呢?”这也是个必须探讨的问题呀! 鹿谷继续说道:“通常的回答是掩藏尸体是为拖延发现时间,但这次不同。这次恐怕应当解释为罪犯由季弥的目的在于在那片森林中挖坑埋葬尸体这一行为本身。” “您是说他是为给永远报仇,也就是说当年永远掉进陷坑遭受了痛苦,为了替她雪除这个怨恨……” 江南说到这儿,碰到了新问题。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把渡边君和樫小姐的尸体丢在‘旧馆’里呢?” “独自一人把尸体一具一具运到森林去,这要比口头说说困难得多呀。你在‘钟摆轩’的起居室遭到袭击是八月二日凌晨一点许。小早川先生被害假设是在你之后不久,那么从这时起到早晨这段时间里,他本打算把‘旧馆’内的全部尸体运出去,但实际上没能做到。这是因为时间不够,或者是他的体力不支。所以在埋下四具尸体之后,不得不放弃原来的想法。” “噢,是这样。但是——”江南还要提问题,鹿谷却不予理睬。 “还有一桩事必须加以说明,”他接着往下说道,“由季弥为什么要去破坏‘旧馆’的那些钟表呢?他究竟为什么要把钟表当作凶器来使用呢? 他第一个把美琴杀死后,将‘钟摆轩’的钟表全部破坏掉。包括当作凶器用的法国枕形钟及其他所有的钟表。此后也一样,他每次犯罪都把钟表作为凶器使用,并加以破坏。好像只有瓜生君和你是被用拨火棍殴打的。” “所以,最后当您和其他人进来时,所有能运转的钟表已全部被毁坏了吧?” “嗯——!” “大厅的座钟也破坏了吗?” “嗳,没错。一零八个钟表全遭破坏,其中也有不少是你们毁坏的。” “嗯,大厅里的钟表半数以上是小早川先生摔坏的。” “可以从由季弥的心病方面来解释他的这种异常举动。也就是说他非常讨厌钟表。我亲自听他说过这类话。他所以憎恨钟表,是因为‘旧馆’中到处存放的钟表曾经使他姐姐永远遭受折磨不幸。” “使她受到折磨?真的吗?” “这是伊波女士说的。永远极其厌恶那些钟表。她似乎总觉得那些钟表在监视自已、束缚自已。看起来,那些钟表就是她所处环境极为‘不自由’的一种象徵吧! 由季弥了解这一切。所以他把钟表这种东西当作姐姐的仇敌加以憎恨。他用钟表击杀那些‘杀害’姐姐的人,这种复仇行为,同时也是对曾经折磨过姐姐的钟表的报复。他是完成杀人计划之后,将那些未遭破坏还正常运转的钟表也一个不留地毁掉,这样做了之后,他的复仇目的才算达到。” “可是,另一方面,他不是还每天给钟塔上的钟上发条吗?这一行动和他憎恨钟表的心理岂不矛盾吗—” “我想他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一个钟,不是吗,从机械房里根本看不到钟盘。即便看到钟摆和钟铃,但和普通钟相比,不论形体大小上还是风格内涵上都完全不同呀!” “您说得有道理。”江南虽然颔首称是,心中却仍有点格格不入之感。确实这么一解释,有条有理,物证又很多,很可能像鹿谷所说的,警察当局的看法也大体上跑不出这个范围吧。然而……。 鹿谷将身体靠在沙发上,用力伸着懒腰说道:“反正大致如此吧!” “好像是按计画行事,其实是听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好像是一切为了保全自己,最终却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这是一桩奇特的案件,但是案发过程中的一切犯罪行为均可解释成由于少年心理上失去平衡所造成的。” 日 期 时 间 旧馆内部 K = 江南 外部 S = 鹿谷 7/30 18:00 19:00 19:40 21:00 24:00 采访组进入“旧馆” 第一次招魂会 散会 S、福西到达时计馆,同纱世子见面 福西见到院中有人影(由季弥) 7/31 1:30 3:00 3:30 14:00 15:00 17:00 19:00 21:00 22:00 22:30 23:00 K去厕所,尾随美琴之后,美琴去“钟摆轩” K听到说话声和物体撞击声(美琴被杀) K起床 K、小早川去“钟摆轩”,发现摔坏的钟和血迹,寻找美琴,但未找到 在大厅里商量 学生们在大厅中开始游戏,小早川去VII号房间,早纪子回寝室 散会 S、福西到达“绿庄”公寓 S接到纱世子电话 S、福西到达时计馆,在走廊里听到怪声。 在大厅里听纱世子介绍。 纱世子去由季弥房间。 野之宫出现在大厅。 纱世子回大厅。 8/1 0:00 0:30 0:40 0:55 1:30 2:00 2:40 3:00 3:30 4:00 5:30 6:00 8:00 9:15 9:30 11:30 12:00 12:30 13:00 13:20 13:50 14:00 15:00 16:30 18:20 19:10 21:30 22:00 22:30 23:00 早纪子、渡边被杀 小梢目睹戴假面具人后,发现早纪子、渡边尸体 小梢将事情告诉瓜生 K被河原崎叫起来 试图砸破大门 在大厅里商谈 内海在IX号房间,闭门不出 小梢回寝室 K、瓜生、河原崎去“钟摆轩” 在大壁橱中发现纸条 K、瓜生、河原崎回到大厅 小早川去VII号室 河原崎去III号室 K、瓜生听到内海喊叫声,K见到IX号室中有凶手身影,发现内海尸体 河原崎被杀(13:10) K、瓜生撞开IX号室 在走廊同小早川回合 叫醒小梢 发现河原崎尸体 K、瓜生、小早川回大厅 小早川在寝室,闭门不出 K、瓜生查看门上的胶带 为寻找暗门进入VIII号室 K、瓜生打开暗门 S、福西、纱世子去钟塔第四层的书房 由季弥不在屋里 外边开始下雨 车胎爆裂 由季弥回屋 散会 S、福西起床 S、福西、纱世子在大厅吃饭。 由季弥起床但没来吃饭。 委托田所修车胎 S、福西、纱世子去骨灰堂 S、福西离开时计馆 S、福西到达极乐寺“绿园” 同马渊见面 S、福西进入咖啡店“A” S、福西回时计馆,同纱世子、由季弥一起在大厅吃饭 由季弥被纱世子带回屋 纱世子回大厅 S、福西、纱世子去钟塔观看机械房 8/2 0:00 1:00 3:00 3:30 4:00 13:00 14:00 小早川在大厅中大发雷霆,小梢离开房间,不知去向,瓜生去“钟摆轩” K去“钟摆轩” 发现瓜生尸体,K遭袭击昏过去。 被关进洗脸间 S、福西、纱世子去书房 S发现伦典日记 S、福西、纱世子回大厅 各自回去 S被纱世子叫起来 福西不知去向 S、纱世子、田所,进入“旧馆” “我的推测怎样?江南君。” 鹿谷从烟灰缸中拾起一个香烟头叼在嘴角,并皱着眉头,将这烟头点着,然后,目不转睛地瞅着江南。 “噢?看来你的迷惑不解似乎还没有消除呀?” “不,哪里,”江南刚开始摇头又改了主意,变成了轻轻地点头,“是啊,怎么说好呢?” “那你是说我的分析不可信?还是……”鹿谷停顿了一下,兴致索然地喷出一股烟雾。 “你怀疑古峨由季弥可能不是罪犯?” “不,我的疑问并不这么具体,自己也说不清楚呀!” “噢?好吧!有份材料给你也看看吧!”鹿召说完,嘴里叼着香烟,离开桌子,消失在隔壁的洋式房间里,那儿可能是他的书房吧。不一会儿,拿回来一叠纸,不知上面写了些什么。 “喏,就是这个!”鹿谷把东西递给江南后,又精疲力尽地坐到了原来的沙发上。 “你在笔记本上不是画了日程表吗?警察已把它当作证据取走,我今天拿到了复印件。” 鹿谷有个亲哥哥在大分县警察署调查一处工作。江南也曾见过几次。他大概是通过这个门路弄到手的吧。 “我是根据那份复印件和你讲的情况制作了这份记事表。” 江南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份用电脑打字印在十六开纸上的资料,是“旧馆”内部和鹿谷周围所发生事件的对照表。 “怎样?很明确吧?”鹿谷稍过了一会儿说道。江南从摊在桌面上的对照表抬起眼睛,说:“您这是从证明不在现场的角度分析的吧?” “正是。”鹿谷宛如吹口哨似地噘着嘴唇点头应道,“由季弥在作案这段时间里的一切行动均没有不在现场证明。” “嗯,确实是这样。”江南又将目光转到表格上。 估计光明寺美琴被杀,可能是在七月三十一日凌晨三点半;早纪子和渡边被杀,小梢看到罪犯身影是八月一日凌晨零点左右;听到内海喊叫是同日中午十二时半;此时,江南自己隔著门玻璃看到罪犯的身影;大约三十分钟之後,河原崎被杀;瓜生被杀害,江南遭袭击是八月二日凌晨一点前後。 由季弥在这些时间里均未在鹿谷等人面前露过面。这就是说他可能一个人待在钟塔的房间里。只有一次发现他深更半夜不在屋里。 “情况既已搞得如此清楚,即便在推测上多少有些不周到之处,罪犯也必他无疑。‘旧馆’外边,除他以外的所有人,譬如我也好,福西君、伊波女士也好,在所有事情上均有不在场的证明。因而,只要三个人不事先合谋撒谎,是不可能作案的,三个人绝无合夥犯罪的关系,这一点我心如明镜,比谁都清楚。” “说得对呀!”江南虽然口头上随声附和著,心里总感到不舒服。他觉得好像卡在哪里,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鹿谷依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江南这时反倒觉得心中疑云未消的并非自己,恐怕是他本人。 “请问鹿谷先生,”江南在此决意提出一直挂在心上的另一个问题,“‘沉默的女神’那首诗怎样了?谜底解开了吗?” “噢,那首诗啊,”鹿谷又嘀起嘴唇说道,“我还没有和伊波女士说呢。不过……” 这时正巧隔壁电话钤响起来。鹿谷鼻子里轻轻发出“嗯,嗯”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便离开了沙发。 “是催促稿件的电话吧?”作家不一会儿返回来,江南故意半开玩笑地这么问他。他板着面孔摇摇头,“医院打来的。福西好像已经醒过来了。” 时计馆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它的前院同一周前初次来访时相比,显得更荒凉了。和夏日万里无云的晴空恰好相反,高耸的钟塔身影变得灰暗无光,院中无论是茂密的常绿树,还是“旧馆”周围的篱笆墙,也许由于心理作用,看上去已经褪了色。 大门前一辆车也没有。负责案件的刑警们似乎还没有到来。 身着黑色连衣裙的伊波纱世子在大门口迎接了他俩。她的右耳上仍然戴着助听器。但和初次见面时相比,变得相当消瘦,也显得更加苍老了。她那双眼睛犹如久病初愈,已经洼陷进去,白发也明显增加了。 “有关出事的情况,您已经告知了由季弥少爷的姑母足立辉美了吗?”鹿谷郑重其事地寒暄之后,问道。 “是的,”纱世子说着垂下了眼帘。 “看来她非常难过,并说近日要回来一趟。” “田所师傅呢?” “已经辞退了。他本人也提出再也不来这儿了。” “噢,原来是这样!” 鹿谷抬起左手瞧了瞧表,低声说“九点半啦!”然后朝着通向后边的走廊走去。 “一块儿去吧,伊波女士。” “嗯?”这时,纱世子不知所措,慌忙抬起头来。 “去钟塔呀!”鹿谷补充道,“昨晚电话里不是说好了吗?我想,就‘沉默的女神’那首诗的含意谈一点看法。” 他们来到钟塔第一层的大厅,打开电灯后里面仍然显得昏昏沉沉。将两扇门关上,外边的光线便丝毫也透不进来了。塔内各层没有顶棚,在那鸦雀无声的空间里,传来顶端机械房中大钟齿轮的轻轻转动声。 鹿谷缓缓向大厅中间走去。三天前,那个少年从上边摔下时留下的血迹,如今已擦拭得乾乾净净。 “可以恭听您的指教吗?” 纱世子跟在鹿谷后面从门口往里走了几步,驻足问道:“鹿谷先生前几天教示说所谓‘沉默的女神’是指塔上的几口钟而言。” 鹿谷根本不想作答。他先是凝视着那棕红色的大理石地面,然后仰望高层的天井,接着又深呼吸了一下后,把脸转向纱世子。 “伊波女士!”他叫了她一声,然后说:“您为什么如此仇恨那个少年,也就是古峨由季弥呢?” 江南转到正好能看到纱世子侧脸的位置,背靠着冰凉的石壁,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什么?”她立即作出反应,一瞬间那表情极不自然,面孔绷得紧紧的。这一切江南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您在说什么呀?我非常疼爱由季弥少爷,哪来的憎恨呀!”她的面颊浮出微笑。 “您说根本不憎恨他?您是打心底这么说的吗?” 鹿谷两手叉着腰,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纱世子收住笑容,眼睛一直躲着他的视线。 “正在住院的福西君昨晚恢复了知觉。”鹿谷说道,“当然,目前身体还不能动弹,不过医生说已经没有危险,不必担心。他说有件事无论如何必须告诉我,所以就把我叫了去。他对我讲了两桩事。” 纱世子仍然一动不动,眼睛瞅着别处。 “第一件事,他是怎样从塔上掉下来的。他说得一清二楚,那天清晨天快亮时,伊波女士也就是你去了他的房间,你说有重要的话要说,便把他领到了这座塔,然后从第三层的窗户上把他推了下去。此时房子的主人由季弥少爷还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怎么可能呢?”纱世子说着,脸上又故作笑容。 “一定是福西先生弄错了吧?是不是由于头部跌伤了,脑子里出现了那样的幻觉呀? “是幻觉?哼!”鹿谷似乎也仿效着她微笑了起来。 “还有一件,是关于十年前夏天发生的事。他说你看一下那年即一九七九年的月份牌。还说问题在日期上。确实留在他房间的记事本的第一页上写着七九年七月和八月的日历。他说那天晚上在你去他房间之前,才发现问题的所在。也就是——” 鹿谷收住口,两手仍然叉在腰际,并朝着纱世子走了一步。接着说道:“我想您自然会知道,他就是十年前学校办夏令营活动时来此地的四个小孩当中的一个吧。福西说他们四个人有一天下午在森林里碰到了永远,并把她送回这个家中。根据福西君的回忆,见到永远那天是七月份最后的一个星期天。据江南说,已死的瓜生民佐男君也提过这个情况。福西还进一步回忆起那个陷坑是头一天他和瓜生君两个人一起挖的。 另一方面,您对我们说,永远在森林中迷失方向掉进陷坑是七月二十九日下午的事吧。所以,福西便笼统地以为他们见到永远可能是二十九日之前,而永远在另外一天又独自去了森林。可是,看了那年的日历,他才发现:七月二十九日那天正是当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永远在同一天下午一个人两度去森林,这种说法不仅和您说的情况有矛盾,即使考虑一下她的具体情况,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于是,我们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永远掉进他们挖的陷坑这一事实本身根本就不存在!您对我讲了假话。进一步说,她 并非由于掉进陷坑中划伤脸造成了痛苦,因而想自杀,而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才自杀的。” 这时,听到纱世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似乎被鹿谷那响彻整个门厅的说话声势所压倒,眼睛始终瞅着脚下。 “永远并没有落进陷坑。如果这个结论是正确的,那您为什么要如此编造谎言呢?我考虑您是不愿意让我们知道永远自杀的真正理由。那么,您为什么在我们面前说是由于掉进森林中的陷坑如何如何呢?这是否是您信口开河,同福西他们实际挖了阻坑这一事实偶然地巧合了呢?” 鹿谷是说边断然地摇头否定。“我绝不相信这种偶然性。我倒觉得这样想更易理解,即您是在知道他们在十年前挖了陷坑之后,才把它硬说成是永远死去的原因,企图给永远捏造一个虚假的过去。我说的不对吗?” 纱世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进一步考虑,您所以想到要捏造这么一个事实,是否因为十年前的夏天发生了不幸事故,有人掉进他们的陷坑送了性命,是吧?伊波女士。” 纱世子像石头人似地站着不动,鹿谷又朝她面前走了一步。 “您的女儿名字叫今日子,她也是那年夏天去世的吧?您说当年八月永远死后,她由于一点轻伤而引发了破伤风。因受伤造成了破伤风。这受伤的原因正是由于他们的陷坑对吧?” 鹿谷放下又在腰间的手,改成将双臂抱在胸前的姿势。 “因掉进森林陷坑招致死亡的,不是古峨永远,而是伊波今日子。这么一来,原来所描绘的事件构图就完全变了样。伊波女士,只有您才真正具有杀人动机,为了报陷坑之仇而杀死了他们! 十年前实际挖陷坑的只有福西和瓜生两个人,这一事实我不知道您是否已经了解。不过昨晚福西还说了这样一件事。即在见到永远的前一天,也就是七月二十八日,他们挖完陷坑从森林走出时,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也许这个人就是您。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像您在那本日记中记的一样,您已知道他们四个人并非人人都有罪,明明知道却又制订了把他们全部杀死的计划。 “您说是我?”纱世子听到这儿,才开口说话,她的眼睛依旧瞅着脚下。 “您是说我杀了他们?” “是这样——”鹿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时她以微微带点颤抖的声音说:“您忘记了吧?我有……” “不在现场证明!”鹿谷为堵住她的话头,抢先说道,“是呀!您有很好的不在现场证明。可能正是光明寺美琴被杀的时刻您给我挂了电话,在渡边凉介和樫早纪子被害时间里,您一直在我和福西君的眼前;内海笃志和河原崎润一被杀时也是一样,在‘新馆’大厅吃饭,然后三个人一同去了骨灰堂,当瓜生民佐男被杀和江南君遭袭击时,您正在书房里和我们一起查看纸箱中的东西。不论哪一桩事,您都有无懈可击的不在现场证明呀,所以,我——” 鹿谷向台阶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我首先考虑了一下‘操纵’的可能性。” “操纵?” “实际动手杀人的是由季弥少爷。您躲在幕后操纵,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他精神不正常。您长期一个人照顾他,他绝对的信任您。您完全有可能灌输他说,给姐姐带来不幸的坏家伙们要来了,从而唆使他去杀人。这就是我的看法。” “ 太荒唐了!”纱世子静静地抬起脸,以冷冰冰的语调进行反驳,“我又不是催眠术先生,您真的认为那是可能的吗?” “可能性至少不是零吧!” “真是危言耸听!”纱世子加强语气反问:“你心有什么证据?” “这话正是真正罪犯的惯用腔调呀!”鹿谷表现得有点畏缩似地耸了耸肩膀,“我拿不出任何证据来。” “既然如此……” “但是,要知道,我这话仅仅是指幕后操纵,这一假设来说的!” 纱世子满脸疑云闭住了嘴。鹿谷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真相并不是‘幕后操纵’!我已掌握了证据,也就是所有的杀人案都是您亲手干的!” “关于那三天里在‘旧馆’发生的事件,江南君作了详细说明,我听后觉得有几个疑点。他说明的情况总体说来就是罪犯可能是由季弥,因为他的精神病表现了这一点,似乎是可以用这种解释来了结一切。 但是,一旦将事件从开始到结束的整个过程重新加以组合、分析,总觉得有些不尽合理之处。小小的疑点积少成多,便使人产生一种无法调和的格格不入之感。这就是我的感觉。我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此而大伤脑筋。结果搞得我过去的尼古丁中毒现象再度复发。” 鹿谷轻轻地苦笑了一下,歪着嘴说,“我先把这些疑点列举出来看看吧!” 接着,他讲道:“第一,罪犯为什么要把钟表当作凶器?而且,为什么要在作案之后,把‘旧馆’内还在运转的所有钟表全都毁掉呢?这也是同类性质的疑点。当然可以解释说因为罪犯即由季弥讨厌钟表。然而这是事情的真相吗? 第二,罪犯为什么要在塑胶桶的饮用水中投放安眠药? 如果按照一般想法来回答则是为了在‘旧馆’内行动方便;为了制造作案机会。但是我总觉得如此有计画的作法,像由季弥那样的少年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还有杀害摄影师内海笃志的理由也一样,是同他的能力不相称的,他认为内海已把自己的形像拍摄下来,为处理底片而把内海杀掉。虽然可以认为这是杀死内海的动机,但问题是那底片的冲洗是要在很晚以后,亦即在罪行被发现,警察来搜查之后的事。那么由季弥具有这种保全自己的高度智慧吗? 另一方面,罪犯故意留下一些表明犯罪动机的纸条,上面写着‘是你们杀死的!’由季弥还把说明自己是凶手的许多物证随便丢在屋里,最后竟以那种方式自杀身死。从这些举动可以看出,他具有只要能达到目的而不讦后果的思想。既杲如此,他又有什么必要处理日后会危及自身安全的底片为理由,便将和复仇毫无关系的摄影师杀死呢?” 鹿谷以犀利的目光盯视着再次垂下脸的纱世子,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再一个疑点,为什么杀人犯在杀死渡边凉介和樫早纪子之后,要去敲新见梢的门呢?这一行动实在难以解释。 比如,可以设想地误以为有一个复仇对象在这个屋里,然而接着又产生一个问题,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要特意去敲门呃?在当时情况下,谁都没有为防范不测而把门锁上。偷偷潜入室内,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实际上早纪子就是躺在床上睡觉时遭到袭击,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杀害了。 而且,在那里的大厅墙上,张贴着瓜生所画的‘旧馆’平面图,上面有房间分配表,写着谁住在哪个房间。罪犯有充分的机会见到这张房间分配图。由此可知罪犯明知那是新见梢的寝室却又去敲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的疑问还没有完。 为什么罪犯在‘钟摆轩’袭击江南时,只将他打昏过去而没有置其于死地呢? 是由于其良心起了作用,尽量不想去杀害那些与本来目的无关的人吗?罪犯是否注意到,被杀的瓜生君手中紧握的永远和由季弥两个人的合影照片,分明是代表他的暗示?如果注意到了,他就很容易设想到目睹这一事实的江南君,也和内海所拍的底片一样均能对自己构成威胁。那么罪犯是知道这一事实而没有杀他呢?还是由于不知道才没有杀死他? 把失去知觉的江南君关进洗脸间又是为什么呢?把里边的照明用具全都破坏掉,也是令人不解之处。 最后还有一个疑点,罪犯为什么把小早川茂郎和瓜生民佐男、河原崎润一、内海笃志等四人的尸体运出‘旧馆’,埋到森林去呢? 当然可以理解为这是由季弥的一种复仇办法,即把他们推进洞穴里,让他们和永远一样。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把渡边凉介和樫早纪子的尸体留在原处未动呢? 虽然可以考虑是因为时间不足或者体力支持不住等,可是把本来是复仇目标的两个人甩在后面,而把和复仇目的毫无关系的小早川和内海先搬走,这一行动不能不令人费解。我认为罪犯是否颠倒了先后顺序。” 鹿谷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观察对方的反应。纱世子一动未动地说道,“然后又怎样了呢?”她用一种近似叹息的声调催促鹿谷讲下去。 “我以上列举的是关于凶手罪行本身的疑点,另外,在看来似乎与案件无直接关系的方面,我也有几个疑点。 比如,为什么在进入‘旧馆’之前,大家必须按照光明寺美琴的要求一律穿上和她一样的‘灵袍’?属于半地下式建筑,没有窗户的‘旧馆’是怎样—种结构?还有这座钟塔伤的巨型钟盘为什么没有指针?另外三十一日夜间,我和福西应邀来访时,在连接门厅的走廊上听到的一种奇怪的声音,这也令我生疑。 在我满脑子疑问的时候…… 昨晚福西君讲了前边的情况,使我知道了事实真相,您才是要杀死他的真凶!所以,我不得不重新认识您拿出的所谓无懈可击的不在现场证明,是否真的天衣无缝,于是,我采用归纳法,终于使种种疑问全部得到了令人信服的解释。一旦搞清事实,答案是极为简单明确、顺理成章的。我甚至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下看出来。” 纱世子的肩膀哆嗦了一下。鹿谷慢慢用舌尖湿润着嘴唇,向她说出了“答案”。 “‘旧馆’中的时间流逝速度,同外边不一样,对吧?” 正 常 时 间 旧 馆 时 间 旧馆内部 K = 江南 外部 S = 鹿谷 7/30 18:00 19:00 19:40 20:30 23:00 7/30 18:00 21:00 24:00 采访组进入“旧馆” 第一次招魂会 散会 S、福西到达时计馆,同纱世子见面 福西见到院中有人影(由季弥) 7/31 1:30 1:55 3:30 10:40 11:30 13:10 14:50 17:20 7/31 3:00 3:30 14:00 15:00 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