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在蓝色雷电成员中,善宇的拳头是出了名的最硬的,现在他不辱使命,让拳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时亨的下巴上。恶棍遭受到如此强烈的攻击,脸都快凹进去了,而且摔倒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接着,善宇飞身跃起,跳到他身上连续猛击,猛击,还是猛击,直到时亨嘴里开始发出惨叫声。“哇啊啊!住手!住手啊!你这小子,会打死人的!”善宇并没有停止挥拳,他冷酷轻蔑地回答说:“没错!我就是想打死你!你这个狗东西!你竟敢把容熙,把我的女人害成这样?”熙媛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小叔子,不,应该说她也很希望善宇狠狠收拾这个狗东西一顿,只要不打死他。熙媛心说:“如果他伤得太重就麻烦了,要趁着没打成重伤把善宇拉开,不过,至少要打断他一条狗腿,然后再阻止善宇也不晚!”调查情况的警察从目击事故发生过程的购物中心顾客口中了解到,是时亨把容熙逼到了车道,而熙媛又从警察那里得知了这一证词。于是,知道了事情真相的熙媛把这个恶棍拖到了医院,又推到善宇面前,希望美美教训他一顿,只要不出人命即可。熙媛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个欺骗自己,把脏手伸向自己朋友的狗东西就是被打断一条腿也是自作自受。熙媛想着想着,听见了善宇咆哮般的高声呵斥:“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敢动容熙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吃了!那个女人是我的!就连一根头发丝,一声呼吸全部都是属于我的!”时亨被打得精神恍惚,看到善宇发狂的眼神,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恨不得自己赶快晕过去才好,趁着还没发生被这小子活活打死的人间惨剧。砰!善宇的拳头再次打在恶棍肿起来的脸的要害部位上,这最后一拳让恶棍的鼻梁一下子塌了下去。时亨终于如愿以偿地失去了意识,他的腿还没有被打折,对于还没有解恨出气的善宇和熙媛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已经过了三天啦!”仅仅今天一天,善宇就少说往主治医生那跑了十七次,瞪着眼睛追问这个问题,而主治医生面对这个强盗似的监护人,脸上难掩疲惫之色。他当了十年医生,在医院里已经看惯了各种各样的患者和各种各样的监护人,但这种强盗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小子难道是黑社会组织里的小混混吗?医生听说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小混混,竟然在急诊室门口把人打晕过去了,运气不济的话,这种不幸的事情很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善宇这三天一直缠着医生,所以医生的神经变得非常脆弱,他怀着老鼠咬猫的心情,对这个强盗般的看护人说道:“我已经说过几次了,这名患者现在除了骨折之外,一切正常!也许是病人自己想继续睡觉吧,我们也无法知道原因。”坦白地说,医生讲这番话时已经决心下巴上挨拳头了,可是很奇怪,也很幸运,拳头并没有飞起来。容熙仍然在昏睡,胳膊上打着生理盐水的点滴,胳膊和腿上都打了石膏,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边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善宇小心翼翼地抚摩着还在继续昏睡的容熙的脸庞。“小傻瓜,现在别睡了,快起来吧。你知道你现在比交完稿后还能睡吗?真是个小瞌睡虫。”男人对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容熙轻轻地说,轻轻地说,还是轻轻地说。“你如果醒过来,我有很多话要说给你听。我很想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对了,还有一件本来打算到死也不告诉你的事情,容熙,你知道吗?这个,就是那天的那枚硬币。”善宇把博览会那天他当着容熙面扔起的硬币放到了闭着眼睛的容熙手中,那天出现的是头像,所以善宇才能够后来抱着容熙。“其实,我在你面前扔起的硬币正反面都是头像,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把开始给你看的硬币掉包了。不知道吧?其实,我,我这么耍赖也是因为想你啊。”如果容熙现在醒着的话,一定会眼睛瞪得像兔子,嘴上吵着“什么啊?你这个骗子”,但是她仍然闭着眼睛。善宇差一点就又要问昏睡的容熙了。“你真的不愿意醒过来吗?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让你太辛苦了吗?”但是,他没有问。即使容熙现在闭着眼睛昏睡,善宇也怕她真的继续昏睡,不再醒来。接着,善宇犹豫了五秒钟,轻轻把嘴放到了容熙紧闭的双唇上。他并非希望像童话那样,自己一吻,她就能醒过来。善宇只是希望感觉一下不同于以前亲吻过的冰冷海报,而是能够切实感受到体温的容熙的小嘴,和预想的一样,容熙的嘴唇很温暖。“现在赶紧起来吧,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给你!真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想要的东西?”善宇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容熙以前在仁川海边说过的话。“如果光脚浸泡在海水里许愿的话,那这个愿望就一定能实现,真的!”善宇赶紧离开了容熙的病床,向病房外边,向住院部外边跑去。准确地说,是冲向了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你现在干什么呢?”十分钟后,善宇突然拿着一袋盐,走进了病房内的浴室。熙媛看到他的奇怪举动,不可能不问一句,心想:“都晚上十二点多了,这孩子到底要捣什么鬼?”善宇没理会天下无双的美丽嫂子的问话,他先在浴缸里注入水,然后突然把盐加到了水里。接着,善宇脱掉了鞋袜,挽起裤脚,跳到浴缸里,让脚踝以下都浸泡在盐水中。“我问你现在干什么呢?”熙媛想起来小叔子以前曾经进过精神病院,声音有些颤抖,又问了一遍。难道这个人因为容熙昏睡不醒就又犯病发疯了吗?善宇听到嫂子又问了一遍,答非所问地嘀咕着:“现在很难立刻去海边,所以我就一时方便……这种人造海水有没有用呢?”熙媛越听越糊涂了。“海水?你要在海水里做什么?”善宇用无比诚恳的表情,无比诚恳地回答了嫂子的问题。这张真挚的面孔让人很难把他和疯子联想在一起。“我许了个愿,祈求容熙能够醒过来,还有让我和容熙永远在一起。”整个夜晚,直到凌晨,善宇都把脚浸泡在浴缸的盐水里许愿,而熙媛就靠在浴室门前,静静地坐着,注视着善宇。一直到清晨朦朦胧胧的阳光投射到病房窗户上的时候。这一天的清晨,容熙在沉沉的昏睡中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还是个小女孩。当容熙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有一次,父亲跟着别人的渔船出海,很长时间都没回来,当时她母亲还很年轻,日落时带着自己的二女儿到了海边,虔诚地许愿,祈求丈夫能平安归来。也许是许愿真的很灵,遭遇了风浪的父亲两天后回到了家里,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浸透了。在梦中,容熙突然从小女孩重新长到了现在这么大,而现实中很长时间没见的妈妈这样问已经长大了的女儿:“你这次许了什么愿啊?”听到母亲的问话,容熙思考了好一会儿。年幼的时候,容熙许愿希望搭船出海的父亲平安归来,或者希望有一个红色的新书包;青春期的时候,希望不长了的个子能嗖嗖往上长;高三时,希望能上大学;认识镇宇之后,又希望能得到镇宇的爱;再后来,年纪大了以后,希望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漫画家。到最后,许了什么愿呢?“对,是希望恋爱。”容熙至今为止许的愿中,有些已经实现了,有些没有实现。但是,至少是最后一次许的愿的确变成了现实,容熙如愿以偿地疯狂爱上了一个人,而且同样获得了对方的爱情。现在,容熙为了许愿,又来到了海边。“妈妈,我想和善宇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到死也不分开!”容熙原本以为母亲听到女儿有伤大雅的话会暴跳如雷,可是出乎意料,妈妈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微笑,抚摩着现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儿的头发,说道:“会实现的!”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海浪声,容熙又陷入了睡梦中。其实,这一天的清晨,容熙和善宇都身处陌生的医院病房里,只不过,容熙躺在床上,善宇则在病房浴室的浴缸里,两个人都梦见了去海边。两个人虽然身处异国的医院,可清晨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却在仁川前海,手拉着手走在一起。善宇把脚浸在浴室浴缸的盐水里,许愿祈求和容熙在一起的时候,容熙也在梦中的海边许愿,希望能和善宇在一起,一直到死。在梦的最后,容熙终于睁开了眼睛。容熙一睁开眼睛,身体里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禁不住“啊”地叫了一声。“于容熙,你总算活过来了!”容熙听到了熙媛那熟悉的嗓音,接着,突然感觉到了放在自己腹部的,不知什么东西的重量。那是善宇的头。直到刚才,他一直泡在浴缸里,现在刚刚睡着,他睡得很香,不知道自己极其遗憾地错过了这个等待了四天的时刻。“别提了,这孩子一直祈祷你能醒过来,昨天晚上还买了盐,人工制造海水,在人造海水里泡了一个通宵呢!你该不是给这孩子施了魔法吧?”“海水?”容熙一脸的疑惑不解,盯着熙媛,还有脸俯在自己腹部睡着了的善宇,心想:“是吗?你也……去海边了?你也许愿了?”此时此刻,容熙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朋友就在旁边,她把头凑到熟睡的善宇的头发上,开始亲吻他的长发。熙媛看到这一场景,悄悄地离开了病房,让他们两个呆在一起。熙媛知道这种爱情沸腾的时候,周围不应该有电灯泡。善宇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正在摩挲自己头发的容熙的面庞,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自己没睡醒,使劲瞪圆了双眼,像要把容熙看穿似的盯着她。善宇小心翼翼地抚摩容熙的面颊,鼻梁,嘴唇,下巴,头发,想确认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容熙。时间过了有三十秒,善宇真切地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仍然在自己的眼前,他一下子把容熙娇小的身躯拽进了自己怀里。容熙明白这个时候不应该泼冷水扫兴,可是再这样被善宇抱下去,自己会缺氧窒息的,所以只能对善宇说:“善宇,我透不过气来了。”善宇则一脸坚毅,喉咙沙哑地对容熙说:“要是你再从我身边逃跑,我,不会放过你的!记住了吗?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狠狠教训你,你这个傻瓜!”“我知道。”容熙的确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被这个小鬼缠上了,而自己也应允了。女人可以在男人怀里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他的心脏有节奏,有规律,充满力量,为了自己而使劲跳动。啊,我还活着,幸运啊,真是太幸运了。容熙一边倾听善宇心脏跳动的声音,一边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中流出了串串泪水,她在心里深深舒了一口气,心说:“能活下来真幸运,能遇到你真幸运,能和你相爱,真的,真的非常幸运。”这时,善宇的声音重新在容熙耳边响起:“你做什么梦了?睡了这么久。”容熙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轻叹气似的说道:“我梦见和你一起去海边。”第20章 喜欢公共汽车胜过豪华轿车熙媛走出了医院,打算准备三个人的早饭,可当她第一眼看到住院部前的男人时,却怀疑自己看花眼了。不过,她不可能认错这个男人帅气的后脑勺,二十岁的时候就认识这个人了,现在都过去八年了,而最近的这四个月里,更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镇宇,你怎么到这来了?不上班了?怎么吊儿郎当的啊?”熙媛看到四天没见面的丈夫,首先问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平常的这个时候,镇宇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才对,可是现在丈夫却离开了汉城,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来到了日本的医院,确切地说,是来到了容熙住院的医院。他可能乘坐了清晨的飞机,看起来略显疲惫。“容熙呢?她不要紧吧?”熙媛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丈夫会这么问,他是因为容熙,因为听到了容熙受伤的消息,才不远千里到这儿来的。他急急忙忙地搭乘了清晨的飞机,所以现在一脸可怜相。“容熙没事了。她粉碎性骨折,骨头碎得像拼图似的,不过,现在已经从急诊室转到了病房。”“病房号多少?她苏醒了吗?”镇宇一听到妻子的回答,就朝病房方向走去。可熙媛随后的话制止了他的这种行为。“容熙醒过来了,可是你现在不能进病房,容熙现在和善宇在一起!”看着镇宇顿时僵住了的后背,熙媛在心里面吐了一下舌头。这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傻呢?你怎么会这么执著迷恋自己松口放开的鱼呢?这么无耻,这么愚蠢!这时,镇宇耳边响起了熙媛冷漠、强硬的声音。“明镇宇先生!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还有资格进容熙的病房吗?那里是容熙和善宇的二人世界!不是你可以踏足的地方,你这个笨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镇宇从自己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面向熙媛。熙媛平时爱香烟仅次于爱镇宇,可今天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她一把夺下了镇宇口中的香烟,扔到烟灰缸里捻碎。然后,回答丈夫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从刚上大学,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孩子时,我就知道容熙喜欢你,容熙的脸上藏不住事!如果让我现在说实话,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让我大倒胃口!”镇宇听到如此意外的回答,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新婚四个月的妻子这样形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竟然说是“大倒胃口”!“我还以为你从那个时候就对我有所企图呢!你那时没少妨碍我和容熙吧?”听到丈夫的反驳,妻子冷笑着说:“很抱歉,我伤害了你伟大的自尊心,但是亲爱的老公,那时我有所图的人不是你,是容熙!”镇宇听到妻子的坦诚相告,不啻在耳边引爆了一颗原子弹,他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合不拢。熙媛看到他这个模样,感到很好玩,可不是谁都能做到让这张超级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大惊失色的。“你不要误会,你老婆我可不是女同性恋,只不过我爱容熙胜过爱你,所以你是我的敌人。从十六岁,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十分喜欢她,喜欢善良得像个小傻瓜的容熙。当要把她带走的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光顾想着怎样才能把你从容熙身边赶走了!但是,八年过去了,现在,你是我的丈夫,这个世界真是有意思啊!”镇宇很清楚熙媛非常有个性,可是他没有想到竟然到了如此程度。他的肚子都快气炸了,傻傻地问熙媛:“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是啊,为什么呢?熙媛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因为容熙的关系认识这个极度优柔寡断,华而不实,徒有其表,让人反胃的公子哥后,她真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非常讨厌这个人。可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熙媛为了留住容熙,总是紧紧盯着镇宇。就这样不知不觉,熙媛的视线停留在镇宇身上的时间逐渐多过了停留在容熙身上的时间。爱情,真是个奇妙的魔法。“至少,如果跟你结婚的话,我就不会失去你和容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镇宇,现在的我,很喜欢你,不,是很爱很爱你,我爱你。甚至,我明知你喜欢别的女人,我也要和你结婚,这算不算是辛酸的爱情啊?”但是,镇宇听到妻子充满激情的爱情告白,与其说是感动,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男人想用香烟稳定一下不安的情绪,又把手伸向了烟盒,但他的妻子快了一步,先把烟盒抢到手了,然后把里面的香烟全都撕成了两截。镇宇再次皱起了眉头,以示对妻子傲慢行为的不满,如果没有她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镇宇一定会大发雷霆。“我,怀孕了!”听到妻子引爆的第二枚炸弹巨响,镇宇差点打翻了面前摆放的咖啡杯。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妻子正在宣布如此重要的事情,可是那种悠悠的态度,和告诉自己“我烫头发了”没什么两样。男人再也没有力气吃惊了,只能呆呆地侧耳倾听妻子的话语。“所以,非常遗憾,我要从今天开始戒烟!你也要现在开始和容熙一刀两断!你知道吗?她已经早离开了你这辆公共汽车,现在坐上了新的豪华轿车!”熙媛尖刻的比喻深深刺痛了天下无敌的明镇宇可怜的自尊心。他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打颤。“你说我是公共汽车,而善宇是豪华轿车?”无论丈夫的自尊心受创与否,熙媛的回答总是那么不留情面。“至少,那孩子没有因为害怕自己的母亲,就把心爱的女人扔在一边不管,他和你不一样,他敢在你那魔鬼老太婆似的母亲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话#蝴敢说死也不和容熙分开!这样还不算是豪华轿车吗?”熙媛的厉声责问变成了一把尖刀,都快把镇宇的心挖出来了。就像熙媛所说,镇宇正是因为畏惧母亲,才放弃了容熙,这一点他和善宇完全不同。“那你为什么要和‘公共汽车’结婚呢?”镇宇面目狰狞地问熙媛,熙媛则挂满了微笑,干脆利索地回答他:“因为我喜欢公共汽车!”这天晚上,“豪华轿车”正和容熙说着什么,害得需要静养的病人又受到了刺激。“容熙,今晚我想在你旁边和你一起睡!”容熙当然要断然拒绝这么无耻的要求了。“少说这么不着边际的废话!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病人,你还想对她怎么样啊?”“你先不要急!我怎么了,让你这么紧张?我就是再不像话,也不至于想碰一个断了腿的女人啊!只是这张看护的床太小了而已!”容熙听到这里,顿时傻了眼,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极为尴尬。于是,容熙一边在心里请求原谅,一边悄悄地挪着屁股,掀起被子,把自己身旁的地方让给善宇。和几天前在宾馆时一样,善宇要求睡在容熙后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柔弱的肩上。最开始的五秒钟,容熙担心被夜间巡房的护士发现,有些紧张,后来她听到自己肩上传来了善宇平和的呼吸声,也就放松了心情,平静下来了。医院里的熄灯时间非常早,晚上九点就要关灯。对一般人来说,晚上9点才刚刚到晚上,何况容熙和善宇两个人,一个是漫画家,一个是游戏程序设计者兼暴走族青年,都是夜猫子,这个时间怎么能睡得着呢。容熙和善宇假装睡着了,其实两个人都清醒得很。容熙为了培养睡意,为了稳定一想到躺在身旁的善宇就想哭的心情,她开始在心里数绵羊,这是她失眠时的一贯做法。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当容熙的脑海中被五百多只绵羊挤得水泄不通的时候,黑暗中,身旁突然传来了善宇缓慢的声音:“我原本想找到你后,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什么事情?”善宇听到容熙的反问,一反常态,犹豫了有一分钟之久。过了一会儿,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一个不忍呼唤,不敢提起的名字,声音非常小。这个名字就是几天前,善宇告诉容熙不要再提的名字。“我们……银彩的事情。”善宇的声音小得好像是被黑暗融化掉了,可在容熙听来,却字字深入心灵。“我们银彩?”这个小女孩一出生就不怎么哭闹。她是个怀胎不足九个月的早产儿,出生时只有两千克重,而且出生时由于氧气不足,脑部严重受损。医生甚至说她可能连呼吸也很痛苦。孩子的母亲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她虽然是三十六岁的高龄产妇,可是这并不是头胎,而且已经生育了两个健康的儿子。“阿帕格分数(新生儿出生一分钟后的窒息程度,依据心率,呼吸,肌张力,对刺激的反应,皮肤颜色等测定分数,如果分数在六以下,则生存希望渺茫)非常低。您是高龄产妇,而且婴儿出生时氧气不足,脑部受到了致命的影响。您最好作好思想准备。”思想准备?什么思想准备?老女人透过金边眼镜,目光锐利地瞪着医生,厉声说道:“大夫,我不是医生#葫以请您说得通俗一些!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于是,医生遵从她的要求,下达了容易理解的“死刑宣告书”。“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孩子几乎没有生存的希望,也许只能活一个星期吧。我敢说即使活下来,也不会是个正常的孩子……”十九年后,善宇对听自己讲故事的容熙吐露了心底的秘密。“那个大夫根本就是个江湖郎中!一个星期?开什么国际玩笑!”诚然,就像善宇所说,婴儿度过了死亡线,活过了十天,又活过了一个月,一年,十年。但是,除了说这个孩子不可能存活外,医生的其他诊断几乎都是正确的。这个名叫“银彩”的女孩并没有死。可是,她既不能开口说话,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老女人气得要死。十六年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老女人大声地训斥打死也不听自己话的二儿子,他总是惹是生非。“善宇!你又领着银彩到院子里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这么做!”“银彩好像太闷了,所以我就领她出来了,就一小会儿!春天天气好啊,这么做有什么错吗?”“被做事的下人们看到怎么办?”老女人把自己的颜面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绝不想让卑贱的佣人们看到“残缺的”女儿。善宇眉头紧锁,轻蔑地对自己的母亲说:“您认为我们的银彩很丢人吗?甚至,要把她单独丢在一间小黑屋里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吗?”老女人听到儿子极为不敬的质问,脸都气白了,哆哆嗦嗦地说:“什么?”“妈妈您难道没有看到吗?银彩关在房子里,连阳光也见不到,脸色苍白得像白纸!我们银彩是什么病菌吗?怎么妈妈您从来都不想抚摩一下她,或者好好看看她的脸庞呢!”“善宇,不要再说了!”还是老样子,镇宇出现在母亲和弟弟之间平息战火。善宇烦透了这种冷酷无情,离开了母亲和哥哥,走了出去。老女人冲着没有规矩的小儿子后背大声喊:“你给我站住!你,你怎么能了解妈妈的心啊?你以为我生了这样的女儿,心里就好受吗?你站住!善宇啊!”善宇对母亲的高声喊叫不理不睬,走出了家门,来到院子角落的小屋前边,看望笑靥如天使般美丽,心地如天使般善良的妹妹银彩。“哦……哦(哥哥)。”每当看到小哥哥进来,银彩总是笑得很开心,如果有力气奔跑的话,她一定会跑到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喜欢的人怀中去,可是很遗憾,银彩的腿连走路都费力。妹妹无法奔跑,小哥哥善宇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妹妹身边,然后把比同龄女孩瘦小得多的妹妹抱起来,乐呵呵地转起了圈。“哎呀,让我看看我们的银彩重了多少啊?”银彩在善宇的胳膊中,高兴极了,乐个不停。尽管她不能笑出声来,可是她的笑容却总是美丽至极,不落一丝凡尘。已经十六岁了的银彩只能看懂漫画书中的图画,不识字。可善宇却不认为这有什么要紧的。银彩虽然不能歌唱,不能奔跑,不能发出笑声,可是银彩就是银彩,世界上最美丽最宝贝的妹妹。如果说,那个魔鬼母亲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情,就是为自己生下了银彩这样一个漂亮妹妹。此时,善宇像鸡妈妈张开翅膀一样,把瘦小的银彩紧紧拥在怀中,然后发誓似的,对无法听见声音的妹妹轻轻说道:“银彩,我们说好了,等哥哥长大了,一定要把你从这个沉闷的地方带走,让你尽情地看你喜欢的鲜花和小狗!等哥哥长大了……真的。”善宇真的希望如此,他想做到这些,想现在就把银彩从这个高墙监狱般的屋子里带走。善宇想让银彩在阳光下看她喜欢的花朵,小狗,小鸟,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绝对,绝对不会因为介意别人的目光,就把她关在角落里,使她脸色苍白。只要高中毕业后两个人离开家生活就可以了。但是,这个计划永远都实现不了了。“为什么?”容熙问道。善宇声音苦涩地接着说:“我家着火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清楚银彩住的小房子到底如何起的火,成了一个不解之谜。但是,火着起来后,刹那间就吞噬了整个小房子,在房子里照顾银彩的保姆逃了出来,而银彩的房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所以,善宇美丽的银彩最后烧成了漆黑一片,连尸体也辨认不出来了。“哥哥不让我看尸体,可我耍赖非要看,结果警察说烧成漆黑一片的就是我们的银彩,我告诉他不要撒谎,打断了他的鼻骨!然后,在举行葬礼那天,我买来汽油,把我家房子点着了!”容熙还记得,镇宇结婚那天自己问他为什么进精神病院时,善宇这样回答自己:“因为我把家里房子点着了。”这个故事是这么恐怖,而在容熙背后的善宇声音依然平静缓慢。容熙光是听故事,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了,可善宇却淡淡地继续讲自己的故事。“举行葬礼时,我看到我妈的那副样子,简直难以忍受!是谁当初把银彩关在旮旯里,现在又在这为了礼义廉耻而假装伤心?把一切都烧了吧!这个狗世界!连那个不能说话,听不到声音,不能行走的不幸女孩都烧死了,你们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放火把家里点着了。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于是我被判定为疯子,拖进了精神病医院。”善宇的声音,容熙肩后传来的善宇声音逐渐逐渐消失了。容熙发现自己的肩膀慢慢被水浸湿了,就把身子转向了善宇一侧,和她猜测的一样,善宇的双眼中满是泪水。他那宽宽的肩膀颤抖个不停,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男孩子是绝不可以哭的。容熙拥着善宇高大的身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静静地说:“想哭的时候就哭出声吧,你出声哭,我也不会嘲笑你哭鼻子,不会向别人揭你的短。哭吧,善宇,哭也无妨!”善宇把头埋在容熙怀中,用掺着哭声的嗓音继续,继续说。如果他不说话的话,就真的会大哭起来了。“容熙,你知道吗?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不开口说话的。在看到烧得炭黑的银彩的一瞬间,我真的是无法说话了,真的是像银彩一样无法说话了啊。呜呜呜……多烫啊,那火#糊应该找了我很长时间吧?呜呜呜呜,我们的银彩,我们的银彩啊……多可怜啊!”容熙把终于失声痛哭的善宇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头发,额头,面颊,如同哼唱摇篮曲一般,反反复复地说:“没事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那时无能为力啊。没事了啊……没事了,善宇,现在没事了。”容熙一边说,一边用自己没断的那只胳膊抱住善宇的脸庞,看着他的双眸说道:“我们以后会幸福的!”“我和你,两个人以后一定会幸福的#葫以,把以前的不快都忘了吧!好不好?”眼含泪花的善宇静静地凝视着同样眼含泪花,红肿着眼睛,却乐观开导自己的容熙,然后平静地,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这是一种誓约。“不要一个人,不要哭泣,不要再撒谎过活,独自一人生活却假装并不辛苦孤独。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你和我,我们两个人。”这一夜,病房狭窄的小床上,善宇躺在容熙怀中睡得很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活着时从来没有出声笑过的银彩和自己,还有容熙,三个人一起放声大笑,多么幸福的一个梦啊。爱子手捧满满一束夏日玫瑰,来到了容熙的病房。最开始的三十秒里,两个女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爱子知道面对胳膊断腿折,住进医院,任何人看到都不会感觉好的容熙说“你好吗”的客套话确实有点别扭,但是她又不知道到底应该用自己半生不熟的韩国语说什么。是“你好吗”,或者“只是骨折,你没死真是太走运了”,再或者……“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对不起,容熙桑。”最后,爱子选择了这几天一直在嘴边打转的道歉的话,以此作为第一句问候。爱子从哥哥口中得知容熙遭遇车祸的事情后,感到了深深的负罪感,无法入眠。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说谎,就因为这个谎言,善宇视为心脏的女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爱子曾经绞尽脑汁地思考见面时说的话,但是当她看到容熙胳膊和腿都打上了石膏,惨不忍睹的模样时,嘴里滑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实在,实在对不起,对不起!”容熙看到曾经对自己坦白爱善宇的爱子出现在面前,即刻意识到自己也应该对她说点什么。“我也该对你说对不起。”容熙心说,对不起,我也喜欢,我也深爱你那么用心爱着的善宇。两个女人就这样冰释前嫌了。“从出生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说谎。我自己也十分讨厌那时的自己。善宇哥为此狠狠教训了我,腮帮子都快凹下去了。”这时,善宇在容熙背后冲着爱子直打手势,暗示她“不要讲”,可是已经太晚了。容熙现在虽然身处8月的酷暑之中,可爱子的话却宛如空调一般,带来了丝丝寒气。“打人?腮帮子都要凹下去了?打女人?”容熙用没有断掉的右臂请善宇的脑袋美美吃了一顿有威慑力的爆栗子。“你从哪儿学的对女人动粗啊?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个时候,我找不到你,所以生气发火嘛!你不是也成天对我拳脚相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