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苍白的堕天使-IV-2

然后,两人一马飞升而起。  注意到此事,女子仰头往上看,这时她才“啊!”地叫了一声。  因为从D身前生出了巨大羽翼。那是滑翔翼的翅膀。  尽管知道那是他事先绑在马颈上的,也知道那装置只要一按钮就会打开,但这滑翔翼却没有机身——因为时间上不允许。而且看这模样,它也绝不是那种就算没有尾翼也能安全飞行的装置,因为保持稳定和控制方向乃是尾翼的工作。  而D——这名美丽青年,无视了物理现象的铁则。不仅如此,他还两脚夹着改造马的身体,一起撑着女子的体重,有力而确实地从深渊中不停上升。  “支援村人的贵族战士群,是被这个洞穴给吞噬的呢。村人们因此变得孤立无援。”  不知D是否有在听女子的话?  他们浮升到巨大塌陷处的边缘,又滑翔了十公尺左右后便立即着陆。  然而,在改造马的脚碰到地面的刹那,业已折叠收起的飞翼的浮升力便完全消失,马匹直接开始疾奔。只能说这是毫无一瞬迟滞的俐落手法。  D一勒缰绳,在骤然停下的马匹旁边,耸立着女子指示的大岩石,但立刻就知道这并非D停下来的原因。  因为D说了“别动。”后便下了马。  他前进五步。在第三步的前方,是长着及膝红草的狭长土地。  “以前村人们莽莽撞撞地冲进了那里面,”马上的女子低低述说着。“因为没有其他的路了呢。可是他们有一半人一瞬间就被杀死倒下,而且——”  复数的闪光从草丛中上斩袭来,目标是D的膝盖。  轻巧一跃闪过,D自空中出刀。光灿弧月斩断红草,同时,非人惨叫与蓝色鲜血奔腾空中。  复数的气息包围了着地的D——又停住,因为害怕刚才的刀技。  然而——“噢,这下麻烦了呢。”这个从自然垂放的左掌处发出的声音,似乎已经看出了对面这场战斗时的不利。  因为由气息来推断,藏身红草中的刺客们的身高,不到五十公分。  在与高度不到自己膝盖的对手交战时,那种低矮程度对自己而言会变成绝对的大敌。因为普通人类的身体,天生无法持剑与那种对手交战。无论何等有名的刀手,要发挥自己的最高实力,目标就必须超过刀手自身腹部以上的高度才行,就算再怎么勉强,对方大概也要到自己的腰部。  若是对手比那高度还低,自己当然也要放低重心、弯下腰,连作为操刀支点的双手活动也会极其受限。那对任何高手强者来说,从一开始要发挥实力就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是前所未有的经验。而相对地,如果敌人又擅长运用那种高度作战的话呢?  在昔日,恐怕村人们的双脚一下子就被砍断了。他们本该砍中敌人的刀剑一定会落空,只能无力地挥舞着划过空气,徒增死者人数而已。  敌人的包围收紧。由于D垂下了刀身。  “——不过,在染血的草丛中,也有敌人的尸体,打倒了它们的是——”  刀身一闪,挡回再度上砍的光芒,D二度跃起。他在跳跃顶点静止的身影美丽无比。  敌人之所以停下了攻击,不知是震惊于D的速度,还是为了这个缘故——从空中呼啸射来的白木针,从背后贯穿了它们的心脏。和村人们以前曾对矮小敌人发挥功效的弓箭、标枪颇为类似。  又有一道宛如银蛇的光芒朝着D袭来,但就在这一击被轻松打回的瞬间,“嘎!”地惨叫声响起,接着一切回复寂静。  “……真是让人无法置信的男人。”  听着好似喘息的赞叹,他默默回到马上。  “接着还有什么过来。”D冷冷说道。  “不晓得。”女子的回答简单明了。  D毫无反应。那原本就不是征求女子意见的话语,或许D仅有这种程度的打算——只要能在最后关头派上用场就可以了。  “来了喔。”听到这嘶哑声音,让女子浑身一僵。  来的是从远方山城中飞出的黑点。以苍穹为背景,它们身具双翼、长有四肢,有着诡异飞行生物的外貌。  不到十秒后,人马遇上飞行生物,它们没有组成编队,一口气往下扑。  它们身体上有许多奇怪的凹凸,长着双臂、长着利爪。那正是用来从空中扑攫、撕裂地上生物的武器,足足有一公尺长。  不过,D手中要迎战它们的光灿长刀,乃是一路堆筑出所有敌人的尸山血海的魔性凶刀。无论什么敌人,无论何种攻击,在刀光之前都只能冰消瓦解。  利爪描绘出上弦月;刀身送出下弦月。  没有响起交击声,带着令人发毛的怪叫,三只飞行生物翻着筋斗猛然撞地。  当在空中被斩断首级的身体总算喷出血时,改造马已正踩着遥远前方的大地奔驰。〕剩下的十多只仍旧紧追不舍,但没有露出要马上攻击的模样,它们完全没想到竟那么容易就葬送了三只同伴。  不过领先的一只突然转为急速上升,然后剩下的怪物也一起跟着照做,并在高约五十公尺处改变方向,纷纷变成急速下降扑来。  但就如刚才所见,这只能用〔勇猛〕形容的作战方式对D并不适用。  “小心!我在意它们身体上的凹凹凸凸,那个——”沙哑话声被在D头上调转的身影,还有猛烈的冲击给打败了。  大地轰隆震动。  在被下令跃起的马上,D拉着缰绳,同时扭身闪躲。秀发飞扬,外套飘飞,仿佛这冲击波的职责是要让他看起来更加俊丽。  马匹奇迹似的四脚着地,空气巨锤从头上直接砸下。千钧一发之际,D毫不犹豫地控缰促马前进,接着——杂草泥土四下飞散,大地凹陷。超过五十吨以上的重压轰击地面。  D的双眼,捕捉到了在这之前由急降改为急升的飞行生物踪迹。  高速移动的物体若突然改变方向,会在前方产生猛烈的冲击波,敌人的攻击正是这种现象。只是,令人无法相信,靠着它们的高大跟速度,竟能产生如此的破坏力。  “是那些瘤喔。”沙哑声音说了。“就像大厦风(产生于高楼大厦的都市局部性强风。)一样,那些家伙靠着让风通过瘤中间,增幅了力量呢——来了!”  声音是从头上落下。毫不留情的第三次攻击,选择了D举起的左掌,宛如雷声的巨响响彻大地。  马匹继续疾奔;D的左手力握着折起的滑翔翼机翼。  空中的生物们明显不安了起来。因为看到必杀的冲击波突然消失——不,是因为看到它被吸入手掌上的一点的缘故。显然即使靠着它们的视力,也无法看到出现在那里的,那张微小、连个小点都称不上的小嘴巴。  不过,它们真正的惊愕在下一瞬间才到来。  有另外三只开始下降。因为漆黑的美丽身影自地上飞射而来,穿过了它们之间。  银光血雨乍现,三只飞行生物持续进行着另一种下降——死亡的急速下降。  D一口气冲入残存飞行生物的正当中,另外四只带着血雨摔落。冲破混乱的敌人中央后,D在上空掉头。  这就是所谓的起死回生。天空中的敌人在空中迎击——D把马匹跟女子留在地面,将身体托付给人造翅膀,他朝最近的敌人下飞。  怪兽因恐惧而扭曲的脸部突然迅速往右移去,因为有剧烈暴风从右方扫向D.D陷入了失控翻滚的状态,努力想要重整姿势。  俯看着仿佛被冲走似的下坠黑衣身影,飞行生物无声笑了起来。  没有猎物能逃过自己卷起的乱流,就算是翼长超过一百公尺的大鹫,全身骨头也会先有一千处以上粉碎断裂,然后再被拍砸到地上;更何况只是一个人类——  它们追着不停坠落的D,为了要做致命一击,让他凄惨死去。  它们全身的肿瘤微妙蠢动,吸引流过的空气,将它加速,一口气喷出。  D的左手放开滑翔翼,改用右手抓住,刀身衔在口中。轰隆吹至的死亡乱流改变了方向。它们看到了,看到白皙手掌上张开的嘴巴,那嘴巴吸入空气,再吐出。本该造成D坠地死亡的乱流停住了他的身体,然后又往上空解放喷出。  飞行生物们才刚想逃跑,身体就被猛烈力道乱撞。那是D手掌吐出的呼气。黑衣身影冲入跳着死亡之舞的敌人当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当最后一个敌人的尸体摔到大地上数秒后,D直接朝马背上降下。  朦胧身影正趴在马上。女子立刻坐起,眺望城寨那边。  “走吧,这大概是最后的攻击了——看来就连杀戮平原也无法杀死你呢。”  “如何,葛里欧禄?”  被福蓝多卿一问,老学者答道:“平原被突破了。”  “果然哪。”  葛里欧禄想从这平静语气里面找出遗憾的碎片,但却没有成功。  “尽管混有人类之血,是低下的人类,但终究能力有异。哼哼哼……想用小花招杀了他的想法看来是错了哪。”  “在下着实汗颜。”  “你造出的部下也损失惨重。”  葛里欧禄下一瞬间想转向身后,却无法办到。  这里是他设于山城内的研究室。虽然微弱,但室内充溢日光,并不是福蓝多卿能够行动的时间;然而,葛里欧禄确实能在背后感受到他的气息。  “这座山城里有能应付他的东西在。就交给你了啊,葛里欧禄。至少,可别做出让猎人来刺杀我的这种事哪。”  “请你毋须担心。”  “哼哼哼,我担心的有好几样。我从葛烈德那听说了,有五个敌人妨碍了他的工作——我不认为那些家伙是凭空冒出的。有雇佣的人在。”  “关于这点,在下已经派人出去了。”  “——还有一点,蜜丝卡小姐如何了?不,昨晚的男人拥有附身于蜜丝卡小姐身上的破坏者之力,原因为何?”  “那件事真是万分抱歉,敬请微惩在下的疏失——微惩在下那愚蠢的好奇心。”  “好奇心……原来如此啊。”  这些话,是在前晚替负伤归来的福蓝多卿治疗时的对话的重复。  “算了,就这样吧。比起微惩,我更想给你的是其他测试。”  “啊?”  “是像以前那样的测试……面向这里。”  葛里欧禄照办。  福蓝多卿的气息远去,取而代之的,有两个人影从他身后的门口畏畏缩缩地了进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子——还有男孩。  老学者只是瞥了两人一眼,便对隐形的主人问道:“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是从都城带来的,是你在十年前爱过的流浪歌手和她的孩子呢,孩子今年听说要十岁了。”  “请别开玩笑了。对在下这把老骨头来说,十年前的岁月已经像是在遥远的迷雾里一样,连想都想不起来了。”  “是吗——女人,是他吗?”  直到被问话前,那名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温柔可人的女子,一直在观察葛里欧禄;但此时却突然低垂了双眼,说道:“不,我并不认识这位先生。”  福蓝多卿接着说下去的语气似乎颇为满足。  “小孩应该也不清楚吧。这样就好办了,葛里欧禄——杀了这两人。”  “您说什么?”  就连老学者的眼中,也不禁亮起了非比寻常的精光。女子握着男孩的手,浑身僵硬。  “我调查过了,那女人和你确实有过一段情;可是,不知为何双方都说不认识。既然如此,那应该可以轻易杀死他们。”  “为何要让在下做这种事?”  “因为突然想要测试你的忠诚哪。”  “在下虽不知您是如何想的,但确实不认识这名女子与孩童。在下实在不以为杀了他们能证明在下的忠诚心。”  “不,可以的。因为你很清楚原因。”  “绝无此事。”  “别装蒜了,葛里欧禄。不过你装蒜到这种地步,恐怕我再怎么恐吓也没用了吧,你大概也不重视自己的性命。如果我这样说怎样?——我将禁止你去见我的妻子。”  葛里欧禄闭上双眼。胜负已决。  “我早就一清二楚你对我妻子的爱意。她已经是对我毫无用处的女人,连她说要让巴龙安心而建的墓,在完成她这心愿后也被我特意破坏掉,从这点来看应该也知道吧。看你是要疼爱她还是要同床共枕都随你;只是,要先收拾掉这两人。”  女子与少年觉得全身发凉,注视着老人扭曲的丑陋面容。从满脸皱纹的深处浮现的,乃是苦恼与残忍的阴影。  “哦喔,变得像你了呢,葛里欧禄。就是这个,就是这表情哪。”福蓝多卿笑着。“我不知道人类的感情纠葛是怎么一回事,人类和人类、人类和贵族——你选哪边?”  一个光灿物体发出清脆声响滚到葛里欧禄脚边。  那是把黄金握柄,光彩夺目的离鞘短剑。  “不快点的话,那家伙就要来了,那家伙对你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你会看不到心爱的女人哟。”  老学者葛里欧禄,用像是凝视自己未来的眼神盯着脚下的短剑,一动也不动。  就这样过了许久。第三章 与〔山之民〕的战斗  “录用了五名新的女孩,请您看一下。”来到了拉衮房间内的公馆经理,如此说完后低下了头。  作为一大寻欢场所的菲榭.拉衮公馆,不可或缺的,就是要常常更新活动和女孩子。  举例来说,有装满了电压,被调成最能刺激快感强度的电水母之〔电击澡堂〕;有用和女性身体触感一模一样的柔软材料,建成的〔果冻舞套房〕——为了建造这些特殊房间,公馆里每天都有一些地方在进行工事,女孩子的面孔也一周更换一次。  有的女孩是公馆的探子前去附近村庄或都城带来的,也有不少女孩是听到征人消息后自己跑来的。今天的五名新人中有两名属于前者,三名属于后者。  低着头的经理随即将等在房间外的女孩们带入。  年龄上至三十五岁下至十多岁,每一个都美丽动人。拉衮的眼睛停在三十出头名叫〔敏〕,格外冶艳的女人身上,还有自称十九岁、清纯可爱的佩姬身上。  女孩们大概也了解这种目光的意思。敏故意扭动蛇腰回应主人的视线;佩姬害羞低垂下头。  “来到拉衮公馆后,你们就是和外面女人不一样的人了,要跟那些浑身臭汗的庄稼汉;还有土里土气的爱人说拜拜。我会让你们过上不输给都城女人的好日子;相对地,你们要舍弃的东西也很重要。如果受不了的话何时离开都可以;可是,只要你们喝了公馆里的水,就别以为还能再到外面的世界里正正经经地过日子,因为你们已经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了。从今天起这个公馆就是你们的家,除了经理说不可以进去的地方之外都可以去,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凡是让你们遇到危险或难过的家伙我都不会饶过他的,你们就给我安心工作吧。”  当一如往常的说明结束后,一如往常地,女孩子们的表情充满了信赖、自信,还有艳丽的风情。  “出去吧。”当拉衮下令要女孩子们出去后,又叫住了经理,命令他把敏和佩姬带来。  心中了然的经理先把所有人带到休息室,说明完工作后把两人带会拉衮处。  拉衮已经不在座位上。经理命令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然后就离开了。  “是要干什么呢?”  敏对不安的佩姬说道:“那还用说,幸运鸽飞来了喔。只不过翅膀不是白色的是粉红色的,背上还背着床铺呢。”这样说完后她轻笑了一下。  “怎么这样……不管怎么说……这么快就……”  “你真傻耶,你是自己来应征的对吧?多做点心理准备吧,要是干得好的话,会用比其他人快一百倍的速度窜红喔——两个人一起。”  只有最后一句她是别过脸说的,之后她又斜眼看着佩姬,像是在瞪她。  这时拉衮回来了。  他用让人发毛的目光瞪着两人,从头打量到脚以后,说道:“你们也不是小孩了,也知道这是只有一次的幸运吧,就看你们要怎么运用了。好了,一次一个,过来这里。”  “两个人一起也可以啦。”敏低声说道。  佩姬则是叫了一声“不要!”,双颊红转过脸去。  “先从你开始。”  敏在拉衮下巴抬起的方向献上媚艳微笑。  当和她共度完一段时间的拉衮,马上把扭扭捏捏的佩姬带进房间,一会儿后又走出来,而敏看到他的表情时,那微笑便僵住了。  “你去工作。”拉衮冷冷地命令敏,在她忿忿不平地出去后,拉衮从背后抱住了呆呆站着的佩姬。  “我怕。”  “是怕我吗?还是刚才太激烈了?”  “不是,是刚才的敏小姐,她用很凶的眼神看人家。”  “那是女人的嫉妒,没办法的¬;¬;——那种事不重要。”  或许是相当中意这个纤弱清纯的少女,拉衮眼中泛起好色的光芒,粗大手指搓揉着纤细的小蛮腰,仿佛要把那给折断似的。  “不要啦,这样没有气氛,太直接了啦!”  佩姬死命地拧开男人的手臂逃走。她在门口前站住后,拉衮的手臂再度从身后抱了过来,那双手比之前更有力、更火热。  “没什么好害怕的。真可爱呢。只要在这公馆里,我就是帝王,不会让别人碰你一根手指头的。”  “真的吗?”  转过来望着他的少女面容颇为紧张,转眼泽润。即使被刊登在少女杂志封面也不足为奇的圆润双瞳,修长的睫毛,楚楚可怜的琼鼻,以及宛若花瓣的樱唇——拉衮想试着将这一切都据为己有一次看看。佩姬散放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妖艳女性体香,拉衮有些陶醉地吻了她。  “你会保护人家吧?”  “当然。”  “那样你就要告诉人家你所有的事,证明你是人家的男人。”  “没问题。”  竟还顺着竿子往上爬,你这——拉衮心中虽如此想着,却对自己有五分认真而感到吃惊。  “相对地——可以吧?”  不等她回答,他一下子抱起窈窕的身躯,为了再次敲响男人的挑战钟声,走进寝室的门里。  佩姬被扔到床上,发出了难受的惊叫,但她却不让拉衮注意到地偷笑了一下。  惹人怜爱的少女面容上,瞬间浮现出男人的表情后又消失。这个自己卖身进入寻欢地的女孩子,竟然是〔爱化妆的古洛墨〕装扮出来的!不,其实是被他化了妆的〔千手千脚〕萨凡。  他之所以一直忍耐至今,是因为受了葛里欧禄的命令。老学者已经从福蓝多卿的话中判断出菲榭.拉衮有反意,因而命令两名部下找出确切证据。  而只有萨凡一人化妆混入的原因,是因为古洛墨被下达了另一项指令。  “去找出蜜丝卡小姐。”  两人就这样被各自赋予任务,哪个人负责哪件事则是用猜拳决定。  黎明时,在古洛墨相对男爵化妆却失败而终的仓库藏身处里,萨凡接受了化妆,朝着拉衮公馆走去。  当时,他在仓库前看到古洛墨像是要寻找什么似的四处张望,便用完美无暇的女生语气问道:“怎么了呢?”  “没什么,昨晚把男爵跟碍事的猎人从这里带走时,那家伙的马还绑在这。因为很麻烦所以我想事后再处理,就放着,结果来这一看却不在了。我觉得做了浪费的事啊。”  “是被谁带走了吧。”萨凡,不,是名为佩姬的乡下姑娘怯生生地回答了。  当古洛墨的化妆发挥力量之际,萨凡虽然保留了基本的性格与意识,但声音和肉体特征,都已经变成化妆的女性了。  “应该是那样吧。”古洛墨接受这说法,仔细大量了自己造就的异性友人。  “虽然我在意那匹马上的货物,可是大概也没办法了——算了,就好好地干吧。”  这是当黎明前的黑暗,开始渗显出苍蓝色调时的事情。  在寝室里,拉衮变成了佩姬(萨凡)的俘虏。  古洛墨为他施加化妆的模特儿,是个外表楚楚可怜却天生淫媚,借此迷惑了数百个男人,骗取他们财产,最后却被那些男人其中一人的妻子给刺死的绝代淫邪美女。  “你就跟着我吧。”被这样命令后,佩姬(萨凡)高兴地微笑了起来,但内心却咋舌不已。  因为在古洛墨的说明里,曾和这名淫女一度春风过的人,不分男人都会被她弄得意乱神迷、疯狂迷恋,应该会变成对她的话唯唯诺诺的奴隶才是。  当然,她(他)立刻知道,这是因为误算了拉衮那出人意表的强悍程度之故;可是她(他)也没有当场再一次把他引回床上的力气了。  拉衮冷冷抚摸佩姬的秀发,一面用宛如硬石的口气说道:“照我来看,你应该有着除了这外表以外的能力。总之,因为你让我中意,就先让你在公馆里逛逛看吧。要是从那些地方看出了什么,之后就告诉我,我再想个合适你的待遇。”  接下来,他为了带最危险的女人(男人)游览公馆而出了房间。  对干部们做了介绍,也和女孩们打了照面。虽然年轻女孩们眼里亮起了不平和嫉妒的光芒;但眼中的光芒本该比她们强上好几倍的资深小姐们却很镇定,因为她们马上就理解了〔被拉衮带着的女孩〕,这种情况是意味着什么意思。  当结束对人的露脸打招呼后,拉衮一一让她参观公馆的房间,并说明使用方法。  从娼馆到赌场,从游戏中心到办公室、能源中枢区为止,佩姬只是一直呆呆张着嘴巴跟着。唯独只有在转过南侧走廊时,本该直接前进的拉衮不自然地向左转了。  “请问……这里是?”  骇人视线瞪了如此问道的佩姬,他又随即恢复了温和的脸色,高色她说:“在做工程啦。有机械狗在看守,靠近的话会被咬死喔。”  “我知道了。”  拉衮露出宽大背部转身离去,佩姬一面跟在后面,嘴角撇出〔成功了!〕的表情。  拉衮并未注意到这件事。  一边朝着山城急驰,D正要再度打开滑翔翼,从山城中传出的朗朗声音制止了这个动作。  “门敞开着,猎人啊,没有人会妨碍你。进城,然后找出无法动弹的我吧;不过,最好在日光还是你的助力的时间内找到。今宵既暗且长,而且对你而言,恐怕是最后一晚了。”  这话确实不假,滑翔翼维持原状,大门左右敞开,将D引至连接城寨与地面的阶梯前。  仰头一看,阶梯前端如细丝般通往城寨。  “有三千阶呢。”女子告诉D. D将滑翔翼在头上打开。  “再见了。”女子的声音响起,D背后的气息离开了。  “要走了?”  “恩恩,虽然我想看的事物堆积如山,但我不愿意看见你的尸体。”  “之前的事多谢了。”这话被突然刮起的风吹散。  D一口气上升飞过阶梯,上方的城寨大门正敞开着。这风可能是福蓝多卿放出的,因为他已看穿了D的招数。  虽然要反其道而行很容易,但D将计就计。  通过无法与平地城堡相比的狭隘前庭后,D飞入大厅。同时风势止息,他垂直落地,在着地的同时,凌厉眼神注视前方。  一个驼背老人正要走过厚实木门出来。  门关上后,老人深深低头行礼——看来仿佛头就要从身体上掉下一样。  “在下是福蓝多卿大人所雇之医师,名叫吉安.德.葛里欧禄。与那位大人关系密切的猎人阁下,劳您久候了。”  老人猛地抬起头,脸上烂拦发出红光。那双宛如猫眼的双目中的光芒,会俘获蜜丝卡与布死雅。  浮映在老人眼瞳中的D的双眼也染上了红色,两人突然动也不动。  两道赤芒连通俊美年轻人与老人之间,在中央处剧烈地意志交锋爆发出无形火花。  “要用奇怪的雕虫小技是吧。”沙哑话声笑着说道,“可是那对这男人是没用的。”  当D“啪!”地蹬地跃起时,葛里欧禄按着两眼踉跄后退。  一个眼熟的人影立在玄关大门前。  “是男爵哎。”沙哑话声讶异地说了。“样子不对劲——要小心。”  话还没说完——“杀了他!”葛里欧禄大叫。  男爵不动,D也停在当场。可能是双方的杀气锁住了彼此,连葛里欧禄也被那股凝聚的凄怆鬼气化成了冰雕。  苍蓝身躯的正中央突然无声裂出一缝,当耀眼光芒冲出斗篷朝D射来的刹那,黑衣身影已然踢地跃起。  光芒斩开D的残像后一个回转,在上空举刀过顶的D,距离男爵有五公尺以上。  “呜啊!”  呻吟出声的是苍蓝身影。  端正俊美的面容转向下方,他俯看着将左颈到右胸椎处一口气砍开,卡在身上的刀。  在男爵倒下前D大步走近,手握刀柄。随着男爵倒下,由于他本身的重量让刀身留在了D手中。  手持长刀的D默默转向背后。对着抵在喉咙上的刀尖,葛里欧禄叹了口小气。  “真不愧是……真不愧是……”  刀尖刺入满是皱纹的喉咙,殷红鲜血渗出。即使对方是老人,这青年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在哪?”D问了奇妙的问题。不是在问福蓝多卿,他不会把福蓝多卿称为〔他〕。而男爵已经成为自己喷出的鲜血之世界内的居民。  “连这也看穿了啊……男爵在其他场所。”葛里欧禄道。这名无论遭遇何种状况皆能始终冷笑以对的老人,打从心底害怕起来。  “在哪?”  “……在我……家中。”  “你做了个奇妙的人偶呢。主要成分好像是外质(一种从灵媒中释放出的半物质。据说刚放出时肉眼无法看见,但不久后会变成白色黏液状,具有实体的半物质,最后完全物质化,形成另一个真正的肉体。)不过战斗能力比男爵稍微差劲了一点哟。”  葛里欧禄的眼睛微微往D左手方向挪去,但刀身又一紧,让他再度僵住。  “好像不是普通人造生命(HOMUNCULUS)或是能力移植体呢。是人造的分身(DOPPELGANGER,或译〔生灵〕、〔二重生〕,一种自视性幻觉,本指自己眼前看到另一个自己的现象。据说看到自己的分身后会逐渐衰弱而死,或当场震惊暴毙)吗?”  “福蓝多在哪?”D问。  “不知道。这座山城有太多我不知道的地方了。”  “那你就没用了。”  “等……等一下!我有话要说,是关于那位大人的情报!”  这是葛里欧禄的王牌,虽然用得太早,但若再晚个十分之一秒,恐怕脑袋身体就要永远分家了。  “〔那位大人〕是?”  “——是神祖大人呀。”  “你知道什么?”  “你果然有兴趣哪——这样我就捡回一命了。来我的房间,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事情,不,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想和你战斗呢。”  “走在前面。”D用对他的借口置若罔闻的语气下令。  穿过内里的门,行经漫长走廊,不久后两人来到葛里欧禄的研究室。  这里当然比平地城堡中的研究室要窄,但设备毫不逊色。  “果然没错呢。”左手仿佛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似的低声喃喃自语。或许是因为和先前的〔分身〕这个字连在一起,发现到了什么。  “说。”听到D低沉简短却有力的指示,葛里欧禄点点头。虽然已回到可说是自己要塞的研究室,但丝毫不见他有放松或安心的模样。因为D的鬼气令他无法如此。  “名叫D的男人,应该不会和巴龙.博拉珠男爵共同旅行后,却没注意到任何不对劲吧。他的父亲并非福蓝多卿——是神祖大人哪。”  如此说完,他倚在一条从天花板垂下的绳索上,一只手缠在绳上,望向天花板,眼中有着悲哀之色。  接下来的故事,泰半和D从水之女——身为福蓝多卿之妻的男爵母亲——那听来的一样。  “然而,福蓝多卿终究无法喜爱被神祖大人授予了什么的儿子,不,说是无法容忍也不为过。福蓝多卿虐待男爵大人,最后甚至企图夺走他的性命。救了男爵大人的,是他的母亲——歌迪丽雅小姐。托她的福,男爵大人得以同家臣一齐逃亡,到了今天,才能像这样为了走上复仇之路而回来。只是,歌迪丽雅小姐为此所受到的责罚是惨不忍睹啊。对贵族而言水乃是仅次于阳光的可怕之物,福蓝多卿对歌迪丽雅小姐施予改造手术,留下她对水的恐惧,强迫她以后要永远生活在水中。”  D看着老学者双肩颤抖,那既非哀伤也非愤怒,同时却又两者都是。  “你在咒骂谁?”D问“我。”老学者咬着下唇。  “对福蓝多的妻子施加改造手术的是谁?”  “——我。那也是我。”  葛里欧禄用力一拉缠着绳索的手臂,天花板某处响起脆硬声响,仿佛那是这名老人唯一所允许的苦恼表现方式一样。  “大人……不允许歌迪丽雅小姐的手术进行麻醉,但就算是贵族,也会感觉疼痛,也有的贵族因此崩溃疯狂。我可以发誓!为了要让贵族变得能在水中生活,夫人所经历的痛苦,恐怕连地狱程度的酷刑也会逊色;而且……”  老学者背转过身。浮现在他颜色犹如白蜡的脸上的表情,已不是人类的表情。  “——而且——啊啊,D啊,你见过夫人了吗?歌迪丽雅小姐总是冷静稳重,总是温柔有礼,就算在我挥动着疯狂的手术刀时,尽管夫人因痛苦而扭曲面容,数度昏厥,可是却从没有想要责备罪孽深重的我。手术结束后,夫人拉起流着悔恨眼泪向她谢罪的我的手,对我说‘外子就拜托你了。’时的那个眼神——啊啊……直到如今,歌迪丽雅小姐仍留在水中,被永无止境的痛苦与哀伤所折磨——造成这个的就是我,是我吉安.德.葛里欧禄。不可原谅啊,福蓝多.博拉珠!”  由于最后那句大出意料的发言,D的腰部附近发出了“噢!”的惊叹声,可是葛里欧禄对此浑然不觉,只是用细小、满是泪水的双眼瞪着D.“巴龙公子回来了,带着神祖大人的力量与技巧,神祖大人成功了。但要完全启动那股力量需要时间,我想要成就这件事。然而,在那之前……”  老人满布胡须的嘴巴,仿佛在含吮着肉块似的蠕蠕而动。  “D啊,杀死福蓝多大人吧!”  当俊美绝伦的年轻耳闻这句话的刹那,葛里欧禄呐喊了起来:“歌迪丽雅小姐!我现在就为您杀死猎人!”  那根绳索恐怕一开始就选好的。D与葛里欧禄迅速分开,两人之间出现了深长裂缝,裂缝瞬间变大,彩饰上了天空的青蓝与深绿色。  让D所处的半间房间整个射往城外的,是装在墙壁里的喷射引擎。  房间猛烈撞上二十公尺下方的地面,喷爆火焰。  D人在空中。  一直未离身的滑翔翼再度在空中拯救了他的性命。  躲过地上喷出的火焰,他开始一口气飞向葛里欧禄的实验室,脚部却猛烈被从下方出现的东西缠住。  那是和那半间研究室坠落处的草丛同色的绳索。率先射来的一条缠住了D的脚踝,紧接着地上又忽然射处数十条绳索,其中有十多条缠住了D全身。  D的右手与长刀跃动。  万万想不到——虽然砍中了,但却无法砍断绳索!不仅如此,就连飞行兽鳞片的力量也无法反抗它们,D的身体开始被拉往地上。  控制绳索的人是谁?绳索里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终于发现这是白费工夫后,D放开了飞翼,从离地五公尺高的地方翻个筋斗往地上掉了下去,不,他是双脚着地的。  这是遍布城堡周围的森林一角。  缠着他的所有绳索另一端消失在树木间。确实有生物气息和凶气在那里蠢蠢欲动;然而,不知为何,他们没有立刻攻击被拉到了地上的猎物。  D俯视地面,外表没有一点令人觉得危险的地方。  然而,这股源源不绝地将空气,甚至是树木、岩石尽皆冻锁的气息却是——或许,那个生物之所以从树上跳下,也是因为无法忍受那气息的缘故——D的鬼气。  那仿佛是人类体格退化回了史前时代的肉体,由和绳索散发同样颜色、光泽的胸铠和护手甲、绑腿保护着。在手上闪闪发光的东西,是把厚重的柴刀。  对方的反击没有效果,只有自己的攻击砍开了猎物的脑袋——那生物的脑海里鲜明描绘出已成为惯例的过程。  白光“飕!”地自地面斩来。  本该被涂于防具上的兽脂和山砂弹开的刀身,毫无窒碍地斩破铠甲,切开那生物的肌肉、内脏、脊椎,破体而出。猛烈坠地的身体带着血花断成两截。  寂静降临,又或是——安静。极其安静。  “怎么?——来吧。”D的声音响起。  在他低垂的脸庞下方有个东西诡艳一动,是舌头。他舔去了沾在唇上的血。  D缓缓抬起脸,他的双眼散放光芒,那光比葛里欧禄的目中红光,或是这世上任何一种血液的颜色都来得妖异殷赤。  D喝下的并非刚才牺牲者的血。他之前被傀儡男爵伤了左肩,在要被拉下地面的前一瞬间,他饮下了从那流出的鲜血。如今的吸血鬼猎人,已化身成他自己最为憎恨、所有人都忌讳退避的存在——吸血鬼。  此外——昨晚深夜,在他和妲琪被带去的医院里,拉衮用恐惧与怀念交错的眼神,看着天界才有的美貌,回答了D的问题。  “你说帮你的理由?因为你身上有和那位大人一样的味道啦。我因为曾经帮过那位大人的忙,得到了很丰厚的回报。那位大人对我有恩啊,所以总觉得你不是外人呢。”  D身上的绳子仍未松开,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他就像落入蜘蛛网中的秀丽黑蝶,让人觉得他是个会被可怕昆虫摩搓着丑陋长脚和獠牙,突然攻击的脆弱生命。  绳索猛地一起拉紧,D轻轻回拉被绷得笔直的那些绳索。  出现了晃动与惨叫声,三个人影从左右两旁的草丛中杀出,每一个的打扮都和之前的男人一样,拿着柴刀与镰刀。  D的刀身一闪,前面的两人连一招都来不及发出便化成血人。第三个人两脚一踩前面男人的肩膀再度跳起,跳到前方的树木枝干上,掷出锋利镰刀。  飞镰射来的速度、时机——这一击是从普通人连看都看不到,也无法预测的角度袭来。  应该瞬间切断D颈部的镰刀,随着金属火花改变了方向,以树上的男人来不及躲开的高速,砍开了他半个喉咙。  此时绳索松开。  全身一抖甩开绳索,D独自自立于狭隘石地上。  “是山之民呢。”左手说了。  那是指一支绝不下平地,以深山幽谷作为自己生活世界的种族。由于他们不与外界接触反复近亲通婚之故,不知不觉中便产生了精神、肉体的退化现象,拥有近似猿人的体魄;但也有一种说法是因为那种模样才适合山中生活的缘故。  不仅嫌恶人类的聚落,也厌恶人类住宅的他们,之所以栖息在福蓝多的山城附近,应该是因为他们以食物、衣服和其他东西作为交换,担任着隐形守卫的工作之故。福蓝多移往山城,或许也是计算到了D的追击,想让他们迎战D的关系。若真是如此,这个打算已经在这里幻灭了。  妖红双眼扫过四具凄惨——已经超出〔凄惨〕范围,甚至可用〔美丽〕形容的艺术性尸体,D将刀身垂直竖在右胸前。  从前方的树林间,响起像是蒸汽机运转的声音。  在不到五秒后出现眼前的东西,是一具与山地表面同色,令人联想起毛蠕虫的机械。但在它缓缓前进的过程中,却不可思议让地没有弄断一棵树木。那东西的身体在间隙狭窄的地方会变薄,灵巧地扭动身躯通过,而且让人感觉不出它的笨重。尽管它看起来直径有五公尺,全长十公尺,重量超过三吨。  那可能是山之民的坐骑或者武器——在D面前,它从树木旁边“碰”地着陆到石地上。  人影像猴子似的从树上或树丛间跳出,乘坐到它的巨大身躯上。  它的身体侧面啪嚓啪嚓地翻动,冒出了之前折叠内脏的巨镰。这长度不下十六、七公尺的镰刀,显然是用来砍开树木、劈裂岩石用的。  D跳起身闪过“呼!”地砍过下方的镰刀,他往后方跃去。  当他的身体落在树木间的同时,五、六棵一人能环抱的大树,露出平整切口倒了下来,大地震荡、咆哮。  一圈火焰出现在D周围,树木切口由于摩擦生热起火燃烧了。  “这个厉害。”左手低声如此说道的刹那,浑厚银光从左右袭斩而来。  D的刀身能挡住它们并将之弹了回去,实在几近侥幸。  对方正要进一步痛击D,但山中蠕虫突然停下它的镰刀,骑在背上的野人们爆发出一阵骚乱。  因为巨镰全部从中断成连半,滚落地面。  D一口气逼近。  比蠕虫更加恐惧的山之民们掷出了柴刀和镰刀。当白光将呼啸射来的那些武器全数击飞后,他们便喷着血花从大虫上跌落。D将所有抵抗者毫不留情地尽皆砍翻落地,这行为或许是吸血鬼之血所造就的。  不理会逃躲闪避、跳到地上的山之民,D在蠕虫背上反手倒持长刀后,将刀高举过顶。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蠕虫〔叽!〕地叫了一声缩起身子,这一刹那刀身垂直刺落,直至没柄,刺穿了满是皱摺的虫背上的一点。  位在那下面的东西,不知是生物的神经中枢还是机械的动力回路?恐怕两者兼有。  巨虫内侧出现了一团白热能量,接着它开始失控暴走。或许那里就是它的要害也说不定。  树林间裂开一条漆黑裂缝,但D并没有注意到。  它摔进去的模样简直就像自己跳下去的。  在它跌入裂缝的前一刹那,D跳了起来,右手射出一条黑索缠住前方树木的枝桠。  下方是痛苦翻转,不停变小远去的巨虫;D的身体如钟摆般荡出弧线,正欲往裂缝旁跳去,却又突然一沉!因为不知是谁掷出的一把柴刀砍断了黑绳。  虽然还能远远看见白色蠕虫的身影,但跟在它之后摔下去的俊美猎人,却一下子便融混消失到黑暗之中,和他的衣裳颜色十分符合。  葛里欧禄关上铁门,走下眼前的石阶。这里是地下墓穴。  庄严耸立的石壁上开有洞穴,里面整齐收纳着精心设计的华丽棺柩。葛里欧禄并不知道棺柩主人的性别或姓名,这些是自太古时起便相传不绝的博拉珠一族的死亡历史,也是历史见证人们的归宿。  通过数扇扭曲成三次元空间不可能出现的形状的大门后,葛里欧禄不久便到了一间天花板极高的墓室前。  在高及腰部的墓坛上,安放着一具连在皇都也难以得见的豪华棺柩。  这是福蓝多.博拉珠的坟墓。  “D已经摔入地上的深渊里了。”葛里欧禄低头恭敬报告。  “好,看来山之民尽到了职责呢。”  “不过死伤惨重。”  “给他们丰厚的报酬吧,还要去探查深渊找出D的尸体,那样才算是结束。”  “了解。在确认到D的尸体之后,在下想暂时回寒舍一阵,不知是否可行?”  “可以。不过,先等一下。有除了你之外的另一个,必须要确认他的忠诚的家伙要来。”  “了解。”  葛里欧禄行了一个礼转身退开,等他走到太古黑暗遮蔽了棺柩的距离,接着又继续再走了一会时——“关于巴龙的事,”棺柩里的声音追来。“虽然杀了他,但我却不觉得他已经灭亡了。你也去找找他。”  葛里欧禄呆立了一阵,因为那声音里的真实意图难以揣测。巴龙.博拉珠如今正在他家里,而葛里欧露也正因为此才急着回去。  他默默垂下头。“了解。”  说完后他又继续走,棺柩的主人并未再说出什么或做出什么事。  葛里欧禄刚命令完人造生命去搜索D和男爵的尸体,拉衮就来了。  “向福蓝多大人请安。”  巨汉对地底的棺柩行了一礼;福蓝多卿默默注视着他。  “拉衮啊,你或许已经知道叫你来的理由。已隔二十年了。”  “恩,完全不知道。”巨汉侧着头。“恩……是要支付村庄昨晚被破坏的建筑物的赔偿?”  “愚蠢!说什么鬼话。”  “可是,根据在下所知,村庄附近不可能躲着拥有那种力量的生物;而且,如果是从外头跑来的话,他在进入村庄前应该已经到处肆虐过许多次才对,但是也找不到那种迹象。那东西就像是村子里的普通人,突然有了或许给予了奇怪的力量一样;我觉得后一种想法比较有可能。”  “……”  不知拉衮是如何看待棺柩因思考而致的沉默,他催促道:“然后呢?”他并无畏惧棺内存在的模样,然而也不轻忽怠慢,态度堪称绝妙。  “你认识名叫D的猎人吧?”这是断定的语气。  “不认识。”  “昨夜,那家伙从下方的城堡中,带走了滋润过我喉咙的女孩。”  “怎么可能——”  拉衮的惊讶也不能说全是作假。尽管他知道D的举动,但从另一个当事人——特别是从福蓝多口中听到,实在令他不得不不感叹。结果,这成了好事。  “我为了夺回那女孩派出葛烈德,但他也被击退。这个名叫D的男人实在厉害;不过,在那时有个人帮了他。”  “那真是个叫人吃惊的家伙啊。”  “我推测那个叫人吃惊的家伙就是你。”  “您别说笑了。”  “考虑各种条件后,在村里就只有你了。此外,我还没听说过D这个男人会要人帮忙的。”  “那么,您打算怎样?”  拉衮的结论下得太快,因为他料想福蓝多卿的怀疑不易动摇。  “在那村子里,唯一不对我誓以忠诚也无所谓的人就只有你。依据与那位大人的约定,就连我也不得对你出手;然而,当你对我图谋不轨时,便不在此限了——拉衮啊,你可要对我宣示效忠?”  “恕难从命呢。”  “哈哈,果然如我所料。这样,无论如何都必须抓到你谋反的证据,让你从这世上消失呢。”  “你要怎么对付我?现在?在这?”  “我还不能那样做,因为就算是我,也不敢打破与那位大人的约定——不过,拉衮,你想不想拥有和贵族相同的血液?”  “啊?”  “别装蒜,就是永恒的生命。相对地,会变得无法于阳光下漫步。”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看好了。”棺柩内的声音说道。仿佛是要回应那声音般,拉衮背后响起铰链的咿轧声。  转过身后,巨汉叫道:“泰蕾娜!”  那是他在十多名爱人里面最喜爱的女人。  “在昨晚,她成了我的下女。”  女人宛若惨白削瘦的幽灵,却也正因如此拥有胜过健康人的异样美丽,她踏着缓慢步伐走向拉衮。  “这女人如何——比在你们那个世界里所喜爱的她还要更美更年轻吧?那美丽永恒不变,而且——”  从天花板上有道鲜红光束自女人后脑射入前额穿出。白烟冒起,但女人的脚步没有停下,眉间的火焰与伤口瞬间消失。  “就算被一百万度的热线射中脑部也不会死亡。活在夜晚就是如此美好的事。”  “贵族的生命是吧。”拉衮环抱双肩仔细看着站在眼前的美女。  “福蓝多卿,真是对不住,我一直认为有形体的东西终究会毁灭。过来!”  他伸出左手对女人招手。美女的红唇上嫣然浮现妖气,她张开了双手。  高大身躯朝着那双玉臂前进一步,同时女人背后冒出了蓝黑色的钢铁。  尽管颤抖的手指抓了拉衮背上,但他毫不在意地一剜剑刃,然后推开女人。  倒到地上的娇躯业已变成死者的尸体,死亡与腐败的征兆开始出现,取代了妖异美感。  “噢,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呢。果然人类还是得像人类一样可怜地死去最好。”拉衮一边将宽刃短剑收入怀中一边说道。  “你杀了我的下女。”棺内声音低低说着。“这样子,就有处分你的理由了呢。你要怎么从这脱身?”  “没那回事。我只是收拾掉了染上恶疾的女人而已,要是让她若无其事地跑到公馆里的话,可就无法收拾了。”  “你是说我的吻是恶疾?”  “这只是用字上的差别呀,福蓝多卿。”拉衮微笑。“只不过是人类的玩笑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吹毛求疵,难道不会有损荣耀的博拉珠家族名声吗?再说,刚才的提议——我觉得有考虑的价值。”  “哦,那又为何杀了那女人?”  “得到贵族不死之身的人,光是一个就已经太多了。”  如此说完,拉衮笑得更深了。此时已经听不到福蓝多卿说话的声音。  在幽暗墓室中,开始飘荡着诡异的气氛。第四章 蜜丝卡的转机  D人在洞穴底部,抬头一看,之前那个裂缝在头上形如闪电,显然他垂直摔落了五百公尺。  在要猛烈撞上大地的前一刹那,他像张开翅膀似的张开外衣做了煞车。  尽管如此,冲击力仍然十分强大,他也免不了骨折并且内脏破裂,但如今已无受伤迹象,这要归功于贵族的血统和左手。  “好奇怪的地方哪。”左手有些疲惫地说了,手掌上浮出两只小眼睛,泛着好奇的光芒打量周遭——说是如此说,但其实只有看着一个方向而已。  这里并不是普通的地底洞穴,D长靴踩着的地面,整齐铺设着像是砖块的石材,虽然其上很有地底气氛地长满了青苔和野草,但这的确是人为加工过的遗迹。  D往右边走,前方有个横向洞穴——洞内远处耸立着石壁,壁上雕刻着怪异的花纹。  在更里面的地方也有好几层坍塌的墙壁连绵不绝,可以在成堆石块上隐约看到形似倒塌柱子的东西。从柱子外型的精巧程度,便可得知这个遗迹、这个文明的高度发展。  “是太古的遗迹呢,大概有三万年了……恐怕在人类时代时,它就已经存在这里了。”  D轻轻一碰墙壁,他碰触的部分像沙子般崩溃瓦解,其他部分也如脆弱的饼干一样变得支离破碎,坍在D的脚边。  “有危险啦,天花板也不牢靠,别过去那里。”  “你想爬出洞?”  “不想。”  D泰然自若地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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