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正招唤着我。我突然认清了。所以他,对了,说穿了就是『死亡』给我的传言人。『死亡』正要告诉我什么(为了回报至今我的求爱和献身)。这是试炼,是我应该驾驭的猛兽。到最后,我可以找到我所渴望的东西。我可以与『死亡』见面。是的,我应该这么想的。我必须在今天成长,要从单纯的观察者变成行动者,从计划的观点移动到操纵的手腕上。为此的第一步,就是这个男人。带着暴力和意志力飞奔到我怀里的凶嫌。他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而我所拥有的一切,这个男人一样都没有。是和我相反的极端。这种奇妙的平衡,奇妙的暗示,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啊。我确切相信,今天,我的愿望将要成真了。为此——这个男人,三桥翔太,他将为我所用。我会好好运用他给大家看的。三桥翔太10:26伊隅不是名字而是姓,难怪我觉得怪怪的。而且不是德水而是德永啊。真是麻烦死了,不管是这家伙还是那个家伙。总之。先在公园随便躲一下,没想到在那种地方里会有公园,正好我有点累顺便休息一下。「带我去德永那里。」我这么说了之后,「我不知道他在哪。」因为他这么回答,「怎么可能,是你的朋友耶,你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对吧,就算你不知道也给我找出来。」我一这么说,「我知道了,那就一起找吧。」他讲了这样子的话,然后又看了看手机。说他靠这个和朋友们联络。所以可以找到他,没问题的。接着因为我身上沾有血迹,所以去西口那边的店买了外套,不是用我的钱而是用伊隅的,我现在身上没钱,我穿了外套后,伊隅在我旁边一直用手机传邮件,似乎是什么「ㄗㄨㄛㄓㄢ」,然后他说要决定接下来的「ㄈㄤㄓㄣ」,所以我们进去了网咖。现在,伊隅在我身旁喝咖啡。这家伙,似乎还满清楚德永的事,跟着他应该可以找到德永吧,而且我也没有其它线索了,可是还是不要轻信这家伙比较好。这家伙说了谎。我看得出来,伊隅对我说谎,而且他并不是认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种事就是能够察觉出来。从以前就这样。真的从小学开始,如果我笔记本被人偷藏起来,我立刻就知道是谁藏的。爸爸那个混帐说的谎我也立刻看穿,因为他们不认真啊,然后如果我说你骗人的话就常常被揍,超痛的我小时候,可是渐渐越来越不怕了,可是因为姐姐很可怜,所以我痛揍了爸爸那混帐,想要救姐姐。话扯到哪了?啊,说谎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不过他在说谎,而且他不认真,这点错不了。所以我下定决心,决定了。因为我可是来真的,所以很不爽他。所以等我找到德永,找到他然后阻止他自杀之后,再痛打伊隅一顿,逼他说出真相。枯野透10:26喝了半杯卡布奇诺,亚希穗同学突然发出惨叫。「电池,电池!」「咦?」从刚才我们两个便轮流弄这个关键的手机,想找出有用的情报,一边看一边做笔记。如同宇面一样,是大海捞针。和刚才传来的相比之下,「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的这种邮件总算告一段落。虽说如此,大家的善意累积至此的总数量,可不是能够简单地读完,也不能随便跳着看的。然后——现在,她所伸出的手掌中,德永的终端机冷静地宣告着。请充电,或更换电池「啊啊,快没电了。那充电器——」「啊啊啊啊啊!」白百合千金小姐的手掌里头的光芒消失了。「电池,电池!」「请冷静一下,亚希穗同学,没事的,请妳冷静……」「可是,又不知道他的手机密码!要是关掉一次,就再也无法联络了,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关机!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啦!」接下来我被「可是」「怎么办」「都是我不好」的大洪水给淹没。和朋友可以联络得上的,不管我再怎么说都没有效果。嗯,千金小姐都是这样陷入混乱的啊。在里面的女服务生也跑来问我们怎么了。「啊,没事的。请别担心,给您添麻烦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请医生或是其它人……」「不,真的不用了。没事的,不好意思。」虽然这么说,可是要怎么办呢?她一直紧握着手机,前后摇晃着身体,如果这样放着她不管,似乎得去教堂忏悔个半天才行。嗯。千金小姐,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冷静下来呢。班上的女生……无法供做参考。妈妈……会在哭喊一阵子后又自己重新站起来。没办法,试看看那个了好了。「呃……亚希穗同学,妳看这个。」「嗯?」她的双手慢慢松开,被解放的手机终端机到了我的右手上。然后我慢慢地往左往右,开始来回在我往下压的左手上。「妳看。」她照着我所说的话做。她的视线、脖子的转动,还有那不懂得怀疑纯洁的心。手机第四次滑过左手的瞬间,右手快速地转向,于是手机便从手里掉落,猛烈地撞上桌子。应该是撞上的。从她的视点来看。「…………!」可是德永的银色机器,却无法在桌上找到。「咦?消失了。」我伸出左手,摸了她右耳耳垂。她吓了一跳,那美丽的双眼打算再看一次桌上的右手和伸直了的左腕一眼,而视线飘移不定。她的耳垂和脸颊比我想象中还要柔软,我有点心跳加速。「不过没关系。像这样,从这里可以不断冒出来。」我的左手从亚希穗同学的头发里,漂亮地取出手机终端机——她只能这么想。当然所有一切都凭我灵活的手指和良好的直觉。不过在还没看习惯的人眼中,像我这样一半外行人的障眼法,似乎看起来显得很不可思议。「哇…………」「冷静下来了吗?」「好厉害!你怎么办到的!哇啊!!」与其说是冷静下来倒不如说是害她退化成幼儿了。每次我在晓面前表演时都会做更复杂一点的演出。弟弟大概是因为长期观看哥哥的消失技法,变得相当眼尖。对于自从小学二年级的夏天以来,日日钻研的我来说,心情是有那么一点复杂。如果只按照看穿魔术的技法来决定成绩好坏的话,我弟弟应该能够以榜首取得东大合格吧。但现实生活他读的是特殊学校,国中也只能选择有对应体制的地方念,或者是启智学校。妈妈她们的烦恼是无穷无尽。我们家里无障碍空间的目标,不外乎是换换和式门。帮他穿袜子,买有注音的书给他,像这类省去微小的功夫和追求一点幸福。而我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一两个象样的魔术。或是阻止一个不认识的人传来的自杀预告,而剥夺自己的睡眠时间而已。「好厉害呀!拜托,你可不可以再表演一次给我看,再一次嘛!」「嗯,这个嘛,好,等一下再说。我们现在先调查手机吧。」「可是没电……」「那就交给这个充电器去处理吧。」从后背包里我拿出了一个白色鸡蛋型的机械。「是收音机吗?是吗?」「手动式收音机。还附设灯和警报器。也可以用来帮手机充电。」亚希穗的双眼闪闪发亮,两手握成祈祷状,「好厉害!透同学你真是太厉害了!简直像是魔法师一样!」「不,哎呀。这个,恩。」嗯。让白百合的千金小姐称赞,原来如此,感觉还满不错的。因为妈妈说『反正大地震一定会来。』所以每天强迫我带着这个的真相,我还是先别告诉她好了。接上线路,转动把手。手机的上方显示充电中的红色小灯点亮了。「那个,我……可以让我转吗?」「咦?」「因为透同学你看起来好像很累了。」「没关系的,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工程。」「可是……」亚希穗同学如此指教。「我来充电,在这当中透同学请你试着和其它朋友联络是不是比较好呢?」——说的也是。西满里衣10:10-10:34巴士真慢!可是嘴巴上不能抱怨。这并不是司机的错,也不能为这种事再花时间。「好,嘿咻。」司机叔叔的白手套,将我和轮椅吞进市巴士当中。我感谢所有一切,包括司机先生、等待我的乘客们,以及为了无障碍空间而努力的这个地方都市。「谢谢!」我发出的巨大音量响遍车内,我并非天生如此,也不是下意识的习惯。自从小学四年级的夏天以来,觉悟到这双不能动的脚将陪伴我一生的那一刻起。便刻意的学会这项技巧。如果我的手构不着,那么就让声音传达到。如果无法靠近,就让人发现我。生存的本能,催促着我这机器做合理的思考。所以我不是肢体障碍者。我既不是肢体障碍者,也不是残废。算不上身体健全的人,但也不是有「『身体健全者』这个规范原本就有问题」这种想法的人的同类。我就是我。命运教我思考。我的思考去选择接下来的命运。无法动弹的我的双脚,制造了能活跃行动的我,驱使着现在的我行动。想到自己为了参加轮椅马拉松而大老远跑到大分去,现在的当天来回东京之行,一点都不算什么。「下一站是香取神社前,香取神社前。」车内广博着,后面座位的老婆婆把夹在腋下的包袱拉到胸前。广播里播着预录好的女性发音,很早之前便已经完成的自动化系统。也因此让司机大叔可以集中精神在方向盘和剎车上。所有一切都很巧妙的进行着分工作业。对了,分工。一切都要分工。而我现在分到的工作,便是揪住那个自杀者并矫正他的本性。……啊啊,我还是没办法忍耐到车站。拿出手机,按快捷键打电话。比起发邮件,还是想直接讲。虽然多花钱,但是没办法了,下个月不用吃圣代了。「喂,陶子小姐吗?……呃,我尽量下午到。我会坐筑波快速线的。德永那家伙,抓到了吗?啊,这样啊。没有啦,要是在我到达之前就抓到的话,请抓住他不要让他逃掉。恩。嗯,对,嗯——我打算用我的爱车辗他个两、三次。」正要在神社前下车的老婆婆,因为朝我这边看而差点踩空从阶梯上滚下去。糟糕,是不是被人家听到了?枯野透10:37为了交棒,我传邮件给左右田。不过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回信。最后传来的一封邮件里,说了类似集合有志者正在组织「搜索队」这样的话……到底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了?在咖啡因非常有效的掩护射击之下,我的思考渐渐开始匍匐前进。刚才做笔记时,德永的手机里残留的全是今天的邮件。看来他的个性似乎会一丝不苟的删去收到的邮件。这样来看,接下来……对了,看德永发出去的信件,然后通讯簿。不管那些是否藏着什么有用的情报,不知道密码也没用。四个数字的组合,只能从头按照顺序打进去吗?再传一封邮件给左右田。仍然没有回信。嗯,从今天早上开始交杂的CC回溯回去,找出热络对话的人开始回信。我叫做枯野,我找到了德永的手机,因为想协助大家,但是和左右田联络不上,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了?——没有回信。没办法。看来只好打电话了。「咦……」「透同学?」「左右田没开机。」当我这么说明时,我的手机开始闪光,哎呀哎呀,终于左右田给我回信了吗?到底怎么了。「……『要去跟警察通报』。这是什么?」「是邮件吗?还是左右田传来的?」「不是,这个邮址没见过。」像是垃圾随便编出来的邮址,是某个匿名的人。「恶作剧?是吗?」「是这样吗?这个『阿正』,也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左右田,从刚才开始就到处转寄。那些回信和什么有时候……现在渐渐开始减少……所以有可能,像要留言给朋友的朋友的游戏一样。在逐渐传开来之后,怪怪的家伙也开始混进来。一定是这样。」接着传来的,还有再来的都是匿名信。要报警、这是假冒自杀、网络钓鱼、烦死了别闹了、让我这变态熊来上钩吧、我是德永的母亲,这次真是太麻烦太家了,等等。什么跟什么啊。——第七封,终于来了个象样的了。「是谁寄来的?」「一个叫touko的人寄来的。」10:37:41谢谢前略枯野同学第一次写信给您,敝人私(注:日文中的「私」是中文第一人称的「我」)市陶子。谢谢您通知发现德永同学手机一事。我们目前正在西荻洼组织搜索队。如果由手机的通话记录等判断出重要情报的话,请您务必通知我。因为德永同学在新宿周边的可能性相当高,所以现在请您暂时待在那里。我目前正由JR日暮里车站往西荻洼方面移动中,如果有后续消息我再跟您联络。谨上嗯。看来是今天第二位白百合大小姐啰?不过这个姓氐还真特殊。敝人,市陶子……啊。市小姐。『市』好像没有其它念法了。难道是『施』小姐吗?是个中国人之类的。「不要离开新宿,市小姐这么说。」我让亚希穗同学看一下画面。「嗯,不管怎么说……不知道密码的话,也不能做什么了。」「说得也是。」「接下来可以做的……就是现场搜证吧。」「现场?」「嗯,也就是去亚希穗同学捡到手机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掉落什么其它的物品。如果没有的话。嗯,就去车站前找警察。」「一起去现场搜证吧!警察,不可以找警察的!!」猛然地站起来,白百合大小姐如此大叫着。然后用双手捂住嘴角,慌慌张张的看了四周之后,又像个萎缩的人型气球一样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我盯着她的脸看,她也盯着我看。两个人不发一语,女服务生和店长也都不发出一丝声响。只有挂钟滴滴答的声音和古典乐的旋律交响着。德永准10:27-11:15就这样在店里消磨时间到晚上也行吗……我思考着,总之先回个简单的回信。从地下二楼的书库里拿出『JoJo的奇妙冒险』的第二十一集到第三十集——那之前的已经有人拿去看了——开始阅读。但是,看到一半就放弃了。并不是因为不好看。我还算相当喜欢这部漫画,而且全部都买齐了——不管从哪里开始看,我都会想继续看下去,所以念书时用来放松心情是有点不太妥当。所以并不是『JoJo的奇妙冒险』不好……只是,我有点在意坐在旁边座位的那个人。是个女人,如果是OL的话,打扮又有点过于花悄。年纪大约是二十五岁以上接近三十。红褐色的毛皮大衣挂在椅背上,身着紫红色的连身洋装配上尖头高跟鞋,弯弯的卷发混着金色和褐色,项链也是一样的色系,可能是因为她眼影很浓加上发型的关系,乍看之下就像埃及法老王一样。这个人,为什么在邮件软件打开的状态下边看漫画然后哭丧着脸呢?故事真的那么感人吗……当我去饮料吧拿饮料回来时,尽可能的装没事去偷瞄女人堆积在桌上的书的封面是什么。『迈向荒野的少年』。封面很漂亮的少女漫画。这个书名不曾在姐姐们的书架上看过。迈向荒野的少年……好像有这样标题的小说。可能是小说的漫画版吧。心想如果书架上还有剩的话,就试着看看……可是一直到最后一集全都在她的手里堆积如山。出于无奈,我只好退回位子上,继续读我的『JoJo的奇妙冒险』。从旁边只传来吸鼻水和小声咳嗽的声音。我集中精神在『JoJo的奇妙冒险』里。我努力集中精神,一直到刚好在花京院暂时被淘汰的时候。果然还是很有趣。波鲁那雷夫又被人害得很惨。荷鲁荷斯再次登场。听见隔壁的鼻水声。第三代JoJo的攻势爆裂,喔喔喔喔喔喔。击球方法已经大致记住了。女人的眼影逐渐晕开糊掉。没被拆穿不代表那就不是真的耶。喂喂喂喂喂。眼泪。阿布德尔死前的奋战。是眼泪。再见了伊奇。为了女儿所能做的事,就是相信她。眼泪泪汩。白费白费白费白费。我在『白』当中,可是眼泪不停滴落。不是我,也不是第三代JoJo,而是她的眼泪。她?……眼睛对上了。不知不觉,我从隔板的边缘一直看隔壁的女人看得入神了。对方也回看我。眼泪牵引着眼影,在左右两颊上拉出并行线。我的胃紧缩在一起。在我们之间只有尴尬存在着……我会被骂吗?然后,「对不起呀。」年近三十的女人,一副非常抱歉的表情对我低了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等我回过神来时,我的右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面纸,递给了她。「谢谢你。」「不。不用客气。」这就是我和年近三十的小姐唯一的对话。我的嘴角松开,年近三十的小姐也微微一笑。她擦了擦眼角,去洗手问补了妆之后,再次进入到『迈向荒野的少年』里。因为如此,我离开了漫画出租店。带着非常不可思议的心情。我的失望消失不见了,胃痛也全都好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有一股不能继续留在店里的威觉。为什么呢?或许是我跟她客套吧。在一个如此真心被漫画所感动的人身旁,不该有一个想自杀的人在那儿。是这种心情,或是,有其它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不管怎么说,我付了钱然后走上阶梯出去外面。手上还剩下9250日圆。全世界都和我毫无关连的进行下去。然后——然后不知不觉地,我已经到了JR新宿车站东口的卖票口前了。看一看剪票口上的显示,十一点十五分,还有九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慢慢地,我看了看周围。看惯了的路线图、明亮的灯光、纷起的脚步声、饼干和蛋糕的香味、排放在玻璃橱窗里显得颇昂贵的手提包,我感觉到除夕、自由、解放。不用再努力追赶过谁,也不用被谁所追赶,是缓慢而轻柔的时间。在售票机前,人们动作着。比起平常的上班时间人数少了许多,但仍然有许多小小的群块从这儿那儿冒出来,接着立刻又崩盘消失。我突然回想起年近三十小姐的眼泪。啊啊对了。说不定……嗯,一定是这样……她并不是被漫画所感动。而是有什么很痛苦的事才让她哭泣的。就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