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丰子 女系家族-25

年一遇的好机会啊,我想要的终于可以实现了。”  宇市好像并没有说给君枝听,而是在自言自语,他转过头望向耸立在河谷旁的座座山峰,眼睛里有一道阴险的光瞬间闪过。  “怎么了? 一下子不说话了,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吓人……”  君枝不解地望着他问。宇市漂浮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  “没什么。只是刚才想到大小姐此时正在福井的芦原温泉寻欢作乐呢……”  君枝一听,那对白眼球立即滚动了几下,眼睛里还闪出了光:  “他们在那儿寻欢作乐,那咱们呢,又不是可以经常来这个奥津温泉,我看你我还是再一块儿去洗个澡吧,完了之后好好的玩玩。”  她说话的口气与神情有些妖媚,然而宇市却摇了摇似乎因喝醉而显得有点晕的脑袋:  “不去了,今天喝多了。如果你想洗的话,那就自己去吧。不过时间不要过长,还得坐三点的公共汽车回去呢,千万不能错过了。”  虽然有点不尽人意,但君枝还是从洗脸架上取下毛巾,独自一个人向楼下走去,她的身影消失了,木屐声也逐渐变得不再清晰。宇市趁这个机会,赶快走到衣架旁取下挂在上面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了那份山林分配表。  凡是下面用红笔画了一条线的,上面还写着一个“完”字的,都是分配给藤代的山林。剩余的那部分分配给了千寿和雏子,在标有属于她们这部分的旁边写着分配方法和详细内容。宇市找出纸和笔将上面分配的部分抄了一遍。他所计划的是:一会儿坐三点钟的车离开这里,四个小时四十分钟后就会到达大阪火车站,到了那里就赶快让君枝回去,自己则到北陆线的站台等藤代和芳三郎,也就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们到了之后立马进行最后的交易。宇市对自己这个顺利的计划感到很满意,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再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大阪就到了,现在刚刚驶过米原,从芦原温泉出来一路上又是坐汽车又是坐火车,已经颠簸三个多小时了,藤代早已疲惫不堪,将瘫软的身体靠在座位的后背上,转过头望着那正在被黑夜侵袭的车窗外。此时的芳三郎也疲倦地没有一点支撑力,闭着眼睛,身体则靠在了藤代身上安然地睡着。衬衣上的领带已被解去,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那如女人般的白嫩的脖子裸露在外,当车窗外的阵阵凉风吹进来时,使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也随着风在空中飞舞,沁人鼻内。  藤代被这样的味道所包围,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把灯关闭之后两个人在房间亲热的情形。藤代洗过澡刚走进房间,还没回过神儿来,便被芳三郎一把抱住,随即一双细嫩的手游走到她的胸前,轻轻地将浴衣上的纽扣解开,脱去浴衣,藤代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了芳三郎的眼前。一阵羞愧感油然而生,藤代有意无意地反抗着,但这样好像恰恰适得其反,芳三郎那湿润、嫩滑的肉体一步步将她引进情欲的深渊。  事先他们已达成了一个协议,那就是芳三郎在藤代获得的遗产方面给予最大的帮助,成功之后要从中分出一部分给他。想到这里,她感到无比的耻辱和悔恨,心里异常压抑,空洞的眼神依然朝着外面,脸上露出一丝自我嘲弄似的笑容。  “你干什么? 好端端的一个人在那里偷着笑……”  不知何时芳三郎已经从睡梦中醒来,正疑惑地看着她。藤代立刻收起了笑容。  “不,没笑什么……只是在想查看山林的这出假戏今天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看宇市的能耐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说服千寿和雏子她们接受。你觉得真的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吗? ”她心里有些不大放心。  “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要忘了,大管家已经白纸黑字的亲笔给我们写下了字据,他一定会努力让事情成功的。”说着话,芳三郎从浅褐色的夹克兜里取出一包香烟,“不过,我觉得那个大管家有点奇怪,他这么卖命的做事,甚至有点不顾一切,好像是为了想达到什么。你不是说,他的老婆十五年前就死了吗,而且也没有一男半女,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一般情况下,男人想尽办法要得到钱的时候,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就是为了什么女人。可他都那么一把年纪了,要说成就事业根本不可能了……难道,女人? 或许,他利用这三天的时间带什么女人出去逍遥自在了呢。”  “不可能吧? 他现在已经七十二岁了……”  说着,藤代小心翼翼地朝周围巡视了一下。由于这是一等车厢,并没有多少乘客,藤代和芳三郎所坐的位置前后都没有人,唯独过道那一边,有一个看上去很绅士的中年人在那儿坐着,面前的报纸打开着,但是他的眼睛却是闭着的,估计是睡着了。  芳三郎凑近藤代小声地说:  “这种事情和年龄大小没有直接的联系,并不是人老了就不行了。你看看梅村流派舞蹈的师家自然就知道了,他过了七十岁,身边不止我母亲一个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女人呢。金钱和女人……”  还没等他说完,藤代便立刻反问:  “那么你呢,舞蹈师? 那么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  芳三郎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脸上显露出难堪的神色,但毕竟是聪明的芳三郎,几秒钟便有了主意:  “噢,你说我啊? 我当然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了,为了我梅村芳三郎的舞蹈会举办得更盛大,更引人注意,没有足够的金钱怎么可以呢? 在舞蹈界,就算你的舞蹈跳得再好,无人能比,倘若没能举办出大型的舞会,没有充足的资金来支撑,那么就如同离开水的鱼。”他信口开河地说,然后又把脸向藤代贴了过去,“芳喜代,你借助我的实力来帮你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除了钱还会有别的? ”  藤代顿时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过脸望着车窗外那漆黑的夜,眼睛里是一片茫然。  “我……我也说不清。自打出生时候起,便生活在了一个由女人掌握着权力和财力的家族里,而男人只是女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任由支配,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所以渐渐地在我的潜意识里就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应该的,因此也就导致了自己产生了掌握财权的强烈欲望。”  “那,你给予我经济上的支持,难道也是证实自己掌握财权的一种方式吗? ”  “这,这让我怎么说才好呢……”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这样突然中断了。是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不是爱情,也不是金钱,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无聊阻挡在了藤代和芳三郎之间。  时间就这样过去,在不知不觉中列车已经驶过京都,正在桂川的路上,这里是一个郊区,距离大阪市中心很近了。一阵刺眼的灯光从广告牌上射过来。芳三郎站起身,取下了放在行李架上的两个人的行李。  “一会儿你从前门下车,我从后门下车。现在大管家肯定已经在站台上等候我们了,如果我们一起下去的话,没准儿他会说一些让人听了不舒服的话,这几天我们本来快快乐乐的玩得很痛快,不能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坏了心情……”  说完,他把自己的旅行袋提在了手里,车刚一停稳,便从后门走了下去。  藤代拎起自己的绿色手提包,来到前门也下了车。宇市那敏锐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藤代的身影,赶忙跑过来迎接。  “大小姐你回来了,一路上肯定很辛苦吧。”  他将藤代的手提包接了过来,同时眼睛还看来看去向周围张望着。  “咦? 舞蹈师呢? 你们没有一块儿回来吗? ”  “他已经在京都那一站下车了,舞蹈会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  “哎呀,真是遗憾啊! 本想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管有多晚都得到车站来迎接一下,问候问候他,可没想到他却提前下了车,太不凑巧了。”他的话看似有些殷勤实则满是挖苦的意味。  “是啊,我也感到很遗憾呢,因为没能看到和宇市先生一起出游的那个人。”  “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啊? 真让我搞不懂了。”宇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舞蹈师告诉我说,有一个女人伺候宇市先生很久了。”  说着,藤代突然停止了前行,在过往行人纷繁复杂的站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直盯着宇市。  “真会开玩笑,我这么大年纪,怎么会……”他大笑起来,突然又止住了笑,“好了,咱们说正事吧,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商店。查看山林的事情今天终于结束了,总得回去给千寿她们一个交代啊。我想到时候她肯定会问点什么的,所以我们必须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说才行,否则你说东我说西,那样就露出马脚来了。”  藤代一听又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便觉得头大没有了任何心情,皱着眉说:  “哎呀,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直接回房间。见到她后就说我累了,还有,按照我们上次说好的那个结论告诉她就行了。”  说完,没等宇市作出任何反应就径直走向了站台东侧的出口那里。  到了商店天色已经晚了,车子停在门口。大门已经关上,只有旁边的小门还开着。  “大小姐、大管家你们回来了,这么快啊! ”  店员们见他们走进来,都打着招呼。宇市将藤代的手提包抱在胸前,那样子就好像真的是去查看山林回来一样。  “哦,回来了。这几天店里有你们打理,真是辛苦了。”  他既客气又热情地回应着。而藤代则装作很劳累的样子,不声不响地走进内门。  “姐姐,回来了,一路上一定累坏了吧? ”  千寿和良吉闻声马上来到内门迎接。藤代开始有点犹豫不决,但又立刻做了决定,表现出非常疲惫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默默地大步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宇市先生,姐姐好像有点不高兴? 山林有什么问题吗? ”  千寿看藤代面无表情便急忙转过头问宇市。宇市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这一去就一点都没闲着,整天在山林里转来转去,就连今天也是一样,够她受得了。再说,查看山林以及要怎么去分配,这些事情让一个女人去做,确实烦得头疼。而且有很多地方我和她的想法不同,所以……”  千寿和良吉听着,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又点了点头。2  “不对。我这么说有点不大准确,应该说在查看山林的时候,我在一旁总是不停地跟大小姐讲具体的分配方案,从而使她心里产生了烦躁的情绪,不过……”他突然停止了,故意吊他们胃口不再继续说下去,“好了,先不说了,都已经这么晚了,等明天都养足精神了,我再把这些事情详细地跟你说说。”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去。  “没关系,宇市先生,哪怕是讲讲姐姐不高兴的原因也好啊。”良吉急忙拦住了他。  “是啊,你还是跟我们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至于雏子,她今天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到时候我再转告给她就行了。”  千寿也急切地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宇市假装沉思了一会儿,说:  “那好吧,虽然快半夜了,但看你们那么着急我就简单地说一下吧。”说完,他跟着千寿和良吉向屋内走去。  靠院子这边的窗帘还没有拉上,有风穿过庭院里那沾满露水的花草树木,直吹进来,凉凉的,树丛中的石灯依然亮着,散发出黯淡优雅的光。按说这是大阪市的中心地带,又是炎热的夏季,应该热闹非凡才对,然而这里却是安静的、清幽的,如同处在偏僻的地方一般。  千寿和良吉把宇市领进房间后,便立刻请他坐下,并吩咐女用人把凉麦茶端上来,宇市坐在了他们对面,中间隔着茶几。  “我姐姐这是怎么了,那么闷闷不乐的? ”  千寿迫不及待地问。宇市没有立即作出回答,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在奥津温泉重新画的那张山林分配表。  “大小姐之所以闷闷不乐,就是因为这个。”  “为这个? 这是什么? ”千寿更加急切地问。  “你们的山林分配方案,请过目。”  宇市把分配方案表放在千寿夫妻面前。只见上面写着:  矢岛藤代:  大杉谷四十公顷,价值四百万元;鹫家山顶十公顷,价值七百万元;熊野十五公顷,价值九百万元。共计二千万元。  矢岛千寿:  大杉谷四十公顷,价值四百万元;吉野五公顷和丹波十公顷.价值九百万元;熊野十公顷,价值六百万元。共计一千九百万元。  矢岛雏子:  大杉谷四十公顷,价值四百万元;鹫家坡面十公顷,价值七百万元;熊野十五公顷,价值九百万元。共计二干万兀。  千寿和良吉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对方,又都低下头仔细地审视着手中这份分配方案。几秒钟后,千寿抬起头。  “这个方案是谁弄出来的? ”面对这样一个方案,她把藤代不愉快的原因早已抛在了脑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是我弄的。”  “我姐姐之前口口声声说山林方面存在问题,还说什么不相信等之类的话。那么,宇市先生,查看后的结果呢? 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她非常气愤地问。  “是的。我把弄出来的山林目录给大小姐看了之后,她觉得里面有问题,说我估价太低了,从而认为只有地皮而没有砍伐权,还怀疑我把有的树木卖给什么人了,甚至想得更坏,怀疑没有达到山林的实际面积。通过大小姐这次亲自和我前往去查看山林,终于得到了真正的答案,消除了之前的所有疑问。之所以我把山林的价钱估得那么低,是因为山林所处的地势不同,有的地方很偏僻地质差,还有就是树木的年龄,成材的并不多,把这两者平均起来,我估算出来的那个数字还是不会错的。至于她所怀疑的砍伐权和具体面积,在查看山林的时候当场就询问了看山人,在确定我所说的没有假之后,让我尽早弄出一份你们三个人都能接受的分配方案来。”他面不改色极为冷静地说着,“我想也是先赶快把方案弄出来,要不然在有关你们分配山林方面总没有一个参照的依据,大家的意见也总是不能一致。”  他有板有眼得意地说。千寿用手拢了一下洗后未干的头发,又把那份山林分配表拿起来看了一下。  “鹫家那里的山林,姐姐和雏子每人各分到了十公顷,为什么我却没有? ”千寿感到不解。  “关于这个问题,容我给你解释一下,实际上二小姐得到的那五公顷的吉野山林跟鹫家那里十公顷的山林价值差不多。大杉谷那里的山林地处偏僻,木材质量差,我想你们谁也不愿意要这样的,所以就做了平均分配,将那里的一百二十公顷分成三份,每人四十公顷。而像鹫家和吉野那儿的好山林你们都想得到,所以我也适当地进行了分配。之前没去看的时候大小姐对鹫家山顶的那林子产生了疑问,去过之后才把疑问消除,这样,就把那片林子分配给了她,但是我必须得为你们夫妻二人想一想,不能让你们吃亏,所以就将有名的产量高的吉野杉,而且又是成材树木,都在四十年以上的吉野那里的五公顷分配给了你们。”他煞有介事地说。  “此话当真? 你把最好的吉野那儿的五公顷分给我们,同时又把丹波那儿的十公顷也塞给我们,有这样的好事? 该不会有什么瞒着我们吧……”  “绝对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分给你们的都比较差,或者丹波那儿的十公顷存在问题的话,那么大小姐为什么心里还会不痛快呢? 她之所以不高兴就是认为我弄的这个方案不合理。”  “什么? 不合理? 这样的话她还能说出来? 简直是笑话! 她怎么不看看我的比她的还少一百万元呢,我还没不高兴呢她倒先不愿意了,恐怕她现在正没事偷着乐呢! ”千寿愤怒地冷笑着说。  “不。大小姐认为她和三姑娘得到的是一样的,而且还认为二小姐在指定遗产继承中得到的是最多的,而现在才比你多出一百万元,所以一直吵着说我弄的这个方案对她不利。”  “那以她的意思究竟应该怎么分配才算是合理的呢? ”  “她希望把打算分给二小姐的吉野那里的五公顷再分给她一半。”  “什么? 她都得到鹫家那里的一片好林子,而且还是十公顷,竟然还想……虽然我分到了吉野那里的五公顷,但是还有丹波那里的十公顷呢,表面看上去我没有吃亏,可是想想看我的山林这儿一块那儿一块,根本集中不到一起,这样管理起来特别麻烦,自然而然就得多给看山人工钱,如此算来我是最吃亏的那个。况且,那方案上写得清清楚楚我比她们少一百万元,我不同意! ”她坚决地提出反对,那激动的表情是在家族会上都从未有过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在别人眼里,都认为遗书上留给你们的遗产中,二小姐是得利最多的人,因为商店由你继承了,所以在山林分配中,少得一百万元,根本不算什么。如果总是这样计较下去的话,那遗产分配就永远也结束不了了,到时候所吃的亏恐怕就会更大。大小姐和三姑娘那里我会想办法让她们同意的,你就把少得的这点钱看做是在她们俩身上花的说服费吧,从长远的利益来讲这一百万又算什么呢? ”宇市极力劝导她早点把遗产分配问题解决掉。  “话说出来总是那么简单,宇市先生,少得一百万元的人毕竟是我。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得比她少一百万元,就算少十万元,不,一万元,一千元也不行。就事论事,凭什么吃亏的偏偏是我! ”  千寿一改往日随和、柔顺的面目,变得顽固,坚持不退让,犹如不再是她一般。宇市这才意识到原来千寿的体内也流淌着和藤代一样的血,他一时之间感到事情的复杂性。  “二小姐,你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吃亏,事实上从商店里每个月的纯盈利中,要想拿出一百万元来,那岂不是毫不费力气的事? ”宇市说出了他们暗地里所做的事情。  “宇市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还没等千寿开口,良吉抢先插上了一句。宇市毫不在意地看了看脸色微变的良吉:  “老店主留下的遗书中写着,你们继承商店的营业权后,拿出每月所获得纯利润的百分之五十平均分给三个人。你们告诉大家说商店的纯利润是三分,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应该是五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宇市在商店干了那么多年这个比谁都清楚,只是当时我没有吱声。今天查看山林的时候,大小姐还问了关于商店纯利润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真实情况,只是简单地应付了一下。算我多一句嘴,你们为什么从五分的纯利润里面扣除两分? ”  宇市紧抓他们的要害,又猛击一掌。良吉毕竟作出了不光明的事情,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那是因为我发现商品有亏空现象,想到这一点,就从中扣出了两分利润。”  “什么? 亏空? 怎么会有亏空现象呢? 什么意思? ”  宇市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良吉开始心里有些打鼓,不敢继续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转过头盯着宇市的眼睛:  “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商店里的东西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消失了,不知所终。”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在清点商品的时候发现的问题,进而对宇市产生的怀疑。  “是吗,你有什么依据吗? 举个例子说说看。”  宇市往前挪了挪身子,依然面如平湖地问。良吉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调整了一下心态,回答说:  “例如,我在月末清点库存时,发现库里的商品和账本上记录的数字是丝毫不差的,可是却不知道库里有的商品流向了什么地方,很明显地就变少了,这样不明不白的亏空现象太奇怪了。再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为了将这部分亏空贴补上去,不得不在家族会上说商店的纯利润是三分。”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良吉的脸就跟千寿的脸似的有些苍白,但终于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惑。宇市听后两只眼睛发出了锐利的光:  “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我知道,在别的商店里出现过,可是矢岛商店的库房是由我来掌管的,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我也完全听懂了,你是说我把商店里的东西偷偷卖出去,把钱装在了自己的腰包,没错吧? 那好,你要是有什么证据尽管说出来,不用绕来绕去的。”宇市的语气既有殷勤又有嘲弄,因为他知道良吉没有抓住确凿的证据,只是凭空怀疑罢了。  “不,我并没有说宇市先生把东西偷偷卖出去了,只是用这个来作为一个商品亏空的例子而已……”  “是吗? 这就好,我还以为你掌握了什么证据,怀疑我私下里侵蚀二小姐所继承的遗产呢。”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的反咬一口。  “侵蚀遗产? 我绝没有这样想过……只是详细地回答你刚才提出的为什么扣出两分纯利润的问题。再说,我也是一个经商者,凡事都比较小心谨慎,所以才会那么讲,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良吉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斗不过老谋深算的宇市,才几句话他就没有话说了,当然这一点也比不上芳三郎那般狡猾。  “不愧是继承商店营业权的小姐的女婿啊,想的就是全面。你说得对,凡事都应该谨慎为妙。”说完,他端起茶几上放在面前的凉麦茶,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所以呢,我想慎重地听听二小姐对山林分配方案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宇市极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千寿和良吉望着那张山林分配表,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不一会儿,千寿猛地抬起头。  “在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我想先了解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愿你可以告诉我。”  “这,让我怎么回答你呢? 我想大小姐的心里应该是非常复杂的吧。”他装作极为不好开口的样子,“前一段时间她总是说我弄的那份山林目录存在疑点,闹得那么厉害,使家族会都没法往下开。可查看过山林之后呢,她又什么话也不说了,我身为一个下人能怎么办? 名誉被毁坏,又不能去讨回公道,只好默默承受着,大小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从不说句软话,只是装着心情不好。如果二小姐同意分配方案上所写的,我一定设法把大小姐说服,也让她同意。”  他说出自己被误会的同时还不计前嫌坚决表示说服藤代,千寿不由得有些动摇,犹豫地进一步问:  “你真的能保证把我姐姐给说服……”  宇市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温和了许多。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看来事情不会太难办的。那这份分配方案就这么定了,然后我再找藤代和雏子两位小姐谈谈,等都谈得差不多了之后,我就宣布召开第五次家族会议。如果不尽快把遗产分配问题解决掉的话,总是这样三足鼎立,谁也不让谁,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呢,到头了谁都得吃亏。好了,所有的事情就都交给我来办吧。”宇市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时钟,仿佛刚刚意识到时间,“哎呀,你看我,本打算简单地和你们说一下的,谁知道说起来就没完了,打扰你们这么久,实在失礼了。”  他费了半天口舌终于达到了想要的结果,却还故意装作很抱歉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走出了房间。  从机动船上下来,沿着河边一直向淀屋桥方向走去,这时的油漆马路没有了白天如同火烤一般的炎热,已经变得凉爽了许多。船尾灯散发出来的红色、蓝色的光,把堂岛川照得也染上了色,凉凉的晚风掀动着清凉的水波。  雏子随意向后拢了拢被水打湿了的前发,说:  “太有趣了! 六郎真了不起,你的运动神经可不是一般地厉害,简直能够得一百分了,既会开车,又会驾船。像你这样无所不能的人,倘若经济变得富裕了,在生活方面一定更加多姿多彩。让我不禁觉得我姐姐她们太可怜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么一种玩法……”  雏子想象着将来和金正六郎结婚以后,用继承遗产所得的那笔钱,整天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玩耍的情景,心里感到一阵无比地惬意。  “你真那么高兴吗? ”六郎苦笑着问。  “那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大姐和大管家宇市一起去查看山林了,今天晚上就会回来的。明天又得面对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没准儿又会出现令人厌烦的事情呢。所以今天晚上我当然要快快乐乐的,这都归功于你,真的很感谢。”  六郎听她这么一说,向前靠近了一步,身上穿的那件旧上衣随之摆动着。  “每次跟你在一起,不是听你说一些遗产的继承啊,就是说什么查看山林。你生活得太累了,总是跟自己年龄不相符的事情打交道,谈一些这个年龄不该谈的话。”他直率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看法,没有不好的含义。  “这样的情况快要结束了,还有二十几天。等九月二十五日那天就要召开第五次家族会议,也是最后一次,到那时候拖了这么长时间的遗产问题就要落下帷幕了。”  “是吗? 上次你跟我说那是最后一次家族会,可结果呢? 还不是又被推迟了?哼! 依我看,这次也难免呦。”  他直言不讳地说。雏子突然没有了刚才的兴奋,低下了头,说:  “不会的,这肯定是真正的最后一次开家族会了。因为它和之前的有所不同,不单单只请姨母一个人参加,还要请其他所有亲戚到场,再怎么说,藤代也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在家族会上大闹使其无法进行了。”  雏子一脸认真的表情。金正六郎抬起头,灿烂的笑容出现在那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也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那样的话,你就可以从这些复杂的事情当中解脱出来了。”  “解脱……”  雏子重复了一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金正六郎的话给雏子带来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不去想怎么多分得一点遗产,反而想的是怎么让雏子尽快从明争暗斗的遗产分配中解脱出来。  “六郎,你真好。”雏子温柔地说。  “这,怎么说呢……”  他有些害羞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到淀屋桥角上便停了下来。  “咱们在这儿喝杯凉茶再走吧? 你说呢? ”  他望着雏子等她回答。雏子抬起胳膊看了下表,已经九点多了。  “不行,已经很晚了,从这到家还得十七八分钟呢,那就十点多了。被姐姐她们知道又该叨叨个不停了……”3  说完,金正六郎陪着雏子向御堂大街本町方向走去。两人肩并肩走在高楼大厦之间没有路灯的黑暗的街道上。路越走越短,家越来越近,雏子的心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自己正在走向一个大大的黑洞,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每靠近那个家一步,就觉得离古代战场近了一步,那种心怀叵测、明争暗斗的气氛便向自己的心头笼罩上来。自己的姐姐,姐夫良吉还有分家出去的姨母都是制造那个气氛的人,他们已经陷入激烈的争夺财产的旋涡里不能自拔。在认识金正六郎之前,自己也被卷进了那个可怕的旋涡。虽然现在有他的存在,但是在心里的那块巨石依然没有办法挪开。  “怎么一下子不说话了? 想什么呢? ”  六郎靠近雏子,把脸紧贴过去,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一股刺鼻的体臭袭击着雏子的大脑,她感觉一阵眩晕,赶忙躲开。  “哦,没想什么。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家,它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不过,每次从家出来的时候,我都会提前做好这种准备。”  雏子说给金正六郎听的同时,似乎也在说给自己听。说完,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拐过本町四段,来到南本町二段,一眼就可以看到一座散发出昏暗的灯光的宅院被四面的高楼所包围着,在这样的衬托下它显得那么的矮小,那么的幽深。现在这个时间矢岛商店和往常一样,大门已经关得死死的了。  “那么,祝你做个好梦,晚安……”在离雏子家门不远的地方,六郎静静地说。  “你也一样做个好梦,晚安……”  正在两人手拉手不舍得进行告别时,商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立刻射出耀眼的灯光。  雏子慌忙把六郎的手甩开,飞快地跑到电线杆子后边躲了起来。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大管家,祝你晚安……”听这声音可以断定是女用人阿清和阿政。  “谢谢,你们也辛苦了,晚安。”  宇市以礼回应着。他的穿着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身和服,利休木屐,手里提着皮包,急急忙忙地从雏子和六郎躲避着的那根电线杆前走了过去。  “他就是大管家宇市,也是这次遗产分配的执行人。”  雏子指着宇市的背影,小声地说。六郎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对这样一个大管家产生了好奇心,天气这么闷热竟然还穿着和服,还有手里还拎着皮包,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上门讨债的那种人,而且还走得那么急……  “他是大管家……遗嘱执行人……哈哈哈哈……”六郎突然大笑起来。  “神经,你笑什么? 那么好笑啊……”雏子睁大眼睛很是不解。  “不,没笑什么。只是觉得大管家……遗嘱执行人……这样的称呼应该是以前才有的,尤其是从你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嘴里说出来,足可以说明你们家对这样的称呼或者说对这样的语言表达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让我听起来就觉得……总之,就是想笑。”正说着,金正六郎再一次大笑起来。  把电扇关掉,姨母芳子拿起纸扇为自己扇着风,聚精会神地听雏子讲自己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要和金正家的公子结婚了? ”雏子话音刚落,她便急忙地追问。’  “是的,决定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他不仅有大家子弟的派头,而且在经商方面也有不错的头脑,还有丰富的想象力,喜欢体育,有一个健壮的身体。  经常打电话给我,今天肯定也会。”雏子把自己对金正六郎的看法说了出来。  “真的? 太好了。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小伙子时就觉得他不错,很配我们雏子,早就料到有一天你们会走到一起的。”说完,芳子停顿了一下,“不过雏子,上次我跟你说的,到这里来做姨母的养女,你考虑得如何了? ”  憋了半天,她终于又把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那件事啊,还是等遗产分配完之后再说吧,姨母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至于我和六郎的事,也先放一放,都等解决完遗产后在想吧……”  她简单地应付了一下,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这时,芳子那不断挥动着扇子的手猛然停了下来。  “雏子,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啊,姨母为了你的事可是费尽了心思,到时候遗产分配决定下来后,你可不能不认我这个跑前跑后的姨母啊。今天天刚亮,宇市的电话就过来了,关于山林分配方案的事。当时我都想立马飞过去,你可不能含含糊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她极力诉说着自己的苦心,想以此来赢得雏子的心。  “姨母你这是说什么?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严厉了……”她听出了其中的不对,便微笑着把话说得很轻松。  “宇市先生怎么还没来啊? 太慢了,我出去看一下。”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我来了,很抱歉,来晚了……”  就在此时宇市的声音从帘子外面穿了过来,就像时刻等待上场一样那么恰到好处。雏子那颗悬挂的心顿时落了下来,感觉宇市的到来正好为自己解了围。  “噢,进来吧。”姨母芳子一脸的不高兴。  宇市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姨母芳子的对面坐下。  “今天那么一大早给你打电话,真是不好意思。我是那样想的,三姑娘经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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