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松的信在主文的最后作了如下陈述。 ——我们是不是太拘泥于东京一福冈这两点的距离,所以才在无意中常常将始点与终点设在东京和福冈,因此才深信凶手就是在羽田和板付的机场里上下飞机的乘客之一。但是,凶手未必要在这两个机场上下飞机。就是说,凶手在十一个半小时内往返东京—福冈,未必一定要依靠飞机。即,将飞机以及其他交通工具进行组合,也完全能够达到这个目的。 作为涉嫌对象来看,他完全可以预计到在被害人的尸体被发现时,调查的目光早晚会对准自己,也当然能够预测到警方为了调查这十一个半小时的空白,会彻底清查案发当天羽田、板付两个机场的上下机乘客,因此不会对此没有设防。 如此细心的凶手不会将明显证明自己作案的形踪留在羽田和板付。于是,他会利用飞机之外的交通工具出发,掩盖自己在两个终端站的足迹。也许是乘坐火车或汽车离开终端站,在两个终端站之间的某个机场乘上飞机。乘坐的飞机倘若是那机场(两个终端站之外的机场)始发,我们就不会注意到那本订票乘客的名册。因为我们不会轻易地考虑到往返东京—福冈的凶手会在其他机场里上下飞机。 我在这里调查了凶手从福冈回东京的路线。 即便乘坐火车或汽车从两个终端站出发,中间那段距离而且还是大部分距离,倘若不乘坐飞机,十一个半小时是不能往返的。就是说,因为凶手的目的,中途而且是在尽量靠近终端站的地方,必须有机场。并且,福冈附近就有北九州机场。 我认为,凶手肯定是作案后乘坐火车或汽车赶到北九州机场,从那里逃往东京的。根据这个设想,我调查了北九州机场起飞去东京的班机,得知有一班全日本航空公司10点55分起飞去大阪的272航班,到大阪时是20点10分,这就有可能与身份不明的化名乘客乘坐的日本航空公司128或330航班衔接上。据我在日本航空公司福冈营业所了解得知,虽然规定预订机票要在二十分钟之前,但倘若确定乘客肯定需要乘坐也会保留座位。因此,倘若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准时到达大阪,凶手能迅速转乘日本航空公司128航班的话,就完全有可能乘坐。同时,假设272航班因气象条件或其他原因误点,也能转乘后面全日本航空公司21点起飞的42航班和日本航空公司21点30分起飞的330航班。这两个班次到达东京分别是21点50分和22点20分,涉嫌对象要在22点55分在新东京旅馆露面是来得及的。即便330航班有些误点,只要稍稍错开从新东京旅馆的出发时间,凶手的不在现场证明是毫不动摇的。 根据这一想法,我调查了10月1日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的预约情况和市内的出租汽车公司。因为我认为凶手肯定搭乘火车或汽车从福冈去北九州机场的。 但是,火车中凶手最有可能乘坐的“隼号”在小仓不停,到门司的时间是18点38分,从那里无论将汽车开得怎样快,也赶不上北九州机场18点55分起飞的飞机。 倘若从开始就搭乘汽车,5点左右离开机场,到北九州机场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所以能够赶上272航班订机票。 调查结果查明一个事实,市内筑紫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在10月1日下午5点左右,在渡边大道的每日广播局门前,将一名三十岁左右戴着太阳镜的男子送到北九州机场。据司机说,那人一副很急的样子,说倘若能赶在18点30分以前到达,早一分钟就多给一千元小费,所以司机不好意思地搔着头承认,他开得很快,赚了差不多有一万元。但关于那名男子的长相,司机称,他戴着太阳眼镜,而且始终低着头不在反射镜里露出脸来,所以没有看清楚,但无论他的个子还是体魄,或是司机片言只语听到的口齿灵俐的东京口音,都与涉嫌对象非常相似。 而且,这名男子拦车的广播局门前,正好在案发旅馆的斜对面。虽然离案发现场太近,但我认为这对时间紧迫的凶手来说是迫不得已的举动。 估计男子会乘坐全日本航空公司的272航班。我对这名男子非常怀疑,因此调查了272航班上的订票乘客,除了本次调查查明身份的乘客之外,有下列十三名乘客身份不明。其中在机票预订本上留下东京近郊住址和联络地点的乘客如下,所以希望你进行调查。 我总觉得凶手必然在这十三人、再缩小的话就是中告联络地点在东京和东京近郊的那些乘客当中。因为凶手在从东京出发前就作过周密计算,肯定会全部预约。 转机乘客的订票优先确保,但那被限定在同一人(同一人名)连续预订的情况下。凶手转机,目的是为了消除形踪,所以理所当然会以别人的名义进行预订的。 那样的话,航空公司自然就不会给予转机乘客优先订座的优待,当场订座又害怕得不到座位。倘若凶手是住在东京的人,预约时的联络地点倘若是远离东京的偏僻地方,反而容易招致嫌疑留下形踪。 根据你的来信,日本航空公司128航班和330航班有三名身份不明的乘客,因此我觉得其中一人与272航班中还没有调查的十三名乘客中的一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我对此颇感怀疑。 我首先调查了凶手回东京的行踪,凶手倘若采取同样的方法,来福冈时的时间不就能大大缩短了吗? 在东京近郊,除了军事基地之外,没有发现像福冈的北九州那样邻近的机场。但倘若与名古屋或新泻等机场联结起来,也许会有我们还没有发现的缩短时间的盲点。 倘若能够证明凶手依靠不同交通工具的组合,将来福冈时的时间也能缩短到五六小时之内,凶手的现场不在证明就能打破。遗憾的是,我根据手头上的飞机时刻表和列车时刻表,没有能发现那样的组合。你对东京的情况很熟悉,在你们来看,我想也许会发现这个盲点。我的调查很不彻底,愚见倘若多少能给你们的调查作参考,我将感到非常荣幸。 这起案件的凶手也是我们在追查的人。希望今后加紧联系,尽早将这个冷酷凶残的凶手绳之以法。希望你们不要松劲。 敬具 ——上松在信的后面还附着写有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十三名乘客的名单和联系地点,并将住在东京以及东京近郊的六个人标上了“△”的记号。 △细川 信一 世田谷区东玉町183 △永井 帮夫 武藏野市中町3—3一4 △小源喜太郎 小田原市国府津2489 △野坂 敏子 丰岛区西巢鸭2—2234 △黑崎 文彦 北多摩郡泊江町和泉530—2 △小野彦太郎 横滨市户家区公田町公住18——311 平贺看完这封信和名单,感到一种直抒胸膺的激动。平贺是在给他投信的六天后就得到了上松的回信。即便双方的投信都是快递,除去信件往返所需的三四天,上松仅在两三天内就进行了如此大量的调查并形成了这样的思路。 他带着当地刑警的体面解开了福冈的魅力。正因为有了这——北九州机场,凶手才将福冈选为作案地点。 因东京—大阪—福冈这个“王道”机场,除福冈之外,再没有如此邻近机场的地方了。而且,凶手用汽车联结这些地方,躲过了警方只关注终端站的目光。 上松刑警的思路不仅识破了凶手的老谋深算,而且指出凶手在去福冈时也可能使用同样的手法。 这种方法眼下虽然还没被发现,但给了正处一筹莫展之时的警方很大的启示。 但是,——现在首要问题是查清六名乘客的身份。以前在调查中曾在大阪到东京的两个航班里发现过三名身份不明的乘客。此六人中必有一人与三人中的某人是同一个人。 以前的调查,因为他们三人在福冈—大阪之间的形踪完全中断,所以认定与案件无关,但据上松的调查,如今作案后与这两个航班能够衔接上,所以乘坐这两个航班的三名不明身份的乘客自然就作为涉嫌人员而清楚地浮现在侦查线上。 平贺拿出笔记本,重新急切地寻找着那三名不明乘客的姓名和联络地址。 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中村 友之 品川区中延7—1——18 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雀部 茂夫 千叶县习志野市谷津町4——519 日本航空公司128航班——赤江本一郎 川崎 市百合K丘108—115 他将此三人与上松送来的名单作了比较,焦点渐渐地集中到其中的两个名字上。 即,赤江本一郎和黑崎文彦两个名字。在警察学校读书时学到过,化名这个东西无论怎样伪造,必然有某个地方与真名有联系。这九名身份不明的乘客人中有着“桥本国男”中某个字的人只有赤江本一郎。 而且,与“赤江本一郎”有着明显对比的名字就是黑崎文彦。赤与黑,本与文——好像火花突然碰上导火线那样,冬子定为新居的横滨市保土K谷区的公寓,桥本国男的住址川崎市生田,黑崎与赤江的假住址(黑崎的住址尚未确认),接连不断地相互撞击着浮现在他的头脑里。 横滨市保土K谷区—川崎市生田—北多摩郡泊江町—川崎市百合K丘,其中就有三个在神奈川县。平贺接着发现了贯通这些联络地点的大动脉,除横滨外,三个住所全都在小田急沿线,说明凶手就居住在小田急沿线。因此,才将上班途中无意中看惯了的地名在订机票时随口报了出来。其中,百合K丘比生田更靠近小田原。留在凶手记忆里的,也许是只隔开一两站的邻近车站。 桥本国男、黑崎文彦、赤江本一郎肯定是同一个人。平贺感到心跳加快无法压抑。 调查的焦点集中在查找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的乘客黑崎文彦的身份上。但是,警方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却事与愿违,查明黑崎文彦就居住在机票预订本上的住址里。而且得知,“赤江本一郎”这个名字,就是黑崎使用的名字。 黑崎是一个电视影星,赤江本一郎是他的艺名。据说,百合K丘是他以前的住处,在订机票时无意中脱口而出的。因为是不太有名的影星,警方和福冈的出租汽车司机都没有注意。据说当时黑崎很难得地在福冈和东京两地的广播局兼职,尤其是东京的工作怎么也无法脱身,而且为了两方面兼顾,必须在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和日本航空公司128航班转机,所以多给司机超出常规的小费让他赶路。还说那天日本航空公司直抵东京的370航班因客满没有订到机票。 虽然颇感失望,但剩下的十二名不明乘客的调查和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两人的重新调查还在进行着。 据调查得知,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的十二名不明乘客全都的确住在他们的联络地址里。而且,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中两名不明乘客中的一人、中村友人住在新居里。 最后剩下的惟一一名不明乘客就是雀部茂夫,他在福冈一大阪之间没有留下形迹。 不知开了几十次的搜查会议依然在召开着。 “调查结果得知,在大阪乘上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的雀部茂夫,按登记的联络地址查找没有这个人。他是在9月28日向第二钢铁大厦里的日本航空公司营业所打电话,预订9月30日的机票。这个时间与有坂冬子通过交通公社向福冈的旅馆预约的时间差不多。而且据该航班的女乘务员反映,乘客戴着太阳眼镜,所以无法确定,但与桥本的照片非常相似,体格和年龄也大致一致。 “这个雀部也许就是桥本。但是,倘若真是,那么他是怎么来大阪的呢?” 村川警部以一副对这名罪犯身边层层设防的壁垒颇感无奈的口吻说道。追查到这一步,不知道到底已经越过了几重障碍。刚以为越过了一道壁垒,便有更高的壁垒挡住了去路。 真是层层叠叠的感觉。好一会儿没有人主动发言,于是平贺便率先开口了,一副沉思的表情。他平时有些急躁,但关于这起事件却非常稳重。 “按上松刑警的思路,是不同交通工具的组合,和凶手有可能利用羽田一板付之外的机场。雀部这个人无疑就是桥本吧。因为他要在十一个半小时内往返东京—福冈,无论如何必须在某一个地方乘坐飞机。 而且,在桥本的空白时间里连结这两端的路线只有日本航空公司和全日本航空公司。于是,他在这两家公司航线上的某个地方必然会出现,而且他已经在大阪露面了。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是21点30分。当然,雀部在我们上次调查时就已经出现了。但是,他到大阪之前的形踪,无论在日本航空公司还是全日本航空公司,都没有发现。在大阪分别使用两个化名转乘两家公司的线路,我们也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清查了从大阪上机的乘客,倘若是同一个人转机,在福冈—大阪的航班上也会出现身份不明的乘客,但经调查没有那样的乘客。这些大家都已经知道。雀部是从大阪起飞的,至少在记录上是这样。——因此,我们既抓住了出现在侦查线上的雀部,却没有深一步追查。” 大家都是一副讨厌平贺唠叨的表情听着。事到如今,那种事即便不用解说,大家也都明白。而且,没有人阻拦他,是因为没有人掌握比他的发言尽可能多的材料。 “但是,雀部是从福冈出发的。假设他是在17点左右离开作案现场的,到出现在大阪之前花了四个半小时。在这段时间内坐火车从福冈到大阪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飞机上没有他的行踪。那么他是用何种办法在四个半小时内来到大阪的? “在解开这个谜以前,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就是,我们提起过几次,说凶手可能乘坐18点15分从福冈起飞的日本航空公司326航班。这个班次从大阪起飞是19点30分。但是,雀部在大阪乘坐的,却是比这趟航班晚两个小时于21点30分起飞的330航班。我想大家已经注意到,这两小时的空白,与小林刑警已经引起注意的、凶手在福冈的两小时‘空白中的空白’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在福冈的两小时空白原封不动地被大阪的雀部带走了。我相信雀部就是桥本的最大理由就在于此。 “但是,应该争分夺秒的,不会将两个小时白白地浪费掉,他必须将两个小时化在什么事上。那是什么事?他到大阪化了四个半小时,其中没有包括两个小时的空白时,但这不恰恰正是他奋力行动的时间的总和吗?在两点之间移动,与直接移动相比,更费时间的,那不用说就是绕道。凶手会不会是在绕道?” “绕道?!”内田哑然失声,已经没有一个人露出腻味的表情。 “是的。我们光是从福冈望着东京的方向,所以我们调查的机票预订全是北上航班,上松刑警也是从北九州机场目光望着东京的天空。但是,凶手也能转道南下的。 “在这一设想之下,我查看了各公司的飞机时刻表。东亚航空公司有一趟17点40分从福冈起飞去宫崎的365航班,到宫崎是18点25分,等一个小时后就有全日本航空公司19点25分从宫崎起飞直抵大阪的420航班,到大阪是20点55分,即便将机票预订的时间考虑在内也完全来得及。其他从鹿儿岛、熊本、大分、长崎起飞也有可能,但对飞机时刻表进行研究之后,证实这些飞机赶不上大阪的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证明凶手即使不乘坐板付和北九州机场的北上航班也能用大约四个小时赶往大阪。而且得知,倘若转乘日本航空公司或全日本航空公司的东京航班,不用五个小时就能在福冈—东京之间移动。” 东亚航空公司鹿八岛线(10月28日之前) 全日本航空公司—大阪线(10月28日之前) 平贺一闭上嘴,警员们便一下子议论开了。用五个小时能够回东京,暗示去福冈时也能用同样的时间到达。这仿佛已经填平了设在城堡外的水沟,凶手自耀难以攻克的壁垒已经只剩下内核。警员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了的飞扬神色。 警方立即清查10月1日的东亚航空公司365航班和全日本航空公司420航班的乘客。结果,在两个航班里各出现了一名在联络地点并不存在的乘客。他们的名字和地址如下: 东亚航空公司 365航班——渡边一郎 世田谷区野泽1——15 全日本航空公司420航班——内川隆平 大阪市北区中之岛2—22 看来这两人与桥本之间没有什么关联,但据宫崎机场内餐厅的服务员反映,服务员那天下午6点半左右曾给一位酷似桥本的男子送食物,送去时那人正好突然摘下太阳眼镜,所以看见了他的脸。当时男子慌张地重又将太阳眼镜戴上,那副慌张的神情很反常,所以服务员才对此留下了印象。 “没错,就是这个人!”当宫崎署的刑警拿出桥本的照片时,服务员一口咬定。两个航班的女乘务员也证实这个人戴着太阳眼镜。 而且,警方得知,内川隆平在大阪的住址,恰恰是大阪具有代表性的旅馆,即大阪大饭店的所在地。 “不会有错了!” 连一贯慎重的内田刑警都点头称是。因为只要不是旅馆的工作人员或与旅馆关系颇深的人,一般不会知道一流宾馆的所在地。 “以后就是查证去福冈时的路程。” 搜查本部里充满着活力。第十一章 伸向南方的蓝色航线 1 根据旅馆的住宿登记卡,表明桥本是在中午11点24分住进新东京旅馆的,所以他的作案是此以后。 凶手为了躲过警方的目光,特地从东京北上或迂回然后南下去福冈。——在这一设想下,警方调查了日本航空公司、全日本航空公司、日本国内航空的北上航班。其中,桥本最有可能乘坐的就是设有去仙台、盛冈、秋田等地方城市航班的全日本航空公司和日本国内航空公司的班机。 调查从这些航空公司的航线开始进行。但是,尽管彻底地清查了三家公司北上航班,也没有出现可疑的人。于是,警方采用了上松刑警提出的汽车和火车的组合这一思路,所以调查推进到距东京较近的名古屋和新泻两个机场来的乘客。 但是,结果仍一无所获。无论清查哪条他可能利用的路线或机场,都没有发现任何桥本去福冈的形踪。只有回东京的形踪却没有去福冈的蛛丝马迹。即便能证明他在五个小时内从福冈回到东京的方法,只要没有发现和证明在剩下的六个半小时内到达杀人现场的方法,桥本的不在现场证明就依然不可动摇。 “简直就是203高地!” 内田刑警比喻道。 “但是它最后也被攻下来了。应该在哪里有突破口的!” 平贺好不容易才弄清那是指日俄战争中俄国的堡垒,便如此说道。连日来四处奔波忙于调查,他的面颊憔悴黝黑,只有眼睛还炯炯发亮。全体警员都很疲惫,平贺那追查凶手越累越勇的执著是非同异常的,如今那种执著仿佛在他的目光里凝聚着喷射出白色的火焰。 “是呀!不过,在找到突破口的时候是很不容易的。” 老刑警像在给年轻刑警泼冷水。 平贺已经很久没有回自己的住宅了。那天晚上,他回家取邮件和替换衣服。在地铁里,周刊杂志的张贴广告大肆渲染从女招待起家成为东南亚某国总统第二夫人的女性,与某电影明星的国际罗曼蒂克。夫人在总统倒台后与丈夫分居,是个一边周游世界一边不断留下风流艳事的女人。《伦敦—纽约—巴黎,XX夫人追踪报道》的标题非常醒目。 ——真是太平盛世啊!—— 平贺将目光停留在与自己急切追捕凶手的执著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里的消息。 “伦敦—纽约?只要有钱,无论去哪里,干什么都行!” 平贺心不在焉地喃语道。车内广播开始播报着与突然遐想着国外美丽城市的印象相去甚远的、平贺居住地的站名。 2 在民航机的航线上没有找到丝毫的形踪,因此剩下的可能,就只能考虑上松刑警在信上说“不现实”的军用飞机或民用飞机的专机了。 再怎样不现实,倘若只要有那种可能性,就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 说起东京近郊的军事基地,有立川和横田。其中横田成为B—52型大型飞机的专用起落机场以后,中型机以下的机种全部在立川起落。 日本几乎没有战斗机,说是军事基地,都是从美国本土飞往冲绳、越南方面的中转站或兵站基地。 在输送兵员和军需物资方面,泛美、飞虎、西北、世界航空等十几家美国民用航空公司,都与美军缔结了委托合同。 平贺他们调查的结果得知,日本的平民百姓要搭乘这些飞机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运送兵员、物资之际,原来就处于美军的严格管理之下,为了保护军事机密,除军队特别许可的人之外,是绝对不可能乘坐的。福冈原来就将部分军事基地向民用航空公司开放,所以毫不影响军用飞机的降落,但作为备用机场,只是从横田、立川起飞的飞机因气象条件等原因在不能向目标机场着陆时使用,平时很少使用。 10月1日,没有一架军用飞机在福冈着陆,何况又没有处在妨碍飞行的气象状况里。而且,那天没有一个日本人获得军方的许可搭机的。 据说管理如此严格的军用飞机,与军队签订的运输承包合同只是去福冈单程的,在目的地卸下兵员和物资后的空机,倘若那家航空公司同意,也能够搭乘人员。 然而,桥本回东京的形踪已经查明,即便在回东京的路上能搭乘军用飞机,也毫无意义。 最后留下的可能性,就只是民用飞机的专机。 警方先通过交通部调查10月1日那天是否有人向航空交通管理机关提交东京去福冈方向的飞行计划。 离地表和水面二百米以上的高空称为“航空交通管制区”,运输大臣指定的机场以及机场附近的空域称为“航空交通管制圈”。按规定,飞行器在这两种空域内飞行时,必须向运输大臣提出飞行计划,并得到认可。 同时,飞行器按计划飞行结束时,还必须承担立即汇报的义务。 但是,那天既没有提交这类计划也没有给予认可的事例。 10月1日,日本全国秋高气爽,处于能进行有视界飞行的气象状态,所以没有人提交飞行计划,但是清查了东京及附近邻县的所有航空业者,那天没有人包出如桥本所需要的那种专机。而且他们还浏览了按法律规定承担备档义务的所有航空日志,也没有那样的飞行记录。 为了谨慎,警方还清查了东京、福冈附近的机场和导航塔,得知既没有可疑的飞机着陆,也没有下达过降落许可。 上松所说的那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这样被完全排除了。刑警们一副疲惫、阴沉的表情回到搜查本部,耳边飘来“圣诞之夜”的旋律。忙于调查竟然没有发现,今夜已是圣诞节前夜。 平时听着总能使心灵得到清静的“圣诞之夜”,这天晚上却陡然煽起了刑警们的焦灼情绪。 平贺想起桥本寄来的圣诞餐卡。今宵的这个时候,在那家东洋第一的富丽堂皇的东京皇家宾馆里,享有富有和闲暇的一对男女,也许正在欢度“圣诞”。 桥本肯定也作为其中的一员,一副欢快的表情穿梭在上流社会的人群之中。 疲乏和败北感如墨汁那样溶化着在平贺的体内荡漾开来。 3 “不过,凶手为什么选择了福冈?” 尽管感到无可挽救的失败,但以前怀有的疑问在平贺的心中苏醒了。此后忙于调查竟然忘了,但如今所有的追踪线索都已被切断,沉淀在意识深处的疑问又抬起头来。 现在已经得知凶手没有利用北九州机场,说明福冈除此之外有着另一种魅力。去宫崎的南下航班的确也是魅力之一,但作为转换地方线的中转站,怎么也不是只有福冈才有的特权,大阪和札幌都能和福冈一样进行操作。 平贺这时想要彻底调查一下福冈的魅力,何况眼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凶手选择福冈的理由,不管怎么说,首选交通的便利。只有福冈,才值得在五六小时内将他从东京运过去。第二,无疑是熟悉当地情况。进行犯罪时,是不是熟悉当地情况,凶手的安全大不一样。不光是犯罪场所,倘若熟悉周围所有的环境条件,就能制订周密的计划,成功率也高,也便于脱身。第三,就是在福冈有没有熟人,或者熟人极少。在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作案,就能切断与凶手的一切关联。 第二和第三的理由似乎相互矛盾,但凶手事先对那块土地进行研究之后是能够解决的。 然而,第二和第三未必一定是福冈,凶手之所以选择福冈,看来还是最初例举的交通原因。 平贺将所有进出福冈的交通工具列了出来。 一、飞机 日本航空公司 南下航班 北上航班(包括冲绳航班) 全日本航空公司 东京—福冈线 全日本航空公司 大阪—大分线 东亚航空公司 鹿儿岛线 二、火车 鹿儿岛本线 筑肥线 西日本铁道 三、轮船 九州邮船 平贺写到这里,为了查找这艘船只的航线,打开了九州全图。首先看到的,不是红色的航线,而用蓝色线条描绘出来的航空线路。 为了这家伙,让我好辛苦!——平贺的目光无意中落在那条蓝线上,但他忽然目光定视,好像发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他发现一条从福冈出发,不经鹿儿岛、宫崎、大分,却径直向南方洋面上伸去的蓝线。是冲绳线?不!冲绳线向右边岔开。 这条线去哪里?——因为是蓝线,所以肯定是航空路线,但这条路线在飞机时刻表上没有。 “除作为临时机场以外,军用飞机很少在福冈着陆。” 这时,调查凶手是否搭乘军用飞机时横田基地的军队人员说的话,在他的记忆中苏醒。 倘若板付机场是临时机场,原来的机场在哪里?以前一直以为它是横田和立川的备用机场,但根据气象状况,有时不也当作外地机场的备用机场吗? 平贺将地图从日本全国扩展到世界地图的东南亚部分,追溯着蓝线的去向。不料,它的去向竟是—— “台北!” 平贺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平贺至今还没有去国外旅行过,低薪刑警的悲哀。村川班的刑警们恐怕还没有一个人出去过。 最近,跨区域犯罪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大量出现横跨世界的国际性犯罪。作为对策,国际刑事警察才被组织起来,在逮捕和引渡国际罪犯方面,各国协同作战。 刑警们有时也出差去接收在国外逃亡地被逮捕的罪犯,但平贺还没有去过。这使得包括他在内的警员们的目光都被限定在国内。 福冈有国际航班!但是,那种事果真可能吗?凶手离开东京后,只用十一个半小时就经台北飞往福冈实施杀人,并再回到东京。这对在日本国内过着普通生活的人来说,是不可能想象的。 几天前在地铁的车厢内看见的广告词在平贺的脑海里苏醒了。 在看到“伦敦—纽约—巴黎”这一渲染XX夫人国际罗曼蒂克的周刊广告时,他曾想到,只要有钱哪里都可以去。为什么那时没有注意到? 飞机的发展非常迅猛,使世界明显变得狭窄。 现代社会和平利用火箭,东京—纽约之间十八分钟就能够到达。距离感和现实距离的移动时间失去了平衡感,去欧美可能比去鹿儿岛、札幌更快。 盲点就是国际航线。平贺感到全身都在震颤,这是已经追查到凶手的斗士的振奋。 福冈与其他地方机场不同的,就是能够乘坐国际航班。 大阪也有国际航线,但因为通新干线,所以与飞机的时间差很小,难以伪造现场不在证明。福冈还有来自汉城的大韩航空公司的航班。倘若是汉城,距离比台北更近。 平贺马上调查了大韩航空公司,得知他们是不定期航班,10月1日没有航运,于是便将它从调查对象中排除了。 接着关注的,当然是从台北来的路线。这条航线是国泰航空公司参与的,平贺给该公司的问讯处打电话。 “贵公司的飞机是从台北去福冈的,10月1日那天台北起飞和到福冈的时间能告诉我吗?” “那是86航班吧,时间不变。每周两次航运,飞两个航班,是星期三和星期五……” 听着航空公司问询处人员的回答,平贺感到全身的血都在沸腾,10月1日是星期三。 “星期三的86航班从台北起飞,当地时间是12点35分,到福冈是15点25分。这时的时差可以不考虑。” 15点25分!离凶手杀人后乘坐17点40分起飞的东亚航空公司365航班仅差两小时又十五分钟。 这段时间多么有“魅力”啊!这段时间里,凶手可以往返机场和市内,并与被害人做爱、引诱被害人服毒后逃跑。这段时间不算充足,但也决不是不可能的。 平贺将两小时十五分钟的内容作了分析。 入境手续:二十分钟 机场去市内:二十分钟 跳离出租汽车到被害人的房间:三至五分钟。 做爱:十至十五分钟。 凶手必须在17点20分前向东亚航空公司订机票。倘若到机场所需时间要二十分钟,离开被害人房间拦出租汽车要五分钟,那么他在16点55时就必须离开被害人。 这就与被害人死亡推断时间以及尸体的状况非常吻合。倘若将16点55分设为凶手的一最后时间”,计算凶手从15点20分起到一个小时后的16点20分办完上述“各种手续”,到“最后时间”就能有大约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对实施杀人来说,这段时间也许是很充足的。 只要飞机误点不超过一个小时,凶手和被害者就有接触的可能性。平贺瞄准了那种可能性。 “星期五的飞机……” 问讯处的人继续说着,但平贺打断了他的话。 “星期五的不用介绍了。星期三有没有东京起飞(12点35分之前)到达台北的飞机?” “我们公司有一班577航班,是上午9点从羽田起飞,12点20分到达台北的。” “对了!”平贺不由失声嚷道。 “什么?” 对方颇感惊讶。平贺不等对方说话便问: “乘这577航班到达台北,马上转乘86航班回日本,行吗?” “你说什么?” 问讯处的人惊愕不已。看来习惯于接待国际游客的他,受到如此奇怪的问讯还是头一次。难道真会有特地支付昂贵的航空费用去外国,却什么事也不办,也不参观任何地方,便在机场折回归国的游客?但是,如此奇怪的游客应该有一个。 “那是不可能的!” 问讯处的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断然说道。 “十五分钟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国际航班的订票手续是在起飞的一个小时前。和国内航线不同,国际航班的原则是等到乘客上机,但尽管如此,等十五分钟是不行的。首先从飞机上下来,座位离出口很远就很费时间,而且若在团体游客的后面磨磨蹭蹭的,办理出入境和报关的手续,一个小时一会儿就过去了。” 看来竞争激烈,问讯处的人对平贺那种不合情理的提问也回答得非常耐心。但是,语气无论多么温和,平贺的失望也是无可挽救的。正因为发现86航班时欣喜若狂,所以现在的失望就显得更加沉重,仿佛全身流动的血一下子都凝固了。 “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是的。” “台北的出入境手续很麻烦吗?”尽管因不可自拔的失望而感到万分沮丧,但平贺还是殊死地抓住十五分钟所给予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倘若是火车的话,有十五分钟就足够转车了。台北的情况不太了解,会不会有什么小道? 但是,问讯处的回答更使他颓丧。 “那里是很麻烦的!入境滞留时间不管多么短都要签证。” “就像在车站站台上不出去一样,倘若不出机场怎么样?” “尽管如此,这还是入国呀!团体游客转机要与航空公司和出入境管理办公室协商,在出境候机室里等候。除此之外,所有的客人都必须通过CIQ。” 所谓的“C”,就是海关;“I”,就是出入境管理;“Q”,就是检疫,这是国际游客的“关卡”。这些情况平贺也知道。 “总之,是绝对不行的。” 问讯处的人无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