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怀表不就是在黑暗中会发光的手表吗?因为手电筒(※手电筒的日文写作「怀中电灯」,和怀表的日文「怀中时计」同样以「怀中」开头。)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听说奖金变成两百万了。——跟你们说喔,印度人跟阿拉伯人和美国人一起旅行,住在旅舍。但是房间不够,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得睡谷仓。——最后还是公务员吧。——星际大战是什么时候的电影啊?——去搜寻看看不就得了?——我听到的是,东京地底有个非常机密的大地下道。——志村,后面,后面。——然后,那个印度人先去了谷仓,但是立刻就回来了,因为有人,他说不能睡在神圣的牛旁边。接着换阿拉伯人去。——喂、喂,演奏吉他的最高等级,称做吉他手就可以了吗?——在那之后,飞机立刻坠毁了。偶然这种东西该说是恐怖,还是什么呢……——哇,拍到好照片了!把这登在部落格上吧。——可是因为猪是不干净的生物,所以阿拉伯人也坚持自己不能住谷仓。最后美国人无可奈何只好去谷仓了。你知道吗?然后过了不久,竟然……!——接下来是ARG,ARG(※Alternative Reality Game平行实境游戏。)取代现实的游戏。——喂!……我还在讲话,你认真点听!说得好,只有最后一句让我点了头。不管是谁,都希望别人聆听自己说话,希望实际感受到自己是个重要人物。就算是骗人的也好。我的肚子痛是骗人的,不过也是真的,我们已经知道那其实是什么。我们并不想死,但是也没办法再这样继续活着。现实这东西,在我肚子里散播着痛苦的毒液,一边翻腾着。我和人家约好了,完成任务应该是我的目的。可是中断的决心,却已无法回复。我应该要死的,但是却还活着。如果现在打电话,我应该可以选择死亡。但是我却不想死,所以无法打电话。可是我又不得不遵守约定。因为「17」同学并没有背叛我,可是我却无法下定决心。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坐在男厕最角落的一间里。好不容易终于站了起来,推开门,在洗手台前有一面镜子。另一个我一直注视着我,红色外套的口袋沉重地往下垂。我用手确认里面的硬度。这是什么?啊,对了,在井之头公园里和「垂死」先生借来的。我拿出沉甸甸的纸袋。里面有着冰冷的触感、笔直的凹槽、优美曲线的握把,以及击铁跟扳机。扳机?「呜……」突然,从我的喉咙深处喷出某种激烈又冰冷的东西。「……哇啊啊啊!」直到发现那是尖叫为止,我花了一些时间。听见我大叫的,只有三个人而已。我和映在镜中的我,以及从镜子里的其中一间厕所突然出现的笹浦。笹浦耕 23:54哎呀,要惊讶的人应该是我吧。上完厕所后,我心想「就这样不回去应该很轻松吧」,但是也不能一直待在厕所里,虽然很累,但也没办法。可是,为什么阿正会知道法布瑞的事呢……?我一面站起来时,从外面传来……「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次又是什么啊?真是的,普通的事已经吓不倒我了喔。一打开门……「这……」我并没有看错,透过镜子和我四目交接的人正是德永。说实话,在那个瞬间,我很想指着那家伙哈哈大笑。如果不这样的话,也很想用折扇用力拍打他。为什么我没那么做呢?首先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手上没有折扇,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立刻回过头来的德永那大白痴手上握着左轮手枪。而且枪口还指着我。德永准 23:55-23:57「这……你……」「闭嘴!」我大叫。笹浦沉默了。然后我和他之间,有了一把手枪。我知道,这家伙是来追赶我的。打算阻止我和「17」。从并之头公园起就一直追赶。我的手臂发抖,枪口也跟着抖。在瞄准器的对面,笹浦的身体似乎摇晃了。「不、不准动!」「我不会动的。」他把双手慢慢往上举。「所以你也别乱来。」「什么?」「叫你别扣扳机的意思。」高烧和寒冷同时在我体内奔腾。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笹浦这么冷静呢?这家伙难道不怕死吗?还是只是看起来很沉着而已呢?「你、你是来……抓我的吗?」「欸,比起这个——」「回答问题!」「是!」笹浦直直地凝视着我。可恶,为什么这家伙可以这么冷静?「为……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里?」「是巧合。」「你骗人!」「我说……」笹浦把双手交插在后脑一边说。「被人用左轮手枪瞄准还能说谎,我可没那种胆量。」他说得可能没错,但也有可能是谎言。今天我很难不觉得自己被非常多人玩弄。伊隅骗了我、藤堂那家伙绑架了我,折口说的是真的吗?「垂死」先生为什么把这么麻烦的东西交给我呢?为什么我会变成都市传说呢?然后,啊,对了,然后是法布瑞先生。我必须去见那个人,可是……「可是,你打算把我带回去,对吧?」「我——」「是来阻止我自杀的,对吧?」「其他人是这样没错。」「其他人?」我不禁将手枪移往门边,再重新瞄准了一次。「这是怎么回事?」「没什么。」「你快说!」我再靠近一步,枪口几乎要触碰到笹浦的眉间。我此时终于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汗水。什么啊,这家伙也会怕嘛。他不是这么地焦虑吗!在我心里,突然涌现了无法理解的喜悦。今天大家都玩弄我。不只是今天,到今天为止都是。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我,嘲笑我,就是想把我往某处推。但是现在不一样。至少我现在能自由左右眼前这个人的命运。「在找你的『搜索队』队员们,在楼上三楼。」「多少人?」「六……不,七个人。包含我。」笹浦老实地回答。「再加上几个赠品。不知哪来的大学生。」「你骗人。」「是真的。」我可以操纵别人。操纵七个人大概不可能。要操纵推动我那巨大无名的力量,当然是绝对不可能。但是现在这一刻,我的眼前只有笹浦而已,既然如此……「……三分钟。」我说了。我想,大概是和藤堂的「比试」还残留在我头脑某处。力量。在我手中冰冷的力量。光想到我拥有这个,胃痛就消失无踪。支配对方,给予时间,然后夺走。被整的一方并不好受,但是对拥有力量的人而言,可是最棒的感触。是的,就像「17」同学一样。「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在那之前,你试着说服我『为什么不可以自杀』。如果办得到的话,我就不杀你。」笹浦耕 23:57说服。为什么要我这么做?为什么?要怎么说?我心想,这愚蠢的状况真是一场恶梦。我在一个多小时前和西谈完之后,应该已经下了结论。我只是想让这个家伙告诉我答案而已,打从一开始,我就完全没有阻止想自杀的人的理由。更何况还是在这种状况下。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吧。这样的话,跟那个变态说话反而还轻松多了。但是,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手枪,而拿着那个的还是德永那个大白痴。史密斯威森M36,点三八口径、双动式、五连发。通称「特别酋长」。不是模型枪。这点我一看就知道了。说到模型枪,我早就看我爸的收藏品看到烂了。但是这家伙的不一样。颜色不是白的,也不是金的,而是偏黑的银。枪管没塞住,膛线也很精准。滚轮式弹仓将子弹规规矩矩地收好。就算那不是真枪,做得如此精确,只要装上子弹和火药的话,也可以杀得死人。难道他打算用枪结伴自杀吗?我在一瞬间的混乱中思考。这样的东西将会贯穿我的头脑。那样的话很痛耶。还有,两个人要怎么用一把枪自杀呢?像串鱼一样并排在一起从旁边开枪吗?啊,对喔,先杀了对方再自杀就好了。但是那一瞬间不就成了杀人犯吗……?「喂,你快一点!」是德永那个大白痴颤抖的声音。「啊?」「快点说服我啊!还有……两分四十秒!」德永准 23:57「还有两分四十秒!」我继续倒数,右手拿着手枪,看着左手拿的手机的时间显示。笹浦一直瞪着我。原本应该握有力量的我,曾几何时却焦急地等待着他的话语。等待我的命运。我应该跟「17」同学连络吗?然后一起死吗?「两分三十秒!」告诉我吧,笹浦。我应该死的理由。以及我不应该死的理由。枯野透 23:58「让人心焦」——这句话就是用在这种场合,我切实感受到了。德永架着枪威胁着笹浦,但是他想听的只有一句话:你可以不用死。虽然你有选择死的自由,但是现在还可以不用选。冷静一点,先把枪放下来。拜托,笹浦!只要这一句话就好!快点想到吧!可恶,如果我的传输力再强一点的话——喂!是谁!喂!……咦?刚才有人回应我了,对吧?喂?喂?喂!错觉吗?怎么会?这一定不是我的错觉。是谁?在那里的——是谁?笹浦耕 23:58-23:59或许我应该随便找个理由。自杀是不对的,自杀会让身旁的人伤心。不可以轻易抛弃生命,要替那些想活下去却不能活下去的人而活。以后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你对不起祖先。只要说这些话,说不定那家伙就不会扣扳机了。就算不这样,或许也会更冷静一点。德永人在这里,表示法布瑞那个大混帐扯大谎,再不然就是那家伙也在店里的某处。但是放好不容易抓来的人质一个人去厕所,那家伙不可能会做这么粗心的事。也就是说,那家伙扯了大谎。冷静下来思考看看,再比照为什么阿正会知道法布瑞「照顾」的事,我说不定在那时候已经找到了正确答案。或者说,我应该早点问他就好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传那封邮件给我?我跟你又不是特别熟,也没有任何快乐的回忆。我会记得你,是因为在一年级的春天,我对你讲的话感到不爽,还有前一阵子在结业式后跟你一起打扫社团教室而已。为什么非我不可?或者不是我也可以呢?我今天只是刚好没死成而已吗?「我——」但是,当我一边感觉抵在额头上的枪口,一边想到的是,那个时候西的侧脸。两个小时前左右,在河川堤防上,西说话时的表情。「——我——」那家伙看起来非常悲伤,那家伙让我看见自己的脆弱。自己所深信的事,其实是非常悲哀的事,她很诚实地承认了。那是我所没有的坚强。我也想变得和那家伙一样坚强。只要一点点就好。「我不想死,但是如果有个无论如何都想死的家伙,我也不打算勉强阻止他。因为那家伙可能有他自己的理由。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理由。那是我所无法想像的理由。——所以,你只要去你非去不可的地方,做你非做不可的事就好。如果你想听为什么不能自杀的理由的话,那请你去别的地方问别人,我没有那种理由。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可是……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我说些什么的话,那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因为我有三个认识的人。一个是大学生,在三个月前认识的;另外两个是今天刚认识的,跟我还有你同年纪。其中一个确定是住在东京都内,另一个家伙则专程从茨城赶来。他们三个人都对于你的个人状况,以及想死的理由并不清楚。不仅如此,除了其中一人之外,其他人都没跟你见过面。但是,这三个人都不希望你死。正确来说,他们都曾这么希望过。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在这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和我同年龄,住在东京都内的那家伙。我什么理由也没有。如果要说有的话,就是我认识了这三个人吧。这三个人为什么不希望你死,我只听到其中一个人说详细情况。我从那家伙哪儿得到了一点点勇气,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跟你讲话。另外两个人的理由,说真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大概能够猜想得到。而且我觉得那两个人大概也会说出相同的话。——总而言之,要不要来我家?我觉得他们会说这样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喝杯茶,稍微放轻松一下再走?如果肚子饿了的话,去附近的店家简单地吃点东西,累了的话便躺在床上休息,有空的话就听听音乐,下雨的话便呆呆地望着窗户——然后再看看情况,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时候到了,你能不能把你心里藏着的事告诉我呢?虽然可能帮不上忙,但是比起什么都不做,这样对彼此而言一定会比较轻松吧。这点时间我还有,总之,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事呢……?」在狭窄的男厕里,我所能说的就是那样,既不成说服,也没有任何道理,只是混杂了一堆微弱的话语。德永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慢慢地施加力量。西满里衣 23:58-23:59笹浦还没回来,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是故意赖在厕所消磨时间吧。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去看一下。」伊隅站了起来。「不要理他,反正他逃不了的。」阿正双臂交叉。愤怒……应该说是享受着自己处于优势。「出口已经封锁得滴水不漏。不过啊……不听人家讲话,厕所上半天,唉,会协助杀人狂的家伙,或许就是这点程度吧!」「这——」一直保持沉默的温井川同学低着头小声说。「那样说……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要是被人威胁,我大概也会……」「闭嘴啦,你从刚才就一直抱怨。」「阳才的,并不是……」「就是这样没错,就算知道了邮址,没有回信就没有意义啊!我告诉你,还没有派上用场的就只有你而已。」「邮址?」我立刻看了他们的眼睛。亚希穗、温井川同学、阿正,还有步乃果。我立刻明白了,他们隐瞒了什么。「什么邮址?是谁的?」「一七……」「住嘴!」阿正盖掉温井川同学的话。「还没确定这家伙是清白的啊!」什么?「可、可是……」「又是那个啊!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真是的!」计划……不仅是笹浦和藤堂,我也遭到怀疑。而且逼问完笹浦之后,被制裁的应该就是我。不过温井川同学反对。他们迟到的理由,难道是因为这个关系?「我不是想要……」「那你就闭嘴!」阿正不只是对我,而是将周围所有同伴都置之不理,继续责备温井川同学。最后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僵住了。「你就只是长得巨大,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来搅局……你搞什么呀?这么嫉妒普通人啊?」伊隅贤治 23:59:60一打开男厕的门,便感到有人慌张地回头看我,然后那个声音响起了。非常地轻,跟电影或连续剧里,那像大炮般的枪炮声一点都不一样。我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看。我可以预料到其中一方是笹浦,但另外一人的脸,我虽然记得曾在哪里看过,却想不起来。我引以为傲的全被别的奔流冲走,不留下痕迹。疼痛在之后才慢慢到来。笹浦耕 00:00枪声非常地巨大,因为是在极靠近我脸之处开枪,所以这是当然的。但是却不是好莱坞电影里「咚咻砰!」这么夸张的感觉。是更短……该怎么说,干干地感觉。对我而言…………啪铿!听起来是这样。然后是超浓的火药味。那是放在家庭餐厅厕所里的芳香剂,所完全无法除去的臭味。不管再怎么外行的人都懂,发生了什么很糟糕的事,那糟透的臭味会告诉大家。德永面对旁边,S&W也朝向旁边。我追着他的视线。在男厕入口处,往内侧推开的门上有个小洞,在那一旁,伊隅他睁大着双眼。西满里衣 00:00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说出这么过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