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原来如此,有见地。那就赶快开始吧,交涉筹码是……」「我的概念核,还有对过去的一点提示,不知您意下如何——我会出一个问题,倘若佐山先生答不出来,就算是我赢了。」「原来如此。」佐山看着夜间的溪流说道。稍后,二顺在夜晚流水声陪伴下轻声问:「——您能让我在我设下的概念之中说谎吗?」「也就是说,要让你说出一个不会被概念阻止的谎吗?」「正是。」听二顺这么答,佐山开始思考。过去和3rd-G的盖吉司交涉时,他曾让不能说谎的她说出假话。但这次不同,谎言将在自身有意造假时遭到阻挡。……要怎么在这情况下让他说谎呢?佐山看着流水不断地想。接着,他突然察觉一个切入点,同时也是让二顺表现谎言的方法。佐山缓缓抬头,对着夜空出声:「二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能让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概念有多不了解。」他继续问道:「二顺……你有说过谎吗?」「——有。」「……嗯,答得好。那么二顺……如果你说过谎,那就告诉我你说了什么;如果你其实没说过——」佐山字字清晰地说:「——那就保持沉默。」面对佐山的问题,二顺的回答是——「————」沉默。然而,这沉默即代表没被概念阻止的谎。矛盾了。不可能的答案在条件限制下产生,否定了这个概念空间。结果成立后——「!」世界在玻璃碎裂声中改变了。四散开来。之后,佐山看到空气开始流动,水势也比刚刚急了许多。等同于结界的概念空间,因为承受不了自相矛盾而破灭了。想必这空间的创造者也认为这是个矛盾吧。在淘洗河岸的夜风中,佐山苦笑着拄颊说道:「……很简单的矛盾吧?可是二顺啊,虽然刚刚这么做有些粗暴,但你已经超越了自己拥有的概念。我想你那四分之一尺寸的概念核,恐怕没有装设能消解自相矛盾的概念……怎么样,能接受我的答案吗?」佐山发问,但没人回答。过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答复,因此佐山放下拄在脸上的手。「二顺?」佐山转头一看,但一直延伸到森林里的倾斜河岸上,到处都没有二顺的踪迹。有的只是——「概念核啊……」一颗直径约十公分的红色光珠,浮在佐山视线高度上。这就是7th-G概念核的一部分,也是二顺的真面目。佐山将手覆在光珠上,发现红光下写了些字。那是块破烂的白袍衣摆,上头有几个以水写成的字,字迹潦草。「YUKIO。」只写了这么多。YUKIO的是由起绪吗?二顺只留下这些,没有下文。看来,他的遗言仅止于此。……为什么?不,用拼音写出由起绪的名字。就是对过去的提示吗?在那之前——……念法?不对,难道从由起绪的名字就能找出线索吗?想不出答案。于是佐山站了起来,甩甩头说:「……算了,赶快回去吧,其他地方的状况也令人在意。」他将手伸向二顺的概念核,只见光珠缓缓绕向他的右侧。即便已无法说话、丧失记忆,概念核似乎仍想跟随佐山。于是佐山点点头,微笑着仰望红球。「很好,那就走吧。现在我要一口气冲下山……希望你能把力量借给我,让我轻松一点,毕竟二顺的特色是肉体强化嘛。」佐山沉下身子,准备往河岸下游奔去,并说:「我很在意下面那些同伴呢,二顺。不知道他们顺不顺利……」在话音、红色概念核和新的谜题伴随之下,佐山跨步奔去。他刮起旋风、高速疾行,就连足音也追不上他的身影。●风见待在出云的病房里。房间很暗,紧急照明、背上的X-Wi和投入窗内的月光便是仅有的光源。风见坐在床上,在这些朦胧光源下用餐。她的视线不时瞥向两处。一是在床上发出鼻息的出云,另一处则是在旁边椅子上发出鼻息的幼儿。为了不打扰他们睡眠,风见尽量不制造声响地打开希比蕾送来的袋子,物色里头的食品。饭团极适合填饱干瘪的肚皮。用海底鸡拌酱油美乃滋当馅的应该是希欧的杰作吧;而加梅干的大概是出自美影之手,这样就能解释它们为何大小几乎相同了。色拉都是经高汤汆烫过的蔬菜卷,是想让人轻松食用吧。炸鸡根本是鸡胸肉军团。装在同个桶子里的炸薯条洒上了厚厚一层辣椒粉,但摸黑的少女在试吃后才发现自己着了道。虽然一想到热量和体重就让人后悔,但这也算是对自己能生存下来的一点奖励。「再来——」风见将装有运动饮料的保温瓶搁在一边吐了口气,拿起布莲西儿的信。……对付那四兄弟的计策啊。当她低语着摊开信纸时,盘坐的腿打翻了保温瓶,叩出巨响。「啊。」才惊觉不妙,哭声已从黑暗中传来。那是婴儿对刚刚的声音做出的反应。尚未理解外界的幼儿,对任何事物的反应表现只有安心与惊愕。哭声令风见手忙脚乱,没扶起保温瓶就跑到他身边。她站起身,赶紧将婴儿从椅子上抱起,同时X-Wi对弯腰时的肩胛骨做出反应,以一双光翼包住他们俩。在羽翼发出的淡淡光线中,风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将婴儿抱在胸前摇啊摇。「啊,呃……怎么办。别哭别哭喔——你听得懂吗?」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之余,风见想起一件事。不可以这样摇婴儿。……只会吓到他而已。也许摇的人会以为有安抚作用,实际上对不明了外界的幼儿来说,那只是连续的震动。「所以说……呃……这样吗?」风见踌躇、自问、困惑地垂着眉,抱着婴儿摇摆身子。虽仍是摇,但这次摇的不只是婴儿,还有她自己。摇得又清又缓,就像水流漂动一样。「——」风见将自己化为水波,和婴儿一起摆动。摇了几回,身体也在摇晃中找出平衡点。她发现光之翼也左右摇摆起来,身体往右翼就往左,身体往左翼就往右,只是比她自己的动作慢了一拍。渐渐地,哭声也消失了。婴儿睁开眼睛,不知在看些什么,大概是包覆着自己的光吧。接着,婴儿张开了嘴。嘴型像是说「啊」,身子扭啊扭地。风见隐隐约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肚子饿了?于是风见慢慢弯腰捡起滚落地面的保温瓶。对于自己能毫不费劲地让身体放松,风见感到相当讶异。瓶盖掀开,也洒出了一些,不过不打紧。……他其实是想要妈妈的奶吧。由于不可能让婴儿直接用保温瓶喝,所以风见在心里向婴儿的母亲道歉后——「…………」含了口饮料,对嘴喂他。婴儿也将缓缓流进嘴里的物体吸进肚子。风见让婴儿抬起下巴拉直食道,把饮料送进他的嘴。之后她移开了嘴,轻轻托起婴儿的头,婴儿跟着打了一个嗝。……哇,跟书上写的一样。惊叹过后,风见这才为了自己刚刚所做的害羞脸红。这时,婴儿又张开了嘴。应该让他喝过东西啦?「那么……」察觉婴儿的用意后,风见有些犹豫。但她紧张地看看四周,确定安静无声后用翅膀掩住自己和婴儿,慢慢解开衬衫胸扣。她将内衣扯低、袒露胸口,用希比蕾带来的清洗符擦了擦。之后只要摇摆身子,将剩下的工作交给婴儿完成便可。「嗯……」搔痒感使风见不禁苦笑,之后转为微笑。……我在做什么啊。想着,风见挺直身子站起身来。接着她唱出了歌,在入窗月光及双翼之光中开口唱道——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圣善夜Where today all the might/今于此,我等见Of His fatherly love us graced/主佑我等如父般慈爱And then Jesus,as brother embraced/神子拥我等手足以待All the people on earth/恩降世人万物All the people on earth/恩降世人万物这一唱将风见的羞赧全赶跑了,因为——……半裸抱着婴儿假装喂奶还唱歌?应该没什么比这些更令人害羞了吧。风见不经意地从羽翼缝隙间窥见出云的床。……在医院抱着小孩的女人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啊。这不知会让旁人作何感想的构图,让风见吃吃轻笑。低头一看,婴儿已进入梦乡,风见也柔柔一笑。因此——「……谢谢。」说完,她将婴儿裹好摆在椅子上,再把袋子翻过来挂上椅子两侧扶手,充当临时的床。「好了——」少女视线转动,移到出云床上左手处,再看向靠墙立起的两把武器。接着她压低眉心,双脚踏稳、使力。「我马上回来喔。」风见拿起边桌上的手电筒。从地上拾起布莲西儿的信后,往走廊走去。她打开门,踏进阴暗的走廊。紧揍着,风见感到了静谧。……不是无声的寂静……?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急忙扫视四下,但走廊远处也好、崩毁的护理站一带也好、背后逃生门的窗口也好,人影也没有。……那会是哪里?从哪里来的?风见倒推出了答案。……从看不见的地方。她忽然想到,敌人的攻击能轰穿墙垣,那么能进行攻击的位置应该是——「一楼?」风见大喊一声,转身就想回房。同时,有道力劲由东向西直线扫过走廊,削过转向房门的风见,斩断了路线上的光之翼。「!」风见背着被打散的光之翼扑上门板。同时,冲击从下方炸碎了走廊。●一光看着破碎的天花板。爆音逝去,尘埃满天。天花板被直线切开,上方的地板也只剩些渣滓。其目的地•出云的病房前还有块三十公分见方大小的地面。门不见了,可能是被冲击波轰掉了吧。除了不时崩落的碎石声,一光的耳里选有其他声音。婴儿醒来,不知如何是好的呼吸声,还有出云麻醉睡眠中的呼吸声。以及风见无力且急促的呼吸声。……还活着吗?风见的声音突然中断,一会儿后有阵水声。一光听出那是吐血的声音。……既然吐成这样——「看来有多补一刀的必要呢。」一光看了看右手上换了新刃的青龙刀。接着他踮起脚尖轻轻一跃,就像上楼梯一样,跳上了出云病房前那块仅剩的地板。●风见趴在冷硬的地板上。身体不是大字也不是く字形。她右臂前伸,左手无力地瘫在外侧,双腿不知指向何方。她吸了口气吐出血块。呼吸紊乱、身体摇晃,但意识已渐渐找回自我。首先看到的是地板,前方稍远处有着床和地板的影子。让视线摇晃的应该是泪水吧。为什么会这样?风见思索着,开始从记忆中翻找。原因很单纯。爆炸那一刻,风见再度张开X-Wi之翼——……当作挡住门的墙……出云和婴儿都在病房里,若坐视不管,爆炸必定会冲进房间内部。因此风见靠着门板抵挡冲击,随着被炸开的门板倒进房里。「想起来了……」有种东西跟着呼吸涌上喉头。呼吸有点困难,肺该不会炸伤了吧。风见试着挪动身体,但她全身发抖,使不上力。想转动眼睛,才发现脑震荡让视野摇个不停,她用泪湿的眼定睛一看,周遭事物就像陷入雾中一样。是粉尘。爆炸产生的粉尘,遮挡了从她背上发出的光。X-Wi仍然正常运作,尽全力伸展翅膀,但周围的粉尘形成无数个小影子,让X-Wi之翼无法稳住形体。在粉尘中,手电筒的光也会减弱。……糟糕。风见想站起来,但身体没有反应。她不觉得痛,只是全身发烫,还有种漂浮感。右手还有感觉。于是她向前伸出手腕以下被染黑的右手。「…………」风见没有多余感想,知道五根指头都还在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