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模型 - 森博嗣-7

他的塑胶面具,变得鲜红而扭曲。就连塑胶的手臂、肩膀及胸口,也无一幸免。  宝特瓶如冰刨从天花板坠落,萌绘用双手保护着头和脸,撤退到墙边。  纪世都又笑了,那笑声像是用电子琴合成出来的。就连声音,也不是“一个”,而是许多振动的集合体。  我们不知道什么是“一个”,也没有可以被称作是“一个”的东西。  1到底是什么?  萌绘不知道自己到底尖叫了几次,好几次她都被东西打到,最后这些到处飞窜的生命体,终于安静了下来……宝特瓶飞弹已经不再发动了。  现在,只有空气压缩机的运转声和筒见纪世都的笑声还继续着。  萌绘慢慢地接近出口,她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哪怕早一秒钟也好,她想快一点出去。她将手放上门把后,再一次回头看筒见纪世都。  纪世都仿佛要把自己覆盖在已将飞弹发射完毕的刺猬躯体上,并让苍白的脸颊紧贴着刺猬躯体表面。  又笑了。  不对。  是在哭,他在放声大哭。  那啜泣的声音,是美丽的正弦波。他果然还是“一个”生命吗?只有感情部分才是“一个”吗?不会边笑边哭这点,就是感情只有一个的证明吗?  萌绘折回房间里,将空气压缩机的开关关掉。四周除了一片湿淋淋的鲜红外,又回复到之前原本的寂静。  萌绘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关掉压缩机,但她就是有股结束这一切的冲动,想要让这房里的事物都能得到安歇,让一切全都恢复原状。  筒见纪世都抬起头,用蓄满泪水的双眼望着萌绘。他的眼泪洗去脸上的红色水渍。眼睛,就像玻璃般透明晶莹。  “好玩吧?”他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刚刚产生的某种感情中所发出来的。  “嗯,谢谢。”萌绘尽可能地用温柔的语气回答后,就直接往门口走去。  “晚安。”纪世都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她默默地走到屋外。8  萌绘把车子前面的行李箱打开,脱下脏掉的上衣,然后拿出跟网球拍一起放在运动背带里的毛巾,把脸擦干净。透过冰冷清澈的空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连星空也变得鲜明。附近因为没有路灯,所以显得非常阴暗。她为了确认自己的脸已经擦拭干净,便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然后打开车内的灯,然后照镜检查自己的脸。  筒见纪世都的石棉瓦房一片寂静。无照明的环境让入口的铝门淹没在黑暗中,但如果有人开门的话,应该很容易发觉。她继续凝视那边一会儿,今天晚上的遭遇多少有些恐怖,让萌绘感觉好像纪世都那张面具般的脸,随时会从那扇门出现一样。虽然心中这么想,却还是迟迟不忍离去。车子引擎继续运转着。不知道是否因为纪世都最后那句“晚安”的关系。他只有在说那句话时,声音才变得这么温润柔和。  萌绘叹了口气,两手贴在额头上。心脏的跳动依旧有些急促,手脚明明冰冷,唯独额头却是温热的。  自己应该是“一个”的吧。她是这么想的。自己到底能保持“一个”到何种程度?如果活着,就算“一个”吗?活着的时候,要怎样才能变成“一个”呢?  她又叹了口气,系上了安全带。  倒车两次改变方向后,她沿着原路开回去。当打起远灯开下斜坡时,有个正走上斜坡的人,随即进入车灯的范围内。  她轻踩煞车,摇下车窗一看,有个男人朝她微微一笑。  “小萌?”  “安朋哥。”  原来是大御坊安朋。他跟平常一样穿着黑色系的衣服,头上戴着俄罗斯帽。萌绘看到他,不禁松了一口气,体温和呼吸似乎也因此恢复正常了。这种感觉令她现在就想跳下车给安朋一个拥抱。  “你从筒见他家出来的吗?”大御坊探头进车子里。“他还在上面吗?”  “嗯,他是在家没错,可是……”萌绘拉起手刹车后点头。  “可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刚刚吃了一顿苦头,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而已。”萌绘说完又叹了口气。  “所谓的苦头是……”大御坊面色凝重地说:“还好吧?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宝特瓶火箭发射大会啊。唉,真是的……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这么做!”  “喔喔……是那个啊。”大御坊窃笑起来。“嗯,我了解。没想到你竟然……真是可怜。那真的是一场灾难呢,我以前也遇过。”  “筒见先生真是一个超级怪人。”萌绘耸耸肩说:“我的外套可能已经不能穿了,虽然并不是多么贵重的衣服……”  “你就节哀顺变吧。”大御坊说完,又再次看向坡道上方。“这样啊……那今天晚上纪世都就不能用了。”  “咦?”萌绘不能理解大御坊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要做过那件事情就会像坏掉一样,颓废好一阵子。我今天只好先放弃了。小萌,方便的话,可以载我一程吗?”  “嗯,请上车吧。”  大御坊绕过车前,坐进副驾驶座。  “到附近的车站就好了,我在那里搭计程车回去。”大御坊盯着萌绘看了看后,又笑了出来。“哇,被整的真惨,可怜啊……不过,你别生气喔,那个可是他的艺术创作呢。”  萌绘继续往前行驶。她在下坡道时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往右转。  “你看那个。”大御坊往后看然后拉高嗓门。“那辆车是警察的。他们是不是在追我们?”  “我们被跟踪了吗?”萌绘看向后照镜。  “我下计程车的时候,那辆车就停在距离稍远的地方。你看,相反方向还有一辆。难道他们在监视纪世都吗?”  “纪世都先生是坐我的车,从鹤舞的大学医院回来的。”  “那就是跟踪小萌的车啰。”  “我没有发觉到。”  “小萌为什么会来这里?”  “喔,是顺水推舟过来的。”  仔细想想,警察理所当然会跟踪筒见纪世都。他在大学医院上车时,应该就被警察跟踪了。说不定,在萌绘停车的坡道上,也许有人就躲在黑暗中,而且还看到她用毛巾擦脸的举动。  “筒见今天应该一整天都在警察那里才对。”大御坊说。  “安朋哥呢?”  “我也是……”大御坊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有点担心他,所以才想说要来这里找他一起喝个酒。算了,既然他还有心情玩火箭,看来是不用操心他了。”  “他有喝酒喔。”萌绘说:“他不但在我面前洗澡、喝啤酒,而且还引发那场火箭骚动。”  “毕竟是艺术家嘛。”  “他这样做很失礼……”萌绘稍微鼓起脸颊。“不过,话说回来……我是有一点点同情他啦。”  “他哭了吧?每次只要做完那件事,就是他开始哭的时候呢。”  “安朋哥,你跟筒见纪世都先生很亲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大御坊故意高声地反问她。“小萌已经是大人了吧?”  “我收回我的问题。”萌绘把头转向旁边,露出微笑。  “没关系啦,我完全不会在意,我们才不是那种关系呢。既然彼此都是创作者的身分,所以是一种……嗯……是充满紧张感的奇妙关系吧。”  “紧张感?”  “是啊,如果要形容得更明确的话……反正绝不是那种可以轻松相处的关系。”大御坊笑着回答。  车子在干道上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到这里就好了。”大御坊说:“那么,你回去时要小心一点喔。”  因为那里有地铁的缘故,所以十字路口的转角处停着好几辆计程车。  萌绘看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超过十一点了。  “那……晚安啰。”大御坊打开车门。  “嗯……我回去后想喝点酒,安朋哥可以陪我一起喝吗?”萌绘说完,大御坊默默地将打开的车门又关了起来。  “这种事我最欢迎了。”  “谢谢。”萌绘露出微笑。  “小萌已经到这种年纪了。”大御坊又窃笑起来。  车子在十字路口右转,经过N大校园的前方。  “十一点了,犀川老师已经不在学校了吧……”萌绘低声说。  “喔,你要把犀川叫来一起喝吗?”  “老师不会来的啦。”  “是这样吗?”  “嗯,而且他不喝酒。”  萌绘把从傍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简单地说给大御坊听。当说到她如何扮成护士跟寺林见面的经过时,大御坊不禁拍手大笑。  “安朋哥也知道远藤昌先生这个人吗?”  “嗯,知道一点。”  “他被筒见明日香小姐抛弃因而自杀的事,是真的吗?”  “我不去评论那种事的真假与否。”  “可是纪世都先生认为事实就是这样,因为他对寺林是这么说的。”  “有的时候人会很轻易地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所谓的言语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你不要太认真地去思考比较好。”  “远藤昌的父亲呢?”  “我跟他父亲还满熟的。”大御坊回答,“对了,说到远藤先生,前天……就是星期六晚上,我还有跟他见过面呢。”  “在哪里?”  “在鹤舞公会堂的附近。我们当时一起吃饭,后来还去了筒见老师家做客。远藤彰这个人……是模型界大师级人物的其中一人,职业是医生。”  “纪世都先生的父亲当时也跟你们一起吗?”  “是啊,那是当然的。大家星期六都到筒见老师家聊天。那三个人就像是那古野模型界的三巨头。”  “你说三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是个姓长谷川的人。”  “长谷川先生?”  “我记得……长谷川先生中途就走了。远藤先生和筒见老师是铁道模型家,长谷川则是飞机模型家。你听过Solid Mode 吗?”  “Solid……是固体吗?”  “那是指用木头削制而成的模型,是一种实心的模型。”  “长谷川先生……我记得……纪世都先生曾提过,他跟M大的河嶋副教授彼此认识。”  “河嶋老师,我没见过,但有听过名字。他有来公会堂吗?”  “这两个案子之间果然还是有关联的。”萌绘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说道:“起初以为只有寺林先生是两个案子唯一的共通关系人,可是河嶋老师其实也有这种共通性。明日香以前的恋人自杀了,双方的父亲都是模型同好,而且在案发的星期六当天,又刚好在杀人现场的附近。同样是模型同好的长谷川先生认识河嶋老师,而且纪世都先生也说过他父亲认识河嶋,那么河嶋相当有可能去过筒见家。”  “在M大遇害的女孩,是寺林的女朋友吧?”  “嗯。”  “寺林他对这件事的说法是?”  “他说上仓裕子那边比较主动。”  “喔。”大御坊沉思着。  “有多少人同时知道筒见明日香和上仓裕子两者的存在呢?”  “不行……我对复杂又混乱的人际关系完全没办法统整,无法记住谁跟谁认识这种事,人与人之间的网络完全进不了我的脑袋。有些人能记得很清楚,但我就是不行,因为人际关系会让我的头脑产生恐慌的。”  “这么严重啊。”  “两个案子个别分析,不是比较简单吗?”  “简单?”  “因为如果从M工大的案子看来,凶手的确是寺林。他应该是被女方追得很烦,所以才萌生杀意的吧?”大御坊笑着说:“接下来,如果只思考公会堂的案子,那凶手就是……嗯,是谁呢?”  “还是寺林先生?”  “是啊……可能他想要接近明日香,却被狠狠拒绝了。嗯……这下可好,寺林陷入空前危机啦。”  “为这种事情杀人未免太……”  “不管是因为多小的事,想杀的人就会杀,跟理由大小无关。”  “我不觉得寺林先生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当然也是这么想。”大御坊看向萌绘。“案件跟信任完全是两码子事。你看,人类这种生物就是可以不假思索地说出漂亮话。”  由于深夜的关系,路上空荡荡的。眼前便是萌绘住的大厦了。她的车子穿过警卫打开的大门,滑下通往地下室的斜坡。  “好久没来这里了。”大御坊很高兴地说:“有几年没来了?”  “嗯,刚好隔了三十个月,九百一十七天。”  “你还是老样子,对数字这么强。”大御坊笑了。  “嗯,数字毕竟不像人类复杂嘛。”9  萌绘先冲了澡。当她回到客厅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大御坊安朋独自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DV,将镜头对准昏昏欲睡的都马,一手则摇晃着玻璃杯。都马是萌绘的爱犬。一开始看到大御坊时还很兴奋地摇着尾巴,不过看来它的热情很快就冷却了。  桌上备有酒瓶和冰块,还摆上了点心。  “抱歉,让你久等了。”萌绘在大御坊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不会,别那么见外。”  大御坊将DV转向萌绘好一会儿,终于切掉电源,将它放在桌上。  “你之后会看吗?”  “你指录影带吗?不,我不太会去看。”大御坊回答。他在新杯子里放进冰块,动作熟练地为萌绘调配她要喝的份量。“拍的时候才是重点。我只是在确认自己是否有随时随地观察事物的好眼光。至于拍完之后的记录,对我而言就像垃圾一样,所以我一直重复使用同一卷带子。”  萌绘接过杯子。  “诹访野先生气色很好嘛。”大御坊一边抚摸着再次靠近他的都马一边说。  “嗯。”  大御坊看着都马说:“个性应该比较稳重一点了吧?”  “它只是想睡觉罢了。”  “我不是说狗,而是说你。”大御坊露出微笑。  “真的有比较稳重吗……”萌绘以嘴唇碰触冰凉的杯子,稍微耸耸肩。  “跟三年前比起来,已经变得稳重许多了。”  “嗯,大概吧……”  “好。”大御坊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点起一根细长的香烟。“你应该有事情想跟我说吧?是犀川的事情吗?”  “错了。”萌绘坐直身子。“是案子的事。”  “什么嘛,有够无聊的。”大御坊抬起下巴。“早知道就不来了。”  “星期六晚上……”萌绘立刻开门见山地说:“最后看到寺林留在那间准备室的人,是安朋哥吧?”  “没错。”  “他当时在做什么?”  “在修理人偶模型。当时似乎快要修理好了。”  “那是在房间的哪里?”  “你是指当时他修复模型的位置吗?从门口来看的话是在右侧墙边,他在使用那里的桌子。”  “那尊寺林先生修复的人偶,星期日早上放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嘛……”大御坊侧着头,一只手抵着下巴。“这么说来,我一直都没有看到人偶呢。”  “那么你是在寺林先生修理完毕收拾好东西之后,才看到他的啰?”萌绘说到这里时,喝了一口酒。  “应该是这样吧。”大御坊点头。“你有没有问寺林他的模型放在哪里?”  萌绘没有问寺林这个问题,也不记得曾在房间里看过类似的东西。他被袭击的时候,那个人偶被放在哪里呢?人偶后来又在哪里呢?  “那灯呢?”  “房间的?”大御坊反问。  “嗯……早上进去准备室时,灯是开的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毕竟当时是白天,所以有没有点灯实在是……”  “有谁碰过电灯的开关吗?”  “不,我想当时应该是没有人碰过吧。”  “我探头进去看的时候,天花板的日光灯是亮着的。”萌绘说:“因为电灯开关是在房间里的,所以代表电灯是从前一个晚上就一直开着没关。”  “没错。小萌,你观察得真仔细啊。”  “寺林先生修复完人偶,要离开房间时,应该有把电灯关掉。然后他在昏暗的走廊上要锁门时,被人从后面袭击……他突然从后面被打昏,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而且他本人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那么,是凶手将寺林拖进房间,再次把灯打开啰。嗯……”  “那时筒见明日香小姐还没来。”  “小香是被人叫到那里去的吧?那是紧接在她和我在喷水池擦身而过之后发生的事情吗?难道把寺林打昏的凶手,几乎是和我同一个时间进出公会堂的?”  “是的。这之间几乎没有空档。”萌绘点头。“而且在凶手的计画中,并没有料到寺林先生会因为发生模型被弄坏的意外而待到那个时侯。毕竟修复模型的时间是无法事先预测的。”  “嗯,凶手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明日香一个人。”  “对了,一般人会将见面地点选在四楼深处那种地方吗?”萌绘说完后,盯着大御坊看。“反过来站在明日香小姐的立场,难道会只因为有人找她过去,她就毫不犹豫地踏进那栋空无一人的建筑物吗?而且她还是瞒着警卫进去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人先在公会堂外面的楼梯上会合,因为女生通常不会一个人走进去的,所以,凶手大概是和明日香约在公会堂玄关前,在户外先碰面。然后再一起走进去。”  “为什么要进去?”  “因为凶手知道寺林先生还在准备室里面。”  “凶手为何会知道?”  “应该是看到寺林先生的车停在附近的关系吧。另外如果四楼的准备室,电灯还是亮的,那么别人从外面就可以看得很清楚。虽然从正面玄关不可能看见,不过从旁边走过来的话……”  “喔,原来如此。”大御坊点头。“好,然后呢?”  “两人没有告知警卫就不动声色地进入建筑物里,然后走上通往四楼的楼梯。凶手大概就在明日香上楼梯的途中,从后面重击她。”  “你怎么知道?”  “凶手一定想在还没到准备室之前先把明日香解决,也希望尽量离警卫室越远越好,所以凶手在这个两人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警卫的状况下先行动手了……”  “好吧,当作真是如此好了。然后呢?”  “我想,当时那条笔直通道上,一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那片黑暗的尽头里,准备室的大门打开了……”  “你说的像亲眼目睹似的。”大御坊圆睁双眼。  “寺林先生正好走了出来。房间里的灯光从打开的门流泻出来,将他的身影照的一清二楚……”萌绘继续说:“就在此时,寺林先生把灯熄掉了。凶手见状,于是加快脚步穿过黑暗,从后面偷袭正在锁门的寺林先生。凶手应该就是用才刚打过明日香小姐,还拿在手上的那把凶器吧。”  “为什么凶手连寺林都袭击呢?”  “如果不这样做,寺林先生就会走到明日香小姐昏倒的地方了,所以只好在他发现之前先下手为强。”  “可是凶手本来不就是为了要见寺林……才会上楼去的吗?”  “凶手没有想到寺林先生会出来,而且……我想一定是明日香小姐以寺林也在准备室为理由,提议进去建筑物里的。根本不想见到寺林的凶手,只好提早袭击明日香小姐,没想到寺林先生却恰好在此时离开房间,所以凶手又无奈地对他下手了……”  “咦?那凶手一开始本来打算怎么做?”  “凶手打算杀了明日香小姐后,先把她拖到某个地方藏起来,以便在寺林先生出来时可以装作从容的样子。”  “假装从容?为什么不逃走呢?”  “因为凶手想把头砍下来。”  “这样啊……是因为头啊,原来如此。不过为什么凶手想把头砍掉呢?”  “那个问题先摆在一边吧。只有那个我还没想出来,所以现阶段也只好先放弃那一部分了。”  “凶手连砍断头的道具也有准备吗?”大御坊稍微皱起眉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凶手到底是用什么砍的?应该是非常巨大又笨重的工具吧。”  “我想,在那个房间把头砍断,也是凶手的计划之一。”萌绘的杯子里也只剩下冰块。当她将空杯放回桌上,大御坊便开始转开酒瓶的瓶栓。“说不定,凶手是看到在准备室前锁门的寺林,突然担心进不去里面,会破坏在那间房间里把头砍下来的计划,才会在情急之下袭击寺林先生的。”  “你这样说,让我快搞不清楚凶手究竟是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了。因为一般来说,门不是都会被锁上吗?”  “抱歉,我收回上一段话。其实我也还没整理过。真奇怪……我已经醉了吗?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肯听我讲话,真是太感谢了。”  大御坊笑了起来。“小萌你好像变了很多呢。没关系啦……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聊,酒又很好喝,看到了令我怀念的你,我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好啦,继续继续。”大御坊将加了冰块新调好的酒递给萌绘。  “好了,再来是……”萌绘眼睛往上望着天花板。“凶手将昏倒的寺林先生拖进准备室,然后沿通道折返。再将明日香小姐的尸体也搬到准备室。为了怕被警卫看到,凶手于是将门从内侧锁上。寺林那时当然还活着,只是凶手不知道是根本不在意,还是误以为他已经死了……反正,明日香小姐在那时候应该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  “我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个论点是正确的。就算当时她还活着,凶手应该也会再勒毙她以绝后患。”  “你这种说法真可怕啊。”  “毕竟我已经是成人了。”萌绘莞而一笑。  “这跟我的意思完全不一样啊。”大御坊露出苦笑。  “此时,不但已经没有人能妨碍他了,而且一楼的警卫室跟四楼的准备室几乎是建筑物的两端,中间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所以警卫也不会听到任何声音。凶手已经准备好要进行预定的行动了,可是正在试图砍断明日香小姐的头的时候,却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咦?电话?那个房间有电话吗?”  “那里有个室内电话。如果不是从室内电话打来的,那就是手机了。”  “哦……”大御坊嘴巴开开的,不知是在佩服萌绘还是在发呆。“是凶手的手机吗?”  “嗯,也有可能是明日香小姐或寺林先生的手机。”  “我认为寺林应该不会带手机才对。”  “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手机。”萌绘说明。这消息是从鹈饲那边听来的。“所以这完全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  “你之前那些头头是道的推测,不也都是猜测吗?”大御坊用淘气的表情喃喃地说。  “凶手一定是透过这通电话,跟M工大的上仓裕子说过话。”萌绘说。  大御坊陷入沉默好一会儿。萌绘则一边喝着冷酒,一边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推论跳跃得太厉害了,我有点跟不上。你心中认定的凶手到底是谁啊?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大御坊神情严肃地问。  “我不知道。”萌绘摇头。“不过,凶手是应该认识上仓小姐,而上仓小姐对他也很熟悉的人。”  “电话是上仓小姐打的吗?好吧,就当作是这样好了……那么说凶手有接电话啰?既然有接的话,就代表是凶手自己的手机,而不是明日香的。我不认为凶手会去接被自己杀掉的人的电话。”  “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凶手是和明日香非常熟的人,帮她接电话也不会不自然啊。”  “是这样吗?”  “不过,安朋哥你说的没错,手机是凶手自己的是可能性最高的答案。”萌绘点头。她将玻璃杯放回桌上,双腿交叠。“所以凶手是上仓小姐会在那种时候打电话去的人。”  “嗯,好吧,那又怎样呢?”  “比如说……”萌绘眼珠大大地转啊转。“上仓小姐可能会这样讲……我刚刚去过你家,可是你不在。你到底在哪里?我和寺林约好了,可是他还没来。你知道吗?”  “只要回答‘不知道’就可以结束啦。”大御坊回话。  “嗯,看来刚才的对话不行。”萌绘摇头。“那这样说如何……‘喂,你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大御坊回答,“这种时候被这样问,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如果接‘我现在要去你家玩’,可以吗?”萌绘说完露出微笑。“‘因为约好的人没来,所以时间就空下来了’。”  “这样不好吧……”大御坊用惊讶的表情喃喃说着。  “为什么?”萌绘说。  “嗯,因为我刚好要出门……”大御坊回答。  “对,应该就是像这样的感觉吧。”萌绘说完,便靠在沙发上。“电话就在这里被挂断了。也许他们有讲到更重要的事……又或许他们做了某种约定……总之,在那通电话之后,凶手就开始感到不安了。”  “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上仓小姐发觉到什么了。”  “然后呢?”  “凶手暂停砍断明日香小姐头颅的工作,先到M工大的实验室去。”萌绘又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根据凶手的判断,最好先跟上仓小姐见面以制造不在场证明,至于砍断头这件事,只要稍后再做就行了。”  “所以凶手就跑到M工大去杀那女孩?为什么非杀不可呢?”  “因为上仓小姐发现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吧……”  “怎么说?”  “可能是手上有沾血之类的吧。”萌绘喝着酒。“凶手当时一定很慌张。”  “所以凶手又杀了一个人?”  “嗯,这次是用绞杀的方式。”  “可是,那间实验室的门不是也被锁上了吗?”  “那一定是因为……凶手开寺林的车去M大的关系吧。寺林的车停在公会堂附近,而且凶手在他的口袋里发现钥匙。从公会堂走到M工大最少要花五分钟,如果开车的话,只要一分钟就好。”  “这代表实验室的钥匙也附在车钥匙的钥匙圈上吗……”  “没错。凶手就是用那串钥匙,在杀了上仓小姐后,把门锁上后才逃走的。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他在公会堂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要尽量拖延尸体被人发现的时间。”  “在杀了上仓小姐后,凶手又回到公会堂进行砍头的工作呀。”大御坊抽起烟来。“他还真忙呢。”  “不,当时才九点,时间很充裕,所以他应该可以很从容地做这件事才对。”  “也是啦……结果他的计划还是不顺利,特地把门锁上,却还是立刻被发现了。当时在公会堂的凶手,应该听得到往M工大开去的警车警笛声才对,所以我想他也不可能多么从容吧。”大御坊眼睛被烟熏得眯起来。  “后来,凶手把砍下来的头带出去,开寺林的车子逃走了。以上就是全部过程。”  “那准备室的门要怎么办?凶手是怎么锁上的?”  “那是凶手的障眼法。”萌绘莞而一笑。“门的确是从外面锁上的,凶手只是在第二天寺林被送上救护车时,故意偷偷地把钥匙丢在那里而已。也就是说,钥匙其实并不在寺林先生身上……”  “唉,小萌啊……”大御坊在烟灰缸中揉熄香烟,慢条斯理地说:“这样推理是行不通的。”  “哪里行不通?”  “不可能办到的。”大御坊用困惑的表情摇摇头。  “咦?为什么?”  “因为,我……有看到那把钥匙。”大御坊用严肃的表情说:“喜多没跟你说这件事吗?”  “没有,喜多老师完全没提到……”  “那个时侯,第一个走进准备室的人是喜多。我是听到他叫我过去时,才接着进去的。”大御坊用若无其事的表情说明。“当我进去时,才发现寺林倒在房间最里面。”  “我有听说……”  “后来我们又叫了两个人,一共四个人合力把他抬出去。就在那个时侯,我看到了那把钥匙。”  “咦?”萌绘小声地叫了起来。“真的吗?”  “钥匙从他的口袋稍微露出一截。”大御坊继续说:“那是把金色的钥匙。当他被抬出去时,那把钥匙几乎要滑落的样子,我不由得留意起来,所以才会记得这件事。只是那个时候,我压根没想到那就是准备室的钥匙……”  “你确定?”  “犀川捡到时有给我们看吧,我后来想起来当时在寺林口袋里的就是那把钥匙。”  “那把钥匙是在寺林先生身上啰?”  “没错。”  “这怎么可能啊!”萌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小萌,你冷静点。”大御坊马上说。  “可是……”萌绘双手紧紧握拳。  “嗯。”大御坊点头如捣蒜。“我知道的确很怪也能了解你的心情,都怪我没早点跟你讲,对不起……但这的确是事实,今天我也跟警察好好地交代过了。”  “他们相信你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实在不合常理。”萌绘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大御坊。“如果这是真的,那要怎么把房门锁上?难道是偷拿警卫室的钥匙吗?”  “会不会是凶手另外打一把备份钥匙呢?”大御坊很简洁地说。  “啊……”萌绘微微张开嘴巴,直接坐回沙发上。“是吗?说的也是,还有这种方法……”  “那里的锁看起来没那么复杂,要备份应该很简单吧?”  “是啊,凶手中途应该出去过,在某个地方打了备份钥匙后,再把原来的钥匙放回寺林先生的口袋里。”  “嗯,算是说得通吧。”大御坊摇晃着杯子,兴味盎然地点点头。“不过凶手真的是很忙呢。一个晚上这样忙碌,不怕工作过度吗?”  “很忙啊……”萌绘面有难色地重复他的话。“那种时间有地方可以打备份钥匙吗?也许凶手是自己带工具来的。”  “凶手为什么要做那么自找麻烦的事啊?”  “为什么……”萌绘又重复说了一次。她还没有准备好正确解答。她想,自己应该正在思考吧。  她思考着。  对了,不一定要在当天晚上才准备吧。凶手一定预先就打好备份钥匙,而且犯案时就带在身上。绝对不会错的,因为只要有申请,应该随时都能借用那个房间吧……对,这就是正确答案。  “小萌,你怎么了?难不成坏掉了?”  “咦?”萌绘抬起头。  “你真的能喝酒吗?”大御坊问。  “不,不要紧的,我根本没醉。”萌绘摇头。  “如果再跟犀川讨论一下的话,应该可以改良得更完善。”  “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小萌你的推理,你有打算要告诉他吧?”  “嗯,没错……可是在告诉老师之前,我得做更多的整理才行,这种情形下根本不值得说。”  “你这样讲真是过分。”大御坊嘟起嘴。“当我是什么啊?”  “啊,对不起,安朋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大御坊露出微笑。“反正我只是一个试缝用的假人,被针戳个几下也没什么嘛……”  “这对犀川先生……”萌绘说到一半时,突然屏住呼吸。  “怎么了?”  “假人?”她重复一次。说完,她即刻陷入沉默,意识迅速地向下沉没。  “你果然还是坏掉了。”大御坊笑着说。  瞬间的灵光乍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萌绘在一瞬间里就领悟了这个想法。就像闪电的光芒一样……然而在“知道答案”的下一刻,却马上变得不知道了。  “小萌?还在故障中吗?”  “给我闭嘴。”  “唉呀,好啦好啦。”  倒卧在准备室里的筒见明日香的尸体,无头的尸体,无头的假人。筒见明日香修长笔直的腿,白皙的腿,假人的腿。  纪世都工房里的人偶们。  鲜红的血,宝特瓶喷出来的红色液体。  纪世都苍白的容颜。  空气压缩机的节奏。  是雌性创造雄性?  线圈和镜片的眼睛。  一个完整的生命?1和0?  人偶,还有模型。  意识忽然模糊起来,感觉快要昏倒了。萌绘瘫陷在沙发里。  “等一下!”大御坊站了起来。“你还好吧?”  萌绘睁开眼睛。刚才也许真的有片刻是处于昏迷状态吧。  “你是不是思考步调太快,以至于不堪负荷啊?”  “不,不要紧的。”萌绘静静地作了深呼吸,然后摇头。“只是因为停止呼吸,所以有点不舒服而已。”  “停止呼吸?”  “嗯。”  “拜托你别停好不好……真是的……”大御坊笑着说:“你真是个怪女孩……算我求你,绝对不要在我面前做出停止呼吸这种傻事,好吗?”注一:希腊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认为人的气质是由血液、黏液、黄胆、黑胆四种体液的比例不同所主导,其中“黏液质”的人,看似无精打采行动迟缓,对事物却很执着。注二:D51,日本早期的煤水车式蒸汽火车。注三:平安时代是日本古代的最后一个历史时代,它从西元七百九十四年桓武天皇将首都从奈良移到平安京(现在的京都)开始,到西元一千一百九十二年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一揽大权为止。在日本历史上,有许多杰出的女子文学都是在平安时代创作的。注四:指热衷于动画、漫画及游戏等次文化的人。这词语在日文中常带有贬义,但对于欧美地区的日本动漫迷来说,这词语的褒贬因人而异。注五:古斯塔夫·奥图(Gustav Otto,1883-1926),德国人,创立了古斯塔夫奥图航空机械制造厂(Gustav Otto Flugmaschinenfabrik),也是著名的尼克劳斯·奥古斯特·奥图、四行程汽油引擎(奥图循环引擎)发明者的儿子。后与人合资,在西元一九一六年三月七日创立了巴伐利亚飞机制造厂,在西元一九一七年七月二十日将工厂改名为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股份有限公司。注六:在豆腐之类的食物上涂味增烤的料理。注七:读作ODEN,一意指关东煮,在这里则是指田乐烧。注八:将红豆馅加水和砂糖熬煮成甜汤后,再放进麻薯或白团子一起食用的点心。注九:克劳德-路易·纳维(1785-1836),法国人,力学家、工程师,是纳维-斯托克斯方程的发明者之一。注十:阿兹·克黎(1821-1895),英国人,专研数学、天文学家。注十一:约瑟夫-路易·拉格朗日(1736-1813),意大利人,数学、力学、天文学的伟大学者,十八世纪最伟大最谦虚的数学家。拿破仑誉他为“数学科学的巍峨金字塔”。注十二:约翰尼斯·伯努利(1667-1748),瑞士人,专研数学、力学。注十三:布莱斯·帕斯卡(1623-1662),法国人,专研数学、机器计算、物理学。注十四:斯托克斯(1819-1903),英国物理学家和数学家,因对黏性流体的特性研究,特别是描述固体小球在流体中运动的黏度定律和作为矢量分析基本定理的斯托克斯定理而著名。第四章 万变的星期二1  星期二的下午是犀川研究室的论文指导时间。研究室全部的成员们聚集在一起,针对自己论文的进展状况向大家做个简单的报告。昨晚跟表哥大御坊聊到深夜的西之园萌绘,现在多少有些睡眠不足,但还是得强打起精神为自己的毕业研究构想准备约三张投影片的说明。  在阴暗的指导室里,她站在投影银幕前进行约十分钟的报告。接着,研究室成员经过一番讨论以及国枝说明联络事项后,便宣布解散。  时间才下午三点。这次报告比平常结束的时间还要早,因为在整个报告过程中,犀川没有开口说半句话,一脸心情不太好的模样。最后一个报告的萌绘必须收拾班上借来的投影机,国枝趁机拍了拍她的肩膀。  “西之园。”国枝用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小声地问:“你和犀川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萌绘回头望着国枝,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歪着头保持沉默。这时犀川早已离开,而其他研究生以及必须撰写毕业论文的大四生,也正慢吞吞地往指导室门口前进。  “没有啊……”萌绘回答。  “他看起来心情很差。”国枝用讲悄悄话的方式在萌绘耳边说:“给人一种……他在场也派不上用场的感觉。”  萌绘听了感到很惊讶。因为其实很少人的表情会比国枝的表情更差,再说,对别人的心情发表意见的行为,发生在国枝身上简直就像奇迹。  经过一阵子后,指导室里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国枝老师知道星期六的那件杀人案吗?”  “发生在那古野公会堂的?”国枝把投影片所使用的银幕往上方卷起来。  “还有另一件命案是发生在M工业大学……”萌绘边擦着白板边说:“遇害的是一个化学工学系的女学生。”  “那个我就没听说了。”国枝双手在胸前交叉说:“这跟犀川老师的低气压有关系吗?”  “不。”萌绘摇头说:“我想应该是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我和犀川老师星期六偶然地在公会堂案发现场相遇罢了。”  “这样啊……”国枝点头。“真的是偶然吗?”  “是偶然啊。我想犀川老师一定是针对那两个案子在思考些什么吧,不是吗?”  “怎么可能!”国枝扬起嘴角。“会在思考些什么的,应该是西之园你吧?犀川老师不可能会去关心那种事的。”  “可是,他有说过这案情的确很不可思议。”嘴上这样说的萌绘,其实并不记得犀川有说过这类的话,但这点光从犀川老师的表情和举动上也是看得出来的。她感觉到自己最近愈来愈能靠直觉猜到犀川心里的想法。  国枝陷入一阵沉默。  “事实上那真的是非常不可思议。不管是就物理方面或是心理方面的,都有很多疑点,就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萌绘企图要对国枝说明清楚原因。  “别说了。”国枝挥挥手。“我不想再听了,反正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萌绘耸耸肩,但国枝拿着资料夹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她赶紧收拾东西追了出去。  “国枝老师。”萌绘在阶梯上追上国枝,跟她并肩而行。“我可以去你的办公室喝杯咖啡吗?”  “嗯……不过只能待十分钟。”国枝完全没有移动原本的视线回答。  “好的。”萌绘拉高声调。  一走进国枝桃子位于四楼的办公室,萌绘立刻去设定咖啡壶的用量及时间,国枝则立即面对着电脑荧幕阅读电子邮件,接下来有好一会儿,萌绘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要谈研究,还是私人上的事情?”当萌绘正好在想要怎么和国枝切入话题时,国枝转向她发问,对她来说真是机不可失。  “不是研究方面的。”虽然这里并没有她专用的杯子,她还是从餐具柜里拿出两份杯子。  “那我就不想多问了。”国枝很不客气地说:“要不要改去找犀川老师?”  就在这个时侯,萌绘发现国枝的口气和气质都跟筒见纪世都颇为相似,也难怪昨晚萌绘跟筒见纪世都在一起时,她多少有产生亲切的感觉,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安静的盯着就快好了的咖啡壶。  国枝也保持沉默,再次面向电脑荧幕,迅速敲了几下键盘的手指,仿佛表示连这一丁点的时间也不愿意浪费。  “请问……”萌绘将咖啡倒进杯子中,开门见山地问:“异常的人和正常的人之间,究竟有哪些地方不同?”  当国枝转向萌绘时,脸上表情依旧没变地从她的手中接过杯子。  “这听起来比我所想得到的,还更像是你会烦恼的事情。”国枝道。  “昨晚我遇到一个有点与众不同的人。”萌绘说明。“那个人在我面前大剌剌地洗澡,还光着身子到处跑,最后甚至在自己的房间中央发射二十支用宝特瓶做的火箭。当我以为他在笑的时候,没想到是在哭……”  “那是同一个人吗?”  “咦?”国枝的问题令萌绘吓了一跳。“嗯,当然是同一个人。”  “男的?”国枝边喝咖啡边问。  “是的。他是公会堂那个死者的兄长。”  “那么,这是发生在他妹妹死后两天的事啰。”国枝点了点头。  “国枝老师有什么看法呢?”  “也是有这种人存在的。”  “只有这样?”  “不然我还要怎么想?要我认为没有这种人吗?”  “我不了解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你想了解?”  萌绘稍微想了一下说:“因为一想到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我就会觉得无法冷静,感到很不安。”  “你是想了解这世间的所有事物吗?”  “不,只是想说应该至少要了解发生在自己周遭的事物而已。”  “嗯。”国枝点头。“也就是说,所谓的正常和异常就是从你自己的那份不安心情产生出来的。”  “因为人常会给事物贴上标签,然后就当做自己已经了解了,或是作为自己本来打算要了解的标的。所以,正常和异常只是单纯的标签而已吗?”  “你这个问题去问犀川老师吧。”国枝扬起嘴角。“这种话题就算再讨论个十五分钟,大概也得不到什么吧。”  “我并没有想得到什么。”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和国枝老师谈话。”萌绘刻意做出严肃的表情。  “这不算是理由。”国枝稍微眯起眼睛。“你这样只是把条件式当作答案,然后执行符合状况的陈述罢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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