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空白。『——请多指教罗?』第二十章重逢的天空午后阳光照着一块被竹篱围绕的土地,其东侧顶着广大屋舍的后墙。这里是座面西的宽阔后院,地上有着庭树、巨大假山以及池塘,池边还有个小祠堂。祠堂高度与人相仿,前方没有鸟居或灯笼,单纯是为了证明某种事物而建。它的表面有灰色的岁月痕迹,铺满小瓦片的屋顶也满是青苔。有一名身穿蓝色和服的女性,正挥动竹扫帚集中那些提早凋零的落叶,镜片后头那双眼盯着祠堂不放。突然,她背后的澡堂窗口传来人声:「姊,那些供品——」「啊、我中午就摆好了,孝司你就放心吧。要是不行,姊姊我就收下罗?」「加了防腐剂的东西你也想吃啊?」「原、原来孝司想毒杀姊姊……!」说完,一只卷起袖子的手伸出窗栏间,抓着水管向外洒水。「哇!喂、孝司——我要跟少主说喔,说你想把液体弄到辽子姊姊身上!」「姊,可不可以不要把那种危险的话说得那么自然啊?」孝司从窗后露出脸来。他额头上卷了条毛巾,将长柄刷扛在肩上说。「还有,我劝你别想收集那些落叶来烤今年第一次蕃薯。这个时期的落叶还有很多水分所以难烧,烟一大起来还会惊动消防队呢。」「说那什么话,别紧张,一切交给姊姊办就好啦。现在有从客户那边拿来的湮灭证据专用火炬,而且蕃薯还是九州岛的高级货喔!」一道水柱直接打在落叶堆上。「啊啊!孝司!?姊姊的梦想破灭了,现在很火大喔!」辽子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香烟大的火炬,点火扔进澡堂窗户。她对着弟弟在澡堂中发出的「呜喔哇!」惨叫声和一片青白闪光说道:「真是的,人家难得打算学少主和小切那样,享受一下去九州岛旅行的滋味呢。」「少主才不会放火烧自家房子呢!惨了啦,墙上画的富士山黑掉了,很不吉利耶。」「像爆发后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对了孝司……」「什么啦?」弟弟的声音中掺有鬃刷的声音。辽子无视杂音,仔细凝视着祠堂。小小的建筑物在西行阳光下,拉出一道黑影。「少主搬进宿舍时,我们不是向佐山老爷跟爸爸问过这座祠堂的由来吗……那时是不是说要等少主毕业以后才告诉他啊?」「是啊,因为佐山老爷说,他很后悔没趁浅牺先生还在的时候说出原因……不过没听老爷亲口讲而由我们转达,真的好吗?」「有什么不好?总比像浅牺先生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好吧?」过了一会儿,辽子再度听见孝司的声音。「姊,我问你喔……老爷为什么不让浅牺先生知道自己的过去啊?」「是喔,你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这~样~啊~你先求姊姊告诉你,并且在晚餐准备『热量不到150卡的超甜和风甜点』姊姊再告诉你。」「什么啊,姊?你又胖得像猪一样了啊?之前把体重计扔进池子里的凶手就是你吧?」「姊、姊姊才没胖呢!姊姊是绝对不会胖的!」「姊,先别忙着替白己辩护,快点告诉我嘛。」「真拿你没辄……这很简单啊?佐山老爷不希望浅牺先生变得和自己一样,而浅牺先生也这么想。」辽子右手浅抱扫帚,望着清浅的天空。「姊姊还记得浅牺先生和谕命小姐赶赴夜间召集时的事喔。当时他们被佐山老爷叫出去,说了些什么……」「姊,你该不会偷听他们说话吧?那——」「我没听见啦。」辽子噘嘴回答,低头看着地面说:「——那时候啊,没过多久就有一台大车来接他们,而且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听见佐山老爷的声音。我是哄少主睡着后待在玄关等佐山老爷回来……老爷送他们离去时,对远去的车子说回来以后就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呢。」孝司一面刷墙一面说:「少主知道这件事吗?」「不清楚,只是……后来谕命小姐独自归来,却那样子先走一步,少主和我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又在老爷过世后真的变成孤家寡人。可是现在的少主——」低着头的辽子无奈地苦笑。「就算老爷没说,少主也一定能自己找出来。虽然我很想告诉少主一些关于这座祠堂和浅牺先生的事,不过这么一来……好像就变得有点多事了。」辽子扬起视线。竹篱外就是马路,还有一块块住宅地。由这个角度看去,一整排住宅中有个较为突兀的部分。那是块一间平房宽的空地。尚称密集的住宅区中,面着主干道的区域上居然会有块空地。而且向外这面还打上木桩和金属网,邻接其它民宅的三面则分别用砖墙围起,里头长满了长长的杂草。辽子对着空地皱眉说:「总有一天少主会明白,自己必须知道的一切真相——正是浅牺先生和谕命小姐未曾向我们透漏的诸多秘密。」辽子若有所思地望向西方,而澡堂中传来孝司的声音:「姊,可是少主现在只是和切同学两个人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耶……你在听吗?」「什么?孝司,姊姊现在超美超感性的,不要打断我的思绪。」「嗯嗯。」孝司手伸出窗外,掌心向上。「给我修理费——这根本刷不掉嘛。」辽子笑眯眯地扔进另一根火炬。新庄和佐山脱下鞋袜,坐在池畔。两人在森林里和附于巨木中的穆可奇交谈。他们先描述现状,而穆可奇接着回忆佐山的祖父,就是目前对话的流程。佐山坐在新庄右侧,卷起裤管泡脚。他背靠着如座椅般隆起的草兽,双脚则被从水中浮上的草兽抱住。「——我真是作梦也想不到能在这里做脚底按摩呢,新庄同学。」「佐山同学……你怎么能这么大刺刺地放松啊?」新庄轻握着佐山的手。因穆可奇回忆祖父所引起的狭心症,似乎在4th—G草兽的回复下减轻了不少痛楚。话过一巡,能看见佐山额上有些汗痕。新庄安下心后,他正面的巨木撼动大气问道『我们、说到哪里了?』「嗯,说到佐山同学的爷爷来到这里,因此你获得很多有关Low—G的资讯。」『是这样吗?那是指、那个、佐山、之前的、之前的、佐山吗?』「嗯……我想问——」新庄看向佐山。在狭心症的痛苦消除后,这位交涉人正闭目享受着脚底按摩,嘴角因自信的笑容而扭曲。「呵呵呵,新庄同学,这个很不错呢。干脆一起来泡个澡怎么样啊?」新庄觉得佐山完全帮不上忙,将视线转到巨木上。「……我想问,刚刚听佐山同学说的『承诺』到底是什么。要跟佐山同学的爷爷走的承诺,为什么和新庄•要有关呢?」『你想、知道吗?』「很想。」『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什么人。』穆可奇说完,缓缓仰起身子。『之前的、之前的、佐山说、他是、天恭的、同伴。』「嗯,听说是他的助手。」『天恭、是不是、组织了、某种团体?』「嗯,就是护国课吧。」『天恭、是不是、做过、某种研究?』新庄原以为是概念战争的研究,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奇怪?佐山的祖父来到4th—G是一九四三年,当时护国课已能开启通道,衣笠•天恭也应该从加入护国课的瑞雅和休特尔3口中得知概念战争中的种种事实了。会不会是穆可奇记错了呢?新庄问道:「天恭教授研究的是什么呢?」『能够、终结概念、的东西。』「……咦?」新庄在发出疑问之前,注意到身边的佐山有点动静。佐山十指交叠于腹上,开口问道:「……那又是什么?」『不知道。』这是个率直且毫无掩饰的回答。佐山的叹息声传进新庄耳里,但他仍继续问道:「祖父曾经提起天恭教授的事吗?」『——住在、像这里、一样的、深山里、在团体、附近、在那里、结束。』佐山突然坐起身,没看新庄一眼,只是盯着巨木。「天恭教授……住在护国课附近的深山里,想开发能『终结概念』的兵器,是这个意思吗?」『在那里、结束、关于、新庄、的事。』「这样啊。」佐山放松身体转向新庄,眼神及唇形都像往常一样毫无表情。他轻轻点头示意说:「除了那些周边资讯之外,就只有你们的承诺了吗?」『是的、就是、承诺。』穆可奇缓缓摇动身躯说话,掀起一阵厚重缓慢的风,群树因而婆娑。『达成之后、我们会、和这世界、一起走。』这句在池中激起小浪的话,令新庄不禁有所动作。他腰际微浮,缓缓站起。「我已经来了。被认定为新庄的我已经依约前来了,可是……」新庄困惑地问道:「承诺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到底是怎样的承诺,会让你们跟着佐山•熏先生来这里呢?」对于这个问题,巨木回答了一个词。『承诺。』还有——『之前的、之前的、佐山说——那是、和龙的、承诺。』全龙交涉。新庄心中浮现出自己正在进行的任务名称。『麻烦、你们了。』第二次招呼时,新庄已完全站直,在池中踢着水转向佐山。但佐山眼里的已不是巨木,而是他右侧的池畔。在那儿的,是前脚上举的貘。下一刻,过去蔓延开来。新庄站在树林里。这里并不是山中,只是座长于小丘上的树林。新庄脚下是一条接近丘顶的宽广砂石路,并未铺设柏油,上头到处都是茶色的积水。道路两旁尽是粗大的杉树,午后阳光穿过无数针叶洒下。……这里是秋川市吗?这里跟市内的山和森林感觉很像呢。附近传来阵阵蝉鸣。油蝉的短促「叽」声,让新庄推测当时十分炎热。意识被蝉声溢满的新庄,遥望着右侧林中深处。山丘下有更多由枝叶搭成的天然屋顶,而看似市街的建筑物则在更远处,其中有几道薄薄的烟升起。那并不是午间的炊烟。……而是空袭火灾的痕迹。新庄这才明白,这场梦接续着早上在饭店里貘所展示的过去。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是——「……!」新庄反射性地奔跑。他的意识一步接一步跨过积水赶路,终点上停着一辆蓝色卡车。那是佐山•熏的卡车。卡车前有扇木门,门后是座倚林而建的寺院。这里正是避难所之一。新庄走过卡车旁,通过黑色屋瓦底下的双开木门,寺院中十五公尺见方的土地映入眼帘。左侧是钟楼,正面是正殿和居所,右侧则是仓库。正殿门户大开。里头有人,而且不只一个,量约数十。他们大多穿着白色睡衣躺在卧铺上,男女老幼都有,还有病人及伤患。有个白衣老爷爷和一名女性护士,正忙碌地在人群中东奔西跑。接下来,新庄听见佐山•熏的声音。「不好意思。新庄——新庄•要人在哪里!?」朝正殿外走道上看去,找到发出声音的人影。他身穿军服,正是佐山的祖父。新庄想起新庄•要就在这里。他虽想尽快见新庄•要一面,却仍凝视着佐山•熏的背影。……他应该更想见吧。想到这儿,新庄的意识在佐山•熏背后停步。他们距离五公尺,而这已是新庄所能靠近的最短距离。五公尺后的阴暗大厅中有些动静。躺卧着的人们因佐山•熏的声音而挪动身体,护士也因此转身走来。她拿起摆在地板上的文件,来到走道上翻开其中一张。「——新庄•要吗?这里的确有这个人,不过希望您能降低音量。」「抱歉,现在能见他吗?」这问题让护士略有犹疑,她一面呢喃「在哪里呢」一面看着身后的人群。同时,走廊墙边有只手举了起来。「————」但是这只手纤细而白皙,属于女性。……咦?新庄听见某种声音。那不是大人的声音,而是孩子的哭声。「……婴儿?」佐山•熏朝声音看去,皱着直平的两眉说:「那位是?」「今早到这里生产的女性,可能还没力气说话——」「可以的。」墙边卧铺传来女性声音。薄棉被在布料摩擦声中蠕动,表示她正坐起身来。护士连忙站起,拍拍皱了的裙脚后走近女性。佐山•熏也跟上前去。他吸引了许多阴暗大厅里的目光,却不以为意地笔直穿过,走到距离墙边的女性正好十步之处。护士搀扶那名瘦弱的女性坐起,用一叠坐垫枕着她的背,再把裹着布巾的婴儿交到她手上。女性见到眼前的军人,用一只手整理整理紊乱的头发及衣襟。「请问……军人先生。」「什么事?」女性接下来说的,却是个问句:「——请问新庄先生平安吗?」在充满蝉鸣的寺院内,女性的声音让新庄有种寒意。眼前的军服背影动也不动。新庄对着背影发问,希望他能替自己间出不愿知道的答案。「新、新庄•要的事……你不打算反问吗?」但问题传不进对方耳里,只有蝉鸣声穿过空气逝于空中。数次呼吸后,新庄才重新听见佐山•熏的声音。他慢慢地说:「——这是什么意思?」她在护士搀扶下答话:「是这样的……昨晚的空袭中,我在等避难卡车时这孩子——」「要临盆了吗?」女性羞赧地低着头说:「那时候,有个人从避难卡车下来,说他会等下一班车,把位子让给了我。他自称新庄……新庄•要。」「…………」「如果他平安无事,我想代替这孩子向他道个谢……」女性突然皱起眉头。她看着背对新庄的佐山•熏的脸,微吸口气。「新庄先生怎么了?」佐山•熏没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