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法邬把手放在怀里。这里放着护身符。「该准备过夜了。今天走不习惯的山路,妳累了吧?」太阳已将山峰的棱线染成红色,正逐渐消失在彼方。「不累。黑夜还没来临,我想走到不能走为止。」法邬无疑是累了,但她逞强地凝视前方。我知道了,威兹答应她。决定寻找过夜地点,慢慢前进。「威兹……那是什么?」前方有面大石壁。不,有个因夕照发亮的门。门后面有座只剩下石柱和屋顶的颓圮神殿,建筑物的对面似乎还有扇门。这可能是古时候的国境遗迹。「我们去看看。顺利的话,可以在有屋顶的地方睡觉。」威兹走在前面窥看门内。静悄悄的。就在他回头叫法邬时——。沙沙……。踩土的声音,同时有金属声是他听惯的剑和铠甲相碰的声音。「是谁?」紧张感迅速在背脊游走,威兹敏锐地回头。于是,他不禁倒抽了口气。这里有个身穿黑铠甲,几乎得仰望的巨大剑客。剑客安静,但充满压倒性的杀气,并毫无破绽地站着。他背上那令人想象得出威力巨大的可怕钢刀,正闪耀着不祥的红光。对方不是普通人。身为佣兵,见过无数敌人的威兹,能几乎正确知道对手和自己的实力差距。他背上冒出冷汗。「前面定鲁塔的圣地。」男人的声音从面具后面沉重地响着。「我不能让未获允许的人通过。」「请问……。」法邬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她发抖地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威兹想要制止她,但男人注意到她的朱石。「……妳是治疗者?妳有鲁塔的许可吗?」「没、没有。可是,我有事想请教鲁塔。」「离开。就算是眷属,未获许可的人一样不能通过这里。回妳的地方等待任务就行了。」「法邬就定为了知道任务是什么,才来这里的。」「你是守护者?不,你不是。」「我不知道什么守护者。我是保护法邬的人。这点,你不服吗?」威兹想逼近他。这时,男人的手伸向背上的刀,将注意力转向威兹的一瞬间,法邬企图越过男人旁边。「请让我们过去。我有话问鲁塔……。」「等等,法邬!」「咦——。」刀拔出,男人的钢刀对准法邬挥下。来不及了。剑来不及挡——。「法邬……!」「啊……呀啊啊啊……!」法邬的哀叫声——。刀刃猛力割破威兹的背。威兹无声地吐出鲜血。这是重伤。男人确实挥出可夺走法邬性命的一刀。但是……来得及……我护住了法邬……。「威、威兹!」悲痛之声。「快逃,法邬……。」一张口,又有鲜血流了出来。男人又说了一次离开,之后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举动。「我不要、我不要。威兹,请你振作一点……。」「……呜……妳也了解吧……?」若是药师。就该知道我没救了。「不!我是治疗者!我有治好你的神力才是!」声音听起来出奇地威严十足。「不可以。」威兹以几乎无法使力的手制止握住胸石的法邬。「妳忘了吗……?」治疗的神力是特别力量,伊斯娜说它是危险的、黑暗的。「这种事,我不在乎!」法邬甩开威兹、握住石子,但剧烈颤抖的手把朱石扯了下来,掉落到地上。法邬慌忙捡起它,这时,她怀里滚出一样东西。轻轻的声音。啊啊,这是……。「这是……。」威兹为了保护法邬的心所给的天神护身符。法邬将朱石和木制天神护身符分别拿在手上,目不转睛地比较两者。(妳将被迫抉择。)(到那时,妳想回头也来不及了。)伊斯娜的话,言犹在耳。于是,法邬——为什么?我看得见法邬的心。吹拂而过的风,令人怀念的绿草香、那高亢响着的草笛声。两人一起走的漫长路程。只想起那时候,法邬的心里都定二人共处的日子……。「威兹,我……选择你……。」朱石啪地一声落在威兹的手上。法邬的手里,剩下的是威兹的护身符。祈祷的法邬。透明、纯粹的祈祷。法邬的心再次混杂在威兹的心里。——妳对这只死野兽有什么想法?——妳想要幸福吗?妳后悔了吗?威兹觉得陌生的少女面容。不知道。我不知道。年幼的法邬。那么……妳想知道答案吗?于是。周围化为白色。「这……?」突然间,肉体的感觉回来了。视线看到的东西变成墙壁了,而不是石头天花板。我——「我……?」眼前,威兹淌血倒卧在地上。蠢蛋,威兹不就是我?可是。「啊……。」濒死的唇动了动说:太——好——了,并微微勾起微笑的弧线。手里的朱石发出光芒,照耀威兹的脸,不。「法邬……!」映在石子上、惊愕地瞪大眼睛的,不是威兹而是法邬的脸。「法邬!」威兹此时在法邬的身体里。「我……。」于是,被威兹呼唤的她,对着生命附着的身体答道。「法邬……!」——风声。令人怀念的绿草香。只想起那时候。想起两人共度的闪亮的日子——。上卷~鲁塔的眷属~ 第四章:守护者与眷属(前篇)热风。灼沙。广阔无垠的一片沙。巨大夕阳。我造访这地方之后,看过多少次夕阳了?掌上有许多朱石。沉入迫沙地的夕阳颜色。领略了无数忧虑的我。鲁塔……实现者啊。只要再收集多少颗朱石,就能与妳再会?我是伊斯娜。旁观者。我和妳,和妳眷属的将来,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以知道远古一族的人的身分守护罢了。可是,我……希望……。人——男人在哭。沙地上,负伤的男人抱着少女在哭。「只有我被留下来……我又失去重要的人了……。」朱石被紧拥在少女的胸前。啊啊,也许我曾经见过他们的过去。男人名叫卡登。保护鲁塔眷属的守护者。少女名叫阿拉米丝。鲁塔的眷属,还原者。***卡登无力地躺在沙地上,看着西沉的夕阳。没有水。阿拉米丝在卡登的身旁,失去了意识。我想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夕阳了。心底反复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他的思绪自然地回溯昔日。居无定所的商队生活,却是幸福的遥远日子。卡登和阿拉米丝以及姊姊三人,一块儿跳舞的那一天。这是突然结束的那一天……。这一天,卡登和阿拉米丝两人上街买东西。这是他们瞒着大家的小小旅行。他们买了豆子零食、木雕人偶,现在想起来都不走了不得的东西,但对他们小孩子而言,是珍贵的冒险成果。「我们趁早回去吧。」「嗯,大姊姊在等我们。」阿拉米丝的脸颊微红。两人为姊姊准备了特别的礼物。她会很高兴吧。夕阳下,两人不觉得一天的疲惫,快步地朝着自己的居留地前进。但。「……咦?饮,卡登,那是什么烟?」阿拉米丝突然指着天空里的灰烟。居留的方向。他有不好的预感。卡登没有回答阿拉米丝使跑了起来。阿拉米丝说怎么啦、等等,也拚命跟着跑。「卡登……。」于是。两人看到的是商队全毁的样子。烧焦的帐篷和货车的残骸,细细吐着焦臭的灰烟。宛如被扔出倒下的人们。沙上红血,每个人都不动。连风声也听不到。周围安静得骇人。阿拉米丝紧握住卡登的手臂。「欸,卡登……出了什么事?」「……遭到袭击了。」「遭到袭击?」沙地也有专门袭击商队和旅人的盗匪之徒。盗匪成群结党攻击,抢夺货物、金钱、人命,夺走一切的一切。「卡登……欸,卡登……。」「我们先找姊姊。」卡登制止泣声说话的阿拉米丝,开始找寻姊姊。因为再看下去,连他自己都要哭了。日头已没了,唯有月光可仰赖,但两人拚命地连声呼唤姊姊、姊姊。他们害怕地看着动也不动的人的脸,因惨不忍睹而倒退时,被某具尸体绊倒了。「姊姊……妳在哪里……?」阿拉米丝想得到回答而呼唤。可是,卡登不认为会有响应。尽管如此,他们没有其它会做的事了。「啊,啊,卡登,那里……姊姊在那里!」阿拉米丝近乎哀嚎地大叫。他一看,的确在火烧残余的帐篷下方看到姊姊。姊姊微微动着。「姊姊!」卡登也叫着跑了过去。然后,他看到了。看到破烂不堪、宛如坏掉人偶般的姊姊。「姊姊。姊姊,妳出了什么事?」「……」茫茫然的眼神。但少年卡登想象得列发生了什么事。姊姊的衣服破了,胸部裸露。胸上、白皙的身体上都有瘀青和伤痕。而且,有残存血迹从两腿间流到地上……。「姊姊……我叫妳呀。」阿拉米丝拚命地叫了好几次,姊姊突然笑了起来。「唔啊啊……啊哈……又要欺负我吗?饶了我……饶了我吧……。」——啊哈……啊哈哈哈……。之后,卡登背着姊姊,带着阿拉米丝离开了这地方。眼前不能放着姊姊不管。往某个城去……往有水、有药师的城而去。可是,对于力气不足的卡登而言,几近无意识的姊姊,身体沉重。他踉跨地走着,好几次跌倒被压在姊姊底下,却仍持续走在夜晚的沙地上。「啊哈哈……温柔一点……别再欺负我了……。」身心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只是虚弱地笑着的姊姊。「卡登……姊姊会死吗?」「不会的。」「怎么办?我们以后怎么办?」阿拉米丝哭丧着脸反复问道。怎么办?卡登也不知道怎么办。姊姊再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他们自己只是小孩,死了家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若是承认姊姊将亡,他们就没法走动了,所以卡登连声说没问题,说服阿拉米丝,也说服了自己。夜路得走多久?阿拉米丝一直抽咽、流泪。姊姊的胸压在卡登的背上,身躯摇晃,她净是呵呵地愣笑。对现在的卡登来说,城镇太遥远了。他觉得这一夜似乎不会天明。也许从此永远在沙地徘徊,卡登背部有些发抖——。彼方出现了一个少女。「我名叫鲁塔……。」齐肩的金发,白晳脸颊。小巧的手、小鞋子的鞋尖。「……鲁塔?」「是的……我是实现者。」「实现?」「……我感觉到你在呼唤我。」「……」少女发出清澈、可爱的声音,但这声音不可思议地严肃,让人连问都不敢问。「我、我不知道妳是谁,可是,请妳先救救我姊姊。」卡登看着比自己年幼的少女鲁塔,彷佛看到救星似地开口拜托。「这个人已经死了。你死心吧。」但少女以不见任何感情的话语不理睬姊姊。「别这样!求求妳想想办法!」也许对这时候的卡登来说,连这份冷酷无情也令他觉得可靠。于是,少女一瞬间瞇起形状美好的眼睛。「……那么,我问你。你希望这个人活吗?」「活?我不懂,但是,如果能救姊姊,就拜托妳。」「……不是你。」鲁塔突然从卡登身上移开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卡登背后的阿拉米丝。「妳也希望相同的事吗?」「我、我……。」阿拉米丝紧紧搂着卡登不放,并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但被鲁塔这样一问,她交互看了看姊姊和鲁塔。「我可能不一样……。」「那么,妳对这个人的死没有异议?」「啊,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太会说……呃……。」阿拉米丝指头贴着唇,为了寻找词汇定住了。鲁塔一直等待她回答。月光使得鲁塔的金发外缘闪闪发亮。——希望幸福吗?「啊……嗯,也许是……。」阿拉米丝如得救般点点头。——那么,回答我……何谓幸福?阿拉米丝再次迷惑,她拚了命思索答案,但——。「……我不知道。」「是吗……妳叫什么名字?」阿拉米丝回答不出来,但鲁塔的声音变得有点温和。「咦……我?我是阿拉米丝。」「那么,阿拉米丝。我再问妳一次。妳希望什么?」「希望的事……。」阿拉米丝以认真表情思考。「我、我还是不知道,不过……我希望姊姊幸福。」「是吗?那么,妳当我的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