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那地方是哪里。他要前往失去了一位引导他走到现在之人,以及两位无法成为朋友的友人所在地。第一卷 战斗司书与恋爱爆弹 终章 夕阳与丝柔与克里欧不知何时,雨已经停止了。风仍然强劲,云朵由东向西快速地飘移而去。希葛尔细心地用手整理贴在额头上的头发,跪在他脚边的哈缪丝则紧握着投石器。希葛尔低下头俯视她,并从口袋中掏出防水烟盒里的火柴棒点了二、三次火。或许因为打斗中有水渗进去的缘故,所有火柴只有冒出刺鼻的烟味而已。希葛尔将火柴丢掉,跪倒在地的哈缪丝则看着他的举动冷笑地说:「真是难看。即使是死刑犯,在死前也是能要求抽最后一根烟的……」哈缪丝痛得皱起了眉头。难得要消遣对方的台词才说到一半就后继无力,变得魄力不足。「来呀,来攻击我呀!害怕吗?我想那也是当然的。」哈缪丝继续消遣着希葛尔,但那只是虚张声势。哈缪丝强韧的肉体和体能即使经过魔法的强化,她的双脚仍然无法动弹。希葛尔低头瞧着哈缪丝说:「还不求饶吗?妳这只丧家之犬。快学狗那样,抬起屁股来求我饶命吧!」「……混帐东西。」哈缪丝思考着自己是在哪次攻击受到重伤。应该属刚刚身体的右半部中的这刀最惨,因为这刀而导致身体无法动弹。从右肩到肚脐全都受创,右胸也被纵切成了两半。算了,反正没什么好骄傲的。右脚的脚趾全被切断也很惨。右脚趾只剩下小指的接合处,切口还埋在泥泞里,污水不断流入静脉。现在哈缪丝的头脑正处于激动的状态,要是一冷静下来,想必会疼痛不已。在改变姿势时,右脚踝处被切断韧带的情况也很糟。这样子就等于右脚废了。头部受到了各种撞击。着地时竟然会失败,看来自己要从基础开始重头练过一次会比较好。手指也开始出血,看来是投石器转太久了。战略上也出了纰漏。早知道台风会这么快过境的话,一直逃窜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算了,不想了。总之全都很惨。希葛尔不怀好意地边笑边看着哈缪丝。「哼,够了。去死吧!」希葛尔缓缓地举起修罗幕飞。哈缪丝紧握着投石器。至少来个同归于尽。绝不能让这个杀了自己的家伙活着。「……」哈缪丝忽然环顾起四周。看着随风吹动的报纸,以及被雨淋湿并压断的树枝。到前一刻为止,她完全没有去注意四周,这里是小镇外围的一处空地。周围有许多废弃物以及材料、铁屑、煤屑。虽然地面上留下一处爆炸的痕迹正被暴风雨逐渐冲刷殆尽,但哈缪丝仍然留意到了这点。希葛尔准备的爆弹,应该曾经在这里爆炸过吧。哈缪丝心想,作为我的丧命之地还真是有损颜面。「哈缪丝=梅瑟塔。」这时,出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并不是感到危险而逃离的周围住户的声音。希葛尔和哈缪丝同时看着声音的来源处,有人闯入了这两位超越凡人的战斗场所。搞错时机的闯入者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仍静静地开口:「等等,让我来。」闯入者是名少年。个子娇小且有些驼背,不曾修剪的头发中掺杂着白发。身上的灰色麻质衬衫有被雨淋过的痕迹。「你是什么人?」希葛尔问。「克里欧=东尼斯。」闯入者简洁地报出姓名。接着就像是要保护跪倒在地的哈缪丝似地,站到了她的前面。「克里欧……谁啊?没有印象。」「你们饲养的其中一枚爆弹。」「喔喔!你还活着啊?没想到竟然还有像你这等顽强的家伙。」希葛尔冷笑着,并收起了修罗幕飞的刀身。哈缪丝伺机寻找致胜的机会。然而希葛尔仍没有足够的破绽,希葛尔尚未解除对哈缪丝的警戒。「不过,你来的真是时候……你叫克里欧吧?好,我欣赏你。就让我赐予你杀死哈缪丝的荣誉吧!」希葛尔笑了起来,并指着克里欧的胸口。「给我杀了她。」可是,克里欧动也不动。希葛尔见状,一脸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了?快点给我爆炸啊。」克里欧没有回应希葛尔。「你来干嘛的,小鬼!真碍事,滚开。」哈缪丝朝背对着她的克里欧说话了:「你在打什么主意?现在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快给我滚。安份地找个地方,要生要死都随便你。」克里欧也没有响应哈缪丝,哈缪丝则只是瞪着克里欧的背影。「你是怎么了?快点动手啊!不过,我也可以再赐予你一些沉浸于喜悦的时间。本来我还以为这是个没救的世界,没想到还有值得一看的人类存在。哈哈哈,真令人高兴!」「别妨碍我,快滚!克里欧!你要是站在那里,我就杀不了那个混帐东西。」克里欧这时缓缓地、清楚地开口说话了。「丝柔的『书』。」克里欧对着希葛尔说道,哈缪丝则是一脸疑惑。「你身上有丝柔的『书』吗?」希葛尔一脸受不了似地耸了耸肩。「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你有吧?」克里欧逼问着希葛尔,但希葛尔似乎完全没有心情去认真回答。「……你想要丝柔的『书』吗?你是白痴吗?你在想什么啊,小鬼?」哈缪丝接在克里欧后头说了。「书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现在『书』已经无所谓了。」「你说什么?」克里欧从口袋拿出一把小刀。「现在,我是来战斗的。」看着克里欧手握小刀的样子,希葛尔和哈缪丝都哑口无言。一位战斗的外行人手持一把小刀,闯入了『追忆战器』修罗幕飞的主人与世上最强的狙击手之间的战斗。看在平时就不按牌理出牌的哈缪丝眼里,克里欧的行动无疑是更加没常识。「你疯了吗?你打得赢吗?你以为你打得赢吗?」哈缪丝的问题很正常。克里欧则回答道:「……妳赢不了的对手,我也不可能赢得了,就算战上千回也不可能。」克里欧还是握紧小刀。他瞪着距离约七公尺左右,手握修罗幕飞的希葛尔。希葛尔一边嘲笑克里欧,一边看着他。但是,尽管与眼前的敌人实力有着压倒性的差距,克里欧的意志仍不为所动。「所以,要战斗的人不是我。」「那是谁要战斗?」「我和丝柔。」这时,风势逐渐转弱。希葛尔和哈缪丝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察觉到的人,只有克里欧。「你要怎么打赢他?」「不知道。」克里欧等待着那一刻。相信着那一刻的来临。「那就逃吧!」「不、我要战斗。」克里欧用力地踩向地面。「为什么?」「丝柔看到的,绝对不是落荒而逃的我。」风在此刻急遽转弱。「丝柔……」克里欧喃喃自语。「是现在吗?丝柔?」风一停止。「就是现在对吧!丝柔!」克里欧朝着大笑中的希葛尔奔去。「就是现在对吧!丝柔=布亚克尼休!」在夕阳下,丝柔曾说过。「当我的话语传到之际。请您前往您所珍视之人失去了其珍贵之人的场所。长久以来您所追求之人,将会在后面助您一臂之力。在风止瞬息的那俄顷片刻。请您毫不犹豫地向前奔去。」克里欧牢牢地记着这句话。就在一瞬间、就在飞舞在风中的叶片掉落的一瞬间,风停了,而克里欧飞奔向前。希葛尔为了要将克里欧碎尸万段,伸出手准备要握起剑。正当修罗幕飞要狂笑前的瞬间。突然毫无预警地。整个世界被红光渲染。「!」就在克里欧的正后方。赤红的夕阳从小小的云隙间探出。夕阳在一瞬间,将雨云所染成的灰色世界一扫而光。云、风、还有对峙的三人全被红光染红。这再也不是托亚托矿山的灰暗夕阳。露出了一小角的天空,是片无以言喻的清澈透明。百年一度的大暴风雨将笼罩小镇的灰色空气全都吹散、清除。睽违数十年的夕阳晴朗地照耀着大地。克里欧背着光。希葛尔则相对地,面对着阳光。长期以来,已完全习惯托亚托矿山灰暗夕阳的希葛尔,他的眼睛被红光照射到了。「丝柔!」克里欧再度呼喊出她的名字。已经完全习惯灰暗光线的希葛尔,眼睛无法直视阳光。希葛尔不自觉地用那只准备拔出修罗幕飞的手遮住双眼。在这短暂的倾刻间,克里欧逼近了两入之间无止尽长远的距离。于百年一度的暴风雨中。偶然再加上一层机缘巧合,这仅此一次的胜利机会飘然而至。克里欧紧紧掌握住了这个机会。克里欧的小刀逼向希葛尔的胸膛。希葛尔拔出了修罗幕飞。蜘蛛剑刀与小刀交错。胜负很简单地就分出来了。丝柔身穿着黑色的战斗服。手持修罗幕飞。周围尽是血腥味,士兵的尸体化成粉末四散而去。丝柔的手翻动了书页。上面写着龙骸咳的治疗法,这是丝柔的预知能力及研究的成果。她慢慢地翻着书页,简直就像是在翻页给不存在的某人阅读似地。等翻完最后一页,丝柔开口了。「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日,托亚托图书矿山将会陷入空前未有的暴风雨。正好是那个人和那个男人决斗的时候,也是沉寂已久的龙骸咳再度复苏的时候。受了伤的妳、得到这本『书』的妳。根据我的预知,那个男人会去杀妳。可是,没有我的预言的话,我就无法和那个人相遇。我想和他相遇,我想让那个人看着我。所以,我才在这里预言。给妳带来麻烦了,请妳见谅。」丝柔说完后把书合上。丝柔倾吐的对象是哈缪丝=梅瑟塔。「还有,我必须要感谢妳。感谢妳为他解除了爆弹,让他活了下来。守护了他以及卡特赫洛哥哥和伊雅姊姊的家园。真的太感谢妳了。」丝柔指着笔记说:「如果使用这个方法,应该不需一天就能完成龙骸咳的药。我想这样子的话,就有充裕的时间可以让人将药送到妳和伊雅姊姊的手上。这点程度的小事,由妳来处理的话,应该是轻而易举吧。」丝柔一说完,便挥动修罗幕飞,将笔记切成碎片。「反正留着还是会被销毁。而且只要想到这东西有可能会引起纷争,我想我还是先自己处理掉比较好。只要没有人知道龙骇咳的治疗方法,应该就不会有人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情了吧,除了未来的那个男人以外。」「……魔女,常笑之魔女。」倏地传出了一道声音,那是道不具感情的男性声音。「杀了我又能怎样?妳以为教团会灭亡吗?」魔术师怀札夫的上半身缓缓滑落,两腕及下半身化成一滩黑砂积在一旁。看得出来残存的上半身化成砂也只是迟早的问题。「我很清楚。我很清楚你不过是这组织的下层人物而已,也很清楚教团今后还是会一直残存下去。」「既然如此,为何要杀我?」「……为什么呢?我和他一样,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妳会死的。」「我不在乎,反正对我而言都无所谓。」「怎么会这样……」怀札夫目瞪口呆地看着丝柔,丝柔则微笑地说道:「说到这,我今天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和我想的一样,是个很棒的名字。」「……妳在说什么?」「和你没有关系。」丝柔静静地叙说:「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比他老了呢。第一次相遇时,明明他看起来就比我还成熟。在我追随他背影的同时,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妳这愚蠢的女人,我的痛苦就是神的痛苦啊,而妳……妳竟敢……!」怀札夫的诅咒,随着修罗幕飞的斩击而划下了句点。化成砂的怀札夫消逝飞散而去。「要是我早点下定决心就好了。」丝柔俯视着魔法师的尸体说:「回想起来,自从这个能力被怀札夫赏识而投身在教团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在怀札夫给予的快乐当中,我失去了真正的心灵。」丝柔又说:「当我觉醒了这个能力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在未来,那个人一边呼喊我的名字,一边奔跑的模样,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掀起波澜。每当我想再次观看他的身影而凝视未来时,我的力量便逐渐苏醒。我遇见了卡特赫洛哥哥以及伊雅姊姊,得到了他们温暖的安慰。虽然那是段只有哭泣的岁月,但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幸福。」丝柔一个人继续述说。倾吐的对象不是怀札夫的尸体,而是哈缪丝、也是丝柔本身。「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天,怀札夫出现在我眼前。不懂得怀疑别人的我,轻易地被怀札夫欺骗。怀札夫诱惑了生活贫困的我。我沉醉于怀札夫给的各种褒奖,与怀伊札夫狼狈为好。当我惊觉到自己的所做所为有多可怕的时候,那已经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以及怀札夫骇人的计划。这之间的来龙去脉,以及我所预知的自身未来,竟怵目惊心到令我颤栗不已。但是,我离不开怀札夫。已经完全习惯王公贵族般生活的我,无法回头去过以前的日子。我既没有与怀札夫对立、改变未来的勇气,也没有绝望到想了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