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地森林-3

「帮我翻糠床好不好?」「不要吧?我来做好吗……」「好啦、好啦。」这是我第一次积极地有求于胡立欧。无论如何都想请他代替我,因为我已经受够了。虽然胡立欧兴致缺缺,但顾虑到我,怕惹我不开心,尽管不情不愿,他还是起身。我迅速拿出流理台下的渍菜缸,胡立欧明显紧张起来。「就是它啊……」「手伸进去试试看嘛。」胡立欧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似的,提心吊胆地伸手进去。「哇……咦?也没想像中讨厌嘛。」胡立欧一脸似乎想起什么的表情:「啊,有硬硬的东西。」「那是蛋喔。先别碰它,总之上下翻搅均匀,让米糠好好跟空气接触是很重要的。我没做得太彻底,但早晚各要一次。」接着我注意到一件事。「糠床没呻吟,表示它喜欢你噢。」胡立欧闻言并不十分高兴,却喃喃说道:「这样做总觉得有股怀念的感觉……」这时,一个全然荒唐无稽的念头突然闪过脑中。因为太过离谱,我立刻否定自己,打消这个念头。「这样就差不多了,谢谢。」在这期间,光彦在一旁玩排笛。他对糠床有什么看法呢?虽然对此很感兴趣,但真要问他,心里又有点不舍。「我去公司喽,你呢?」「嗯,今天要跟光彦在一起。」答案完全不出我所料。对此,我半带放弃,同时说:「把你家跟事务所的连络方式告诉我。」我不由分说向他要了电话。想到他可能外出,给了他备份钥匙。「回去时记得上锁,钥匙放到信箱。」我在玄关对两人挥挥手,在他们目送之下,我带着心情复杂的笑容走出家门。今天还是很闷热,倒也没到无法忍受的程度。话说回来,最近都没清楚看到过太阳,天空总是灰蒙蒙,湿度像大雨来临前一般怪异。是台风快来了吗?大概是步行上班的关系,我很留意天气变化。午休时间,我溜出公司,拨了从胡立欧那儿问来的他家电话,没人接。傍晚下班,我再打了『次。铃声响到第八次,总算有人接了。「喂,请问是柳田家吗?」「是的。」或许对陌生的声音有所警戒吧,话筒那端是一个低沉、平板的女性声音。我忍不住想像起电话那头是怎样的住家。「我是胡立欧的同学。」对方沉默不语。「呃,有个亲戚的小男孩在我家,胡立欧把他认作小学时要好的朋友。所以他昨晚在那孩子的房间住下来了……」我不擅长说谎。尽可能忠于事实去叙述,就成了这样了,但缺乏说服力。「那孩子的房间,总而言之,是你家吧。」压抑住感情的声音。「对,是这样没错。」「这……真怪啊。」「就是说啊。」我出于真诚地回答,丝毫没有捉弄对方的意思。想想,任谁听完这句话都会勃然大怒,她却若有所思。「等一下能见个面吗?」「好的。」她说出一间位于饭店内的红茶馆,从我现在所在之处坐地铁约要两站。我也很喜欢那里,经常去光顾。就因如此,我无形中对她抱持好感,也算我特有的怪个性吧。红茶馆在大厅深处。天花板采挑高设计,从整面玻璃落地窗望出去,可见到竹林和瀑布,一切当然是人工制造,感觉却很自然。不知是否桌子之间保有大量空间的关系,虽然如此人工,却有种身处深山幽谷的错觉。到了那里,看见戴着蓝色围巾(这是识别)的她已坐在桌边了。「初次见面,我是柳田。」「初次见面,我是上渊。」瞬间,我似乎被对方上下打量、品头论足了一番,罢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我向抓准时机走来的服务生点了红茶。等他一离开,胡立欧的妻子柳田夫人向我低头致意:「这次外子多亏你照顾了。」她个子娇小,烫卷的茂密秀发垂落肩上,予人充满气质的印象,但她的眼神不带笑意——这是当然。「哪里哪里。」看不出对方真意,我也回以老掉牙的客套话。「你说的小学好友是……」我简短说明了小学时胡立欧跟光彦的关系。「不过,这很明显是外子搞错了吧?那位亲戚小孩不觉得不快吗?」他太太半信半疑,这也难怪。「说来也不可思议,他们好像很合得来……」啊,听来毫无可信度。她果然说:「我说上渊小姐,这种话一般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任谁怎么看,都会认为是跟从前情人见面后在她家住一晚,你,不觉得吗?」「我也这么想。」我也同意。柳田夫人轻叹一口气:「但是,我也觉得不是这样。」她一口断定。我惊讶了一下,对她改观。虽然她看起来就像个爱好名牌的平凡少奶奶,却颇有主见。「就算没有这次风波,我跟外子迟早也会分开。怎么说呢,外子是个缺乏执著心的人。没有黏着力,总是松松散散的,就像把刚煮好的饭粒用水洗过一样。但是,家庭不就是借着彼此的黏着力之类的东西建立起来的吗?是用日复一日的情感酿造而成的吧?他是很珍惜我没错,也很疼小孩,但,也仅止于此。他没有那种『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我们』的想法,他就是这种人。所以,我根本无法想像他会跟女人轰轰烈烈地恋爱。他没有这种情感呐……反过来说,对方是小学时代的好友吗?听来这倒有可能。」我用力点头。「就是说啊,那件事是真的。」我们互相凝视了一会儿。虽不清楚彼此来历及私人事情,这一刻,借着对胡立欧的认识,我们得以有更深次元的交流。我把最想告诉她的事,一鼓作气说了出来:「老实说,再让您先生在我家住下去,我会很困扰。所以,万一他回去了,请不要再赶他出去好吗?其实他只是暂时从日常生活脱轨,没做什么不道德的行为,这点请您谅解。」柳田太太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从日常生活脱轨,为什么不是不道德的行为?大家都在努力忍耐吧?逃出去难道不是罪过?」哎呀,可能低估事态严重性了,我无言以对。逃脱日常生活的义务,不算罪过吗?我几乎无法思考这个问题。我对此刻的自己感到讶异,我到底怎么了?柳田太太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是呀,即使不道德,本来,把『道德』两字拿出来说,就已经跟外子不搭调了呐……」她低声说道。多亏这句话,我的大脑再度运作。没错,我也有同感。对胡立欧说「道德」两字,能起什么作用?他有该遵守的义务,对此他很忠实,尽管跟世人价值观有点出入。胡立欧缺少执著心和「黏着力」这些点,在个人主义强烈的社会里,反而显得清高,令人肃然起敬。如果人人都像胡立欧,战争早就从世上消失了。眼前这位也曾被这种特质吸引吧?我不能就此认输,为了胡立欧着想,我说:「请不要赶他出家门。在夫人您面前或许有点不知好歹,但我从幼稚园时就认识那孩子了……那孩子,不,感觉那人还不懂世事哪……说不定我也是……但,还请您多多包涵。」我低下头。夫人盯着我看,却又说:「不过,对他来说,这未必是最好的做法。如你所言,这回的事虽也已经背离社会常理,但说到这种背离,又确实是他的作风。的确,如果以『外子忠于个人作风的行为』当离婚理由,也说不过去。说起来,这点其实一开始我就很清楚了。」「这么说……」「我暂时就先搁着了。」啊,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一起走出饭店,最后她说:「听起来很怪,但你刚才提到外子不懂世事,还真说对了。这方面,我家念幼稚园的小孩还比他成熟呢。这跟年龄无关呐。」说完便转身回家。我深深叹口气。总之我已尽我所能,接下来与我无关。回家一看,屋里气氛与之前完全不同。怎么说呢?有种小学教室的尘埃感,还隐隐传来一股独角仙饲养盒的酸甜味。一个人住时,总是一片寂静无声,空气凝滞,现在空气却跃动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家人吗?——家人?我慌忙摇头。「久美,你回来啦。」光彦从里面啪哒啪哒地跑出来。「我回来了。」「好慢噢。胡立欧在做蟹肉盖饭,他很厉害噢。」「真的啊?」胡立欧穿着我的围裙,从厨房门另一边探头看我,出声招呼:「回来啦。」我差点要脱口而出:「我回来了。」又赶紧忍下来。成为日常习惯就糟了。「可以开饭了吗?」「好啊!」刚刚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啊?我困惑地思考着,一边回寝室换衣服。在餐桌边坐定,我边说:「你没回家啊?」明知如此,我还是在形式上提醒他。光彦迅速抬起头,表现出想袒护胡立欧的样子,真是个有男子气概的孩子。胡立欧垂头丧气地说:「……嗯。」我抢在光彦插嘴之前说:「其实我今天跟你太太见面了。」「……嗯。」「你不意外吗?」「我知道久美会为我这么做。」我呆住了。「为你做什么?」「你替我解释我的立场了吧?」「大吃一惊合不拢嘴」就是指我现在这样。瞬间,我陷入差点失去理智,怒吼出「你把我当什么了」的状态。就在一个绝佳时机:「久美,快吃饭嘛,我饿了啦。」光彦用孩子般的口吻撒娇。我用力深呼吸,压抑自己。「……好吧。」「开——动——了。」光彦完全像个人类的孩子了。回想起他刚来到世上的点滴(虽然只发生在两、三天前),在此刻为盛怒所占领的心情之中,有个角落感慨万千。这一餐,在五味杂陈之下结束。吃完后我不管碗盘(这点应该可以得到谅解吧?)就去泡澡。洗完走出浴室,厨房传来一阵骚动。匆忙换好衣服,连头发都没时间吹就冲出更衣间,看到光彦在哭泣。「怎么了?」「真拿他没办法。刚才要翻搅糠床时,发现里面的蛋上头有裂痕。我心想:『不好了!』把它拿出来,结果发出好大的呻吟声,光彦听了就哭啦。」「——这样啊。」我赶紧看看糠床,挖出胡立欧照原样埋进去的蛋,只检查裂痕部分就迅速浅浅埋回去。确实出现裂痕了。然后,从裂缝中传出类似三味线的声音。光彦大概讨厌这个声音吧,我直觉如此。我跟胡立欧面面相觑。「怎么办?」「丢了吧,这种东西。」「不行,我决定照顾它了。」胡立欧沉默不语,光彦似乎哭着回秘密基地了,这孩子会这样反应已经超乎平常。沉重的氛围之中,只有三味线声淡淡流泄。「那天……」胡立欧缓慢开口。「我投出的球,飞到意想不到的地方……」「那天是哪天?」「光彦去世那天。」我不禁「唔」地闷哼一声。「球飞过学校围墙,跑到对面马路上。在休息时间没得到许可不能擅自借球,光彦是想教我怎么投曲球。我慌乱地问光彦:怎么办?结果他说:放心,我马上去拿回来……然后爬墙过去……」胡立欧双手掩面……原来如此。「我一直在想,必须向光彦道歉。今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总算说出口了,眼泪流个不停……然后,光彦微笑着对我说:这是什么话,你好傻,那是我不小心,不是胡立欧的错。快忘记吧!」我不觉沉默。光彦啊,你真的是光彦吗?「所以,就算花上一辈子,我也要保护眼前的光彦。」我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的小孩呢?还有太太怎么办?」「啊……」阴影蒙上胡立欧的脸。「她们没有我也行,不,说不定没有我反而幸福。但是光彦……总之,如果光彦不能住在这里,如果他这么招你讨厌,我只有带他离开了。」这原本应该是我求之不得的发展。「不过,你们要去哪呢?」我还是下意识没志气地问了。「总之,应该会回我老家吧,你从前住的老家正对面。」「……这么说来,伯父跟伯母还好吗?」他们也是我怀念的人。「我爸住院了,我妈现在医院跟家里两头跑,有个人看家比较好。我回去的话,偶尔还可以跟妈妈轮流。」他似乎也有不少苦衷,我脑中浮现出胡立欧太太的身影。「你打算怎么解释光彦的事?」「就说是好朋友身后留下的小孩吧。」我没理由反对。我没有任何义务或权利,继续更深入地介入他的状况。接着,胡立欧向光彦说明搬家的事,然后光彦止住了哭声,胡立欧打电话回老家,甚至开始准备离开这里的期间,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光彦的换洗衣物装入纸袋,留下这些对我也没用。很明显,光彦对糠床的声音很神经质,在这种环境下养育小孩,确实很残酷。光彦很可爱,但,我现在不能舍弃糠床。心中纠结不已,但在我内心纠结的期间,他们依然即将远行。「再见了,久美。」「再见了,久美。」两人在玄关道别,我缓缓起身,「再见,保重喽。」我跟他们一起走到门外。「再见。」胡立欧跟光彦脸上浮现同样又哭又笑的表情,在走廊尽头的电梯前回头看我。……咦?我怀疑起自己的双眼。他们两人……那孩子并不是光彦,他是……这么想的瞬间,那孩子跑过来了。随着奔跑接近,那张脸逐渐逐渐地,变成我非常熟悉的孩子的脸。对了,不会错。是胡立欧。是小时候的胡立欧。「麻……麻烦你了,谢谢,谢谢哦……久美。总是……总是受你照顾。」他抬头望着我,就像小时候那副有点受到威胁似的、又哭又笑的表情,就这样又立刻转身跑走,正好赶上电梯,跟长大后的胡立欧一起走了进去,把突然受到冲击、呆呆的我留在原地,而胡立欧带着胡立欧离开了。……你是为了说这句话才出现的吗?不知为何,我只强烈地感到「败给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我搞不清楚——真的搞不清楚了——我跌坐在当场。不一会儿,我一个劲儿地不停落泪,一滴接着一滴止都止不住。下意识用手指触碰,我脑中一隅隐约想起:「得重洗一次脸,奶油都流光了啦。」(注8)这句话。注1:日文「家宝」发音为Ka-hou,与日本俗语「果报は寝て待て」的「果报」发音相同。注2:生活协同组合(简称COOP生协),该组织成立于一九四七年,原为自筹资金,帮助解决粮食的调配和生活必需品供应的自发福利性组织。现不仅开发消费产品,也成立医疗合作社、保险合作社、与住宅合作社等,为日本社会中一股不可忽视的社会力。注3:使用米糠制作的渍菜缸。使用其制作渍菜时,须定时翻动糠床,促进酵母菌活动,才可腌出具活性酵母的渍菜。讲究的人甚至会把渍菜缸当成女儿嫁妆。注4:「不离男」汉字日文发音同「胡立欧」。注5:Julio Iglesias,有史以来唱片销量第一的西班牙著名情歌歌手。注6:引自美国流行歌手保罗赛门(paul Simon)一九七二年名作〈Me And Julio Down By The Schoolyard〉。注7:《肝っ玉かあさん》为昭和四十三年(一九六八)TBS电视剧。剧中母亲呈现出不同于「贤妻良母」的坚韧活力形象。注8:出自童话作家宫泽贤治《要求特别多的餐厅》,山猫对误闯餐厅、将成为盘中佳肴的哭丧旅人说:「再哭的话,好不容易涂上的奶油都流光啦。」(そんなに泣いては折角のクリームが流れるじゃありませんンか)。第一卷 2.卡桑德拉之眼送走胡立欧他们,我陷入一片茫然。想想还是回房吧,我站起身。再为此流泪下去,任谁来看都像一幅「一个女人对离去男人仍有依恋,哭得不能自己」的画面,赶紧趁四下无人时退场吧!属于小市民的理性,不由分说催促我离开。门变得好重。几乎是用身体往前抵似地推开门,一阵令人极端反感的杂音立刻迎面而来。是糠床传出的三味线声,没料到在我外出时,音量已如此巨大。该拿厚胶布把盖子密封起来吧?不然可真受不了。急忙走到厨房,却出现一个未曾谋面的和服女子,背对我坐在椅子上。「哇!」我不觉叫出声……这人也是从糠床里来的?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已有心理准备,只有这个可能性了。再说,我刚才一直站在玄关前,这里又是五楼,人不可能从外头进来。虽然我也想过有可能从阳台爬进来,但思及动机为何,又觉得太不真实。然而,在思考真实与否等疑问之前,我明白,至少「从糠床跑出来」本身,已是目前无法逃避的现实。女子停下之前弹奏的三味线。噪音原来就出自眼前,难怪这么吵。莫非糠床中多种菌类的各式化学变化一下子活泼了起来?事态出乎意料,发展之快,甚至让我下意识想夺门而出。但这是我的房间,不能逃。「那孩子走了呐。」女子发出黏稠嗓音自言自语道,听来像中年人。和服花纹是粗条纹、浓重紫和低调绿。顶个微带卷度的鲍伯头,但实际上这发型也颇有年代了。因为低头的角度,脖颈发际处未加修剪垂下的发丝,看来更添微妙真实感。这人跟慢慢实体化的「光彦」不同,这次状况以加速度发展。但不知为何,初初听到三味线时,我似乎就已经料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这景象不但令人心里发毛,对方又突然对我说话,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到刚刚还没经过确认的物体理所当然地展开对话呢?凡事都有先后顺序,这是累积心理准备的过程,不可能为了配合对方,就忽视这个过程。于是我保持缄默。「别人问你问题得好好回答才行噢。」她的声音越来越黏稠,一边开始朝我缓缓转过头。谁理你呀。我一个转身,尽管心情尚未平复,还是窥看了一下曾被胡立欧他们当寝室的房间。秘密基地的纸箱原封不动,没有收拾。胡立欧该不会知道,其实我心里很羡慕他们吧?稍稍沉溺在厌伤气氛中的我,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嗳——」有人叫我。吓一跳往后看,面前是一张几乎没有眼鼻的女子脸孔。不,正确来说,在相当低的地方有一张平板光滑的脸,简而言之,对方比我矮很多。没有眼鼻,这根本是鬼故事。然而,我之所以没有放声大叫,或许是拜曾参与「光彦」从如幽灵般渐渐淡化成人类的过程之赐吧。也就是说,我对处于「逐渐变成人类」途中的人已经抱有理解。但是,哎呀呀,怎么净是些怪东西。或许我该继续保持不闻不问,但对方实在太罗唆,我终于开口:「在你发问之前,请别随便闯入别人房间好吗?起码也先报上名吧?」我忿忿不平地回嘴。要她报名,是从「光彦」事件获得的教训。若是先让对方报上名来,应该能避免不必要的混乱吧,我突然灵机一动。三味线女子大概没料到我会出此反击,说出了:「卡……桑德拉。」一边吓得往后退。忘了说,她没有眼鼻,但有嘴。「卡……什么?」「……卡桑德拉(注1)。」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空洞脸庞上,只有一张嘴笑得诡异。我寒毛直竖。卡桑德拉,可不是希腊悲剧里那位女预言家的名字?女子只说了这句,然后摇晃着坐在走廊上。女子采侧坐姿,怱地垂下头。仔细一看,轮廓随处还有许多部分尚不明晰,可能是由一股强大意念催生而出的吧。尽管骇人的感觉不变,但这副身躯我总觉得在哪看过。弥漫过来的恐怖气息,甚至予人几分熟悉感。即使想起「光彦」变为人类时的事情,依她目前状态来看,要出门还远远太早,暂时只能窝在这儿动不了吧。我满怀心事地看着她,将来会如何变化?会长出眼鼻吧。或像虫蛹似的固定在那,有一天从中孵化出什么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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