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C.』茫然地捂着脸颊站着。米迦勒绽开温柔的笑容,开始逼问:「对错由谁来判定?」「咦?」「是谁说你错了的?」看着被问到双眼圆睁的『J.C.』,米迦勒继续说:「很久以前我就这么想了!你应该要更喜欢自己一点,虽说太过自恋的人会被嫌弃,可是你却是太不喜欢自己了!」「喜欢……自己?」「是啊!」「可是……」「可是?」米迦勒两手插腰,挺胸回问,『J.C.』害怕了似地后退一步。「可是……我是错了吧?」「哪里错了?」「身为女子却穿着男装战斗。」「拥有战士的能力也是神的意志吧?既然这样,战斗就不是错误了吧?穿着男装是因为裙子不方便战斗,这也是没办法的嘛。」「……还跟应该为敌的亨利签了契约。」「常有的事啦,为了继续生存不择手段是很常见的。如果成为手下变成暗之眷属的话或许会成为问题啦,可是你确实在担当恶灵猎人不是吗?」「……我还践踏了查尔兹的心意。」「既然不打算跟他交往,明确地甩了他才是为他好啊,」一切都在说出来的下一秒就被米迦勒否定,『J.C.』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我还想杀了卡尔。」「打倒吸血鬼是凡赫辛的使命对吧?」「是这样没错,可是……」『J.C.』停了一停,视线从米迦勒身上移开。「我想杀他并不是为了完成凡赫辛的使命,是我……自己为了实现愿望,在利用神与凡赫辛之血。」她犹豫半晌,才告白似地说道,米迦勒理解地点点头。「这就是你无法喜欢自己的理由吧?这股罪恶感束缚着你,是这样吗?」「…………嗯。」『J.C.』软弱地回答,垂下头,米迦勒的双手捧住她的脸,温柔地微笑。「傻瓜。」「…………嗯?」「『J.C.』,你真是个傻瓜呢。」「咦?」「为什么就没有想过,神可能是在利用你的感情呢?」「你……你在说什么?」她是真的不明白米迦勒在说什么,彷佛看见一个使用不知名国家语言的人。米迦勒用看待小孩子般的眼神看着她,继续说道:「路被封闭起来,在死路里徘徊的,不是你,是卡尔啊。被发誓要打倒的吸血鬼所咬,成了绝对无法忤逆之身的他,还在为了实现诺言而战。你不觉得,神是为了救他才利用了你吗?所以你才会拥有力量,不是这样吗?」『J.C.』没有这么想过,她惊讶地眨眨眼。米迦勒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低声说道:「『J.C.』,你真的是很傻呢,受神喜爱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会被特别注目,走在残酷的命运之路上,不就是被神基于某些目的所利用吗?」「……被利用?」「是啊,所有的人在神的眼里都跟稻草一样,神给了凡赫辛一族力量,让你们扮演起整顿人类杂草的园丁呀,给你们恩宠,然后利用你们,这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事情了。」「…………这话很不敬哦。」.『J.C.』轻轻说着,话里却没有责备的力气。「神虽然无法改变人心,但是利用人产生的心情也是可能的吧?因为那一位什么都知道嘛。卡尔是只钻进死胡同徘徊的小丰,困进自己怎样都无法逃离的命运陷阱里了……神看着正想拯救他,而喜欢卡尔的你出现了。你本来就是园丁一族的人,要给你力量也很简单吧?所以你才会运气很好地得到力量,不就是这样吗?」「…………」「你并没有在利用神或凡赫辛的力量,而是神在利用你的心情。所以,不用那么在乎有没有选择错误也没关系呀。」「……真是诡辩。」「或许是啦。」米迦勒甜甜笑着回答,使『J.C.』受不了地叹了口气。神情已经恢复成平常的她了,米迦勒脸上终于能够绽放打从心底发出的喜悦笑容。「这样就行了,为了生存,有时候骗骗自己也有必要嘛。」「你真是坚强哪。」「是呀,因为人就是草嘛,风吹不折随之而动,即便枯萎了,下一季也会再度萌生新芽。」《——每个人都像根小草,盛开的一切有如草丛花,草枯、花谢。——》心中响起的铃声使米迦勒入迷地眯着眼,她轻声说道:「没错,光荣的时间就像花一样只有一瞬间,人生就像一年生的草类般,一到冬天就会枯萎,在神的眼里,人的一生非常虚幻。可是,我们是草,是没有神之眼的草呀。在彼此的眼里,草不仅强韧,花也随时都能开着。」「……是这样子呀?」「就是这样啊。」米迦勒笑着回答。「该起来罗,到吃饭的时问了。」「……你老是在意这种事耶,」『J.C.』的声音里带着苦笑,米迦勒故意装出生气的表情。「当然的啊!这是生存下去的基本嘛!」「也是。」「吃饭、休息……一切都要从这里开始,你就是连基本都随随便便,才会一直想那些想了也没用的事啦。」「想了……也没用是吗?」听见『J.C.』深深的自嘲,米迦勒抚摸她的脸颊。「说真的,没有什么事是想了也没用的。」「…………思?」「思考不是坏事,只是你想太多了啦。」被指责想得太多,『J.C.』又开始思考了起来,米迦勒笑嘻嘻地继续说道:「所以呀,要是下次又烦恼着什么事『做错了吗?』……」「咦?」「就来问我。」「问你……问你什么?」「好啦好啦,『我做错了吗?』就这样,说说看。」「……『我做错了吗?』」「没有。」米迦勒很干脆地答道。「你并没有做错。」这个回答使『J.C.』的双眼圆睁。面对她美丽的天蓝色瞳孔,米迦勒重复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错也没有。」「……没有做错?」茫然的声音从『J.C.』的喉咙里进出。一瞬间,世界陷入一片黑暗。***「『J.C.』!」随着大叫的同时,视野恢复了原状。不用四处查看也观察得出这里是熟悉的『J.C.』房间。还在想着这次会不会飞到跟亨利一起住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时,接着她就马上发现。身体能依照自己的意识行动,而『丁.U.』正在旁边沉睡着。害怕地摸摸她,手指上传来的是温润柔软的肌肤触感。也就是说,这是现实。回来了,当她感到压倒性的欢喜,正要将这股喜悦分享给『J.C.』的同时,这才注意到,她的意识还没有恢复。该不会只有自己回来而已吧…………她惶惶不安地跑过去看『J.C.』的脸,这时候从背后传来亨利静静的说话声:「真令人吃惊,你居然真的把她带回来了。」「…………公爵。」米迦勒心中浮现恐惧与冲击感,勉力回头。什么时候出现的——不对,有可能一开始他就在那里,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亨利正站在眼前。「带回来的意思……就是已经没问题了吗?」「大概还会再沉睡一会儿吧。」「会不会沉眠不醒……?」「时问过了就会醒来,现在只是正常的睡眠。」她呆呆地看着说得很干脆的亨利,米迦勒还是觉得必须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才能真正安心,偷偷地看了看『J.C.』的脸。『J.C.』的睡脸已经没有刚刚的苦闷,变得安稳,看来就跟亨利说的一样,是正常的睡眠。「太好了。」就在喃喃自语的同时,米迦勒一放松就坐倒在地板上,本想至少要坐在沙发上的,现在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穿过她身旁,亨利将『J.C.』抱了起来。「您要送她到床上去吗?」「在这种地方睡着会感冒的。」亨利的回答使米迦勒小吃一惊。的确如此啦……是这样没错啦…………一边想着一边偷窥亨利,他看着『J.C.』,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表情。好似愤怒、好似安心、好似不甘,又好似困惑……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非常奇妙。米迦勃发现自己彷佛看到不该看的事物,连忙收回视线。要是被亨利知道自己看见他那种表情,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吧。惹他生气会发生什么事……这么可怕的问题米迦勒连想像也不愿意,硬是装作没有注意到。所幸,亨利似乎也没注意到米迦勒的视线,没有给她责备的话语或眼神。他慎重地抱起『J.C.』,彷佛她没有重量般送了出去。看着亨利的背影,安心的米迦勒忽然想到: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在『J.C.』的记忆中,亨利将她称为玩具,这点跟现在的他并不一样;而少女时代祈愿能拯救卡尔的『J.C.』,也跟现在的她不同了。可是,卡尔呢?卡尔身上有什么改变了吗?米迦勒祈祷似地想着,希望他有所改变。希望在擦身流动而过的时问里他能够得到什么,而有所改变。否则,他就只是存在着而已,只是一个让艾略特享乐用的玩具…………不对,或许不会是这样。人与人的接触,不可能只有单方面被改变而已。为了改变本应不变的不死者,卡尔他…………「咦?」突然天外飞来某种想法使米迦勒眼睛二兄,但是,她马上摇摇头将这想法逐出脑海。自己区区一名人子去揣测神的意志,实在太不敬了。像刚刚那样,如果不说服『J.C.』她就会有危险的情形下,刻意做点推论或许会被允许,但是平常就这么思考的话,那就太不敬啦。是啊,小草,只要看得见草能看见的东西就好了。一边想着,米迦勒习惯性地巡视房间有没有脏污,注意到还放在桌子上的音乐盒时,眉头一皱。「到底是谁啊……做出这种东西来。」声音里带着的怨恨令自己吃了一惊。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它,自己才会陷入『J.C.』大概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的过去。「要是因为你让我被『J.C.』给讨厌了,我可是会公开烧了你喔!」「她应该会相信那是一场梦,只要你的态度不变就没问题了。」米迦勒食指指着音乐盒,喃喃自语时却收到了回答,使她吃惊到几乎跳了起来。「梦、梦……是吗?」「睡眠里看到的就是梦吧?在梦里看到过去是常有的事,而在梦里有你跳出来干涉也并非不可能,不是吗?」的确是这样。既然如此,不管『J.C.』说什么,只要用『梦』来搪塞就行了。没问题吗?没问题吧?女演员可不是白做的,梦什么的只能当成隔天的话题罢了。那么,不管怎样自己都能解决的!在充满决心的米迦勒眼前,亨利将音乐盒拿了起来。「接下来,这个该怎么办?」「……不就是弄坏吗?」米迦勒觉得,这么危险的东西,得赶快摧毁掉,亨利却轻轻地摇头。「这样子她会觉得很困扰吧,毕竟是托管之物。」「可是,放着的话,说不定『J.C.』又会去看…………」才刚说完,米迦勒就注意到这个可能性太高,因此头痛了起来。如果判断出只会作梦,没有危害的话,『J.C.』一定会再度对这旦首乐盒进行调查。「能不能瞒过所有人将它变成一只普通的音乐盒啊?」「只要将曲子稍微变更一下就可以了。」「那就请您这么做吧.这样的话,无论『J.C.』怎么调查,也不会再度陷入昏睡状态了。」在趁势脱口而出的米迦勒眼前,亨利打开了音乐盒的盖子。明知光是听旋律并不会出什么事,米迦勒还是害怕得紧紧闭上眼皮。耳里熟悉的奇妙旋律……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听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曲风依旧充满异国的风味,虽然听着听着甚至会觉得曲子本来就是这样,心里还是有种『不对』的感觉,一种奇怪的异样感。看见米迦勒睁开眼睛,亨利将敞开盒盖的音乐盒递了过来。他是要我试试吧。一边想着,米迦勒看了看里头。镜子上刻着文字,还有这首奇妙的曲子…………「已经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吧?」「可、可是…………」「嗯?」「我并不会读这个文字呀。」只能勉强明白金属板上的优美字体是南欧系的语言,而完全不了解意思。会不会这个陷阱,对没有学问的人来说是无害的?听见米迦勒的问题,亨利一脸意外,然后呵呵笑了出来。「的、的确如此,原来对不懂拉丁语的人是没用的陷阱啊。」「……这是拉丁语啊。」在信仰上或许是重要的语言,跟平常的生活运用则完全无缘。像我这种庶民,读不出来也是当然的呀。米迦勒一边想着,瞪着音乐盒,亨利将音乐盒从她手上抽走,阖上盖子,像原来一样放回桌上。「不论如何,这已经无害了,就算对方会读拉丁语也一样。」亨利的声音里还带着笑,可是米迦勒的心情已经转换过来,点点头。无害比起什么都重要。「太好了,这样子…………」已经不用担心了。正要这么说,忽然想到……要说不用担心,子爵夫妻大概还陷在昏睡状态里,也不明白是谁将这只音乐盒陷阱用在子爵夫人身上。『J.C.』接到的委托必须解决这两件事情,所以目前一个问题都没有解决。「那个……您觉得『J.C.』需要多少时间才会睡醒呢?」「最少会睡上一天。」或许是,就连陪伴的自己都精疲力尽了,重复看着辛苦过去的『J.C.』,累积的疲劳超乎想像。可是,三天前就已经如此的子爵夫人呢?还有陪着的子爵呢?他们还能够支撑多久?「来不来得及呢……」「这个嘛,只有神知道。」米迦勒的喃喃自语,得到一个嘲讽的回答。对了,这个人是合之眷属呢。一边想着,米迦勒紧盯住亨利瞧。「干什么?」「能不能请您帮个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