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南本町附近。” 宇市把手指向外面。外面灯光闪亮,丝毫没有夜的感觉,可是看见有_ 块正方形的地方,只是被那些灯光所围绕着。藤代的一家人就住在那个地方。宇市跟太郎吉把如何应对他们的方法想好了后,为了不再出现什么麻烦,宇市决定明天就想办法让藤代她们考虑再开一回家族会,这样就可以快点把遗产分下来了。 第二天,宇市起床比别的时候都早,他乘地铁从本町那一站下来后就直接向矢岛商店走去。 八点以后,卖纤维的那条商业街上的打扫工作已经做完了,现在就可以看见商店里的员工们正在搬着布料,还有些客人是坐着早上第一趟班车赶过来的,四处都充满了繁荣的景象。宇市的腰有些往下弯着,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想想自己从二十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在这里当管家,这一干就是四十四年,朝五晚九的,工作了多长时间就在这条路上走了多长时间。再过些日子,也许就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昨天晚上,他跟太郎吉想出了不让别人发现鹫家山林早就被批发出去的办法以后,现在就想让藤代她们答应在最近的几天之内把家族会开完。现在藤代还以脚不方便为理由,要把家族会推到一个月以后。今天这一回,不管怎么样都得让她答应下来。宇市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像是年轻了几十岁一样,内心充满了兴奋。 “大管家,早上好! ”前面传来了问候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来就看见矢岛商店门口有一辆三轮卡车,员工们正在把布料往车上搬。 “哦,早上好。这么早把这些布送到哪儿去呀? ”作为大管家的他这时间了起来。 “刚刚广岛那边的丸荣衣料店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让送去漂白布三百匹,浴衣布五百匹,还有碎点花纹布一百匹,还让我们快点送过去,这不阿吉正要开车把这些货送到大阪车站那呢。” 就在说话的时候,三轮卡车上的货也就装好了,阿吉按了按喇叭,加大油门把车子开走了。 看到卡车开走以后,宇市的心里就开始想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运输工具,都是人为送货,日夜不停地往前赶,前面有一个人拉车,后面还得找几个人来推。他又快步向前走去。 当他走进店里的时候,就看见里面有许多客人,员工们的手里拿着算盘,给他们算着钱。宇市则是从柜台的后面穿了过去,直接走到账房里。过了不长时间,上门女婿良吉也就进来了。 “宇市先生,今天这么早就到啦! 昨天晚上不是去和泉府的纺织厂了吗,真是辛苦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不,这是应该的。今天过来得早主要是想跟那边说点事情。”说完以后,他就把通向里面的那个门帘撩了起来,还不时地往里面看去。 “什么? 想跟那边商量点事儿啊? 那是什么事呢? ” 良吉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宇市并没有跟他说清到底是什么事: “那边是不是还得等会儿才起呢? ” “千寿现在是起来了,我出来的时候好像大姐还没醒呢。”良吉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就行了,现在我就过去了。” 话刚说完宇市就从账房向后面走去。他刚走到二道门的时候,就看见雏子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西式裙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雏子小姐,早上好。一大早就要出去啦? ”他在前庭的踏石跟前停下来跟雏子打起招呼来。 “哎呀,你吓死我了……你刚才怎么喊出这么一句呀? 今天是我第一回上工艺课,所以不能迟到。”雏子跟宇市说是今天要去学习工艺课。 “哦,今天又开始学习别的了。那天不是去相亲了吗,现在有什么眉目吗? ”他在这里问起她跟金正家的那件婚事来了。 “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去跟我姨母还有二姐说这事儿吧。”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才不是呢,这事还得是雏子自己的意思。要是让我看,打你跟那个金正家的少爷相亲以后,好像每天都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时不时地往外跑。是不是那个少爷是个追求时尚的人呀,为了他你才穿成这样的? ”宇市殷勤地说着。4 “讨厌,你从哪听说六郎是个追求时尚的人呀? ”她刚说过讨厌,但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却是很兴奋。 “我呀,那些开在大阪附近的商店,我都能听见他们说什么。是不是今天是拿上课当幌子,其实是出去约会呀? ” 宇市开始逗雏子。听到这话雏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谁说的,我这回是去学习的,你可别乱猜呀……”她装出生气的样子。 “是是是,你真的是去学习了,下课以后顺便再做点别的事情,对吧? ”他用最快的速度瞄了雏子一下,“行了,至于你相亲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在里面搅和了,但是如果要把第四次家族会定在这段时间,你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 宇市一本正经地说着。雏子突然被问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姨母知道了吗? 你还是先跟她商量一下再说吧。” 雏子把话说完,害怕自己迟到,就赶紧把鞋穿好,又把裙子向上抻了抻,向外面走去。 等雏子走了以后,宇市才迈开步子向里面走去,他从回廊一直走到千寿门口,停了下来: “早上好! 我是宇市,现在方便进去吗? ”他站在门口跟房间里面的人说话。 “进来吧。” 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很低。他把房门打开,看见千寿正坐在里间看着中庭的花草,当她知道宇市进来以后,跟以前一样不慌不忙地问道: “现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她吃惊地看着宇市。 “这回我是因为家族会才来的。现在你们姐妹三个人也去过山林了,再说时间又过了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里,也到神木那儿去看了看她,雏子相亲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看来眼下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如果在这四五天当中再开一回家族会,把遗产的事情分完了,二小姐觉得怎么样啊? ” 听完他的这些话以后,千寿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慌乱。 “这个我没多大的意见,不过还是得看看我家良吉怎么说,如果现在你把他叫回来方便吗? ” 宇市没去叫,只是把头抬起来看着千寿。 “关于这回继承的问题,只是千寿一个人的事情,那个年纪轻轻的店主也只不过是指定继承人的配偶而已,他的想法也不用考虑在里面,只要二小姐自己定下来就行了。” 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过激的语言,但是却把千寿跟良吉两个人分开来说了。听到他这么一说,千寿本来平静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些变化。 “是,我现在也想快点把第四次家族会开完,这样就可以早点把遗产分配下来了。现在这样一天天往后拖,我家良吉虽然说是店主,可是在遗产还没分下来之前,商店还是属于大家的,他就是在给别人卖力挣钱。现在宇市先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错。他不就是个招回来的女婿吗,那就不用听他的意思了,家族会随时都可以开,越快越好。”她说到这儿又停了一下,“我姐姐那里是怎么想的? ” “上回我跟大小姐倒是说了开会的事情了,但是她说自己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呢,要把会推迟几天。” “什么? 脚还没好……现在只不过是让自己家里的人聚到一块儿开个会,脚好不好没关系吧? 就是因为脚没好就不能开会? ” 千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时把眼看向藤代的房间那边。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里。猛然间,她那安静的眼光也充斥着怒火。 “宇市先生,现在姐姐故意说脚还没好呢,她晚开家族会,心里肯定在盘算着什么。这回不管她那里再有什么情况,都不会再把我们击退了。姐姐现在的思想真是太恐怖了,跟一条沉睡的毒蛇没什么区别……宇市先生,现在你应该做些什么了,把我父亲的遗嘱执行下去也是你应尽的责任。” 千寿跟以前判若两人,看上去很可怕,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宇市。见到这种情形宇市不由地也有些害怕起来。 “是呀,二姑娘说得对,要不然的话还怎么把事情办好呢。我现在就去跟大小姐商量,不管她再说些什么,我都会让她同意的。” 宇市把话说完以后,面无表情地从千寿身边穿了过去,径自向门外走去。 他在回廊里轻手轻脚地走着,绕了几下就到了藤代的门口,还观察了一下周围。家里的用人们都在厨房里做着早点,并没有注意到宇市。宇市确定四下里没人以后,他没有马上跟里面的藤代说话,反而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屋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很静。宇市还是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情况。当十点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里面才开始有下床穿衣服的声音。现在藤代刚起来。 “大小姐,早上好啊……”门口突然有人说话,里面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谁呀……”过了几分钟,里面才开始问道。 “我是宇市,现在进去方便吗? ” 宇市回答着。屋里又安静起来,静了一会儿以后,屋里的人又开始说话了: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 “是呀,这点事是有些急。你不是刚起来吗,我就在门口等会儿吧。” 他说话的时候很客气,但又有些固执。这个时候,里面就响起推房门的声音。 “那行,我现在就把阿青叫过来,等她收拾好了以后你就可以进来了。”她有些厌烦地说着,接着就按下了呼唤铃。 听见铃声的阿清一路快走来到门前,这时她看见宇市站在门外边等着,就明白了应以最快的速度把屋子打扫干净,于是又按了一下呼唤铃,找了一个人跟她一起做。 这样的情景就跟古代皇室的服侍一样,女仆人把脸盆里倒好水,再把所有的洗漱用具准备好了,这时藤代才出来刷牙洗脸,刷牙的动静从屋里传出来,整个院子里好像都能听得到一样。 等把脸洗完了以后,接着就要梳妆打扮了,开开合合的推拉抽屉的声音不断传出来。看来藤代是故意磨蹭时间,梳妆的时间很慢,宇市也没有着急,一声不响地在门口等着。五十八年都等过来了,现在时机更加成熟了,还差这一小会儿吗? 所以说宇市受这种大小姐此种对待,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现在里面的人总算是把衣服穿戴好了。 “让你等的时间太长了,可以进来了。”藤代操着孤傲又让人发冷的语调说着。 “那好,我现在就进去了……” 他客客气气地说着,同时也就进了屋里。那扇朝着院子的窗子现在已经打开了,院子里的那些树枝把窗户都挡住了,现在的屋子在树枝的映衬下也开始发绿了。现在藤代以背面朝着窗户那边,她的脸看上去是那么清秀动人,让人忍不住把视线停在上面。这时宇市的耳边又响起刚才千寿所说的那句藤代的内心跟蛇蝎一样,突然也觉得坐在面前的藤代确实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人。 “这么早你就开始在门口等着,到底有什么事非现在跟我说呀? ”她把那只崴了的脚伸了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我是想跟大小姐说一下召开第四次家族会议的事情,请大小姐接受。” 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藤代听了以后很吃惊: “这个……”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宇市又开始说了起来: “现在你总以脚没好说事儿,还要把会拖到一个月以后,从那天起一直到昨天就有一个月了。我看着你现在的脚是问题不大了,所以想在最近这四五天里把家族会给开了。”宇市把心里的想法一口气说了出来。 “那你跟千寿和雏子她们两个说过了吗? ” “雏子说这事今桥那边的姨母同意了就行了,千寿则是说这事越快越好。” “什么? 千寿竞说越快越好……”一股无名之火在藤代的心中燃烧,她两眼盯着宇市,“那行,现在我也跟你说明白了,家族会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 “那就再等十天吧。”’ 想把家族会推到十天以后,主要是藤代心里还想着一周以后梅村芳三郎那有个独舞会还要出席。 “还要等十天? 会不会时间太长了点。怎么了,难道你还得跟别人讨论一下吗? ” 这时的宇市满脸泛着阴笑,听到这话藤代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别在这无事生非,说些个没有证据的话。我现在跟三田村离婚也有四年了,不可能有什么事都跟他说的。那以宇市先生的思维来看我跟哪种人说过这事呢? ” 她现在让自己站在比较有利的位置,开始对宇市提问。她感觉宇市已经知道前些天她跟一个男人上山的事了。 “哪有哪有。我只是觉得你一再找理由把家族会往后拖,以为你是想拖延时间找个人商讨一下呢。如果现在问题出在脚上,那也不可能影响到开家族会。所以还是想让你考虑一下能在这四五天里把会开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那两眼不停地放出尖锐的光来。藤代当时脸色大变。 “干吗这么急着想把家族会开完呢? 难道多等上一两天都成问题吗? ” “对,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说出想快点开会的原因。”他没有气馁。 “什么? 你还能说出个理由来? ” “那我就冒昧地说了,现在老店主把遗产分配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所以管理遗产、执行死者遗愿我都得操心,法律上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我要在这几天开家族会,把遗产分配下去,这点力度我还是有的。” 宇市那双小眼睛里又开始放光,那气势一点也不输给藤代。听他这么一说,藤代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吞吞吐吐地说着: “那行,法律上都是这么写的,那你就履行你应尽的责任吧。但是这时你也得注意一点,别总是说你拥有的那些权利,而把你的义务忘在脑后。” “大小姐说得对,现在我履行死者遗愿,当然一些义务是不能忘记的,如果我的一些做法让你感到不高兴的话,那就请你在开会的时候说出来,这在开会的时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他不慌不忙地说着,“四五天之中,大小姐觉得哪天开合适? ” “哼,你现在如此着急,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她满肚子火气地扔出这句话。 “行,我会再跟今桥那边的姨母说一下的,把开会的时间定在这几天里。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打搅,真是不好意思啊。”说完,宇市就起身向外面走去。 雏子跟金正六郎一起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两边向后退去的风景。 在六甲山的底下长条形的那块地方就是神户的大街了。紧挨着大街的就是大海,一阵微风吹来泛起一道道水痕,海面还停泊着许多巨大的轮船,不像是本国的,还有星星点点的小渔船,看上去好像跟大海融合在了一起,上下浮动着。 “啊,真是太漂亮了! 从大阪到这儿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只要爬到六甲山上,就能看见这样美丽的风光,在这以前我根本不晓得。六甲山,碧水蓝天,再加上港口神户这么繁华的街市,好像是身在国外一样。” 她在一边大发感慨。金正六郎这时把车子开慢了一些,看了看上衣是草绿色,裙子是蔷薇色的雏子,开口说道: “但是,你跟别人说是去学习了,其实是一大早就跑出来跟我到这个地方来约会,如果让他们识破你的谎话,那该怎么办呀? ” “没事的。从上回正式见过以后,我姨母早就跟你嫂子说了,说我们两个先相处些日子,这样不是更方便了吗? 再者说了,今天是我平生第一回单独跟男人出来约会,以前我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这么美妙,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雏子把这番话说完以后,脸上出现了一种知道得太晚的表情,还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真是的,雏子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呀,现在说自己没有出来玩过,让谁听了都会不相信的。我在家里面只能是吃残羹冷炙,就这样我还能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辆本国出的车呢……”他有些吃惊地说着。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家里历代都保留着以前那种习俗。我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肯定是那样,就连我父亲那时都是这样的,我出门的时候只能是去上课,剩下的就哪都不能去了。如果我想跟谁在一起的话,他们恨不得把人家祖孙八代都问清了,什么血统啦,店面啦,还有为人处世方面,如果不行的话根本不让我跟他们联系。生活在这样的家里面,我、离婚的大姐还有二姐她们两个人,每天都只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这么长时间了还保持着传了四代的那种习俗,就算是有再多的钱,我们也只知道戏剧、花道还有茶道,现在对那些新奇的玩意儿根本就一窍不通。” “那现在雏子小姐最喜欢的事情是做什么呀? ”六郎看对面开过来一辆车,技术娴熟地转了一下方向盘,让了过去。 “我最喜欢干什么? 是呀,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呀? ”雏子撅着嘴摇了摇头, “比如说今天这种情况吧,就可以跟家人说是去学习了,然后就约上几个要好的朋友去看电影、棒球比赛什么的,就是这些了。因为我现在身处的家庭环境是这样,所以能干的事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现在我的想法就是快点从家里出来,可以在六甲山底下买座房子,这样就司以过一个人的生活了。” 雏子在说话的时候,两眼一直看着外面,不一会儿就又把目光停在六甲山底下的一座白色围墙红色屋顶的房子上。 “可是就算你不招婿回去,不也是想到你姨母那里当干女儿吗? ” 六郎在这时提出了问题。雏子把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说道: “当姨母的干女儿再招回个女婿去;待在现在的家里往回招个女婿;还有一个就是嫁到男方那里去,这三个条件我都可以考虑,至于要选哪个嘛,当然还得我自己说了算,再说我也没跟别人说过我的想法呀,我会考虑姨母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现在遗产还没分下来呢。” “那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呢? 我们这么边开车边交谈会出交通事故的,要不就在那边的加油站边上的茶室里去坐会儿吧,可以一边品茶一边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说完以后,他就加大油门,在两边杉树的簇拥下像箭一样往前开去。 现在正是七月初,有好多人都聚集在山顶的茶室里吹风,金正六郎看见一个地方人少一些,于是就过去了,还点了些东西。 “在路上的时候听你说考虑姨母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遗产还没分下来呢,这是怎么回事呀? 现在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那边的姨母是怎么跟我大嫂说的我都不知道,如果没什么不方便的话,我想让你说给我听听。”他没用非说不可的态度跟她说,只是很轻松地问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给别人听的事情……,”雏子把她那白嫩的脸低了下去,“在我父亲死后的二七忌日时就开始分配我们家的那些遗产了,现在都过去四个多月了,几个亲姐妹之间,为了这么点遗产闹得很不好,都猜来猜去的,关系也很紧张。二姐身边还有我姐夫给她出主意,大姐是离过婚的人,知道的也比我多,现在就还剩下我一个人了,没人给我拿主意,只能靠姨母了,她也怕我两个姐姐欺负我。再过几天可能还得开一回家族会。” “哦,现在不过是你们三个分那点家产,用得着开第四回家族会吗? 都快比国会还麻烦了。我现在学的是商业,法律那方面倒不是太了解,可我也知道民法上早就写着了,当父亲去世,配偶也去世的时候,就得把家产分成等份给继承人,把你们家的所有东西都分成三份不就得了吗? ” “事情要是那么好办不早就分出来了吗? 在那些东西里面,有一些是指定继承,也就是说在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把东西分好了,还剩下一些是没说清楚的,让我们三个自己商量着办,跟你说的那个分成三份是一回事。那些指定遗产大概是这么分的,我父亲把商店都分给了二姐他们两个人;大姐分到的是北堀江跟东野田那边的出租房,一共是五十间;我得到的则是些古董字画,还有六万五千股的股票。除了这些,还有我们这时住的那所房子,再加上一些不动产跟动产,都碍分成三份。” 雏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金正六郎说了出来。5 “那现在谁觉得这么分最不合理呢? ”六郎眨了眨眼睛问着。 “那当然是我大姐藤代了。她觉得二姐得到的商店是最能挣钱的,她得到的那些东西不好,还说我得到的那些股票跟古董,在交换的时候只要写几个假名字或是在估钱的时候少说点都行。可是她得到的那些房子在登记所都有详细的记载,想改都改不了,还说如果要是这么分下去的话,她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遗嘱上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也是法律上承认的,是不可能再改变的事实。那她有没有说她自己的意思呢? ” “她是想把自己的那些损失从这回我们几个商量分配的遗产里面拿回去。” “那雏子,对于这件事情来说,你心里有什么看法吗? ”他看着雏子想听听她的见解。 “我……在遗产刚开始分的时候我也觉得无所谓,可是大姐跟二姐两个人为了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也就有点在意了,后来我姨母又从外面找了几个人把我得到的那些东西做了估价以后,我才想过要再多得到一些。当我知道字画里少了雪村的《瀑布山水图》时,我就跟她们说一定要把那画给我找回来,要不我不可能答应分遗产。” “那按你的意思,只要知道那张画去哪儿了,你也就会答应她们说的那种分遗产的方式了? ” 他再次问了一下。雏子两眼望着那长满青草的高尔夫球场。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又不满足这点了。”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半点隐藏。 “为什么不满足这些了呢? ” “是山……” “什么? 山? 你想要山来干什么? ”他有些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是山林,六郎你知不知道山林? 我现在也是才听说山林的事情,只知道一点,不过很有趣。” 至于父亲妾室怀孕的事情雏子并没有告诉他,只是跟他提到了那天宇市带着她们三个人去山林里查看,回来以后又想快点把遗产分完的事情。 “那个看山人在前面领着我们,当走过那些长了三四十年的杉木林的时候,就走进一片抬头看不见天空的森林里面了,我第一回看见那么一大片老杉树林,真是太棒了。我大姐则在一边问什么界标啊,还有木材的价钱之类的,好像是那片林子是她的一样。现在那山林我也充满了兴趣,真是太壮观了! 现在我根本就不想要地跟房子,对于山林我倒是很有兴趣……” 雏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说着,六郎把烟从嘴里吐了出来。 “照这种情况来看,如果再开家族会的话,是不是还会因为山林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啊? ” “怎么了? 你觉得这样不行吗? ”雏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种事情,现在我又没决定跟不跟你结婚,不能说是你的亲戚,我也不能在这时出什么主意。”在他知道了整个遗产分配的事情以后,跟她周旋着。 “那你的意思就是只能是在订婚以后才能跟我说这些事情了,要不然就不会说? ”雏子面无表情地说着。 “这事不是明摆着吗? 现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跟你结婚呢,你们家里怎么分遗产的事情我怎么能给你出主意呢? ”说着,他把肩膀放松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行了,再上车带你去玩会儿吧。”说完他就起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山顶的“极乐茶室”走过去以后就是“鸟居茶室”了,从左面看过去还可以见到丹波高原里面的几块很小的盆地,还有山下的河谷,山上的那些棱角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直延伸下去。 “雏子,从丹波那边的那块盆地再往前走就是我们第一回见面的地点了,那就是有马。” 说完以后,他就把车停在了一块高地处,这里就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雏子看了看那块被云雾围绕着的飞幛茅草楼房,第一回与金正六郎见面的时候就是在那里,一股暖流浮上了心头。金正六郎的手一直放在方向盘上面,嘴里还含着一块口香糖,从这里看有马的神情好像是在欣赏一幅天然的图画。这时,雏子的心里有一种怒火升了起来。 “六郎,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两眼怒视着身边的六郎。 “什么怎么想呀? 你说哪件事呀? ” “你真的不知道吗? 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婚事……”她直接说了出来。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呀。我当然不会反对了,现在我在家里是最小的,到处受到排挤,如果能跟你这么一个有钱的小姐结婚,那就是我几代修来的福气。如果你想往家里招,我就可以跟你过去,反正都一样。那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现在只要你同意了别人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你是在说真的还是说着玩的? ”雏子的语调有些发抖了。 “这样的事情是那种说着玩的事吗? 再说那些拿这事说着玩的人,不是自己觉得了不起就是脑子里都是糨糊,上回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不也跟你说过吗? 对结婚来说我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男人一生里可能有两个找工作的时候,一个是毕业以后就能正常上班——这就像我现在跟我父亲一块儿上班的道理一样,还有一个就是找一个有钱的姑娘跟她结婚。一个是为了养家糊口白天黑夜地干活,而另一个则是找一个有钱的人家,过那种舒舒服服的小日子,这样也可以在社会上站住脚。我以前还想过只要找个有钱的,长的难看也无所谓。可是现在碰上一个像你这么好看而且家里还有钱的大小姐,不过对于你们家的那种以女人为主的习惯还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我倒是可以忍着。” “那么,如果现在我身无分文的话,你又会怎么想呢? ”雏子用一种有些发狠的眼光看着他。 “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你想象出来的,实际上你可是一个马上就可以得到几个亿的资产的姑娘,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钱,这两点加起来就可以了。” 六郎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把他那双力道很大的手向雏子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雏子让他这一举动吓着了,使劲把他的手甩到一边,从六郎正压过来的脸边转了过去,把身子在本来就很窄小的车子里转了几下。 “现在我还没说以后就跟你结婚呢,别想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你要是再敢不尊重我的话,那我就下去了。” 说话的时候她就把手放在了开门的把手上。金正六郎使劲甩了甩头。 “哈哈哈……雏子小姐的脾气还不小呢! 今天这一个回合没分出输赢,就算是和局了吧。” 他一脚踩下油门,打开了收音机。 金正家里的大儿媳假惺惺地吃了些点心,就又看着芳子说了起来: “现在就别跟我客气啦,我今天到这来只是想问问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她这么说这句话是想让别人认为:我现在没有急着让他们两个人结婚。 “现在快入秋了,夫人是不是还得忙着办家里人穿的衣服呀,累吗? ” “没有,我向来都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事可做,现在又想到本家的家族会都等了好长时间了,这几天就快开了吧! ” “哦? 家族会呀……”她开始翻了翻白眼,脸上出现一丝变化。 “对呀,如果放在以前,这事早就该办完了,现在怎么还一天一天地往后推呢,真让人有些担心呀……说实在的,我在这儿说这些话有些不妥当,本家那里的情况跟我们这边有些区别,不算那些动产,在大阪那不是还有房地产吗,再加上山林这些不动产,现在想把那些林子都跟动产一样分成三份,我看不好办。” 她唉声叹气地说着,与此同时脸上又有些得意。这时金正夫人就没再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了,而是改变了方向: “对了,你不是还想让雏子当你的干女儿吗,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 在见面以前的那天,芳子就跟金正家的大儿媳说起过这事,说要是六郎不想跟雏子到本家去的话,也可以让他们结婚以后跟她在一起。 “你说那事儿呀,她还没定下来呢,我又不想勉强她,如果再给她压力,我怕她受不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她自己同意了。怎么了,你跟六郎说起过这事吗? ” “这倒没有。现在他们两个人老是泡在一起,今天我家那边的商店放假了,他们两个人好像一块去六甲山玩了,我们家那个小弟呀,整天都是那种无所事事的样子,对于这门亲事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当真还是闹着玩的,现在没人想得出来,至于没说到那些事情,我也就……”她这些话说得是让人分不清主次。 “真的吗? 他们两个去六甲山了? ”芳子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如果这样下去的话,那他们两个的事就有些看头了,要是两个人能成的话,你也跟六郎说说,尽量让他到我这里来做养婿,要是能行的话,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她觉得自己的方法对谁都好。金正家的大儿媳把身子直了直,又开口说道: “这些我也都明白,要是能跟矢岛家结亲的话,我家里这个六弟不用说,就是我公公婆婆也得感谢夫人呢。”她在这里献着殷勤,“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呢? ” “这几天就要开家族会了,等着把遗产分好了以后,我就会把一些重要的朋友叫到一块儿,跟他们说这件事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婚定下来。” “这样不就太好了吗。今天我这么冒昧地前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刚才她那些话的意思还让人觉得不是来这里催促结婚的事情的,现在芳子把这话说出来以后,就想回去了。 “夫人,本家那边的大管家宇市过来了,现在怎么办呢? ”就在这个时候,女仆人过来通知她们。 怎么宇市这时候会到这儿来? 芳子弄不清原因。 “你先把少夫人送出去吧,一会儿再让宇市到这儿来。”这得说是芳子的办事方法,马上就可以作出决定。 “没跟您商量就到这里来,真是不好意思。听说金正家的少夫人也在这儿呢,三小姐的婚事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宇市一进门就开始跟芳子寒暄起来,还想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今天宇市这么着急到我这儿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芳子没有理会他。 “这回我来是想跟夫人商量一下家族会的事情。我想把第四次家族会定在最近的四五天里……” “什么? 时间会不会太紧了? ” 刚才芳子还跟金正家的大儿媳说到这几天要开会的事儿呢,现在宇市跟她说,她好像很惊讶似的。 “上个月的时候我就跟大小姐说过想开一次会,可是她却说自己的脚没好呢,过些天再说,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跟她说这事了,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可是她又往后推十天。我就跟她说现在我是老店主指定的执行人,财产一天没分下来,我的心里也就一天不能安定下来,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她同意了……” 说完这些以后,宇市又开始跟芳子把今天早上劝说藤代的过程说了一遍。芳子侧着耳朵,也津津有味地听着。 “哼,不就是把脚崴了一下吗,还想把家族会再拖上一个半月,那天雏子去相亲.她以这个为借口,我早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头了,是不是她想在背地里做什么手脚呀? ”她的两个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说的就是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不过现在好了,她答应把家族会定在这四五天里了。现在我还想让夫人帮帮忙,能在这回开会的时候就把遗产给定下来。”他是为了能讨好芳子才说的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