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有跟谁提过凡德=鲁加的存在吗?」「说过。」「谁?」「沃肯啊。」「只有他吗?」「只有沃肯。」「喔。」那道光从明斯眼中消失了。「没错,这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和我们为敌的意思,她甚至没对沃肯以外的人提过凡德=鲁加,可说是完全没害处。」「唉,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再帮我用一次圣洁眼。」「有什么问题?」「奥莉薇亚好像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明斯用他那泛着微光的双眼瞪着奥莉薇亚,然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什么事也没隐瞒,是你想太多了。」「嗯」明斯站了起来,走出马特阿拉斯特的家,离去之际转过头来表示:「你们这些人就爱疑神疑鬼,难道你们真的以为一个女人会有什么威胁武装司书、或是消灭神溺教团的力量吗?」「冷静想想的确不可能,不过这么做也是为了慎重起见啊。」「帮我转达哈缪那个傻瓜。何必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胆战心惊,我的神溺教团和卡酋亚的不一样,是绝对不会灭亡的。」「有出息,我会帮你转达的。」留下这句话后,明斯便走出门外。「那家伙就是新的乐园管理者啊」奥莉薇亚瞪着他离去的大门。「唉,妳不必在意。反正这事也与妳无关,妳马上就会忘记的。」说完后,马特阿拉斯特从怀里取出一只酒杯,那是破坏记忆的追忆战器虚构抹杀杯阿葛克司。「依照约定,妳必须忘掉凡德=鲁加、沃肯,以及妳四处躲避我们追杀的事。只要妳忘了这些事,我们就不再致妳于死地,今后妳将可以安然无事地过着平稳的日子。」马特阿拉斯特把水壶里的水倒入酒杯,然后拿起酒杯念诵了一番,酒杯随即发生轻微晃动,记忆抹杀之水就此诞生。他接着把这杯水交给奥莉薇亚。「你打算彻底根除我的记忆是吧,这样我的脑袋会不会变得不正常?」「等记忆消除后,我会向妳这么说:由于沃肯事件让妳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回忆,害妳每天都被恶梦缠身,于是我不忍心见到妳痛苦的模样,所以消除了妳的记忆。」「这样啊,你果然是个冷酷的家伙。」奥莉薇亚哭了。在奥莉薇亚下定决心之前,马特阿拉斯特都不发一语地静静等待了十五分钟之久。闭上双眼、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奥莉薇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过了片刻,奥莉薇亚茫然地望着四周,一脸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的表情。喝下阿葛克司之水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妳还好吧?记忆完全消失了?」马特阿拉斯特试着问她,只见奥莉薇亚看着手中的阿葛克司,面露惊讶的神情。「奇怪,我在做什么?」「喔,看来妳全忘了。我帮妳消除记忆了,妳遭到神溺教团残酷的对待,说希望能消除那时候的记忆。」奥莉薇亚歪着头感到不解。「是这样吗?怎么觉得最近这阵子的记忆都不见了,我究竟是怎么了?」「这些事我接下来会和妳说明的。」马特阿拉斯向她说明至今发生的事,将三天前她自己在小会议室里撒的谎直接告诉她,而失去记忆的奥莉薇亚立刻采信这样的说法。「是哦,原来是这样」奥莉薇亚仍心存疑惑,但大致上的内容她似乎都认同了。马特阿拉斯特心想:这下应该没问题了。真相被埋藏在谎言里,奥莉薇亚应该不会怀疑马特阿拉斯特的谎言,就此一直生存下去吧;只要她相信这个谎言,马特阿拉斯特就可以不用杀她灭口。奥莉薇亚今后应该能过着与战争无关的和平人生吧。从战祸中四处奔逃、遭神溺教团囚禁、被武装司书追杀。奥莉薇亚的人生几乎都在战争中度过,如今,她终于可以从那悲惨的人生中获得解脱。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不杀人的好,即使为了这个理由而欺骗一个人也是值得的。现在,1926年12月28日。马特阿拉斯特瞄了奥莉薇亚一眼,她的脸上已不见曾经畏惧死亡的忧郁,也没有当初对武装司书的那种仇恨而怨慰的神情。马特阿拉斯特欺骗了奥莉薇亚,还清除了她最重要的凡德=鲁加的记忆,做出如此残酷的事。然而,这项结果却为她带来如今的和平生活。或许马特阿拉斯特真的是个恶人,但他以恶人的身分善进了他所能做的付出,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度日而绞尽脑汁。从这些事看来,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不禁怀疑自己的本质是否邪恶。「喔,还在留恋奥莉薇亚小姐啊?马特先生真是不干脆,这是痴情的纠缠呢?还是爱情的泥沼啊?」身旁站了一个白痴,利兹力戳了戳马特阿拉斯特的侧腹。「你这小子,可以暂时别扯那些情情爱爱的话题吗?」「办不到,我也没打算这么做。」「口气不用那么大吧。」马特阿拉斯特叹了口气。「啊、对了,我想起来了,经你这么一提我才想到,有传言说路易克先生的春天来啰。」「是吗。」虽然马特阿拉斯特已经感到厌烦,但一听到这句话,耳朵还是反射性地动了一下。路易克是武装司书中首屈一指的壮汉,若以人或大猩猩来区分的话,他应该算是人;但若要以人、大猩猩还是介于两者之间来区分的话,肯定是两者间的混合体。尽管他在战场上奋不顾身,但面对女人却是胆小得可怜。「是那个路易克啊,对象是谁?」「听说他对奥莉薇亚小姐情有独钟。」「真是胡闹,这可不是他那种初学者能够跨越的障碍。」「话说回来,马特先生不是也对这类话题很感兴趣吗?」「嗯,先别扯这些了。路易克为什么会对奥莉薇亚心动呢?」两人一边压低音量窃窃私语,一边继续讲着八卦。不仅是奥莉薇亚,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还在歌颂和平。这是可以不必杀任何人、也不必与人战斗的美好时光,只需尽情享受美酒与无聊的闲言闲语。会场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仅摆了瓶甜味香槟与一小盘色拉,这在有如黄蜂过境的武装司书宴会中显得格外客气。哈缪丝独自一人坐在这张餐桌前,心不在焉地戳着色拉里的菜。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哈缪丝是那种食量较小的人,比起大鱼大肉,她更爱蔬菜,酒量也不怎么好。这在有许多大胃王的武装司书里算是相当罕见。「大家玩得还真疯啊。」哈缪丝以淡淡的口吻喃喃自语。一年前,只要哈缪丝一个开口,周围每个人无不绷紧神经。即使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也会自然流露出一股无法遏止的危险性,她的全身散发出一种宛如心情愉悦的肉食性怪兽般的气魄。如今在她身上已经感觉不到那种霸气,她就像只没了牙齿没了利爪、被关在牢笼里的年迈老虎。改变的不只是她整个人的气势,就连平日的生活方式也完全变了样。哈缪丝原本是个相当勤奋的人,举凡政治或是组织运作都事必躬亲。在历代代理馆长中,他们除了战斗之外,大多数都只是坐在椅子上待命,其中哈缪丝算是例外。然而,这也成了过去式。她把工作几乎都交给下任代理馆长尤奇佐纳,或是被视为下届第二号人物的邦伯,每天待在代理馆长办公室里,尝试她感兴趣的裁缝或阅读消磨时间。「真无聊。」哈缪丝嘴里嘟嚷着。即使身处宴会会场,她依然是那种样子,只要有人和她说话,她都会随意地回个几句,但是感觉她的心并不在这里。她转变的契机任谁看了都明白,那就是一年前的苍渊咒病大乱与神溺教团的灭亡。也有人评论代理馆长的精神已经被磨完了,哈缪丝却没打算否认这些流言。哈缪丝的目光专注在会场上的某一点,镇定在和凯萨莉萝开心聊天的奥莉薇亚身上。由于她背对着哈缪丝,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奥莉薇亚妳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哈缪丝发出呢喃,喝了一口已经没气的香槟。1926年5月。打从十年前得知卡酋亚阴谋的那天起,直到苍渊咒病大乱结束当日,哈缪丝一直享受着等待的乐趣;她很享受思索对方会发动何种攻击,以及该如何对抗的过程。然而,等待本身的乐趣已经告终。卡酋亚死后,叛乱也随之结束,神溺数团虽然曾三度逼得哈缪丝无路可走,却都无法给她致命的一击。然而,在沮丧的日子里仍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奥莉薇亚的存在。关于奥莉薇亚,马特阿拉斯特曾经这么说:「就算她从妳的手中脱逃,也没有理由对抗得了我们,妳想太多了。」尤莉则是如此表示:「虽然说来悲惨,但奥莉薇亚小姐只是等待死亡之身,剩下的就只要祈祷她没向其它人泄密,没有去扩大无意义的灾害。」哈缪丝心想:就常识范围内来说的话,那女人的确不足为敌,只要让武装司书杀了她,一切就结束了。可是,那女人却逃过一劫,而且现在还活着。只要是她活着的一天,就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虽然奥莉薇亚没这么说,但哈缪丝却深信不疑。这个女人引导神溺教团走向灭亡、从自己手中成功脱逃,尽管几次想取她性命仍然活了下来。她一定是为了要完成某个计划。然而,哈缪丝的期待却再次落空。奥莉薇亚向马特阿拉斯特投降并求饶,她既没有要澄清沃肯的清白,也没有打算要泄露凡德=鲁加的存在,为了苟且偷生,像只狗似地服从马特阿拉斯特。「又一次吗?」哈缪丝喃喃自语。「我会再次遭到背叛吗?」奥莉薇亚被马特阿拉斯特软禁的第二天,哈缪丝亲自去了一趟马特阿拉斯特的家。马特阿拉斯特为了见尤奇佐纳而外出,哈缪丝于是乘机进入他的公寓里。「初次见面,奥莉薇亚,虽然曾在妳还是蕾娜斯时聊过几次,但和妳见面还是头一遭吧。」当时,奥莉薇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一见到哈缪丝就紧张得全身打颤,连书都掉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因为哈缪丝真的很可怕,但她却深信着奥莉薇亚是一个虽然胆怯却敢一战的女人。「应、应该是吧,妳有什么事吗?」「也不是真的有事啦,只是在想该不该杀妳。」奥莉薇亚从沙发上起身并往后退。「妳可别告诉马持唷,要是让他知道我擅自杀妳,他一定会火大的。」哈缪丝如此说完,便走近奥莉薇亚,抓住她的两肩让她坐在沙发上。「为什么要杀我?我说过要帮助你们吧?我会帮你们隐瞒沃肯以及凡德=鲁加的事。」「妳觉得我期望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吗?」光看她的眼睛,就让奥莉薇亚吓得倒抽一口气,她害怕的颤抖透过哈缪丝紧抓的肩膀传达过来。「我可是非常期待唷,期待妳会掀起何种风波、又要如何挑衅我,说不定还能因此将我杀掉。」「妳这话是什么意思?」哈缪丝把脸凑近奥莉薇亚,她们的距离近得宛如情人一般。「我不需要只会服从的人,我可是邦特拉图书馆的代理馆长唷,是神的代理人,要服从我的人多的是呢。」「我不懂妳在说什么。」「我希望妳造反,希望妳抵抗。妳已经不再抵抗了吗?要我帮妳重燃抵抗的心吗?」哈缪丝用指甲戳了戳奥莉薇亚的脸。「我可是很希望能被妳杀死呢,奥莉薇亚。」就在她这么说的瞬间,颤抖突然自奥莉薇亚身上消失。「妳要我杀妳?什么跟什么。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居然想被杀?」哈缪丝察觉到异样,奥莉薇亚开始发出刺耳的笑声。「什么嘛,原来妳是这样的女人啊。搞什么,我竟然不知道。虽然彼此颇有孽缘,但仔细想想,以真面目相见还是第一次呢。」「哎呀。」哈缪丝一脸惊讶。「妳从刚才就一直贴在我脸边,真是恶心死了,给我离远点。」插图053奥莉薇亚一把推开哈缪丝的脸,重新坐回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哈缪丝也在对面沙发坐下。「妳希望我出面抵抗吗?这种话早说嘛,那我也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哎呀,怎么了,妳打算造反吗?」「当然啰。」哈缪丝一时之间无法相信,她人都已经被马特阿拉斯特软禁在这里,还答应喝下阿葛克司之水消除记忆,如今是想怎么造反?「妳还在怀疑啊。妳可别小看我喔,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妳是说被马特逮住也是吗?」「没错,马特阿拉斯特那个笨蛋中了我的计谋,竟然答应要让我喝阿葛克司之水。」「妳喝下了阿葛克司之水后,又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应该没有人笨到告诉敌人自己手中的牌要怎么出吧?」「这倒也是。」哈缪丝耸了耸肩。「哈缪丝,那妳要怎么做呢?杀掉叛乱者吗?」「我该怎么做呢~~说不定妳只是嘴巴上说说罢了。」「如果妳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话,那我还得感激妳了呢。」哈缪丝与奥莉薇亚相互笑了笑,这是一个诡异至极的画面。「那么,妳接下来有何打算?想打倒我吗?」奥莉薇亚脸上浮现傲慢的笑容回答:「虽然不能亮出手中的底牌。不过算了,我就好心稍稍响应一下妳的问题吧。」她的食指指向哈缪丝胸前。「首先,我的目标并非只有妳一人的颈上人头,区区一个代理馆长的命,又如何能满足我呢。」「好大的口气。」「还有,我的胜利就近在眼前。大约有九成,不对,有九成九的胜算早已决定好了。」奥莉薇亚再次用力地狂笑。「而妳现在又给了我一个好消息。」哈缪丝无法看穿奥莉薇亚究竟打什么鬼主意,正因如此,奥莉薇亚的胜利才如盘石之固。倘若不知道奥莉薇亚是如何应战,想必哈缪丝将没有半点胜出的可能性。「我真高兴妳今天能来这里,也庆幸妳没有性急到杀了我。」「就是说呀。那我要回去了,要是马特回来肯定会生气呢。」哈缪丝走出公寓,随即在前方撞见米蕾波可。「哎呀,米蕾波,今天天气真好呢,我的心情也好好喔~~」米蕾波可则是露出不解的表情。「代理馆长?妨怎么了瞧?」见到哈缪丝一副喜上眉稍的模样,反而让人感到不安。米蕾波可莫名地回头看了她好几眼,接着走进马特阿拉斯特的公寓里。现在,1926年12月28日。之后,七个月过去了。哈缪丝并没有把和奥莉薇亚交谈的内容告诉任何人,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没说;要是告诉他的话,奥莉薇亚肯定会遭到杀害,这么一来就太无趣了。这七个月里,哈缪丝选择彻底当一名旁观者。直到迎接宴会的这一天,哈缪丝依旧继续思索着,奥莉薇亚所说的「胜利早巳决定好了」,究竟指的是什么,如今却连线索都还掌握不到。第七卷 战斗司书与虚言者的宴会 第三章 暗中潜入里幕后黑影第三章暗中潜入里幕后黑影现在,1926年12月28日。在宴会会场的厨房里,有一群忙着工作的青少年们,他们并非这间店里的工作人员,而是武装司书见习生。一般民众被卷入武装司书的争吵中难免会受重伤,若真的造成民众伤亡,就算是在宴会的情况下也是重罪一条。因此,较无受重伤之虞的见习生们,便被强制性地动员来此。「喂~~!你们这些见习生,别给我混、水、摸、鱼!」新人武装司书身兼料理长的利兹力依序敲了敲见习生们的脑袋,见习生们并非偷懒,而是单纯地讨厌他。利兹力性格恶劣,但是战力十分强大,见习生们虽然气在心里,却没有人敢违抗他。「可恶,这根本就不是武装司书的工作嘛。」「艾恩立凯先生的魔鬼训练还比这个好。」「总有一天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见习生们一边这样发着牢骚,一边工作。其中却有个例外,那就是待在厨房角落里洗着碗盘,名叫扬库=库因的少年。即使是在见习生当中,他也显得格外稚气,年约十五说不定还更年轻;外型削瘦却拥有一副锻炼有素、肌肉结实的体格;不知为什么身体到处都是伤。他穿着袒腹露肩的短衬衫外加皮裤,头发虽短,但后脑勺却留有一条长及背部、以绳绑住的发辫;长得看似亲切,又好像有些迷糊;不过他的眼眸深处散发出聪颖知性的光芒。在场只有他一人不出声抱怨,默默地做个劳动工作。「扬库!盘子洗好的话,就把这篮马铃薯的皮削一削!」利兹力把里头装有马钤薯的篮子丢向扬库,扬库没让马钤薯掉出来便顺手接住。「我不在时也不准偷懒喔。」他双手端着盛满料理的大盘子说着,飞快地跑向会场。利兹力一不在,见习生们马上忍不住发泄不满之声。「真是个专横跋扈的家伙。扬库,你难道不生气吗?」搅拌着沙瓦酱的见习生们愤愤不平地问他,扬库则冷静地回答:「没办法,谁教我们技不如人。」「你的想法还真是成熟耶。啊~~肩膀好酸。」见习生同伴转了转脖子。「难道我们会一直遭受这样的待遇?要是洛萝缇还活着的话,至少不会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