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舒服?」这些人就好似康复了些,他想是他多心了吗?法邬也是,她在诊疗病患时,样子最有活力,看起来开心无比。威兹突然停下手,思索今后的事。旅行……旅程结束时,不知道法邬能得到什么东西。不过,也许这东西比现在的幸福更有价值。黄昏时,浓店少女代表大家向他们二位道谢,她说谢礼是今晚的住宿费全免,要他们好好休息。虽然他们不是不赶路,但带着疲惫走夜路总是不妥,于是他们决定接受她的建议。「唔……。」好不容易结束看诊后,两人正在收拾器具时,有个小女孩从阴暗处出现,怯生生地走近了法邬。「大姊姊。今天谢谢妳。」说完,她把手里的花送到法邬面前。「哇啊,好漂亮。妳要送我吗?」「嗯。」小女孩红着脸点点头。法邬温柔地微笑。「好漂亮的花。我很高兴。谢谢妳。」接着,小女孩害臊的转向威兹。「大、大哥哥,这个给你,谢谢你。」小草花被送到他面前。「……嗯。不好意思。」拿花的手也是双小手。威兹轻柔地接下花朵。胸口无以名状地发热。仅这桩事,就今他高兴得忘却今日所有的疲劳。「谢谢。我向妳致谢。」「威兹,再温柔一点……。」法邬以手肘撞了下威兹。「别强迫我。这是极限了。」「真是,亏你平常对我很温柔。」「呵呵呵,大姊姊你们感情真好。」小孩见他们拌嘴,笑了。听到这话,旅店少女也笑了。「咦咦咦?」法邬一下子面红耳赤。威兹也冒着汗低下头去。手里的小草花映入了眼帘。因向晚的风轻柔摇曳的花。这朵花终会凋零。可是,得到这朵花的心情和今天的回忆永远留存,不会褪色……受遣者、寻求者旅途艰辛。风势强劲,人几乎无法张口,他们在沙尘里好几次看不见彼此。遭受强烈沙尘袭卷时,他们一度感觉到生命危险。威兹教不习惯的法邬慢慢将水含在口中,同时一个劲儿的朝西行。寒夜里,在累得睡着的法邬身边,威兹默默地雕刻木头。这是因小事开始做的事,但他一做,发觉这是好消遣。「……哈啾!」他身旁的法邬打了小喷嚏。她似乎因裳、冷而醒来。接下来还有艰难的路要走,若在这时发烧就糟了。「喝下它。它可以暖暖身子。」戚兹拿出小瓶子,法邬就半睡半醒地将瓶子凑到嘴边。「啊……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她突然惊地起身,翻白眼质问威兹。「这是酒。妳不需要吓成那样吧?」威兹从法邬手里拿回瓶子,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你、你没说!居然是酒!啊啊……我从没喝过酒……这下我入了坏孩子之列了……。」法邬不知所措地掩面。「不用讨厌成这样。药师也会用酒入药吧?」「的确定有这回事……不过,饮酒过量有伤身体。」「可是,我听说若不过量饮用,酒可以当作促进血液循环的良药。这种寒冷的时候,酒是最适合的药,不是吗?」「唔…………」威兹伸出手,法邬尽管瞪着小瓶子,却也将它凑到嘴边两、三次,举瓶饮下。「喂喂,别一口气喝这么多。」「我、我不管。」法邬脸上立刻布满红晕,舌头变得有些不灵活。「是你叫我喝,我才喝的,不走吗?你不喝也不行!」「知道了、知道了。」威兹哭笑着,也喝了一口。法邬猛地从威兹手里抢回瓶子,又喝了一口。「喝了这一口就别喝了。」「咦?啊,你想独占?太过分了……。」法邬啪啪地敲打膝盖,宛如焦躁孩子的举止。「威兹每次都这样!完全不听我的话!」「妳!。」「这把剑丢了它就好了。就算没这东西,你也有办法保护我。可是你却……你好过分……。」他以为她在发怒,但她哭着一张脸。她打了喷嚏,就蜷缩着身子倒下。「法邬,睡吧。明天也要早起。」「你每次都这样。用这方法把话岔开。」你也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心意……。「……」「我……对你……。」接下来的话都成了梦话。威兹重新拿布盖上法邬的背,然后将最后一把枯草丢进营火。于是,又过几个寒冷和热沙袭身的白日,酒没了、残余的水也所剩不多时,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是这里……。」奇毛柯丹这城镇,看起来和现在的他们一样疲惫不堪。原因不只因为夜色将近。这地方人口比亚卤耶德更少,街道缺乏色彩。法邬有些不安地轻轻挨近威兹。他想她可能不习惯阗寂的城。「欢迎光临。要投宿吗?」旅店的男子看似亲切,但这间旅店和其它城镇相较下,显得老旧、昏暗。「嗯。我人刚到就匆匆问你,很不好意思,但我有件事想请教你。我朋友身上戴着朱石,请问你有没有见过拥有相同石子的女人?」男人看向法邬的胸口说:「哦。凡是在奇毛柯丹做生意的人没有人不认识她。」「什么?」「她是贵族,家住城外,我见过她有一模一样的朱石。她每次都用纯银币付帐,是出了名的。」「原来如此……贵族吗……?」「那你们知道了之后,想怎么做?定要住宿还是不住?」「抱歉。我们还会再来。」威兹轻轻招了下手,便走出了旅店。「听到了吗?法邬?」「有。听得一清二楚。」「总算找到人了。」威兹松了口气说辛苦旅行有了代价。但是,想不到对方是贵族。说来,那女人独特的气质有些超凡脱俗……。「威兹。」「嗯。妳没有心情等吧?」法邬毅然点点头说是。在这样的城镇里,若要寻找城外的贵族宅邸,一点也不费疑猜。他们由中心往西边城外走去,就看到常春藤蔓的石墙屋子。大概就是这屋子没错。「…………这里……怎么回事……?」「嗯。」若是贵族,家再小,理当也有仆人和门房,但这里毫无人烟。不得己,两人走进屋内,幽暗的长廊只有月和星光照射。「这里不像是无人住的空屋。」因为旅店男子说最近没见到贵族,若是无人住的屋子里应更荒芜。威兹为了万一,拔出剑来。这时,走廊尽头似乎有人注意到映照月儿的剑光。「什么人?」一句厉声发出。不久,随着足音的逼近,一位身穿皑甲的女子出现在二人面前。女子身材纤瘦,手里有把红剑。她冷冷的眼神有着虚无色彩,即使她人在面前,也让人觉得遥远。「呃,唔。我名叫法邬。唔……。」法邬战战兢兢地从威兹的背后走出来。「走开。」女子彷佛想杀无赦地挡住法邬。「我主人不见任何人。如果妳还是想前进——。」杀——红剑已高高举起。威兹立刻明白女子是真心想杀人,但法邬不知是不懂还是装不懂,她进一步对女子说:「我想见秋秋一面……。」「秋秋?妳搞错人了——。」说时,女子的视线停留在法邬的胸口。「慢着。哦,这石头……看样子,妳是眷属。」「眷属?」威兹当然也是初次耳闻,法邬也好像从未听说。「哦……妳是治疗者?哼,鲁塔真多事。」「治疗者?我吗?」「听着。我们不逃也不躲。既然鲁塔派你们来,我就遵从鲁塔的意思,来吧。」女子单方面地说完话后,示意了一下,就走在前头引领二人。这时,威兹注意到女子的胸前有和法邬相同颜色的石头。但是,这女子当然不是他在哈法沙遇到的女子。这是什么意思?何谓眷属……何谓治疗者?他看了看法邬。法邬不安地也看了看威兹。「没关系。既然人家要我们跟去,我们就去看看吧。」威兹轻轻把手搭在法邬的肩上,催促她走。有事我会保护妳。法邬点了点头答应。小手极为自然地握住威兹的手。到了长廊的最里面,皑甲女子回头瞥了一眼,然后安静地打开尽头的门。周围突然一亮,威兹一瞬问瞇起眼来。「哎呀呀,深更半夜还有客人?」接着,有个像孩子般嬉闹的大人声音响起。定眼一看,是位金发碧眼令人惊艳的美丽女人。「若是客人,就要倒茶款待吧?哦,对了,妮姆拉姆,我记得家里有好吃的饼干。麻烦妳拿饼干给大家吃。」不过,这女人明显处在异于常人的世界。面对他们这夜半入侵者,她不但没有警戒,也不问来者姓名,只说要拿出茶水和饼干。呵呵地开心笑着的唇,现在似乎哼着歌。威兹难掩疑惑。这么美的女人,居然……但所幸她本人非常满意这样的自己,觉得幸福。「兰蒂妮小姐。对不起,客人要找的人是我。」被唤作妮姆拉姆的铠甲女子向金发女人点了下头。金发女人闹别扭地说了句无聊,而妮姆拉姆留下她,带他们二人到另一个房间。「怎么样?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吧?我主人被还原了。主人的朱石也托人带走了,她已经不是鲁塔的眷属。」「……鲁塔。」法邬再一次说出听过一次的名字。接着,她倒抽了口气。「唔。请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啊,不对……我和这颗石头有什么力量?」妮姆拉姆向样子不变的法邬投以怀疑的眼光。威兹也感到有些受骗,但为了法邬,他以言语援救。「告诉她吧。她为了这个,才长途跋涉到这里。」妮姆拉姆瞄了一眼威兹的剑。「你不是……守护者?」「守护者?」「也罢,朱石是和鲁塔有关连的证明。」「和鲁塔有关……?」「很遗憾,二位,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我的主人,说不定知道……但太迟了。」「怎会这样?」法邬全身失了力气,几乎当场倒下。「总之,眷属不知道其它眷属的详细事情。知道的人只有统治一切的鲁塔。」「……那么,妳能告诉我上哪儿才能见到鲁塔?」为了寻求希望,法邬抬头看她。「妳说妳想见鲁塔?哼……愚蠢。」妮姆拉姆的嘴角嘲讽似地笑着。威兹含愠地插嘴说:「有什么可笑的?鲁塔不可能住在云上吧?」「嗯,是不可能。只是我听说去找鲁塔的人没有一个回来。」「……」「恐怕那还原者也……。」「还原者?」刚才妮姆拉姆也说了这三个字,但她没有回答威兹。「如果你们执意要去,我就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你们怎么做都和我无关。」法邬以紧绷的神情看着妮姆拉姆。「由这里往西渡过大河,再越过都摩积峰就到了。我听说鲁塔住在最里面。」威兹听说都摩积峰非常遥远。但那里不是不能越过的险峻之地。虽然如此,还是无人返回吗?即便如此,我想法邬仍然要去……。「再见。」妮姆拉姆转身背离二人。她似乎无意再和他们多谈。他们知道见了鲁塔就能了解一切,也问出鲁塔的所在地,所以她觉得说得够多了。「受她帮助了。走吧,法邬。」「啊,是。」「等等。」妮姆拉姆背对着正想离开屋手的两人说:「如果你们见到鲁塔,希望你们帮我转告一声……就说请别管我们了。」「知道了。话一定带到。」法邬对着看起来有些落寞的背影说:「啊,请代我向兰蒂妮小姐问好!没能一块儿喝茶,很遗憾。」「……谢谢。我会向主人说的。」妮姆拉姆因法邬这句话,轻轻回过头来,最后浅浅一笑。鲁塔和眷属。还原者、守护者、治疗者。朱石是与鲁塔有关的人的证明?威兹一个也不明白。可是,听到鲁塔的名字时,法邬明显有变化。而且,回到旅店之后,法邬没进食,一直在沉思。威兹默默地继续雕刻木头。「……你会阻止我吗?」不久,法邬以异样冷静的口吻开口说道。「如果妳希望我这么做,我不管怎样都会阻止妳。」「那么,假如我说要去呢?」「我就陪妳去。因为我不可能让妳翠独前往。」「这是为了履行契约?」「也是原因之一。」但我本身也想知道。我想知道她求的是什么?见到鲁塔后,她能得到什么?「想什么……?」法邬倏的没了表情。这表情和她在哈法沙没能救活小女孩的那一夜,展露的表情相同。「你肯听我说吗?威兹。我有些事还没告诉你。」——小时候丧母的那一夜。之后,我做的事、我身上发生的事……。「娘……娘……」那一天。我对娘亲未能等我就仙逝的愤怒和不甘,明知这定无理取闹,我奔出家门。跑着跑着,就来到不熟悉的地方,我摔了跤,膝盖磨破了皮。我好疼。可是,能伸手拉起跌跤的我的娘亲已不在人世了。我痛哭流涕……这时,我注意到手里还拿着装有野兽的袋子。小野兽在袋中挣扎。我抓住牠的脖子,心想不需要牠了……因为娘亲不在了,所以不需要牠,我要放牠生路。小野兽大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也不知道为什么能逃,牠只是在我手里挣扎着。牠什么也不知……真的什么也不知……。当我这么想时,我突然用力掐住牠的脖子,我真的只掐了一下,可是,小野兽只因这样,就发出了小小哀嚎……。「呜呜……呜呜……。」我又哭了。我的手没法离开体温渐渐变冷的小野兽。「就在这时候。阴暗的森林突然朦朦胧胧地变亮,亮光中,有个人……有个女人站着。」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有张少女的面容。只是,在幼小的我眼中,这个人已十足是个大人,看起来很稳重。女人对我说:「这野兽是妳杀的?」我答说大概吧。「为什么杀牠?」「……我不知道。」「那么,妳对这只死野兽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妳想要聿福吗?——那么,妳后悔了吗?她只是问我一个又一个问题。我没有一个问题答得出来。我真不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