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就送你到爱瑞克的所在地吧。」「谢谢你。」只要告诉我地方,我可以自己去……米迦勒虽然这么想,但仍是对他道了谢。虽然与他同行有些尴尬,但也不能拒绝他、惹他生气。他大概也担心『J.C.』,所以才会提议同行吧。就在她那么想的瞬间。周遭的世界突然开始强烈摇晃,不,应该说是四面八方全都扭曲了起来。米迦勒感到强烈的晕眩,头晕目眩的她闭起眼睛,双膝着地。那一瞬间,无法言喻的不协调感侵袭着米迦勒。她明明在充满尘埃的房间,却感觉到异常清爽的风;着地的膝盖感受到的,不是踩下瞬间便知是高级品的地毯,而是坚硬的石地板。米迦勒战战兢兢睁开双眼后,不禁张口结舌。直到前一刻,她确实还在『J.C.』家中。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她现在伫立的地方,就像是个气派的宅邸庭院。她一边想着这里是哪里,一边环顾四周。风比月光下的景色先一步告知她异常的状况。潮湿的空气中传来海水的味道,这么一来,就表示这里甚至不在伦敦吧,接触她肌肤的冰冷空气也让人联想起北方的城市。「如你所愿,我带你到爱瑞克的宅邸罗。」黑暗之中传来声音。米迦勒急忙四处张望,但到处不见亨利的人影,可是却有声音响起,仿佛在她耳边呢喃般极近地传来。「她还没抵达这里,因为我送她到市中心。」「……」「卡尔似乎已经进入宅邸里了,如果有什么事想问的话最好快一点,他不是会在同一地方久留的男人。」亨利那彷佛在谈论旧识的话令米迦勒满腹疑窦。这个似乎很了解可能是吸血鬼的卡尔、能使用不可思议的力量、与吸血鬼猎人『J.C.』同居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照常理推想,他应该是个使魔吧?但米迦勒不认为亨利会甘于任人使唤。而且,如果是使魔,应该要遵照『J.C.』的意思行动吧?妙的是,他实现的是自己的愿望,而非急于追踪卡尔的『J.C.』。但是,米迦勒决定先将那个疑问搁在一旁。他的真实身分或想法为何暂时无所谓,她必须先达成目的。米迦勒一边如此思考,一边起身迈步,并全神贯注别让脚步发出声音。走近一看后,发现此处非常像是十三年前曾经逗留过的宅邸。哎,如果主人相同,这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而且,这对米迦勒而言正好。「如果是……有了。」米迦勒找到佣人专用的出入口,轻轻地推门。如她猜想,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一如十三年前。「就算是乡下,明明佣人不多,却这么不小心」,剧团的伙伴曾经那么说过,现在她可以理解了,如果主人是吸血鬼,那么锁门之类的事根本就没有必要吧,即使盗贼群起攻击,他也能轻易击退。而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房子是否也是那样,但是据说吸血鬼如果没有住户许可,无法入侵那个家,那样的话,不上锁或许是对身为不受欢迎者这种想法的反动也说不定。米迦勒一边想着,一边从无人的厨房边经过,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她悄悄窥视二楼部分后,发现有光线从一间房间流泄而出,虽然十三年前她连接近都不被允许,但那里大概就是主人的房间。米迦勒悄悄地靠近后,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我已察觉到夏洛特的气息消失了,身为女演员,正要大放光彩的说……真可惜。」「我听说你的兴趣是栽培女演员,但有女性让你感到满意吗?」米迦勒因为那个声音不禁全身僵硬。是卡尔,绝对没错。亨利说过他在宅邸里,所以这或许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米迦勒没想到消灭夏洛特的他竟然会跟主人畅谈。「不,没有呢,一直都没有容貌、毅力、才能兼具的女性,夏洛特是我久违了的出产品,真可惜。」男子很遗憾似的喃喃说道,对此,卡尔再度询问:「目前有女性接受监护吗?」「没有呢,为什么这么问?是希望哪位演出吗?」「不是。」卡尔简短答覆,像是主人的男子说道:「那么,你喜欢看戏吗?」是发现同好的喜悦吧,他的声音中夹杂微微的喜色,但是对于那个问题,卡尔仍是简短地否定。「那么,是为什么?」「因为如果她不遵守主人的命令胡来,我会很困扰。」「……什么意思?」卡尔没有回答,像是在代替回答般,破风声响起。「你做什么!」焦急的声音,还有砰咚巨响,是椅子被拉倒了吗?米迦勒按捺不住,悄悄地接近门边,窥视微微开启的门扉后,看到疑似卡尔的背影。看来这里似乎是书房,在卡尔对面有张厚实的书桌,一名表情僵硬的男人站在书桌前方。霎时,米迦勒感觉十三年的岁月在瞬间消失。听到声音时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一看到那张脸,当时的回忆却一口气复苏。是因为怒气吗?米迦勒的眼前一片通红。她想揍他、踢他、用自己所知的一切一污言秽语痛骂他!因为这个冲动,米迦勒把手伸向微微开启的门。她不是个高雅的淑女,自从懂事以来就待在旅行剧团里,担任剧场的杂役,她接触过名声不好的人物,也曾与那种对象激烈争辩、争执过。所以,她会将冲动以行为实践。「……!」米迦勒竭尽全力想推开的门纹风不动。并不是因为门被锁住,实际上,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门是开的,从里面流泄出的光与声音便是证据。米迦勒感到不可思议,失去冷静的脑袋马上开始思考着其他方法。可是,血气上冲的头脑什么方法也想不到,米迦勒焦急地想将手指插进门缝,但手指却撞上某样看不见的东西,在碰到门缘前被什么给挡下了,无论如何无法再进一步。似乎是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阻隔。自己就只能在一旁看吗?在不甘心的米迦勒视野前方,男子一副无法相信发生什么事的表情,笑容僵住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玩笑?」彷佛要断绝他那个希望般,卡尔继续说:「不是玩笑,我封锁了这问房间,你逃不了,也无法求救,要请你死在这里。」「……怎么会,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至少曾让三名女性变成吸血鬼对吧?」对于那个不知所措的声音,卡尔以冷静的声调回答。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男子吃惊地抬起头,浮现僵硬的微笑。「难、难道说,她们之中有哪一位是贵族们想要的吗?不、不可能……所有的人应该都是出身低贱之辈,还是说我杀了身为游戏棋子的人……」「……」「希望你能告诉我,既然我惹得贵族们不高兴,遭到处刑也是莫可奈何,但至少得告诉我是哪里惹到他们……」「你为什么认为我是贵族的使者?」卡尔的声音如冰一般寒冷。对于连第三者的米迦勒都感到背脊发凉的那个问题,男子仅是不可思议地倾着头。「从你身上传来高贵的血液味道,那是除了贵族直接收为眷属的人以外不会有的味道,而那种人通常都会一直随侍在主人身边……不是吗?」「至少我不是,或许应该说,只有我不是。」「……?」「订正一下,我想杀你是依据我自己的意志,罪状是因为你增加黑暗的族人。」「……啊?」卡尔朝着一脸茫然地倾着头的男人走去。他手上握着某样细长的东西,长度约一公尺,有一瞬间米迦勒以为那是把剑,可是那又是黑色的,看起来不像金属。她试着想要看得更清楚,但在只有油灯的昏暗光线下,又是从微微开启的门缝偷看的状态,她无法知道得更多。「我不懂你的意思,增加族人为什么必须要受罚?」即使距离缩短,男子仍是一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喃喃道。确实,他会无法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从人类的观点看来,虽然这是难以饶恕的罪,但吸吮被害者的血使其成为同胞,对吸血鬼而言是极其自然的事吧。不管怎么想,谴责此事,说要打倒他的卡尔才是异常的,当然,如果他并非吸血鬼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我不是在指责你,我知道那是天性,所以也不会叫你住手,我知道光说是没有用的。」一边那么说着,一边举起那把细长武器的卡尔,其意图显而易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消灭。他以态度展现企图。「……我虽然不很明白,不过这是在进行什么游戏吗?你应该知道普通的武器杀不死我们吧。」卡尔并未回答男子的问题。他不答覆,以彷佛没体重般的轻快动作逼近男子,挥舞武器。想挥动手臂躲过攻击的男子,脸庞在下一瞬间大幅扭曲。「这是……什么!」与他的声音同时,一股焦味冒出。仔细一看,男子的手臂冒出淡淡的烟雾,看来卡尔的剑似乎烧伤了男子的手臂。「燃烧黑暗的当然是光。」「怎么……可能……」男子的脸上首次浮现狼狈的神色。「你……你明明是黑暗的族人……!」他是想问卡尔为什么可以使用那种东西吧。米迦勒也抱持相同的疑问,如果他真的是吸血鬼,应该会跟男子一样被那个武器灼伤不是吗?他是吸血鬼的事果然不是真的。正当米迦勒如此确信时。「你这小子,那双手……该不会!」「没错,染上圣女鲜血的手套,这就是变成吸血鬼的我,不会被圣遗物灼伤的理由。」「你杀了圣女吗,这样的话,你的罪孽应该比我还深,比让卑贱的女人们加入族人的我深多了!这样的你为何还想要制裁我!」米迦勒因为从本人口中听见不愿相信的事实而僵住,卡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错,我比谁都罪孽深重,所以我所做的不是制裁,只是除掉病花罢了。」那个声音没有丝毫迷惑。彷佛在说他早已克服那种烦恼般没有起伏。「明明你自己也是个病花!」「没错。」若是贵族的命令,死也莫可奈何……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男子,一得知处死的理由对他而言极没道理后,似乎决定要逃离卡尔。他一面窥伺空隙般环顾四周,一面慢慢地靠近窗户。他忘了卡尔说过已经封锁住这问房间吗?还是不相信?……也或许他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卡尔朝那样的他踏出一步。「救、救命,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做!如果要我别再增加族人,我会照办的,」男子一边叫喊一边翻身朝窗户撞去。但是,明明已经玻璃破裂、窗框歪斜,男子的身体却依然无法前进到窗户的另一端,与怎么也打不开门的米迦勒一样,像是被什么阻挡般地弹回。「不、不要……我还不想死!」「你的生命只是虚幻的,正确来说你本来就是个死人。」「不对,我还活着,不要杀我!我的梦想还没实现,直到看见我栽培的女演员演出马克白夫人为止……」「我不打算再让任何人的手染上鲜血。」说话同时,卡尔将手上的武器朝男子刺去。男子发出像是怪鸟或什么的大叫,不过,叫声并未持续多久。男子的身影在瞬间消失,只剩下他的衣服淹没在尸灰中。米迦勒想要尖叫,但声音彷佛缠绕在喉咙问,怎么也发不出来。在米迦勒的视野前方,卡尔打开了原本无法开启的窗户,吹进的风将灰吹散、卷起、飘散王四面八方。瞥了眼那副情景后,卡尔再度把手伸向窗户。他不是要关起窗户,而是打算离开这里。米迦勒那么想的瞬间,缠绕在喉咙问的声音终于释放了出来。「等一下!」说话同时,米迦勒用尽全身的力量撞门。这是她在以为门不会动的情况下所采取的行动,但与预期相反,门轻易地开启,米迦勒的身体向前冲出、跌入房中。「你看到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与这个男人有何关系,但这里对人体来说过于黑暗,你就当成是在作梦……!」「卡尔!」看来他似乎误以为自己是在这座宅邸工作的女仆或什么的,米迦勒叫出他的名字,打断他弄错对象的忠告后,卡尔不可思议地回过头。「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十三年前你告诉我的。」「十三年前……?」「那时候,我在张贴舞台剧的海报时,你说我的姊姊是朵病花。」也许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吧,卡尔无法相信似的睁大眼睛。米迦勒一边注意着别让他的身影离开视线,一边缓缓走近。左右不同颜色的眼睛。米迦勒凝视着怀念的那双眼,继续说道:「我希望你告诉我,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发生什么事。虽然大致上我都知道,可是,我想听你亲口说出真相。」「为了问这个问题,你还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如果只有十三年前的那一次,我或许还能将它封藏在记忆深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生活。可是,夏洛特出现在我面前,而你也是。」卡尔因为那句话而睁大双眼。「……在休息室内被她袭击的人是你吗?」「嗯。」「多么偶然啊……」「就是啊,让姊姊变成吸血鬼的男人,他的下一个牺牲品竟然来到我工作的剧场……然后与你重逢,觉得这是命运的我,有错吗?」当她说到『命运』的瞬间,卡尔的眉头皱起。「你会那么想是理所当然,但也无法否定有人故意让她那样行动的可能性。」「谁会做那种事?」米迦勒认为那是让自己放弃的诡辩,然而当她这么一问之后,卡尔那一瞬间所浮现的表情却让她屏住了呼吸。憎恨、痛苦、悲伤、绝望……夹杂了各式感情的悲痛脸庞。那是对大概做了那种事的对象心里有谱,因为恐惧,而如实表露的神情。「卡尔……」因为米迦勒低唤自己名字时声音中显露的担忧,而让他察觉到自己现在是何种表情吧,卡尔难堪地别过脸,彷佛至今的对话不曾存在过地说道:「你姊姊是吸血鬼,她已经吸过数个人的血,如果置之不理,牺牲者很可能会变成吸血鬼,所以我杀了她。虽然你要我说出真相,可是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打倒这个男人?」「我虽然马上赶到他的宅邸,可是他已经走了。似乎是突然想更换据点,不可能追得到。」「你一直在追缉他吗?」「不。」卡尔微微垂下眼睛,低声道:「我不追失去线索的猎物,其他还有许多必须消灭的对象。」「……这样啊。」世界上有那么多吸血鬼啊,米迦勒傻傻地点头,卡尔继续说道:「因此而让你再度受苦,我很抱歉。」米迦勒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即使在她理解之后也是,对于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感到不可思议。他将姊姊从到处徘徊寻求鲜血的恶鬼命运中解放,打倒致使她沉沦的男人,还救了被夏洛特抓住的自己。没错,如果十三年前卡尔消灭了那个男人,自己应该也不会遇到夏洛特,不会有那种恐怖的经历。但是,米迦勒可没厚颜无耻到对他要求那么多。这个人真的是吸血鬼吗?她仔细凝视着那张脸,如此心想。她已经听到卡尔自己那么说了,称为爱瑞克的男人也是因为他是同类而毫无防备吧?米迦勒明明那么想,可是他实在与自己所想像的吸血鬼形象相差太远。「卡尔,为什么你跟其他的吸血鬼不同?」她脱口而出的问题令卡尔微微皱眉。「你是指哪里不同?」「哪里啊……因为你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不管是姊姊、还是夏洛特……该怎么说呢?个性都教人不太想跟她们打交道。虽然我只是偷听的无法断言,但那个叫爱瑞克的男人也一样。」「那个……大概是因为我的血吧。」「血?」米迦勒无法理解,重复了一遍,但卡尔并未多作说明。「够了吧?虽然我不认为他的主人会出现,不过,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比较好,虽然还是半夜,但在宅邸里工作的人也有可能起来。」卡尔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窗户,米迦勒急忙抓住他的手臂。「等一下!」「……还有什么事吗?」「我还没跟你道谢呢,谢谢。」卡尔以意外的表情凝视米迦勒后,缓缓摇头。「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要你道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