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花多少时间、无论离多远,都注定要履行我的义务。「这……和鲁塔的义务不同吗?」伊斯娜突然瞟向远方。——我不能和你们扯上关系,也不能改变人的下场。我只是……旁观者。旁观者。这定置身度外、冷淡的立场,也是辛酸、孤独的立场。「伊斯娜。」卡登试着叫唤女子的名字。不可思议地、异国风情的响声。「什么事?」嘴角漾起笑容。伊斯娜恢复原本的声音。「我还是不知道妳的目的和本意。」身为宗家未裔的义务。我连这话的意思也不懂。「可是我知道一件事——妳有妳的想法,妳为了自己的想法行动。」即使是一时兴起做的事,也有该做的理由。「呵呵呵……走的。就像你有你的想法一样。」伊斯娜再度仰头望月。这次卡登也仰望夜空。阿拉米丝……等我。在我抵达之前,请妳平安无事。「俺可以绕一下路吗?」「啊,嗯。」走着走着,在山峰近在眼前时,威兹突然偏离了道路。阿拉米丝也跟在后头。走了一会儿之后,阿拉米丝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周围全走沙土和岩石,竞有片广阔如菌的低绿。威兹走进草地里。阿拉米丝跟着进去,绿草的气味十分沁凉,抚愈了她的疲惫。阿拉米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自从一别交换缎带的水泉以后,这定头次这样感受大自然的恩惠。「真是个好地方。」她一笑,威兹也笑了。数朵小花在丛草间绽放。威兹摘了几朵后,走往草地一角的木柱。木柱立在堆起的土上,威兹在柱前跪下祈祷,并将小花献上。白花虽素雅,但楚楚可怜。「……这里是……坟墓?」「嗯。」蜷着背,威兹静静地抚摸手边的土壤。彷佛怜惜的动作。我想一定是威兹重要的人。阿拉米丝也在威兹的背后双手合十,轻轻地闭上眼。为了在绿草中沉眠的某人小小声地祈祷。这时,她感觉威兹站了起来。她一瞧,威兹正从随风摇曳的草地上,往山那头的夕阳看去。阿拉米丝觉得这眼神很熟悉。出发旅行前,卡登在哈法沙的旅店也用相同眼神看着夕阳。「……妳在看夕阳以外的东西?」在红色光芒照耀下,威兹没有回答。「是墓中人?」「也许吧。」「说的也是……大家看着不同的东西。」——逝去的过往。唯有隐藏在自己心底的思念。「妳呢?」阿拉米丝左右地摇了摇头。「我……好像失去了它。」「妳失去记忆?」威兹同情地问道,而阿拉米丝勉强地向她笑了笑,点点头。「可是。听说鲁塔……鲁塔会实现人的心愿。所以,我要请鲁塔恢复我失去的记隐。」「对了。」阿拉米丝想到一事。「欸,妳也和我一起去吧?」这样也许威兹不必再和卡登一样,以寂寞眼神看着夕阳。「……不。俺不去。」然而,威兹平静地拒绝了。「为什么?」「对不起,阿拉米丝。但是,谢谢妳。」威兹依然眼神寂寞,并向阿拉米丝温柔地笑了笑。果然和卡登的眼神相似。阿拉米丝的心好痛。若是卡登,一定知道威兹拒绝的理由。我一个人什么也不知。「现在走回去的话,入山前天就会黑了。今晚在这儿过夜吧。」「啊,嗯。」威兹着手准备露宿,阿拉米丝也动手帮忙摆放食物。背倚夕阳,山峦连成巨大黑影。抬头看去,这份严酷、恐怖似乎传了过来。不过,若是可以,她想尽快走向山里。她想向山那头的鲁塔请求,至少让自己能分担威兹和卡登的寂寞。再会与别离随着都摩积山脉的靠近,威兹渐渐变得寡言。不,威兹原本就不多话,但因为威兹紧张的情绪令阿拉米丝犹豫不敢开口,所以更加威觉威兹沉默寡言。终于穿过岩石,开始攀登寸步难行的斜坡时,威兹好几次停下了脚步,一睑严肃地沉思。「威兹……我、我没问题。」阿拉米丝以为威兹担心娇弱的她,所以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说。但,威兹仅仅含糊地答了声嗯,便不再多说。山路险峻,即使耗了一整天前进,仍然不见目的地。越是往山里走,威兹的脚步越慢。样子不像疲累的缘故。为什么?阿拉米丝边压抑快速心跳,边看威兹阴暗的侧脸。不久,当夕日光芒染红了四周时——「这里是……」阿拉米丝和威兹来到了古老石壁、倾圮的石门前。威兹在这儿僵硬地停止了动作。「阿拉米丝。即使到了这里,妳的守护者也没出现。」「……」「妳的守护者——卡登真的会来这儿吗?」「是、是真的。他、他一定会……」被她一问,阿拉米丝的胸口因不安而疼痛。可是,我相信。即使我不是真正的阿拉米丝。若是我希望他来,身为守护者的他就会来。「那么,也许定我们早到了。」「嗯、嗯。」「即然这样,我们折返,在山脚等他。」「咦?可、可是……说不定卡登哥在前头?要是我们走回去,不就离他更远。」「这话也有道理。但前头很危险。」「可、可是……」阿拉米丝拚命用眼神向威兹说。威兹轻轻抱着胳膊思索。「也许……妳和守护者受鲁塔召唤,才前往那地方……虽然妳丧失了记忆,但事实或许是这样。」威兹目光朝向了门后。这时,高耸石壁的那一头发出了微效的金属声。「卡登哥?」阿拉米丝心想这说不定是卡登的剑声,便一脚踩了出去。「等等!」威兹揪住阿拉米丝的手臂。同时,有个如同大黑影的剑客,轻慢地出现在二人面前。「——什么人?」低沉嗓音、黑铠甲配上骇人面具。最可怕的定面具下冰冷的眼神,阿拉米丝因此背脊发颤。威兹啐的一声咋舌。她手伸入怀中,握住某物。「妳是……上回那个治疗者?」剑客认识威兹。但他没有名字,就叫「治疗者」。「妳还在?我说过要妳离开。」威兹不发一语地瞪视剑客。阿拉米丝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剑客,并惊讶地拉扯威兹的衣袖。「威、威兹。那、那男人……和我们一样有相同的石子。」剑客的胸前确实有朱石。「嗯。他也是鲁塔的人。」「唔?妳是谁?」剑客似乎也注意到阿拉米丝的朱石。「我、我是……」「她是鲁塔召来的眷属。」不能说对,也不能说不对。威兹往前一站,保护阿拉米丝。创客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拉米丝。视线化为利刃,彷佛能割裂她身上的衣服和肌肤。「妳有什么神力?」剑客问道。阿拉米丝边发抖边思索答案。这、这……。「啊……唔……有、有人叫我还原者。」「什么?还原者?还原者为什么落单?妳的守护者怎么了?」「走失了。」「哼,荒唐。最厉害的还原者和守护者失散?」「是真的。所以你别挡路。俺现在要通过这里。」「俺?」剑客的眼神和声调变了。从慑人的威迫感变为腾腾杀气。「妳……不是治疗者。」「不是又如何?」「妳是当时那个男人。对了……治疗者已经用了神力?」男子手慢慢伸向背后的巨剑。刀宽、红色的可怕长剑闪闪发亮。「用尽神力的话,妳就不是眷属了。没得到鲁塔许可的人,要是踏进这个地方——」「住、住手!」威兹紧握怀里的东西。阿拉米丝忍不住走向前。「退下。妳敢碍事的话,即使是还原者,我也不饶恕。」「没错。阿拉米丝,妳退下。」「威兹……」威兹重新面向剑客。她的侧脸浮现悲哀的笑容。阿拉米丝感觉到她似乎心有所悟,说不出话来。一瞬间,奇妙时刻产生,威兹从怀里扔出某样东西,眼睛来不及捕捉这动作的剎那,利剑以难以相信的速度挥下——。「呜……」「呀啊啊!威兹……!」「听到了吗?」卡登回头看旁边的伊斯娜。「那个方向。」卡登指了石门。黄昏余晖将逝,门浮现在微暗中。那的确是阿拉米丝的惨叫声。伊斯娜想叫住他,但他不理,跑了过去。过了门,内部是半倾圮的石造建筑,他看到石壁和石柱的对面有扇相同的门。背向石壁的黑铠甲男子、倒卧的女人。还有,抱着女人的阿拉米丝。「阿拉米丝!」「啊……卡、卡登哥。」卡登赶紧跑近阿拉米丝,跪了下来。「没事吧?妳可以放心了。」「嗯,可是,威兹她……」「威兹?」这是男人的名字,但指的是那倒卧的女子?他一看,女子的背被割裂,地面有滩黑血。虽然可怜,但看一眼也知道没救了。不过,卡登没把这话说出,只默默地抬头看黑剑客。「你是守护者?」剑客先卡登一步问道。「是的。我是眷属阿拉米丝的守护者。」卡登慢慢站起身来。男子的剑刚吸了血,它和卡登的剑同色。胸前有鲁塔的象征——朱石。「为什么?」卡登问道,而剑客答说:这话是我要问的。「你是守护者,为什么离开眷属身旁?若说定奉鲁塔之命来这儿,为什么你要把眷属托给这种人?」男子以看秽物的眼神看了看亲自斩杀的女人。卡登不明所以,但心里相当不愉快。「不必你多言。我不知道什么奉鲁塔之命。我们只是要到鲁塔那儿。」「……哦……是吗……」男子重新握剑。卡登也拔剑出鞘,作势迎敌。二人彼此逼近,算计时机。「从这里再过去就是鲁塔的圣地。虽然你们是眷属,但斩杀未获许可的人是我的义务。」卡登没有多余心思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对手,寻找破绽。「守护者啊。保护最强眷属的你应该明白——你敌不过我的。」男子的话是不带威胁也不含傲气的警告。卡登本身冷静地感觉到这一点。无论怎么瞧,都瞧不出破绽。用剑杀不了他。即使不用剑而定将男子还原,那把长剑也令他近不了身。卡登的掌心冒汗。身为守护者,他曾和各式各样的敌人对峙,但这次对手定例外。简直不是人。怎么办?要是我被杀,阿拉米丝她——(慢着。)突然间,彷佛来自天空的声音响起。但声源不是天空。声音的主人从卡登背没无声无息地走近。「妳、妳是……」钊客第一次动摇了。「看门人啊。让路。」相对的,伊斯娜不但没有丝毫动摇,而且口吻依然冷静。「不行。无论是谁,没有鲁塔许可就不能过。」「是吗?那就没办法了。」伊斯娜不知何时拿了把细长的剑在手上。受上升的月光照射,剑身散发出银色光辉。「为什么?伊斯娜?妳不能直接干涉我们的事。」「嗯。我现在也有这打算。」「伊斯娜。别轻敌!」卡登在毫不犹豫走近剑客的她的背后叫道,她从容地回头看卡登。「呵呵呵。你保护你的眷属吧。」——放心。没人能打倒我。她断然说道,剑客像是被这话声戳剌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呜,的确,谁也打不倒妳……但是……」剑身扬起,发出剑啸。「我有应尽的义务!」随后,男子飞快的动作,即便是卡登也追不上。剑漂亮地击中伊斯娜,深深贯穿了身体中心。「呀啊……」阿拉米丝在卡登背后尖叫。剑客就这样静止不动了。她以为伊斯娜会当场倒下。但。「呜……咳咳……」吐血、颓然倒下的是岩石般的剑客。不分胜负地,伊斯娜也同样剌了男子一剑。「可、可恶……果然敌不过妳……」「看门人啊。这点你一开始就明白。」「呶……呜……」粗掌颤抖,巨剑松落,男子咚地应声倒地。因势而扬起了沙尘。之后,四周归于寂静。「……伊斯娜。」好不容易,卡登开了口。伊斯娜面无表情地低语说自己没事,然后亲自握住剌中身上的剑柄。「——唔……」她皱起眉,接着不加思索地拔起剑。剑上明明染了血,但伊斯娜的伤口转眼间愈合,彷佛没发生任何事般消失了。「……」卡登只是无言地凝视她不可思议之处。他心里有数,但伊斯娜到底和普通人不同。「我没事。」伊斯娜没流下一滴汗,并回头看向卡登和阿拉米丝。「看门人知道会这样……因为上一代、上上一代都是我打倒的。」不过,伊斯娜视线移向了脚边。脸色苍白的女子无力地躺在这儿。这时候,女子几乎没命了。威兹、威兹,阿拉米丝小小声地呼唤女子的名字好几次。女子——威兹回应,总算睁开了眼。「威兹,妳不要紧吧?」「……呜,啊,嗯……还好……这点伤死不了……」看不看得到人是个问题,但威兹想法子绽放了笑容。「真、真的?」「嗯。因为俺好歹也是药师学徒……」骗人。根本没救了。威兹本身也明白这点。这笑脸是为了阿拉米丝吧?卡登只能一个劲儿守着威兹。「你……不是法邬,而是威兹吧?」伊斯娜倏的来到威兹的身边蹲了下来。像在哄小孩般轻抚威兹的头发。「法邬对你施了治疗神力?」「嗯……托她的福,像我这样的人幸存了下来……」威兹呜地一声喉头哽咽,每咳一次就吐一次鲜血。「威、威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