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的罪恶》作者:西村京太郎-7

三浦在同一位置上举起相机拍了照片。  三浦一面从取复器里看着一面心想:如果背影照得清楚,就很容易看出有别于东北干线上的郡山。  但藤代的照片背影模糊,只有他的脸和柱子上的“二七o世主”这一牌子的特写镜头,仔细想来,为显示手表的数字而前伸的左臂也巧妙地遮住了背影。  三浦暂且走出了检票口。  车站前不知为什么还留着两个大田文,并排建着两处公用电话亭。  三浦走进其中一个电话亭,投着硬币给江岛警部打了个电话。  “问题是藤代他们为何干那种烦琐的事。”江岛说。  疑问还是回到了这上面。  三浦挂断电话,坐在车站候车室里思索起来。  他想从简单的问题着手解决。  藤代来这儿拍了照片,当作是东北干线上的郡山站。  是什么时候拍的呢?  不像是从东京特意来这儿拍这张照片的。因为从东京出发的话,去东北干线的郡山比这儿要省劲得多。从上野到郡山只需两小时四十分钟便可到达,没有必要特意从东京花四个小时的时间来拍假的郡山的照片吧。  要是这样的话,他就是利用来关西方向的机会拍那张照片的了。  藤代于三月二十六日乘“出云1号”从东京出发来到山阴。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左右人在出云大社,这点是清楚的。  在这之后,他会不会来到这儿了呢?  三浦打开了一下从小野那儿要来的时刻表,先翻到山阴干线一页。  有一趟十点二十二分由出云市发出的“入云6号”的特快。应该是有充分时间乘上这趟车的。一  这趟“入云6号”是去冈山的,通过松江、米子,从米子起进入伯备线,经新见、仓敷于十四点零五分到达终点站冈山。  从冈山起利用新干线就可以了。  刚巧有一趟十四点零九分由冈山发出的“光6号”,乘这趟车的话,到达新大阪是十五点0八分。  应该于十六点到达这郡山站。  在有“二胡Q甘东”这一牌子的柱子前照相。手表的数字可随意改,所以电子表上的十八点九分是靠不住的。  随后是鸟取之行。  藤代和中河于当天晚上九点光景住进鸟取的旅馆,即二十一点三十分。  要是倒过来从这儿去出云市怎么样呢?  假定从这儿拍了照片以后立即返回去。大概十七点十分能回到新大贩。然后乘十七点十二分由新大阪发出的下行列车“光27号”。到达冈山是十八点十分。  刚巧从冈山有一趟去鸟取的列车,即津川线、因美线的快车“沙丘”。  “沙丘6号”十八点二十六分由冈山发车,乘这趟车的话,二十点五十八分到达鸟取。这就是说,是能够在晚上九点半左右住进离车站很近的鸟取的旅馆的。  并非没有跟钢丝一般的危险的地方,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上午八点半左右在出云大社的藤代他们来关西干线上的郡山拍照,并于当天晚上九点半时在鸟取市内的旅馆办理住宿手续是可能的。  (简直像是孩子的游戏啊!)三浦心里想道。  三浦平素不爱看时间表,与向两万公里挑战等毫不相干。在他看来,又是使用关西干线上的郡山站装做是东北干线上的郡山站,又是为此换乘列车来回奔波当然犹如孩子的游戏。不过,在对高尔夫球不感兴趣的人看来,热衷于高尔夫球的人也许像是个热衷于弹子游戏的孩子。  或许是中河利用了藤代的这种玩。乙,带他去青森谋害他的。  6  三浦买好车票,乘上了去大阪的快车。一因为是崭新的列车,所以车厢干净而又舒适。  三浦在座席上一坐下来,立即将迄今为止已经明了的事记到了手册上。动笔一记,新的疑问和推理又浮上脑际。  藤代的胶卷是在上野站开始拍第一张的,下面一张郡山是假的,所以那不是三月二十八日去上野姑拍的。  是事先拍好的。  恐怕从那时开始就考虑通过排列上野姑一月台上的“初雁11号”一郡山的牌子一餐车内一车窗景色一青森站的“初雁11号”等照片,装做乘“初雁11号”去了青森。  据藤代的情人冰室悠子说,藤代这个人是个普普通通的职员,但也是个喜欢闹着玩的人。  也许决定山阴之行时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了关西干线的郡山站。很像是一个铁路迷。一个喜欢闹着玩的青年所考虑的事。  这样,餐车的照片和仙台、盛冈的车站盒饭包装纸都是捏造的吗?三浦又产生了一个大疑问:  藤代没有乘“初雁11号”,但是二十九日凌晨一点三十分时在青森站发现了他的尸体。那么,他是如何去青森的呢?  实际上他们真的乘了“初雁11号”吗?但因新干线的架线事故而赶不上这趟车是一目了然的呀!  (莫非是利用了奥羽干线?)  来青森有两个途径:从上野方面利用东北干线的途径和按北陆干线一信越干线一羽越干线一奥羽干线的顺序沿日本海来的途径。  作为特快列车运行的大版青森间的夜车“日本海”是出名的。下行的“日本海1号”以十五个半小时多一点的时间把大阪至青森间的一千零二十三点五公里的路程联结了起来。  但不会是这趟列车的,因为“日本海1号”是夜车,十七点十五分由大阪发出,翌日上午八点四十一分抵达青森,所以是赶不上凌晨一点三十分的。  除了“日本海回号”以外尚有白天的特快车“白乌”。  三浦查了一下“白鸟”的时刻表。  这也仅上行下行各一趟列车。  白马(下行)大眼发车时刻10:18。  青森到站时刻23:50  二十三点五十分这一到达青森的时刻引起了三浦的注意,因为它比那趟“初雁11号”早到青森,尽管只有H十三分钟时间。  如果乘“白鸟”到了青森,便可在月台上等着,拍摄二十三分钟后到站的“初雁11号”的照片;若是装着来接入的样子进入车厢内,那么甚至连从“初雁11号”上下来的照片都可拍摄。  问题是藤代他们能否乘上这趟“白鸟”。  三浦又开始仔细计算起来。  显然藤代他们乘上了九点四十一分由姬路发出的上行列车“光90号”,这趟“光号”到达新大阪的时间是十点二十分。  另一方面,“白鸟”在大阪的下一站新大阪是停的,但由新大阪发车的时刻是十点二十三分。  这期间只有三分钟时间。  在新大阪站,原来的铁路和新干线成交叉形状。要想换乘,无论怎么赶也须四五分钟时间,仅三分钟时间就太紧促了。  或许藤代他们也没有乘上‘白鸟’吧。)  但他们确实到了青森。  三浦又看了一下“白鸟”的时刻表。  “白鸟”在大贩、新大阪、京都、敦贺、福井停车,从京都(确切地说从山科)起与东海线分道,进入湘西线。  (是在京都上的车!)三浦想道。  新干线要比原有铁路速度快,所以要是在新大阪有三分钟空隙的话,下一站京都按理说就更有时间了。  “光90号”发生架线事故是在京都前面。所以到京都为止列车运行是顺利的。  “白鸟”——京都到站时刻10:50  (停车两分钟)  “光90号”——京都发车时刻10:41。  不出所料,在京都有九分钟的时间。“白鸟”停车两分,所以实际上有十一分钟的时间。  虽然京都站的新干线站台和原来线路的站台也不在一起,但有十一分钟的话大概足能换乘了。  三浦确信藤代他们是三月二十八日乘“白鸟”去青森的。  但还留着疑问。  7  为了解开那剩下的疑团,三浦一到大阪站就去站长室,请  站长给他看了“白鸟”和“初雁11号”的列车组成表。  问题是餐车。从表上得知。每趟车都是481型的餐车。倘是这样,即使拍照也当然看上去是一样的了。  其余车厢也使用同一形式的东西。从车窗拍的照片看上去是一样的吧。再说,如果是在临近青森以后拍的,那么车窗外细雪纷扬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看列车组成表的过程中,车站盒饭之谜也迎刃而解了。  要是乘“白鸟”的话。仙台的“鱼片贝肉盒饭”和盛冈的“南部牛肉盒饭”这些车站盒饭是买不到的。  但“白鸟”比“初雁11号”先到青森。这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在到达月台等候“初雁11号”,然后混在下来的乘客中进入车厢内。那么只要走一节车厢。乘客丢弃的两三个空盒饭是能够捡到的。那两张盒饭的包装纸一定是这样收集到的。上面当然印着当天的日期。  这样,“初雁门号”的谜就全解开了。  三浦道过谢。离开了站长室。  8  藤代在决定山阴之行时就想闹着玩玩,于是订了一个计规划。这就是:从出云到鸟取绕上一回以后乘“白鸟”去青森,而且把这装做是从上野到青森的。  顺利的话,就一下子乘坐了东北干线、湘西干线、北陆干线、信越干线、新白线、羽越线、奥羽干线。很像是一个铁路迷所考虑的儿戏。随后他先去上野站拍好了照片。  到这一步为止,还完全没有犯罪的嫌疑。  三月二十六日傍晚,藤代在情人悠子相送下乘上了“出云1号”。  在东京站上拍照的是另一架照相机。在“出云1号”的车厢内,藤代遇上了中河英男。  两人都是铁路同好会的人,藤代大概跟中河谈了自己的那个“儿戏”吧。  按理说,这时候中河还没有想杀害藤代。  但中河渐渐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炸毁夜车的计划有可能为藤代所察觉。藤代将手表的闹铃改定到了凌晨三点,他一定认为事情有点蹊跷。  中河带着的时刻表上也许写着凌晨三点什么的,而且中河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也许说了什么梦话。  总之中河认为:还是趁着这个时候堵住藤代的嘴为好。  这时中河想起了藤代谈的那个“儿戏”计划,于是提出:“我也闲着,让我搭个伙吧!”  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害的藤代欣然同意了。两人去了关西干线的郡山,并于翌日三月二十八日乘“白鸟”去了青森。  藤代的一架照相机里记录着虚构的“初雁门号”之行。另一架照相机里当然也拍摄了出云大社、鸟取沙丘和“白乌”的照片。  到青森以后,中河环顾四周很少有人的样子,于是在车站厕所附近勒死了藤代,用来证明乘坐了“初雁11号”的胶卷留了下来,而山阴之行的照片拿掉了。  进而偷走了现款,装作是盗贼行窃。  如果冰室悠子没有去东京站送行,并且上行的“光90号”没有在京都前面发生架线事故,恐怕中河的计划就得逞了。  因为青森县警察署起初也认为是盗贼行窃。  藤代在出云大社被东京的两名女大学生看到过,在鸟取的旅馆里被服务员看到过,但他们不会关心在遥远的青森发生的凶杀案吧。他一定被作为利用星期六、星期天的连体乘《“初雁11号”从东京来青森旅行,不幸被盗贼杀害来处理的。  可是,藤代有情人,她目送藤代乘上了“出云1号”,并且新干线发生了事故,从时间上来说,藤代显然是乘不上“初雁11号”的。  作为中河来说最最不幸的是,藤代的手表的闹铃依然被定在凌晨三点。  在青森杀害了藤代以后,中河怎么样了呢?  那是在深更半夜,他不是叫住出租汽车躲进了浅虫温泉,便是潜入了青森市内的夜间快餐馆什么的,于清晨回到了东京。  青森县警察署在继续进行查访,但还没有发现中河的目击者。  第十三章 女会员  1  十七岁的樱井刑警在调查中河与女人的关系。一中河过去工作的建设公司里没有女子与他交往,这样,剩下的就只有下面四种情况了:  ①经亲戚熟人介绍的女子  ②住所附近的女子  ③东京铁路同好会的女子  ④中河常去的快餐馆的女招待员  樱井对此—一作了清查。  据公司的同事说,中河几乎不饮酒,快餐馆和酒吧间等地方也不常去。这样,看上了哪个店的女招待这条线似乎可不去考虑。  首先第四种情况排除了。  其次对中河居住的公寓周围进行了查访。  同一公寓里住着三个单身女子,三人虽然都说见过中河的脸,但连名字都不知道。  在公寓,中河也好像踉在邻右舍没有什么来往。  公寓附近有一家中河在休息天常去的咖啡馆。这店里有一个相当美貌的女招待,但一调查,原来是老板的太太。  车站附近有一家常去的弹子房,但这里没有那种他考虑来作为结婚对象的女子。  再其次是亲戚熟人这条线。  中河的老家在岩手县的盛冈,但父母都已去世,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与一位商社职员给了婚,现在居住在美国。  据说在椅玉县的浦和住着一位相当于他的姑母的妇女,所以樱井去见了她。  年龄四十二岁、与丈夫一起挣钱的这位当小学教员的姑母,在樱井问起她关于销声匿迹后的中河的情况时,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过去我们也不怎么亲近的。”  “中河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您有没有替他介绍过?”  年轻的樱井笨嘴拙舌地问道,因为他自己最近也有了婚事。  “介绍过一次。”  “后来怎么样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没有谈成呀,而且露着一副好像给他添了麻烦的脸,所以最近完全不来往了,可能是已经有订婚的女人了吧广  “中河那样说了吗?”  “像是那么说过的。”那位姑母说道。  附近除了这位姑母以外就没有亲戚了。  剩下的就是东京铁路同好会。  樱井根据东京铁路同好会的会员名簿,向每一个女会员打听了一下。  女会员共二十九人,比起男会员来人数要少,但因为这是个微妙的问题,所以樱井担心她们能否真的讲实话。  像男会员一样,女会员的年龄和职业也都千差万别。  既有中学生,又有女办事员和家庭主妇。会员名簿上没有登记年龄,所以在见面之前猜测不到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因为叫由美子这名字,总想像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一子,可一见面,却是位接近五十岁的家庭主妇。  但值得庆幸的是,那位叫荒木由美子的家庭主妇经常出席同好会的聚会,并且喜欢道听途说。  听说独生女已经出嫁,家里只有她跟丈夫两人,日子过得挺逍遥自在的,所以常外出旅行。  “中河和藤代我都知道。”  荒木由美子一面沏茶,请樱井吃日本糕点,一面兴高采烈地说道。  由美子为出现了一个话伴,而且是一个热心的听众而感到高兴。  “听说藤代去世了。前些日子见到会长时,他告诉我这消息,我真大吃一惊啊。”  并没有怎么悲伤的样子。  “是在青森被害的。”  “听说是的。可不会是中河杀死的吧?”  “还不知道罪犯是谁。”  樱井一面含糊地说着一面心想:下次同好会聚会时,这个女人大概会喋喋不休地把刑警来家的事告诉其他会员。不,说不定樱井一离开她就想跟左邻右舍说这件事。  “那么,您为什么打听中河的事呢?”  “我想藤代可能在旅途中遇上了中河,所以问问你。我们在找中河,但不知道他的下落。”  “中河也被人害了吗?”  由美子固执地反问道。她的头脑中,好像渐渐形成了一个随意的情节。  “不,只是不知道下落。听说同好会中有他的情人,我想知道她是谁,荒木太太知道吧?我听人说,要是荒水太太的话,会员的事她什么都知道……”樱井拽回话题,恭维似地说道。  由美子怪不好意思似的,具翅儿上聚起了小皱纹。  “这个嘛大致情况知道,可是……”  “会员中也有很多年轻女子吧?”  樱井在桌子上摊开了会员名簿。  由美子移膝躬身,一面看着名簿一面逐个逐个向樱井作了说明:  “这位年轻,是个美人,在男会员中可受欢迎呐。这位XXX,是位小学老师,虽是老师,但很风骚……”  “这里面有跟中河来往的女子吗?”  “这个嘛……中河这个人不太谈起自己的私生活,所以各就逐个逐个地过一遍吧,只说单身的、成为恋爱对象的女人就行。”  樱井掏出圆珠笔,眼睛看着名簿。  2  “君子,这位怎么样?”『“樱井按五十青团顺序指着名字说道。  “这位在什么地方的区政厅工作,大概二十四五岁吧,还没有结婚。”  “跟中河之间,人家有没有什么议论?”  “没有听说过呀。挺朴实的,又不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不过她是个好人呀,真的。”  “饭岛章子怎么样?”  “她可真是个美人,不过,已经是人家的太太了,还跟丈夫一起来过同好会呐。都有一个两岁的孩子了。”  “原来是这样。下一个冈裕子呢?听说这位也是个年轻人。”  “听说她是昭和二十九年生的,所以今年多大了呢?”  “跟我同年,是二十七岁吧。”  “刑警你,二十七岁了?”  “咽”  “是吗?可冈裕子快要当老处女咬。”  “跟中河怎么样?”  “她这个人很漂亮,而且很聪明,关于结婚,她的理想可高呐!所以二十七岁还单身一人……”  “中河就不在她的理想范围内学?”  “好像是的。冈裕子曾经对我说:同好会的人个个都是好人,但没有人可以考虑作为结婚对象的。”  ‘小山广子怎么样?刚才您说她真是个美人……”  “这位不行,已经有对象啦,好像还不是同好会的会员。  “是吗?下一个真田功子呢?”  “今年二十五岁吧,可是个性格开朗,在同好会也挺受欢迎的人哩。对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见过她跟中河一起走在新宿大街上。”  “只是两个人吗?”  “嗯,当然喷。”由美子点点头,随后又突然放低声音,“看上去可亲热哩!”  “大约是什么时候?”  “记得是去年年底,十二月的五六号……”  “像是一对情人吗?”  “是啊!”  “有没有从真田功子她本人那儿听到过她与中河的关系?”  “说实在的,刑警,我是想在那以后不久举行的聚会上问一下的,可真田她没有来参加聚会,结果没有问成。”由美子不无遗憾地说道。  樱井想先向这位叫真田功子的女子打听打听,说不定她知道中河的下落。  樱井请由美子在单身而且已达婚龄的女会员上做上记号,然后决定绕道去中央线上的中野走一趟。  3  在中野站下车时已是晚上七时许,周围一片昏暗。  樱井边走边看了一下卡在表带上的金属制的小日历。  四月十一日。星期六,晚上七点四十二分。  这些数字不容分说地扎向樱井的心窝,使他觉着痛苦。  (犯人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炸毁夜车呢?)  叫犯人弄得这么焦急,实在太令人气愤了!  真田功子的家位于从北口步行十二三分钟的地方。  这是一幢不大但也不小的两层木造楼房,她和父母、姐姐以及在读高中的弟弟住在这里。  樱井决定与功子在附近的咖啡馆里谈话。因为他想:要谈的是男女问题,在一家人面前恐怕难以启齿。  这是一个使人感到普普通通的姑娘,圆圆的脸,个儿高高的。功子在说了自己在新宿西口的一家银行里工作后笑着说:  “我跟中河可是没有什么呀。”  “但去年十二月有人看见你跟中河走在新宿街头上,说你们在一起走路可亲热呢。”  “十二月?”功子翻着上眼皮思索了一会儿,“啊,大概是看了场电影,他请我吃饭的时候吧?”  “后来呢?”  “就这些。是在新宿的歌舞伎街偶然遇上的。我想看一部电影,走到街上就遇上了中河。电影是各自掏钱看的,后来他请我吃了顿牛排。”  “就这些吗?”  “嗯。跟中河一起去看电影就那一次,虽然觉得他是好人,可总令人觉得不好亲近,不知是为什么……”  “那么,当时中河有没有谈起过他喜欢谁一类的话呢?比如说喜欢同好会的某一位。”  “中河这个人不太说自己的事,人家的事他倒是左打听右打听的。”  功子用冷漠的口吻说道。也许与其说冷漠,不如说无情来得正确。丝毫没有给人她过去爱过中河或是现在仍爱着中河的印象。  樱井大失所望。  “那么,你知道跟中河有来往的女子吗?”  樱井不抱期待地问道。他想:年轻的女子喜欢道听途说,但关于自己摸不关心的男子,她们大概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功子露着毫无热忱的表情考虑了片刻,突然“啊”地发出一声声音,说道:“经你这么说,长沼详子倒是说过一些关于中河的话。”  “长沼洋子?”  樱井急忙重新看了一下名簿,荒木由美子做记号的会员中没有她的名字。  “这个人。”功子抬着没有记号的会员,说道。  “可是,这个不是已经成家了吗?”  “三十五岁了,但据说还单身一人。听说跟丈夫离婚以后,在明大前①开了一家小快餐馆。”  功子突然两眼炯炯发光,似乎很高兴谈这种话题。  “跟中河是什么样的关系?”  “是哪个男会员我忘记了,我曾听他说他看见中河和长沼洋子进了情人旅馆。那人是谁来看……”  “真的吗?”  “真的听说过。大概是XXXX吧。  那么,这位叫长沼洋子的三十五岁的女人大概是中河的情人吧?  也许没有收获,但不管怎样,先见一见再说,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活了。  4  樱井来到新宿,乘京王线去明大前。  车站附近有一家名叫“皮耶罗”的小快餐馆。  店里有三个明治大学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女掌柜长沼泽子是个皮肤白皙,使人感到有点儿严厉的女人。  “请在给樱井端出可乐以后,洋子说道:  “我呀,是喜欢旅行才加入那个会的。特别是喜欢咯登咯登地被列车颠簸的旅行……”  “我想打听一下中河的事……”  “中河他怎么啦?”  ‘不知道他下落,我们正在寻找。有件事想打听一下,所以……”  “我也不知道呀。酒好像是挺能喝的。”  “不,不谈这个。”樱井急忙喝了一口可乐,“其实有人说你跟中河有关系……”  “啊?”洋子噗曲一声笑起来。  “有人说看见你们俩进厂情人旅馆,是真的吗?”  “啊,原来是那一次呀。”洋子又耸了耸肩,噗嘘一声笑了起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一月底或是二月初吧。跟过去的朋友们在新宿聚了聚,喝了一点酒。都是女的。大概是十点左右散的吧。散了后走着走着,遇到了醉得东倒西歪的中河。他可能是个醉后爱哭的人吧,那副样子悲伤极了,所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可怜起来……”洋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所以进了情人旅馆?”  “多情怫心这话您知道吗?”  “听倒是听说过的……”  “哎,我就是那样。不过,跟中河就那么一次,因为我这个人呀,比起喜欢男人来倒更喜欢旅行。”  洋子像是嘲笑年轻的樱井似地微微一笑。  “就这一些?”  “嗯,就这一些。我也醉了,不由得产生那种心情,他大概也是这样吧,所以……”  “我想同好会里会有中河的情人,你知道吗?”  “这……我不知道呀。  “是吗?”  樱井有点泄气了,心想还是落了空,要是这样,就很难找到中河的情人了。  (会不会中河根本就没有情人呢?)  樱井又向一位二十三岁的女办事员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回到了搜查总部。那位女办事员也对中河毫无兴趣,只是高兴地对樱井说,中河跟她在同一单位。  5  “很遗憾,无论怎么调查也没有发现中河的情人。”  樱井脸上露出倦意向十津川汇报说。  “一点也没有线索吗?”  “找到了一个跟他一起去过情人旅馆的女人,可她说喝醉了酒,就那么一次,所以不是中河的情人。”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龟井问。  “年龄三十五岁,是个结过婚的快餐馆的女掌柜。她说她喜欢旅行,所以加入了同好会。”  “比中河年岁大?”  “是的,大六岁。”  “是个很有勉力的女人吗?”  “是个看上去很倔强的女人。一个劲儿地说,我可是恼火了,心里想我年轻,是不是在愚弄我……”樱井真的露着一副厌烦的神色。  “那是觉得你可爱呀。”十津川笑着说。  “别开玩笑了!”  “这就是说,是个有大姐风度的女人噗?”龟井说道。  “经你这么一说,她倒是说过什么自己多请费心。”  “可不是。”  “总之,她好像不知道中河的下落。”  “原来是这样。”十津川点点头,“请你继续调查。”  “可是,警部,无论怎么调查也找不到中河的情人呀。”  ‘洞好会的女会员还剩几个没有调查吧?”  “还剩两个单身女子。”  “那就给我调查一下这两个人。另外,你再去见一下那个三十五岁的快餐馆的女掌柜。”  “可是,警部,那个女人不知道中河的下落呀。”  “哦,好像是不知道呀。”  “明知这样还要去见她吗?”樱井流露出不满的神色,说道。  十津川莞尔一笑:“总而言之,那女人跟中河睡过觉,是吧?”  “是的。她说今年一月底或是二月初在新宿遇见,然后去了情人旅馆。据说两人都醉了。”  “中河这个男人既没有什么亲友,又不跟街坊来往,所以很难抓住。这种男人喝醉了酒,也许会把自己的什么秘密吐露给跟他一起睡觉的女人。”  ‘可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说自己多请佛心吧?”  “是的。”  “那样的话,她应该跟各种各样的男人相处得很好。也许对她来说,中河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所以干脆说不知道。要是再好好儿问问,关于中河的事也许会想起些什么来的。另外,中河不是醉了吗?”  “是的。说他是个醉后爱哭的人。”  “也许有什么原因才喝醉酒的。在公司里没有听说中河很爱喝酒嘛。”  “这就是说……”  “可能被女人甩了,才喝得这么酩酊大醉的呗。”樱井说。  “这种时候被别的女人一引诱,男人就会不知不觉地搂住她了。不是吗?”  6  四月十二日,星期日,大凶日,凌晨三点。  今天侦查人员也一眼未合地迎来了凌晨三点。  十津川没有看手表,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漆黑的窗外。  阴沉沉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  十津川盯着的,是在黑暗那一边的预告炸毁列车的罪犯。  名字知道叫中河英男,照片也有,身高、体重、血型也都知道。  可现在这家伙在什么地方呢?而且他想问时又是为何炸毁夜车呢?  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这就是连续寄来四封信的理由。为什么犯人写信来事前通知呢?为什么不想毫无警告地、冷不防地炸毁夜车呢?  这边倒也是在一步步追逼着罪犯。  经青森县警察署侦查,知道了藤代和中河是如何在三月二十八日去青森的。所以现在逮捕中河的话,作为杀人嫌疑犯拘留和起诉都是可能的了。  (如果能逮捕,那么炸毁列车一案也就能防范于未然了,可是……)  想到这里时,十津川背后响起了龟井他们“呼——”的一声吁叹声。  十津川知道过了十五分钟。  凌晨三点十五分。按事前与国营铁路方面的商定,如果过了十五分钟国营铁路还没有打电话来通告发生事故,那就可以暂且松一口气,至少可以断定“出云1号”和“富士”截至凌晨三点还安全运行着。  “好好睡一会儿了。”十津川对大家说。  由于这次案件的特殊性,十津川他们没有回家,一直住在搜查总部。  刑警们去休息室睡觉了,只有鬼斧一人走到十津川身边,说道:  “警部,今天是四月十二日。”  “是啊,十二日了。”  “上次警部说作一次赌,那想法有没有改变?”  “当然没有改变,又不能由我们来守卫每天发车的夜车嘛。被作为目标的夜车我认为是‘出云1号’,而且从犯人在信上写着‘四月吉日’来看,我想他应该定在四月的黄道吉日行动。虽然也有落空的危险,但不冒这点风险,守卫每天发出的一百九十趟夜车从时间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嘛!”  “下一个黄道吉日是十三日、星期一。”  “我知道。我赌这一天,如果十三日平安无事,那么就是下一个黄道吉日十九日了。”  “关于这十三日,问题是凌晨三点这个时刻,不光是‘出云1号’,而且所有夜车都在前一天的下午就出发了。”  “可不是。”十津川点了点头,“这就是说,犯人所考虑的是指黄道吉日的十三日下午出发的夜车呢,还是指十三日的凌晨三点时运行在什么地方的夜车。是吧?”  “是的。假定犯人企图在十三日凌晨三点炸毁‘出云1号’,那我们就得在前一天的下午六点十五分从东京站乘上‘出云1号’  “就是今天下午六点十五分咬?”  “是的。如果只以一般常识来说,要说黄道吉日那天的‘出云1号’,都认为是那天从东京站发出的‘出云1号’,凌晨三点时当然是第二天十四日了。日期、时刻的变化取决于犯人中河英男如何考虑。”  “犯人的预告信是以什么样的顺序寄来的呢?”  十津川急忙朝黑板看去。  “夜行列车”3月16日  “凌晨三点”17日  “决然炸毁”18日  “四月吉日”  20日  “可能是‘四月吉日凌晨三点’这样一种接读方法吧。”十津川自个儿点了点头。  在连续来了“夜行列车、凌晨三点、决然炸毁”三封信以后,隔了一天寄来了写着“四月吉日”这四个字的来信。  作为文章来说,大概是“四月吉日的凌晨三点决然炸毁夜行列车”这一意思吧。  可以这样解释:犯人之所以没有按这顺序寄来,是因为想给收信一方以强烈的印象。  这种情况当然也是有的,的确,因为最初不是“四月吉日”这封信,而只有“夜行列车”这四个字,所以更使人感到毛骨悚然。北野也这样说过。  但十津川重新考虑了一下,觉得也许另有意思。  (凌晨三点决然炸毁夜行列车)  这在犯人的头脑中不成了一句句子吗?  十津川也不明白写着“四月吉日”的这封信晚了一天的理由,也不清楚是由于犯人方面有什么情况呢还是由于单纯的邮政业务上的耽搁。  可是,起码“四月吉日”没有冠在“凌晨三点”之前是可以肯定的。  犯人中河加入了东京铁路同好会,所以素清铁路的知识。  在他决定炸毁夜车“出云1号”时便选择了“凌晨三点”这种普通人不去考虑的时刻,这大概是因为正如国营铁路方面所说的,这时刻最贴切地象征着夜车的缘故。  所以罪犯首先考虑要在凌晨三点炸毁夜车。这是不难理解的。  “四月吉日”会不会是另一种考虑呢?  要是那样,不是仅这一部份按照了一般的常识吗?  即罪犯按照了如下一种思考方式:要是说四月一日的“出云1号”,那就是四月一日从东京站发出的“出云1号”。  “赌在四月十三日从东京站出发的‘出云1号’上试试吧!”十津川说道。  “那么今天出发的‘出云1号’就不管它了。”  “不,盯还是要盯一下的。请西本君和安井君乘上去。要是他们两个人,我想万一发生爆炸事故也会设法替我们处理的。”  “樱井君怎么办?”  “请他继续清查中河跟女人的关系,也许会得出点什么结果来的。”  “警部您认为这次的案件牵涉到女人问题吗?”  “说实话,这点我还不清楚呀。如果男人要杀女人什么的,那倒可以想象,但就从那些预告信上来看,也好像中河对国营铁路本身怀恨在心,所以……”  “所以,国营铁路方面不是始终认为罪犯的目标是特快卧车‘富士’,而且是‘富士’的单间卧铺吗?中河偷出来的炸药仅五包,即使全用上,也只够破坏一节车厢。当然,破坏了一节车厢,整个列车就会脱轨,有时会翻车。因为这种原因,国营铁路方面好像估计犯人的目标是‘富士’上只联结着一节的单间卧铺。”  “动机是对单间卧铺越来越不满吗?”  “完全如此。国营铁路方面似乎持这样一个观点:中河写了几封信诉说不满。但国营铁路方面没有理睬,所以他一气之下发展到了预告要炸毁那辆‘富士’的地步。”  “可不是。”  “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是什么?阿龟。”  “犯人为什么要预告炸毁列车呢?”  “哦”  十津川轻轻地哼了一声,因为关于这一根本问题至今还没有找到答案,虽然国营铁路方面似乎单纯地把这看做是挑战。  龟井继续说:  “如果没有那预告,我们和国营铁路方面就得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与犯人较量了。我想,恐怕中河英男这个人也不会在搜查的过程中冒出来,因而犯人一定圆满地炸毁了列车。明明如此,他为什么要冒风险事前告诉我们呢?如果仅仅自我显示,我想在炸毁以后像极左团体所做的那样给报社寄份声明什么的就可以了,可他……”  “确实像你所说的呀,所以也可以这样认为:犯人事前告诉我们,是因为他对自己要干的事充满了信心。”  “国营铁路方面认为那是挑战。”  “那样认为也无可非议吧,不过……”十津川稍顿了一下,考虑了片刻,“好像跟这有点儿不同呀。”  “什么地方不同?”  “你读了中河写的关于对‘富士’单间卧铺的意见寄来的三封信吧?”  “是的。  “感想如何?”  “语气渐渐激烈起来。关于那单间卧铺,特快卧车迷中也有意见,因为车费昂贵,窄得不好使用,但车票又很难弄到手。一趟列车仅有十四张车票嘛,所以我觉得中河的不满也是有一番道理的。”  “是啊,我也同意你的意见。我来说说除此之外我的一点感觉吧。就是那三封信中共同的文章的语气。虽然像你所说的渐渐激烈起来,但调子是一样的,那就是深信自己绝对正确。认为错误都在对方,虽然是一种正义观,但可以说是偏激的正义现吧,是一个对己宽容对人严厉的人。这就是说,有一种只对他自己适用的正义现。”  “觉得懂了,这同预告炸毁列车有何关系呢?”-  “这是我随意想象的,我觉得中河深信自己炸毁夜车是正当的,大概打算宣传他那种正义吧。只是像刚才所说的,他有一种只适用于他自己的正义现。我想这可能也束缚了中河自己,不问青红皂白默不作声地安置炸药,这大概也违背他自己的正义观吧。”  “所以他要预告炸毁夜车,是吗?”  “中河给国营铁路寄出了三封诉说不满的信,但没有回信。中河认为三封信都被漠视了,所以在下决心要炸毁列车之后,他陆续寄出了信。他可能是这样一种心情吧:要是再次漠视这些信,没有察觉他的预告,那么没有察觉的国营铁路方面就不对了。这不也是有中河风度的讽刺吗?”  “可不是。”龟井点点头,“这样的话,中河的动机就是对‘富士’的单间卧铺越来越不满竣?”  “要是光这一些,可能不至于发展到炸毁列车吧,倒是有可能干一些故意找人麻烦的事,例如往‘富士’的玻璃窗上砸石头啦。等等。而且,他大概不会把他的目标改为‘出云1号’。我觉得在原来由于单间卧铺和写信的事产生的不满上又增加了什么新的仇恨。要是知道这新的仇恨是什么,也就更能考虑我们的对策了……”十津川焦灼似地咂了一下嘴以后看了看手表,“咱们也该睡一会儿吧。”  7  十二日的早晨,天一亮就下起了小雨。  到了中午,雨还在下个不停。  樱井刑警冒着这春雨,又出门去见长沼洋子去了。  明大前的快餐馆生意清淡。仔细想来,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明治大学的学生不会来吧。可是,从附近的麻将俱乐部却传来了学生们搅牌的声音,听来很是热闹。  正在读女性周刊杂志的祥子抬起头来,条件反射似地直起腰来说:  “欢迎光临。”  “我不是顾客。”樱井说。  “啊,是昨天的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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