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这时候不能讲道理,凡人不就是这样吗?”菜菜美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说这种话太自大了……” “不,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也觉得这就是人的本性。过去,我把生存视为第一优先,只想着怎样才能让大家都活下去,想着如何在‘无法让所有人活下来’的情况下,把牺牲减至最低限度──我满脑子只有那种想法。可是人生在世,并不只是维系生命这么简单。无论在何种状况下,可能还是必须思考各自的人生吧。” “人生……” “对,就是人生。要让大家都有无悔的人生,就不能忽视各人的价值观与自尊。人或许会觉得别人行为不合理,但只要那行为对他的人生来说如果很重要,也许就不该插嘴干涉。”诚哉的目光自烛焰移开,依靠沙发。他的影子在天花板晃动。 “我并不认为你的做法有错。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活下去的办法。我一点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结束人生。” 她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地强硬,诚哉不禁凝视菜菜美。 因为──她又继续说: “久我先生你不是说过吗:只要能活着,迟早会打开生路。我对你这句话深信不疑。” “菜菜美小姐……” “你这句话,还是可以相信吧?”她投以真挚眼神。 “对,那当然。”诚哉点头。 旁边传来声响。定睛一看,是荣美子站在那里,她手上还拎着热水壶。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那是甚么?” “白天事先泡好的茶。要喝吗?” 诚哉与菜菜美对看了一会儿后,对荣美子说:“那就来一杯吧。” 荣美子打开壶盖,注入纸杯。日本茶的香气弥漫开来。 “未央的情况怎么样?” “托各位的福,吃了药后,她看起来好像舒服一点了。不过药效应该没有那么快。” “也许是吃了药,让病人感到安心吧。这就是所谓的安慰剂效果【注:Placebo effect,透过服药伴随的心理暗示作用,本来不具药效的药物也能令病人的病情好转。】。”诚哉啜饮日本茶,不由深深叹息。“我从没想过茶这么好喝。” “谢谢你们两位。”荣美子鞠躬行礼。 “不,谢谢菜菜美小姐还有道理,我可是甚么也没做。就连拿药回来,也是我弟自作主张。撇开这个不谈,倒是我该向你道谢。有你掌厨,不知帮了我们多大的忙。” 荣美子看着地面。“像我这种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没那回事。有你这样的妈妈,未央一定很幸福。” 她立刻猛烈摇头。“才没有!” 她的语气意外激动,诚哉听了感到困惑。荣美子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她捂住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大声说话的。” “哪里,那倒是没关系……” 荣美子用双手包覆纸杯。 “我根本不是甚么好母亲,根本没让那孩子幸福。那孩子会变成那样,也是我害的。” “变成那样?你是说发不出声音?她那个毛病不是这次的异变造成的吗?” 荣美子没有回答诚哉的问题,但是这等于默认异变并非原因了。这倒是很意外,他咕哝。 “我想这也许是报应。”荣美子说。 “报应?” “事情演变成这样,是对我的惩罚。身为母亲,我没有让那孩子幸福,所以才会遭到报应吧。因为我是个很糟糕的母亲,就算遭到老天爷责罚也无话可说。” “你这样想是不对的。”菜菜美说。“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也是该遭到报应的罪人吗?” 荣美子微微苦笑。 “也对,说你们遭到报应太奇怪了。” “过去的你姑且不论,但是我认为现在的你对未央来说是个好母亲。这点我们可以保证,所以请你不要那样想。” “……谢谢。” 荣美子的唇角浮现笑意。她把剩下的茶注入诚哉的纸杯时,笑意也没有消散。 28 醒来时,冬树依靠墙壁,蹲在地上。他的背上披着毯子,睡觉过程中出了一身大汗。他摸摸脖子,发现满手湿黏。 好像已经天亮了,四周很亮。他揉搓脸颊,脑袋昏沉。现在自己身在何处,处于何种状况,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起来。好像是在餐厅中,周遭没半个人。 啊对了!我回来了──他的记忆终于复苏了。 冬树站起来。身体异常笨重,想迈开步伐,却险些站不住。 他走出餐厅,先到了大厅看看状况。荣美子在玄关前,将锅子架在火上。浓烟滚滚。冬树因此得知,在自己艰苦奋战之际,炉灶已搭好了。 “早。”冬树朝荣美子的背影喊道。 “啊,你早。疲劳的感觉消失了吗?”她含笑问道。 “稍微好些了。”冬树回答。 “那就好。” 太一从炉灶的另一头探出脸。 “大家都快担心死了,怕你们会不会死在某个地方的路边。” “对不起。” “不过也多亏你们,我女儿才有希望痊愈。”荣美子行以一礼。“谢谢你。” “哪里,这没甚么,用不着道谢。”冬树连忙摇手。“经理呢?” “户田先生的话,他正在帮我照顾勇人。他把勇人抱在怀里,一直在附近走来走去。” “噢?他也会那样?” “听说户田先生有个女儿。去年刚结婚,还没生小孩。所以他对照顾小婴儿好像本来就有点向往。” “原来如此。” 每个人原本其实各有不同的人生──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此刻的冬树再次深刻体会到了这点。大家各自有包含昨天的过去,有今天,也深信会有明天,以及明天之后的未来。这个深信不疑的时间之河,为甚么会突然中断呢?虽然找不到对策,但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他走进建筑物,去交谊厅看看状况。套着饭店制服外套的男人,正敞腿坐在沙发上抽烟。他袒露衬衫前襟,所以看起来不像真正的饭店员工。 嗨,男人主动先打了招呼。“身体怎么样?” “还算马马虎虎吧。”冬树回答。 他记得自己是被这个男人所救的。当他们滑落地面凹陷之处,动弹不得时,上面忽然抛来绳子。他本来已经绝望,以为不可能获救了,所以当时觉得那简直是奇迹。 之后的事,他不太记得。与其说他是太专心在移动双腿,不如说他更像是梦游症的病人。他是在回到这家饭店之后,意识才清醒的。他记得诚哉问了他很多问题。 “多亏有你才能获救,感激不尽。” 冬树这么一说,男人摇摇夹烟的那只手。 “这算是礼尚往来吧。反正今后也要靠你们照顾。哎,就当是见面礼吧。” 男人自称河濑。 “托你的福才能拿药回来,我想生病的人也都很感谢你。” “能拿到药就好。”河濑笑了。 “承你好意,但我可不想感激那个男人。”某处传来声音。 冬树转头一看,脸色惨白的小峰杵在那里。 “归根究底,要是没有这个男的,谁都不会生病,也不会需要甚么药。冬树先生,我也觉得连你也没必要感激他。”小峰说话时还不断咳嗽,边咳边走回自己休息的沙发。 河濑把脸别开,迳自抽烟。他的嘴角绷着浅笑。 “你用不着在意。”冬树对他说。“他在生病所以心情不太好。” “没关系。他讲的是事实。”河濑把烟往地上一扔,用鞋子踩熄后,站起来朝餐厅走去。 冬树继续往交谊厅后方走,经过再次躺下的小峰身旁。 明日香用毯子蒙着头,正在睡觉。冬树是看到她脚边放着眼熟的泥泞雨鞋,才知道睡觉的人是她。 他用指尖捏住毯子边缘,缓缓拉起。他看到了明日香的睡脸。但是下一瞬间,她突然睁开眼睛了,眨几下眼后,她狠狠瞪他。 “你居然偷窥别人睡觉,真不敢相信。”她用沙哑的嗓音说。 “感觉怎么样?” 明日香皱起眉头,歪了歪头。 “好像还在发烧。不过,可能已经算是好多了。” “喉咙呢?” “很痛。”说完话,她拿毯子捂嘴,咳了一声。 “今天一整天,你最好都躺着。” “我会的。” 冬树点点头便想离去,但明日香忽然喊住他。 “我必须向你道歉。” “如果是为了你跟着去医院的事,那就别提了。” “不是的。” “要不然,是为了你生病道歉吗?那也不能怪你,又不是你的错。况且生病的也可能是我。” 明日香又大大摇了摇头。 “那个虽然也得道歉,但是还有更严重的事。” 冬树纳闷不解。“有发生甚么事吗?” 明日香用毯子缠裹身体,像猫一样蜷起身子才开口。 “从医院回来的途中,我们两个,不是掉进马路的缺口吗?” “没错。路面下陷,我们不小心失足滑倒,结果一起掉下去了。” “那时,老实说,我已经放弃了。我以为我们没救了,将会死在那里。” “……不会吧。”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笨重,两腿更是一步也动不了。掉进那种宛如蚂蚁地狱【注:狮蚁的幼虫会将干燥的泥土挖成擂钵状筑巢,捕食掉落洞底爬不上去的蚂蚁。】的地方,我以为绝对爬不上去了。那时我心想,算了。” “明日香……” “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你不管怎样绝对不放弃。亏我还逞强说甚么危机之后必有机会来临,真是丢脸。” 明日香把毯子往上拉到嘴巴,眨眨眼后,朝冬树凝视。 “我也……好不到哪去。”他抓抓脑袋,报以苦笑。“人家不是说冬天爬山发生山难,会很想睡觉,甚么都懒得做。当时的我,就有那种感觉。其实我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 “原来那时你也疲弱了。” “换句话说,我们两个当时都很危险。” “能够这样迎接早晨的太阳,简直像做梦呀。能活着太好了。” 在冬树听来,明日香似乎是发自内心说这句话的。他感到胸臆之间微微发热。 “荣美子小姐正在替我们煮早餐。你要好好摄取营养,赶紧恢复健康。”冬树说完,便离开了。 未央也在睡。发烧时通红的小脸蛋,现在已恢复成浅粉色了,呼吸也很平静。看来荣美子说得没错,照这样看来,未央应该很快就会康复。 幸好自己还是硬着头皮去拿药了,冬树觉得很高兴。但这种开朗的心情,在他走进建筑物更深处后,便消失无踪。菜菜美屈膝跪地,正替山西把脉。她的侧脸看起来异常凝重,冬树甚至不敢出声喊她。山西不断低声咳嗽,每次一咳身体就痉挛般抖动。 诚哉坐在稍远处,他也面色阴沉。 “山西先生的情况,不乐观吗?”冬树问。 诚哉大大叹气。 “高烧不退,咳嗽也止不住,体力消耗得很严重。” “不是让他服药了吗?” “已经跟新流感无关了。菜菜美小姐说恐怕是并发了肺炎。” “肺炎……” “我已经请菜菜美小姐尽力而为。但是,最后还是要看他自己的体力。” “他的状况真的这么糟吗?”冬树的脸孔扭曲。“那时,我不该让山西先生直接躺在地上吗?” “我想应该与那个无关。再说,事情已经过去就别再多想了。你去荣美子小姐那边,拿锅子装点热开水回来,我要放在山西先生身边。尽量增加湿度可能比较好。” “知道了。” 荣美子正在玄关前把义大利面装进几个餐具中,太一早已开始吃了。给病人吃的粥好像也煮好了。 冬树在锅中倒入热水,回到诚哉他们那边。 “早餐好像煮好了,你们要不要先去吃?山西先生有我看着。” 听到冬树这么说,诚哉点头起身,朝菜菜美望去。 “走吧,菜菜美小姐。能吃的时候就得吃一点。” 也好,她说完便离开山西身旁。她的表情沉郁。 二人离开后,冬树在山西身旁坐下。山西痛苦地蹙眉,不时发出咳嗽声。明明应该在发高烧,脸色却苍白如蜡。他的嘴角红肿溃烂,像是痰液的东西在唇旁干涸,留下痕迹。 在罹患新流感之前,山西虽然脚受伤了,但还算是老当益壮。他说出的话有时能鼓舞大家,有时会让大家的想法大大改变。 冬树尤其难忘山西提议将妻子安乐死时的情景。那本该是个苦涩的决定,但山西不慌不忙,淡然陈述自己的想法。最后大家都接受了他的提议,所以就某种角度而言,在当时,他可说比任何人都冷静。 冬树再次觉得,他们不能失去这样的人物。活到一把年纪的人,自有其相应的人生智慧。那是对生存极有用处的智慧。 冬树稍微眯了一下眼睛。把他自浅眠中拉回来的,是一阵奇妙的声音。那个声音发自山西之口,但显然和之前的咳嗽声不同。他周期性地摆动头部,好像也配合那节奏喘着气。他的脸色惨白。 冬树连忙跳起来,冲出交谊厅。大厅中,诚哉正与菜菜美对坐,吃着义大利面。 “怎么了?”诚哉问。 “山西先生的情况不对劲。” 菜菜美听到冬树这么说,不发一语地放下盘子,走向交谊厅。 山西半张着嘴,几乎已没有动静。菜菜美坐在他身旁,大声喊他的名字。但山西没回应,也没睁眼。 她替他量脉搏,表情一暗。“越来越弱……” 菜菜美开始按压心脏,她的背影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急切感。 “换我来。”诚哉说着接手。“你继续量脉搏。” 不知几时,太一和荣美子也来到冬树身后。明日香也撑起身体,忧心地望着。 在大家的围观下,诚哉一边拚命按压心脏一边喊山西的名字。菜菜美抓着他的手腕,替他量脉搏。 最后菜菜美看向诚哉,诚哉停下了动作。 菜菜美摇头,放开山西的手。诚哉看了,颓然垂首。 冬树立刻明白发生了甚么事,但他不愿相信。他压根没预料到,与重要人物的诀别竟会如此轻易降临。 “哇!”荣美子大叫,蹲坐在地。站在一旁的太一开始哭了,他的脸上很快就涕泗纵横、一塌糊涂。在他后方的明日香也把脸埋进沙发。 ※※※ 饭店的中庭有土。本来好像种着花,现在当然已无迹可寻。冬树和太一两人拿铲子在那里挖洞。泥土泡过水后很软,没费太多时间就挖了一公尺深。 诚哉与菜菜美将毯子包裹起来的山西遗体搬过来,二人慎重地将遗体放入墓穴。 “好了,盖上土吧。”诚哉说。 大家用两把铲子轮流覆上泥土。未央缺席,明日香与小峰坚持参加。二人覆上泥土后,也不肯先进屋。 冬树把铲子递给河濑。 “我也可以参加吗?”河濑问。 “那当然。”诚哉回答。“你也参加。” 河濑接下铲子,小峰把脸撇开。 最后冬树和太一把剩下的土铲进去。一切结束后,荣美子把花放在上面。是饭店内装饰的假花。 太一插上一根棍子,那是山西生前经常当作手杖使用的棍子。 诚哉率先合掌膜拜,众人也双手合什。 “这是最后一次了。”诚哉拜完后说。“意外之死不会再发生,绝对不会。” 29 实在难以相信,那栋建筑的一楼,过去曾是便利商店。玻璃破裂,店内灌进大量泥土与瓦砾,层层堆积。一切都染成灰色,光用看的很难看出哪些东西是店内原有的商品。要不是店前挂着肮脏的招牌,他们差点过门而不入。 一脚跨入的瞬间,冬树踩到某样东西。感觉上,踩扁的似乎是容器。他把手伸进泥水,捡起那样东西。是铝制容器。 “是铝箔包锅烧乌龙面。”他拿给身后的太一看。 “啊?你居然把它踩扁了?”太一露出难过的表情。 “反正里面的面条也馊了。”冬树随手一扔,四下环视。“好了,能吃的东西在哪里?” 他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摸索身旁的东西,太一也和他一起搜索。 “找到了,是碗装泡面。”太一自泥泞中捡起某样东西,那的确有容器的形状。但是下一瞬间,他失望地垂落双肩。“不能吃。容器破了,泥巴都跑进去了。” “在那附近找找吧,那八成是泡面的货架,也许能找到还没破损的。” 两人在泥泞中搜寻,逐一找出速食食品。但是那些食品,几乎都有某处破掉或是容器破裂。勉强判断应该还能吃的,不到十个。 “费了这么大的劲,居然连一餐的份量都不够吗。太惨了。”太一歪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腰。 “能够保存的食物应该不只是速食食品吧,还有罐头、真空调理包之类的,应该还有很多别的。你别灰心,再找找看。” 看似不太甘愿的太一再次搜寻。不久后,他“噢”了一声。 “怎么了?” “有罐头,太幸运了。”太一用手抚摸罐头表面。此时,他本来豁然开朗的脸,又黯淡了下来。“搞甚么,原来是猫饲料。害我搞错了。”说着愤然扔掉。 冬树看他那样,心头闪过某个念头。但他没说出口,继续搜寻食物。 位于后方的冷藏柜安然无恙,里面的宝特瓶装饮料全都好好的。 “有这么多饮料,看来暂时不愁没东西喝了。”冬树仰望冷藏柜说。“不管怎样,先拿水回去吧,荣美子小姐一定会很高兴。” “可乐也可以吧?”太一朝二公升装的宝特瓶伸手。 “可乐那种玩意,饭店客房不是还有好几瓶吗?” “我懒得爬楼梯嘛。” “别挑三拣四了。两人能拿的数量有限,所以应该先拿水。可乐又不能煮饭,也不能煮泡面喔。” 太一噘起下唇。“知道了啦。” 之后两人四处翻找,发现了罐头和香肠、起司,加上泡面和宝特瓶装矿泉水,份量还不少。他们将这些食物塞进自备的袋子后,决定回饭店。 “看起来份量很多,可是大家一起吃的话,八成一转眼就吃光了。”太一语气沉重地说。“到时,又得来找食物了。” “到那时大家应该都已康复了。这样的话,就可以一起迁移了。” “对喔。但愿下次的落脚地点有充足的粮食。” “以总理官邸的规模,应该会储存很多战备口粮吧。” “战备口粮啊。这个字眼,听起来好像有点扫兴呢。既然是总理大臣要吃的,难道不能准备法国菜或是中国菜之类的吗?” “就算有食材也没厨师。总之,你最好别抱期待。” 冬树边开玩笑边赶路。但他心中,某种晦暗的念头像烟雾一样,开始蔓延。 山西死后已过了四天。病人们都大有起色,但是体力显然大不如前。菜菜美说,要让新流感的病毒完全消灭,恐怕还得再等两三天。因此,现在必须暂时留在那家饭店。 问题在于食物。真空调理包和罐头这类保存食品,眼看着就快见底了。水也所剩不多。所以,冬树和太一才会出去找食物。 这次平安达成目的了。冬树对这点感到安心,却也对今后感到不安。天灾一再发生,所有建筑受的损害比想像中还严重。超市和便利商店的食品,恐怕也毁了大半,应该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比较好。 在只能徒步迁徙、道路也断裂瓦解的现况下,行动范围有限。从现在的置身之处出发、当天可以来回的范围内,究竟还剩下多少食物呢?冬树思索。他觉得为了觅食不得不集体四处流浪的日子,或许已近在眼前了。 他想起太一刚才的行动。太一说那是猫的饲料,随手就把猫食罐头扔了。但总有一天,他们或许就不能那样做了。 连猫食都得视为珍贵粮食的一天,是否会来临呢?想到这里,抱着粮食走路的冬树不免背上一寒。 回到饭店,除了未央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餐厅。户田、小峰、菜菜美、明日香围桌而坐,诚哉站在一旁。荣美子抱着婴儿坐在稍远的椅子,而河濑坐在更远的地方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