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第49届 - 魍魉之匣 - 京极夏彦-26

“上面?”这栋建筑还有上一层吗?“从电梯可以到屋顶!”电灯一闪一闪地明灭着。“螺旋阶梯只到这一层。”福本带着木下及数名警员进入房间。轰轰声与重低音。全都,停止了。匣中化作一片完全的黑暗。※被骗了。被那个狡狯又残忍的科学家欺骗了。并没有打算杀死她们。只是想把她们装进匣子里。为什么会死了?或许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死的吧?自古以来,人类一直都是为了变得衰弱、腐败而呼吸、吃饭。只是让她们的这个过程提早到来罢了。只要乖乖地自己进入箱子里就不会死了,因为精神腐败了身体才会跟着腐败。讨厌被人烙上犯罪者的印记。到底是放进去的方法不对?是箱子不对?还是拆下的方法不对?所以,在被警察抓到前,想问出正确的做法。科学家说:“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被人当成犯罪者。”“就是让你自己——成为受害者。”不懂他的意思。“我教你人体所应有的正确型态吧。”“人体之中有太多没必要的部位了。”“不管是内脏、骨头还是肌肉都只是为了让脑髓存活的机械。人体只是脑髓的载体。”“如此脆弱而危险的载体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们该更换更坚固、更持久的载体才对。这么一来,我们便能存活上百年、上千年。”“你能区分梦与现实?”“如果你一生只活在梦里,你何以得知那就是梦?”“好了,我来为你切除多余的部分吧。不必担心,我办得到。这么一来世人就不会认为你是凶恶的犯罪者,而是可怜的被害者了。别怕,我很清楚你想做什么。你只要安心地在这个匣子里度过第二个人生即可。”“好了,进匣子吧。”胸中雀跃不已。果然办得到嘛。只不过是做法错了而已。觉得有点高兴。总算能跟那个女孩子,跟柚木加菜子一样了。进入匣子了。脑髓似乎要融化似的,意识一片模糊。但是不管过了多久,头脑中的迷雾依然不散,幸福与不安的境界线摇摆不定。手脚动不了。声音发不出来。匣中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到发电机轰然作响的声音,与管线里的液体流动声。要在这种状态中度过上百上千年吗?呼吸困难。头脑麻痹。像触电一般麻痹。想叫人也叫不出声音。喉咙干燥似火烧。想使尽丹田的力气才发现,没有腹部。觉得好可怕。这是地狱。这是永恒持续的无间地狱之拷问啊!一亿年份的后悔与忏悔席卷而来。啊啊,真羡慕那些女孩们。那些女孩们就是知道会有这种下场才早早就死去的吧。对了,植物,当作是植物就好了。植物的杂乱意识能让人变得幸福。不,或许矿物也不错吧。希望拥有那种无限接近无机物的硬质静寂。但是我是有机物。不,我是久保竣公。还是说,我已经不再是人了?在我的内部,动物与植物以及矿物开始共处一处。名为久保竣公的事物已经不再存在。扩散。有如雾般,我充满了这个匣子的各个角落。我成了匣子的形状。充满了各个角落,恰恰好成了匣子的形状。这样一点也不幸福啊。被我杀死的女人们的腐败脏腑充满了我的脑髓。不是人,也不是木石。在管线中流动的混浊汁液是腐肉的肉汁。我是大啖腐肉而活的木石之怪。没错,我是魍魉。我是充满于匣子之中的莫名其妙的怪物,魍魉。所以我的实体不在于我,而是在于匣子。我是,魍魉之匣。听到许多人声。救救我啊,我不是匣子,我是人啊。在太阳穴上用力,似乎感觉到我身为人类的轮廓变得明了一点了。用力,再更用力一点。“呵。”我只能发出这个声音。听见科学家跟人争辩。是谁?我尽力专心听。——这是妄想。——不实验也不知道。我绝望了。被骗了。我被那个狡狯又残忍的科学家欺骗了。那个男人,美马坂幸四郎果然错了。我只是活体实验的材料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永恒持续的无上幸福。这里只有无间地狱。放我出去,把我从这个匣子里放出去。血管连接的也是匣子,气管连接的也是匣子,一切的脏器,都是靠发电机运作的匣子。我变成匣子了。匣子是为了收纳东西而存在。变成匣子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义。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把我从匣子里放出去!突然摇晃了起来。接在胸口上的大小管线发出霹哩啪啦的声音脱落。“没问题了,永远的幸福等着我们。”住口!我不会再被你骗了!盖子打开了。美马坂的脸出现在眼前。※灯光恢复后见到夏木津站着。“夏兄,你——”“小关,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简直像个被活埋的矿工嘛!怪了,怎么大家都一样!”“你怎么还那么不慌不忙。”“谁不慌不忙了!我刚刚才在楼下阻止了老头的上吊,并且还把老头破坏得一团糟的电线紧急修理过后才赶来的耶!我可是立了大功劳啊!怎么了,木场修,你受伤了吗?”“闭嘴,你这个没用的家伙。电梯呢?”“没问题,能动。”京极堂打开电梯的门,引领大家进入。屋顶恰似一座正方形的舞台。太阳西斜,光辉灿烂的——不对,是皎洁明亮的月亮出来了。照明只有月亮。月光的聚光灯照耀着。阳子茫然自失地站在舞台。表情彷佛附在身上的妖怪已离去般地安详。电梯出口附近有个匣子掉在地上。匣子里装满了大量的不像血液也不像体液的液体。液体散落四处,一直延伸到阳子脚下。她的脚下躺着美马坂幸四郎的尸体。表情惊骇万分。他的脖子被久保竣公,不,被久保竣公的残骸紧咬不放,不像是这个世间所应有的光景。久保的脖子上清楚地印着指痕。阳子为了扯下而用力勒紧过吧。那是我认识的久保的脸。只是,久保已剩不到一半了。原来这就是匣子里的东西吗?久保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渺小。我感到极度的悲伤。装过他的匣子,应该也是他的父亲兵卫制造的吧?兵卫知道这些事情吗?美马坂幸四郎被自己期望的永远生命的实验材料咬死了。久保竣公变成了与自己热切期盼创造出来的匣中少女们相同形状,也死了。唯一存活的阳子在月光的聚光灯下,静静而立。静寂。那股声音已经停止。木场制止了要向前迈进的青木,然后看着京极堂。京极堂来到阳子面前。“阳子小姐。我觉得有点遗憾。我原本并不希望让他死去。”阳子微笑了。“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了。或许还有别的路吧——但我已经选择这条路了。虽然您提示了我许多可走之路——请原谅我。”然后,深深地低头。京极堂就这样静静地退后,催促木场上场。木场看着阳子。阳子抬头,作出有些悲伤的表情。“木场先生——对不起,请问您——没事吧?”“我没事,这点小伤算个屁。”木场与阳子的视线交叉了,我想这是他们自相遇以来的第一次。木场向前。“父亲——死了。他则是被我杀了。”“嗯,看就知道咧。没受伤吧?”阳子点头,伸出双手。“美马坂阳子,以杀人暨伤害之罪名逮捕。”木场拿出逮捕绳将阳子绑起来。“拿逮捕绳应该是妳比较擅长吧。”“咦?”“恶党,束手就擒吧!”木场说了这句话后,以他那张凶恶面孔笑了。我想木场正想着,今后能与阳子正常地交谈了——吧。夏木津也在现场。增冈在他背后。福本、鸟口、还有青木都静静地站着。京极堂看着美马坂的脸。他肯定很讨厌扮演这种角色。因为,一切的故事毕竟都不是属于他的故事。不知京极堂是以何种心情送别美马坂的。我似乎多少能理解。京极堂与美马坂是同类的人。美马坂自己进入了故事之中,又早早就到了另一侧去,所以我这位古怪的朋友想必有些不甘心吧。月光明亮地反射着太阳的光线,照射在屋顶上的尸骸上。或许死过一次的光芒不会带给生物任何的影响,但不知会为这两具躺着的尸体带来什么影响呢?阳子在木场的陪伴下缓缓地下了舞台。我为了摆脱这股过分的静寂感,按下了升降机的按钮。在背后月的视线的注目下。11十月十四日,我的单行本《目眩》的样书完成了。我带着赠书爬上晕眩坡,拜访京极堂。老实说这半个月来,我几乎成了废人。并不是事件影响,而是我自己的关系。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不过在这段期间,鸟口曾来访过几次,向我报告事件的后续消息。技师甲田禄介知道一切内幕。他知道自己造的是什么机械,也知道用在什么地方——甲田十分清楚美马坂的研究的重要性,他在人品上也很钦佩美马坂幸四郎,认为他是个天才。但是很意外的,他是个热心的净土宗信徒,所以对于美马坂的思想本身长期以来抱持着强烈的疑问。他说,他在听到加菜子被如何处置后就对一切生厌了。甲田当然认识生前的绢子。也很快就察觉到阳子与加菜子的关系。医学并非只靠理论存在。支持理论的技术也是不可或缺的。因此,那间研究所可说有一半是甲田的作品。他莫名的就是无法忍受这点。也不是说真的造了多邪恶的东西,但就是觉得难以忍受。甲田在短时间内就跟雨宫亲近起来。或许是因为雨宫跟甲田一样出身于技术领域吧。然后,甲田完全厌恶起自己的工作了。久保来访时,美马坂指示甲田再次激活匣子。甲田讶异于美马坂要对没有受伤的男子做什么,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后感到十分烦闷。“要是我没做这种东西的话,那个青年就不会变成那样了。这也是我的错。”据说他是这么说的。年老的技工面对多数的闯入者,预感到结局的来临,企图自杀。那间研究所的加护病房也兼集中管理室。机械的本体分成一楼与二楼。铁门中全部都是人工脏器。甲田按照顺序一一将之破坏。我想那是美马坂在看过计量器的数值之后的事情。甲田最后破坏了动力室的配电盘,等燃料用尽的同时上吊了。可笑的是,夏木津从头到尾观察着他的行动。等他全部破坏殆尽上吊了之后才出面阻止,修理好配电盘,确保由外部供电之后才上楼来。他这次总共阻止了两个人的上吊。木场如自己所说的一样,只受了轻伤,别说是入院,连医院也没去。反而青木还比较严重,听说肋骨的裂缝裂得比入院前还严重。不过这位青年不愧是前特攻队队员,十分强健,十天后就出院了,还与京极堂一起来拜访我家。我刚好为了单行本的讨论而出门。听妻子说,他看来气色很好。木场似乎没受到什么处分。看来我们在乘坐夏木津的疯狂飞车时,京极堂已经跟大岛警部疏通过了。他还真是个不容小看的男人。报章杂志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事件的报导。只作了分尸杀人事件的犯人自杀——的虚假报导。幸亏,前天晚上发现的久保的手脚并没发表那是久保尸体的一部分,结果变得十分暧昧且不透明。而且在自杀的消息之后,关于久保的丑闻报导也嘎然停止。不知是背后受到压力,还是说媒体的关心也不过尔尔。不知阳子受到了什么处置。《实录犯罪》当然掌握了真实,可是等了又等,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们有心报导。别说是报导,现在连下一期的刊物都还没发售。附带一提,增冈说夏木津拿到的侦探费不必还,所以全数都归他所有,只不过右手进左手出,全都落入了赤井书房的口袋里。当然,是当作那台冒牌达特桑跑车的修理费。听说社长赤井打算用这笔钱来改造成丰田汽车的轿车。夏木津躺在京极堂的客厅里。连鸟口也在。听说在事件之后他三天两头老往这里跑。屋主则是十年如一日,摆着一张臭脸看着难懂的书。我坐到我的老位子上,从包袱里拿出两本刚印好的著作。京极堂很高兴地——或者说,大笑着呼叫夫人过来,说:“大家看哪,这是关口的书啊。”不知是在褒奖我,还是在把我当傻子耍。“装订很不错。虽然肯定会滞销,但真的是本好书。恭喜了。”说完又笑了。看来应该是在把我当傻子耍吧。夫人则真心诚意地为我高兴,泡了杯热红茶给我。接着也笑着说:“这下子得好好庆祝一番才行呢。”夏木津躺着,看也不看一眼地说:“也给我一本吧。”鸟口虽然客气地说要自己买,不过京极堂立刻接在他后面说:“那就在我的店里买吧,这本就卖你了。”听到他的风凉话,鸟口立刻回答:“唔嘿,这样太过分了啦,那我不就真的得买了。”鸟口果然还是想耍迷糊啊。“对了对了,听说福本辞掉警察的工作了耶。”鸟口突然想到似地说了。“好象改行去牙刷公司上班了。”消息还是一样灵通。“然后楠本君枝把那间房子卖了。寺田兵卫把信徒喜舍的钱全部归还了,不够的部分就靠卖掉那间住了三代的道场充数。至于二阶堂寿美用掉的部分就不追究了。”大家都卖了原本住的箱子吗?“兵卫似乎等侦讯结束就要出家喔。反正他也没犯罪,很快就没事了吧。而君枝女士则是打算等安定下来之后要搬到高圆寺的公寓住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这是我赖以维生的技能嘛。”“哎,说的也是。喂,京极堂,那阳子小姐——结果怎么了?”京极堂略扬起单边的眉毛,说:“应该有酌情量刑的余地吧。那种状况也适用于心神丧失状态。更何况为她辩护的是增冈先生,更是叫人放心。他很优秀,也很了解阳子小姐。只不过事件本身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木场大爷又得写一堆悔过书报告书的,肯定又会发牢骚说想活动筋骨吧。”“不知木场大爷——能不能打起精神。”看过爱上的女人的内心黑暗,又亲手将她逮捕。心里肯定很难受吧。我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大笨蛋,你一点也不懂木场修这条汉子!”夏木津站起来。“——那家伙像块顽强的豆腐,给他三天就又生龙活虎了,生龙活虎。个性执着却又不怕打击,而且还极端习惯失恋。”虽然是莫名其妙的比喻,不过我好象懂他想表达的意思。“夏兄,这么说来,那时你说的阳子深爱的人是——美马坂教授吗?还是……”原来不是木场吗?夏木津一口气喝干红茶,“大笨蛋,那种事谁还记得啊?”他说。天气已经完全进入秋天。这个家的猫似乎已经不再到檐廊上睡午觉,见不到牠的踪影。我问京极堂一件那之后一直很在意的事情。“喂,我说啊,魍魉到底是什么?你那时说什么魍魉是境界线之类的,那是什么意思?另外,你的驱魔最后算成功了吗?”京极堂扬起单边眉毛看了我一眼。“你这家伙理解力真差耶。魍魉这种东西啊,本来就不是会附在人身上的妖怪,所以本来就驱除不了。”“驱除不了?那不就……?”“魍魉啊,本来就是在泽川之地模仿人的声音来迷惑人的妖怪。有外型却无内在。什么事也不做。是人类本身变得迷惘。”“人类本身?”“那你驱除的是?”“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摇晃他们内心的中心部分,把多余的东西晃落而已。像这样缓缓地摇晃。”那我多余的东西也被晃落了吗?“关口,没必要想得太复杂。比如说山就是异界,是他界,是另一侧的世界。海也亦然。但泽川不同。自古以来低地湿地泽川湖沼之类的地方都是境界线。所以魍魉才会站在境界线上迷惑人类。魍魉出于水,巡绕周边,但就是不到中央来。因此他不出于土。勉强由边际到中央露脸的话,就会害自己陷入只能从土中挖尸来吃的境地。”“那你对御筥神说的那些装神弄鬼的话又是什么?谎话吗?”“我不是早说过了?我只有两件事没做过——没说过谎跟没绑过和尚头(注一)”注一:此句原文中,说谎的“说”与绑发的“绑”同音,为同音俏皮话。“你上次不是说是丸髻(注二)?”注二:一种日本传统女性发髻。多为已婚者所扎。京极堂连呼“好象是这样,好象是这样”,大声笑了。鸟口也跟着笑了。“关口啊,总之,魍魉是属于境界线上的怪物,所以不属于任何一方。随便对他出手就会受到迷惑,小心一点比较好。你这种人特别容易受到另一侧的魅力所蛊惑。”京极堂恢复认真的表情说。过了不久,很难得地伊佐间屋来拜访京极堂。他说这近一个月来都在山阴地方旅行。还买了一堆很符合他作风的、不知在哪买到的珍奇民间工艺品当作礼物,我选了个河童倒立模样的玩意儿。问他钓鱼之旅如何,他回答:“嗯,钓鱼很棒。”问他钓到多少,他回答还过得去。然后勉强改变话题说:“这事先不管,我碰到一个怪人了。我们住同一旅馆,嗯,真的是个很怪的家伙。”看来是没钓到了。“我是在岛根的川合这地方住宿时碰到他的,那里有间叫做物部神社的神社,啊,中禅寺你应该听过吧?”“十月九日有庙会嘛?我记得那里的庙会好象会举行骑马射箭的表演?”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肯定很清楚。“对对,一堆插了旗子的马跑出来,然后还有巫女跳舞。我就是去看这个。庙会前一天,跟那家伙住同一间旅馆。那个人看起来一脸愉快的样子,嗯,看起来好象真的很幸福。只不过衣服脏了点就是了。天气已经蛮冷了,他还穿开襟的衬衫,没有外套,底下穿著皱巴巴的灯芯绒裤,满脸傻笑。然后……”开襟配上灯芯绒?“还带着这么大的铁箱子。”匣子——?“然后他一直很小心翼翼地抱着。连庙会也带箱子去看。偶尔还会打开盖子,对箱子里面说:‘看,是马喔’或‘巫女在跳舞了’之类的话。很奇怪对吧?就像是夜市的——”伊佐间屋后来的话我都听不到了。明明他就在我眼前,却好象不断在远离。带走加菜子的雨宫,在逃亡的最后到了岛根县。没有换洗的衣物,身上的钱应该也用尽了。到底是怎么去的。而且——由伊佐间屋的话听来,他果然还是成功获得了幸福。他适应了环境。伊佐间屋还在说。“——啊,很好笑吧。实在太可笑了,我就问他那个箱子里放了什么,结果——”我浮现不可能的想象。想象匣中的加菜子还活着,带着日本人偶股美丽的脸庞,恰恰好收在匣子里,以铃声般清澈悦耳的声音说:——呵。然后对我微笑了。“——结果他说:‘被您注意到了吗’,并打开箱子给我看,里面是——”里面是,“里面放了黑抹抹的像是鱼干的东西。”“这——”鸟口说。“——通知木场先生比较——啊,应该没用吧。”雨宫是杀人犯。但是就算知道此事,木场也不会去逮捕他。雨宫他——“雨宫他就算被逮捕送入监狱,也能适应环境获得幸福吧。”对他而言,法律一点效力也没有。“或许吧。”京极堂说。“美马坂费尽心思努力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事物,雨宫却早就得到了——”他后面的话很难听清楚。不过我想,他想说的是这样。——美马坂真笨哪。“雨宫现在也很幸福吧。”“应该没错。要幸福其实还不简单?”京极堂望着远处。“只要别当人就成了。”这家伙的性格真是扭曲。那么最远离幸福的就是你,第二则是我了。夏木津又睡了。京极堂在看书。鸟口跟伊佐间屋聊天。我想象着。独自走在荒凉大地上的男子。男子背上的匣子里装了个美丽的少女。男子心满意足,不断、不断地走下去。即使如此,我还是,不知为何——非常羡慕起男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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