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模型 - 森博嗣-3

胡渣男露齿微笑。  “星期日休息吗?”萌绘装出一副笑脸来问他。  “嗯,星期六、日是银河系共通的假日。”武藏川不假思索地立刻打趣回答。萌绘于是给他“脑筋动得比她想象中还快”的评价。  “先去喝杯咖啡吧。”大御坊说:“反正一般民众要十点才能入场,而且今天工作人员都已经习惯流程了,所以晚点去不要紧的。既然不用特别准备些什么,就放轻松一点吧。”  “今天早上的重头戏,就是西之园小姐的角色扮演秀。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准备的话,也只有这个吧。”武藏川又再次露齿而笑。  三人往车站方向走了一会后,走进店名叫“fuse”的咖啡厅里头。这家店位于地铁中央线的高架桥下,店名怎么看都像是只因为电车从上面经过就可以被轻易决定的名字。  “不知道寺林怎么了?”大御坊在座位上坐下时说:“昨天他一个人留到很晚呢。本来还在想他在做什么,结果他原来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躲在四楼深处的房间。你们猜他在干吗?居然是在玩娃娃啊。”  “玩娃娃?”萌绘反问。  “是模型啦,模型。”  “寺林他可是非常拼呢。”武藏川在大御坊旁边脱夹克边说。他夹克底下那件洁白的衬衫,让萌绘不禁觉得总欠缺点什么。“他其实是关东分部的副司令喔。说起关东分部副司令,地位可是相当于地方的司令一样呢。”  “你是指地球防卫军吗?”  “嗯,我们在全国都有分部喔。”武藏川看着萌绘得意洋洋地回答。  “地球防卫军当然要全国都有才行。其实不能只有日本有,既然要保卫地球的话,应该要在全世界都设有分部才行。”大御坊在一旁插嘴说:“寺林是不是调职到这里来了?”  “怎么?大御坊先生你不知道吗?他今年四月就成为M工大的学生了喔,好像是社会人士也能入学的制度。”  “嗯嗯,的确有。”萌绘说:“他就是所谓的在职进修研究生吧?”  “是的。因为他现在只有身为学生的压力,所以我们就把很多工作都推给他做。”武藏川露齿而笑。  女服务生终于拿着湿巾出现了。大御坊和萌绘点了咖啡,武藏川则点了早餐套餐和热牛奶。  “请问……”萌绘坐直身子说:“我只要穿……昨天那套角色扮演服绕全场一圈,就可以了吧?而且会有其他人陪我一起走,是吧?”  “对,护卫有五个。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壮汉。”武藏川纯满脸喜色地回答。  “不用精挑细选也没关系……”  “别人连你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的,请尽管放心。我们连紧急状况的应付方法也加以训练过了。”  “嗯……这样啊。”听傻了眼的萌绘点头。“时间是三十分钟左右吧?”  “是的,大概三十分钟到一小时。只要这样就有十万元。”  “我不用拿钱。”  “就把那套衣服送给你做纪念好了。”  “那……更不用了。”萌绘摇头。“对了,有没有准备能把脸遮起来的面具呢?”  “啊,有的有的。”武藏川靠在椅背上,用略为夸张的悲伤神情说:“都准备好了。虽然准备好了,但老实说,我对戴面具这件事有点不满啊。”  “我可是更不满呢。”  “真可惜啊,不过也只好这样了。我相信西之园小姐一定能了解这种感觉的。如果你演着演着,不知不觉情绪亢奋时,随时拿掉面具都没关系的。”  “请你就别期待了。”对于萌绘而言,她是完全无法具体理解武藏川纯期待的理由和说辞的。  “电视台和报社的采访约好是在十点。”大御坊说:“只要让他们稍微从远处拍些小萌的照片,之后就由我在准备室应付他们的问题好了。”  “要禁止电视台和报社他们拍特写喔。”萌绘立刻说:“也请务必确定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媒体上面。”  “嗯嗯,知道了。”武藏川点头。  “万一真的被媒体拍到了,到时要是被姑姑知道了,我可是……”  “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吗?”大御坊微笑着问。  “不……”萌绘也跟着露出微笑。“我知道,而且是太了解她会怎么反应了……虽然我现在一时想不出最适当的形容……不过,俗话说‘被吃得死死的’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现在可说是彻底心领神会了。”  此时铃声响起,大御坊便从上衣口袋拿出手机。  “喂?”当耳朵贴近手机时,他开始讲话。“嗯,我们在鹤舞站附近的咖啡厅。”  女服务生端来饮料,一杯一杯慢慢放在玻璃桌上。武藏川露出牙齿,冲着萌绘微笑,一个人独自规律性地点着头。他这个动作实在是意义不明,也许这动作在银河系只是一般的礼仪而已,不过极少钻研风俗习惯的萌绘不知道其中意义何在。她避开武藏川的视线,透过玻璃窗往外张望。从公园树木之间的缝隙,可以勉强看到公会堂正面玄关附近的情形。  “嗯,我知道了,是啊,如果空间足够的话,就到那边去吧。”大御坊说完,便将手机放进口袋。“筒见打来的,他说他已经在四楼等了,有一边准备室的门没办法开很麻烦。”  “喔,那里的钥匙在寺林那里。”武藏川苦笑说:“我拿钥匙的那扇门,早上是第一个打开的喔。”  “寺林一定是睡过头了,真会给人找麻烦。”大御坊歪着头说:“早上不能自己起床的人,据说是神在提醒他得早点结婚的记号呢。真是的……果然是社会的负担。”  萌绘听到心想早上她都可以自己爬起来。如果因为这样就是神指示不用早点结婚的话,那她真有点感到遗憾。  咖啡的温度还不是她可以入口的程度,但为了稳定情绪,萌绘还是将杯子拿到嘴边,稍微感受咖啡的香味。连考试时都不曾紧张的萌绘,觉得现在这种紧张的心情实在是不可思议。2  当西之园萌绘跟大御坊安朋一起走上公会堂四楼时,已经是早上九点二十分了。武藏川因为要做入场的准备,在四楼前厅就跟他们分开了。礼堂西侧的通道现在还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打开通道尽头的大门后,大御坊和萌绘就走进准备室里。  “早啊,筒见。”大御坊朝房间里的长发青年打招呼。  “早安。”那个青年回答,“寺林先生来了吗?”  “这个嘛……”  “另一边准备室的钥匙在他手上,所以大家现在都很困扰……”那个青年面无表情,嘴巴虽然这么说,表情却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困扰的样子。白皙而瘦高的体格,充满着如塑胶人偶一般的无机质感,给人很中性的印象。  “去叫一楼的警卫来开如何?”大御坊直率地说。  “他们一定会唠叨些难听的话。”青年说:“楼下的老爷爷们都很啰嗦的。”  “有没有打电话去寺林的公寓看看?”  “有,他好像已经离开公寓了。”  “那他也许在来的路上了,会不会人就在附近?”  “嗯……”青年点了头,终于将眼光移向萌绘。话虽如此,不过他也只有将视线转向萌绘而已,至于表情完全没变。  “啊,这个孩子呀……”大御坊微笑说:“是我的表妹西之园。是我拜托她来当明日香的救火队。小萌,这位是筒见纪世都,明日香的哥哥。目前他可是个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爽朗如风、坚若磐石的新锐艺术家喔。”  看到筒见纪世都用像面具的表情向萌绘轻轻点头致意,她也回了礼。萌绘不禁心想:他的皮肤看起来好像真的用塑胶做出来的;小而精致的脸庞,仿佛是用曲线尺准确描绘出的曲面所构成的。筒见纪世都的确长得酷似昨天的那个女孩明日香。  “昨天明日香有回家吧?”大御坊用愉快的口吻说:“应该很晚才回家吧?一想到女儿这么晚归,筒见教授应该是很坐立不安吧?”  “昨晚我没回家,所以不知道。”筒见纪世都冷淡地说。  “兄妹都一样品行端正啊。”大御坊莞而一笑。“筒见的父亲是M大的教授呢。小萌你认识吗?”  “不认识。”萌绘摇头。  “西之园的父亲也是工学院的教授喔,还是N大的校长呢。”大御坊将脸凑近筒见。“我是觉得两人的性格不太一样。筒见教授对蒸汽火车的喜好实在太过执着,使得学术上的研究反而变成其次了。这话我们在这里说说就好。”  “因为那是父亲生命的意义。”筒见纪世都理所当然地回答。  没过多久,大御坊和筒见纪世都都坐在沙发上,对着打开的会场配置图开始讨论细节。有三个男人慌忙跑进房间,又抱着纸箱跑出去。萌绘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好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当她对着手表确认时间是九点半时,武藏川走进房间。  “真伤脑筋,寺林居然还没来耶。”武藏川说完后看向萌绘。“该怎么办?要让她换衣服了吗?”  “请问……为什么没有寺林先生……就不行呢?”萌绘问。  “因为今天的角色扮演服是他的自创作品,一定要他做最后的检查才行。”武藏川说。  “最后检查?”萌绘反问。所谓的“最后检查”是什么意思?这个圈子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已经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了。为了避免产生更大的不安,萌绘只好决定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武藏川鼓着苦恼的脸颊看着手表。“距离表演还有三十分钟……好吧,那么请西之园小姐先换衣服好了。拜托你了,我想他也许等一下就会来了……”  武藏川又刻意地摆出笑脸盯着萌绘,说完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就像是电池突然没电了,或是接触不良的模样。萌绘无计可施,只好点头答应。  她走到房间深处的屏风旁边,探头往屏风的后面瞧。昨天那位名为筒见明日香的女孩所穿的金属色服装还放在桌上,墙壁上挂着一个高约一公尺的大镜子,镜前则摆了一张圆椅子。  “知道怎么穿吗?”武藏川走近萌绘问。  “嗯,大概知道。”萌绘回答,“我昨天有看过。”  “你穿的时候要小心喔。”  “咦?小心什么?”  “那个可是很容易坏掉的。”武藏川一本正经地说。他的表情跟“容易坏掉”这个词之间所形成的不协调感,令人看了觉得背脊发凉。  “我知道了。”萌绘点头。  “那就万事拜托了。”  “武藏川先生,请过来一下!”坐在沙发上的大御坊招手说:“小萌,我们会好好帮你看着的,你就放心吧。”  本来想回嘴说“这才不是问题所在”的萌绘,拿不出平日的活力,现在她甚至有快要贫血的不好预感。在不想让大家察觉到的情况下,她缓缓地深呼吸之后,再拿着宝宝往屏风后面走去。3  犀川创平驾驶着爱车,而喜多北斗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们以相当缓慢的速度准备进入那古野公会堂的收费停车场里。以往这个停车场总是空荡荡的,再说周日的上午九点半,对素来以“晚睡晚起”闻名的那古野市来说,还只能算是清晨而已。不过今天的停车场却跟往常不同,有几辆车子在停车场入口等候。  “公会堂在办什么活动?”犀川喃喃地说。  “当然有啦,你这个人怎么完全没在听人讲话的。”喜多回答,“你是不是在脑袋里装有过滤器?会阻绝掉自己不想关心的事情。”  “啊!对了,昨天你有说过要跟大御坊来公会堂。”犀川想了起来。昨天他们有提到跟模型相关的展示会还是即售会的讯息,喜多说的没错,这的确跟他没有关系。  昨天很晚的时候,喜多来到犀川的公寓作客。跟平常一样,他带来自己要喝的啤酒,然后就自顾自地喝酒,没有跟犀川聊什么特别的话题,却是赖着迟迟不肯回去——这是他们平常固定的相处模式。即使他在旁边,犀川也还是一样看着自己的学术杂志。喜多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玩了好几个小时的俄罗斯方块。结果他昨晚便在犀川家过了一夜,今天早上两人还一同到家庭式餐厅里共进早餐。  他的表情很明显有话想说,犀川却一直无视于他。喜多这个男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坦率且不拘小节,其实不然。犀川知道,喜多北斗是心思纤细且小心眼的人,带有一点神经质。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是希望别人主动问他闷闷不乐的原因。显然犀川对这种类似撒娇的手法并不上当,毕竟他也不是属于愿意主动向别人伸出援手的那种人。因此他从头到尾就把这个等着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的朋友搁置在一旁,坐视不管。  这个星期日犀川预定要到位于鹤舞站的老书店,看看工学书和摄影集。每隔两个月就会搭地下铁上街来逛逛旧书店,是犀川的习惯。今天早上则是因为要和喜多吃饭,他干脆开车过来,没有想到喜多也就这样一路跟着他到现在。  终于轮到犀川购买停车票。副驾驶座上的喜多伸出手把停车卡取出后,入口处的自动横杆就往上拉让车子通过。犀川于是将自己黄芥末色的爱车停在他第一个看到的停车位里。  “接下来怎么办?你要去公会堂吗?”犀川边下车边问。  “不,我要跟你去书店。”喜多笑嘻嘻地回答。  他们走在柏油路面上,穿过并排车辆之间的缝隙。走了一段路后,一辆停在建筑物附近空地上的白色双人座轿车引起犀川的注意。  “咦?那是西之园的车子啊。”  “保时捷的Boxster吗?”喜多说。  “是白色的。”  “所以我才问是不是Boxster的啊!”  “那是车名吗?这我就不清楚了。”犀川漠然地说:“嗯……我希望你别再用这种讲话方式和我说话了。如果你心情真的很不好的话,那我们就各自行动好了。”  “抱歉。”喜多歪着嘴角说。  他们继续默默地走着,穿过鹤舞站的高架桥,来到一个大十字路口。两个人走上横越十字路口的天桥阶梯。  “为什么西之园会在那里?”犀川问。  “这个……”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喜多摊开双臂。“会不会是大御坊那家伙叫她去的?”  “大御坊吗?为什么?”犀川停下脚步。  “毕竟那家伙是西之园的表哥啊。”  “咦?”  “吓一跳吧?”喜多哼哼地说:“这可不是假的喔。”  “我是真的吓了一跳。”犀川再次迈开脚步。“不过就算是表哥,他也不会叫西之园去模型展示会吧。我想她应该没兴趣才对。”  “昨天她有去喔。”  “西之园吗?”  “嗯嗯。”  “去干么?”  “有女记者来采访我们的大御坊安朋。虽然我没有问是哪一家的,不过……那个女记者还真算得上是个美人,头脑又好,总觉得就像这样精悍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完全被那件事打败了。”  犀川再度停下脚步看向喜多。“那件事?有哪一部分跟我们要说的话题有关吗?”  “不,倒没有……”喜多不情愿的回答,拿出香烟点上。“虽然对我来讲可是一大新闻……不过,这跟我们的谈话或许没什么相关性就是了。”  “那么,我们就回到正题吧。”犀川说。  “那个美女记者是西之园带来的,好像是她的朋友。”  “啊,原来如此。”犀川又再次迈开步伐。  “是你妹啦!笨蛋!”喜多突然大叫起来。  犀川不禁回过头去。  “咦?是世津子?”  “你大大的吃了一惊了吧。”  “一定是弄错了,她人在横滨啊。”  “我哪管这个啊,笨蛋。”  “她应该还在住院才对。”  “住院?哪会,活蹦乱跳好得很呢。”  “你是被西之园给骗了。”  “咦?”喜多变得满脸担心。“是这样吗……”  “你不要常常在对话中扯到没意义的蠢话比较好吧?”  “创平啊,你为什么都不说你有妹妹?”  “对谁?”  “对我啊。”  “有问吗?”  “谁啊?”  “你啊。我可不记得你有问过任何关于我妹妹的事。”  “就算不问,一般也会讲吧。我们都几年交情啦。”  “这跟交情的深浅有关吗?”  “真是够了!”  “喜多有兄弟姊妹吗?”  “我上面有三个姊姊。”  “这样啊。”犀川回以微笑。“我已经忘了。”  “我到那里看看再回来。”喜多叼着香烟苦笑着。他指的是公会堂。“拜啰。”  “拜啰?”犀川笑着复述一次。“你的‘拜啰’是再见的意思吗?”  “你说的是。”喜多就像演奏完的钢琴家一样,将头缓慢的往犀川的方向侧过来。  犀川稍微思考了一下,喜多回头走下了高架天桥。应该是要去见西之园萌绘吧?他再次提起往前的脚步。当他穿越过天桥,要走下楼梯的时候,又重新思考起世津子昨天真的来那古野的那件事,是真的吗?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附近商店的铁门几乎都还是拉下的,只有犀川要前往的书店已经开始营业。犀川知道这附近只有这间老书店是早上九点半就会开门的。当拉开起雾的玻璃门走进去旧书店时,迎面而来的暖气让他觉得很暖和。  “喔,是老师啊。”书店里面传来老板的招呼声。“天气很冷吧。”  “早安。”犀川低头致意后,便开始依照已经过他试验过无数次的“最佳化独特看书顺序”。首先他将书店全部的书大致观察过一遍后,第二轮开始就他有兴趣的书籍边看边拿。这是他认为最有效率的程序。  “M工大的杀人案……老师,你有看这则报导吗?”老板位于书店更里面的地方。  “没有……”犀川一边扫描着书架上书背的文字,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是报纸上的吗?”  “今天早报上刊得很大呢……最近真是不平静,好讨厌。”  “M工大吗?就在这附近嘛。”眼睛依旧浏览着书架,然而犀川已有百分之六十五的注意力放在他和老板的对话上。  “报纸上面写,是在昨天晚上九点发生的,老师,你那时该不会还在学校吧?”  “我是在N大教书。”  “是吗?那就跟你没关系了。”  “不管我是在哪边教书,这都跟我没关系。”  “被杀的是研究生,还是女孩子呢,真可怜啊。”  “你认识她吗?”犀川的视线第一次投向书店老板。  “怎么可能啊。”戴着毛线帽的书店老板拼命摇头,动作好像在说相声一样夸张。  接着犀川又看书看了好一会儿。他将心中的书单浓缩到十本,然后再一本一本地拿在手上做最后的审核,最后他决定只要买其中的三本。  “好的,谢谢。”当犀川将书放在桌上要结账时,老板将眼睛从报纸上离开。“嗯……一共是六千八百元。啊,老师你喜欢飞机的书?看到那边有一本吗?那是德语的,很稀有喔。”  “是古斯塔夫·奥图(Gustav Otto)(注五)的吗?”犀川边掏出钱包边说:“那本我已经有了。”  “这样吗?好,谢谢,找你两百元……”  “不好意思,那份报纸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好的,请拿去吧。”老板讲放在桌旁的报纸递给犀川。“你早上没看吗?”  “我没买报纸。”  “没买报纸?那可不行喔。这么做会跟不上时代耶。”  “嗯。”犀川一边看着三个版面的报导一边回答。书店老板说得没错,他就是想跟不上时代,所以才不看报纸。  “大学的老师都不看报纸吗……”  “现在不就在看了。”4  喜多北斗朝公会堂的方向跑下天桥的阶梯,天桥下有地铁的入口。其实就这样搭地铁回去也可以,他原本也没打算要连着两天都去公会堂,可是如果西之园萌绘人在公会堂的话,他想去确认刚刚犀川讲的事情。不管怎么想,关于犀川的妹妹这件事,萌绘都不像在骗人。就算萌绘真的说谎,昨天的记者美人也有值得他去探究的价值。  公会堂的入口人潮拥挤混乱,几乎都是国、高中生的年轻人。竖立的看板上,写着模型展示交换会十点开场的字样。看看手表,现在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他穿过人群走上阶梯,向挂着臂章的工作人员询问。  “你好,我是大御坊先生的朋友,可以让我进去吗?”  “好的,请进。”大约是大学生年纪,样子很成熟的青年点头。  喜多进入前厅,走向阶梯上楼。  四楼的前厅很热闹。看来十点入场,只是针对一般民众的规定,参加社团的成员几乎都已经进入四楼的会场了。礼堂中的人潮和昨天一样非常拥挤,礼堂入口的柜台处有几个也挂着臂章的青年站在那里。  “你知道大御坊先生在哪里吗?”喜多向柜台的一个青年问。  “刚刚他到另一边去了。”青年用手指着礼堂东侧的方向。  “那边?”那个方向跟昨天大御坊受采访的房间是相反的。  “嗯,大概是在那边最里面的准备室吧。刚刚还在的。”  “谢谢你。”  喜多折回前厅,往礼堂东侧的通道前进。笔直的通道右手边有成排的窗户,可以透过窗子看见大学医院的高楼。当他加快脚步走到通道的尽头时,大御坊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早啊。”他向大御坊打招呼。  “啊,这不是喜多吗?”大御坊发觉到他后,满脸笑容地说:“你今天也来啦。”  “西之园人呢?”喜多问。  “咦?”大御坊停了半晌,眼珠转来转去,动作很不自然。“她?这……”  “有来吧?”  “没有。”大御坊斩钉截铁地回答,并摇了摇头。  “她的车子停在外面。”喜多说。  “是喔?”大御坊撇撇嘴,很刻意的挪开视线。  这里是礼堂东侧通道尽头空间比较宽广的地方,一扇大木门矗立在正面。虽然格局雷同,但并非是昨天喜多及仪同世津子采访大御坊时所使用的西侧准备室,而是在相反方位。大御坊附近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高个子的长发青年,另一个有点年纪的男人,留着一脸胡渣,给人十分不修边幅的感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喜多向四周环顾一圈后问。  “没有,只是我想进去这间准备室而已。准备室的门被锁上了,我们去叫了警卫上来,现在正在等警卫上来将门打开。我才要问你来这做什么呢。”  “我说过我在找西之园啊。”  “我说过她不在这里嘛。”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说过今天不会来。应该只是很像的车子吧?那不是她的车啦。”  “不,那是创平发现的。那家伙不懂车种的。他只会记车牌号码而已,所以不可能出错的。”  “咦,犀川也来了?人在哪?”  “附近的旧书店。”  “好险……”大御坊叹了口气。  “什么事好险?”  “不,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见到他而已。”  “为什么?”  “没什么特别原因啦……我就是不擅长应付那个人。”  喜多瞪着大御坊。“总觉得你怪怪的。”  “我很忙,快回去啦。”大御坊严肃地说:“今天我的心情不太好。你看,我可是会越来越生气啰,再烦我的话,我要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给你看喔。”  “很可疑喔。”喜多噗哧一声笑出来。“到底是怎么了?”  “就是没什么啊。”  穿制服的老人和挂着工作人员臂章的男子从通道开头往这里走来。  “是不是把钥匙弄丢了啊?”穿制服的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他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不,是拿走钥匙的人睡过头了。真不好意思,谢谢您的帮忙。”胡渣男说。  穿制服的老人,似乎是公会堂的警卫。他从那一串钥匙中选出一把,插入木门的钥匙孔中。当他转动钥匙时,发出轻微的金属声。  “今天之内要把所有的钥匙还回来喔。”转动门把,将门打开一点进行确认后,老警卫转过身来。“如果把钥匙弄丢的话就要全部换掉,很花钱的喔。”  “好的,真的是非常抱歉。”工作人员们都低下头来。  警卫从通道折回去离开了。喜多在通道的墙边看到放烟蒂的容器,就走到那边,把香烟盒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大叫。  “呜!”开门的那个男人飞快地往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可笑,让喜多见状忍不住笑出来。尽管错过了最关键性的一刻,他依旧可以揣测一定是那个人被自己打开的门板撞到脸,才会这么狼狈。  喜多于是面向另一边,边笑边点着香烟。  “天啊……”这次又出现别人的声音。  喜多又回过头去看。  大御坊冲到门边。刚刚发出声音的工作人员,嘴巴像金鱼般一张一合的站在门口。  喜多侧眼看着他们的样子。  “哇!”这次换大御坊大叫起来,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准备室里面。所有站在那里的人,全都在门前动也不动。  他们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在坚硬的墙壁和地板上造成回音。  “发生什么事了?大御坊。”喜多在烟蒂箱边缘轻敲香烟,大声问着。  大御坊像恐龙一样动作迟缓地将脸慢慢转向喜多。他张大嘴巴,瞪大双眼,表情像是得了失心疯般地呆滞。  “喜、喜多……”他一只手有如体操选手般保持水平地缓缓提起,再向喜多招手。  “怎么了?”  “警、警察!”  “啊?”喜多斜斜地叼着香烟,向他的朋友接近。5  这间几近正方形的东侧准备室,入口以外的三面墙都有开窗户。房内比通道上要亮得多。面对房内的左手边有四张沙发,以及两张矮桌。至于面对房内的右手边,则有几张折叠式的长桌和折叠椅靠在墙边,在那上面,纸箱和一捆捆的印刷物等杂物堆积如山。  在正面的房间深处,有两座屏风并排,屏风的上半部是不透明玻璃,下半部则是白铁材质。房间中央有一块宽广的空地,弥漫着生物的有机异臭。羊毛色的塑胶地板,上面有着类似红黑色油漆泼洒出来的痕迹。  不过,那并非油漆,是有人倒在地上。人?是人吧?是真的吗?是真的人吗?茶色的长外套、白色毛衣、短裙。裙底下雪白的腿,以及脚上的鞋。那些东西,毫无疑问全都是真的。  是女的,是女的没错。眼前是她的腿,对面是她的头……头呢?没有理由会看不见头,喜多又往前踏近一步,从高角度往下俯瞰。  没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很明显地脖子以上什么都没有。  “啊,那该不会是……”有个人在喜多背后气喘吁吁地说。  喜多用一只手靠着墙壁站着,不知何时他竟然站在最前线。一回过头,他看到大御坊就在背后捂着嘴巴,睁大眼睛注视着自己。  “是明日香……”大御坊的低语伴随着沉重的鼻息。  “你们认识吗?”喜多镇静地问。  大御坊全身不停发颤地连点了五次头。  “总之先暂时这样。有没有人帮忙去报个警啊?”  胡渣男听了点头后,便开始拔腿狂奔,直直地沿着通道离开了。  “明日香?”另一个长发的青年悄声地说:“她怎么了?”他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向前,经过喜多的身边进入屋内。  “不行啊,筒见!”大御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出准备室。  喜多再次将视线投向房内。这次他注意到屏风的后面,可以看见有两只男鞋。  好像有人倒在那边。  “我去看一下。”喜多将手中点着的香烟塞给大御坊。“里面还有一个人。”  “喜多,不要进去比较好吧?”大御坊接过香烟后说:“这种时候就应该维持现状吧?”  “得确定那个人是死是活才行。”喜多回答完,做了个深呼吸后,就踏入房内。  他从左边绕道尽量不去看房间中央那具倒卧的尸体,不过因为他实在太在意死者的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途中他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尸体的领口。这一眼,让他屏住了呼吸,赶紧移开视线,继续向屏风迈进。  那个男人的头倒还在,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喜多蹲下来触碰那男人的身体,是温的。  “喂!”  “叫谁啊?”大御坊在入口大叫。  “顺便也叫辆救护车来。”喜多扯开喉咙大声地说。  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受了伤,不过他还活着。喜多摇一摇他的身体,并没能让他睁开眼睛,他后脑勺有出血的痕迹,衬衫的衣领也被血渍染成黑色的。但可以确定,他的确有呼吸的迹象,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沉浸在梦乡里。  “大御坊!过来一下!”喜多站起来,朝门口大喊。  “叫我吗?”大御坊用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子说。这时,那个长发青年已经不见踪影。  “有人受伤了。”喜多解释道。  大御坊走进房内时,视线一直都很紧张地保持在喜多身上。  “啊,这不是寺林吗!”大御坊看到这个倒地的男人时,不禁提高嗓门。  “怎么办?”喜多问:“搬出去和放着不动哪个比较好?”  “他头部受伤了。”大御坊跪在地上说:“救护车应该马上就会赶来了……要在救护车来之前把他抬下楼吗?”  这时,倒卧在地的寺林突然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寺林!”大御坊叫唤着他。  寺林微微皱了下眉头,眼皮撑开出一条缝。  “寺林……你还好吧?振作点!”  见他没有反应,大御坊张着口,身体几乎不动。  入口聚集了很多男人,所有的人视线都集中在房内的喜多和大御坊身上。  “过来一下!”大御坊站起来对外面说:“寺林他受伤了,把他抬出去吧!能不能再来两个人?”  有两名年轻男性走了进来。对房间中央诡异的情景,他们也只有看一眼,之后就像要停止呼吸般地紧紧闭上嘴巴。  四个人轻轻地抬起寺林,小心翼翼地把他抬出去。当要走出房间时,喜多和大御坊跟另外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换手,两人就留在准备室门口。  “已经叫了警察和救护车了。”这时刚好回来的胡渣男说:“啊,寺林!”  “武藏川,寺林就拜托你了。”大御坊说:“我和喜多留在这里。”接着他看着其他的工作人员。“请你们把从前厅要进到这里的地方封锁起来。”  “今天的活动要取消吗?”武藏川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御坊摇头。  于是武藏川决定去追搬运寺林的那一群人。这时在通道窗边的长椅上,喜多看到一个低头丧气的长发青年坐在那里。  “他是?”喜多小声地问。  “他姓筒见。是女尸的哥哥。”大御坊小声地回答。  “那我的香烟呢?”  “早就丢了!”  不过是在一分钟内所发生的事而已,感觉上却像是完成一件大工程一样的疲累,也害他连香烟也没抽到,喜多慢慢踱步到烟蒂箱那边,重新点起一根烟。  当他吐烟的时候,顺便连各式各样杂乱的资讯也一并舍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御坊走近他,脸色变得很差。“那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喜多吐烟后回答,“拜托别问我。”  “她的头……有在房间里吗?”大御坊将脸凑近,对他耳语。  喜多一听便陷入了沉默。房间里并没有那种东西,他不愿去回想刚刚看见的事情。  通道上此时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安朋哥,怎么了?”向他们跑过来的人,是西之园萌绘。“前厅那里人仰马翻地乱成一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听说有人被杀了……是真的吗?”讲到这里时,她抬头看见喜多。“啊!喜多老师!”  “早啊。”喜多一边打量着萌绘,一边不忘吞云吐雾。  “在这个房间吗?”萌绘一脸严肃地问。她看了喜多和大御坊各一眼后,不等他们回答,就走近门口。  “不行啊!小萌!不能开啊!”大御坊大叫。  可是萌绘还是不顾一切地打开了门。喜多叼着香烟,走到她身边。  “一开始看到时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你呢。”  萌绘像触电般抖了一下,回过头,用小狗般的眼神往上望着他。  “是昨天的那个女孩?”萌绘低声说,她的脸再次正视房内。  喜多的手越过萌绘的肩膀,将门关上。萌绘仍然面向房间好一阵子。等到她终于转身背向木门后,她用手掩住嘴巴,大大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感想如何?”喜多问。  “这个房间本来是锁上的吗?应该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打不开的房间吧?”萌绘一本正经地问。  “好像是,刚刚是警卫开的。那么就是你说的打不开的房间。”  “警察来之前,不能用手去碰,这是很重要的现场保存。报警了吗?”  “嗯。”大御坊回答,“小萌,你还好吧?”  “我是不要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坐在长椅上的青年身上……他就是身亡女孩的哥哥。大御坊顺着她的视线瞧。  “这里的钥匙,是在寺林先生手上吧?”萌绘问。  “寺林他刚刚才被抬走。”大御坊回答。  “被抬走?”萌绘疑惑地侧着头。  “他倒在房间里,受了满重的伤。”大御坊说明道:“大家合力把他搬出去呢。”  “这么说,你们有进去房间啰?”  “是啊,喜多跟我都有。”  “西之园小姐。”喜多呼出烟,低声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咦?”萌绘看着喜多。“你问我为什么……哇!”  萌绘一只手掌顺势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啊啊,该怎么办啊!完蛋了……”  她眼神状甚无辜地缓缓聚焦在喜多脸上,牙齿浅浅地露出,轻咬着下唇。  “嗯……喜多老师……”  “什么事呀?”  “这是我西之园萌绘一生唯一的请求……”  喜多吐出烟后,斜斜地扬起嘴角说。“你这么说该不会是……跟你这身超炫的打扮有关吧?”6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至近响个不停。  犀川抱着沉重的纸袋越过天桥。他的手表精准无比地显示时间已经超过十一点一分三十秒。如果现在到学校实验室的话,在中午前他还能工作九十分钟。然后中午在学生合作社吃饭,下午就……对了,就把昨晚想到的处理系统试着编码好了。应该可以花上他四个小时吧……当他思考到这里时,不停回转着红色警示灯的救护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那辆车刚好在那古野公会堂的正面玄关前停下。  这令犀川联想起萌绘贫血的毛病。三秒后,他无意识的加快走路的速度,几乎是小跑步的状态了。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可是萌绘过去也有昏倒过两次的经验,希望这只是他的穷担心罢了。  冲下天桥的楼梯,他穿过铁路高架桥的下方,在公园中小跑步前进。公会堂前面挤满了人,除了救护车外还停了一辆警车。  公会堂的正面玄关只有右边部分是开放的,那里立着一个上面写着“模型展示交换会MODELERS SWAP MEET”的看板。犀川努力拨开人群钻到最靠近车子的地方,刚好看到将伤患推进救护车里的场面。不过,他没办法看清楚担架上的人究竟是谁。  因为救护车被警车挡到,没办法再靠近,于是他绕到救护车的另一边。当他想从救护车后门往里面一探究竟时,已经来不及了。救护车连警笛都大声地响了起来。  扩音器传出呼吁人群让出道路的指示。眼见救护车已经发动了,周围的人潮于是慢慢移动,挪开一条路让车子通过。犀川受到人群的推挤,也往后方移动。  当他停下脚步时,感觉踩到了某样东西,正好是救护车一开始停车的位置。他一边留意四周围的人群动静,一边弯身捡起他踩到的物品。  那是把系着旧木牌的钥匙。木牌上用小字写着“四楼东侧准备教室”。  此时,又再次被人群推挤的犀川,退到了玄关的阶梯附近。此刻,人群的密度和推力已经有一点一滴地逐渐减少的趋势。救护车的离去,让围观人群也开始作鸟兽散。  在犀川附近,有个肩膀担着大型摄影机的男人伫立着。他头上戴有印上当地电视台标志的红帽子,旁边还有一个拿着铝制三脚架和器材的青年。  “发生了什么事?”犀川问那个青年。  “好像是命案。”青年将挂在肩上的铝箱放在地面后回答。  “刚才被载走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好像还活着。”青年说:“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有个穿着亮绿色套装又浓妆艳抹的女性走过来,对他们两人说“请进来吧”。担着摄影机的男人和拿着器材的青年便跟在她身后,三人穿过人群走上了阶梯。  犀川总算是松一口气。看来这件事跟他是毫无关系……这里真的发生命案吗?假设这栋建筑物里真的发生命案,而且还是那种没有特定凶手的类型……再加上西之园萌绘万一也在同一栋建筑物内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犀川又要承受不同层面的担心了。  西之园萌绘是犀川研究室的四年级生。她现在正在从事毕业论文的研究,正逐渐步上轨道,渐入佳境。虽然说过了二十岁后的人就算成年,要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不过既然身为她的指导教授,犀川认为自己就应该负起最起码的指导义务……只有因为这样吗……大概只有这样吧,犀川抬头仰望公会堂。按照看板上所写的,可以知道萌绘人在四楼。命案也是发生在四楼吗?  这时,有另一台警车以低速驶进的方式地画开围观的人群,开了进来。有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官,一下车就飞奔进入建筑物。  犀川决定先暂离一下,便走到鹤舞公园去,在那里点了根烟。  就这样回去也是无妨的,但捡到的钥匙得还给所有者才行。既然标示着四楼东侧准备室,那应该就是公会堂的钥匙吧。可能是某个人在出入时不慎遗落的,又或许就是救护车在搬运伤患时所掉的。  萌绘和喜多还在建筑物里吗?他心想,这种可能性应该非常地高。萌绘的跑车,因为是在建筑物北侧,所以现在是看不到,不过他刚来时有看见,将燃烧的香烟丢进烟蒂箱里,犀川再次朝公会堂走去。  警车已经增加到三辆,还有其他的黑色车辆就停在阶梯的正下方。因为有一个警官站在入口附近,使得人潮和门口稍微保持了距离。这次他终于可以轻松地走到入口。  “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捡到这个。”犀川将钥匙拿给警官看。  “是有人掉的吗?”警官问。  “大概吧。”犀川回答。  “捡到东西的话请拿到站前的派出所去,就在那里。”警官往车站的方向指了指。  有两台黑色的车子这时来到。车中的四个男人跑上阶梯,刚好跟要走下阶梯的犀川擦身而过。  “是犀川老师啊!”其中一个壮汉说。  “啊……是鹈饲先生。”  “你在这做什么?”鹈饲刑警笑着问他。  其他三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建筑物里了。  “没什么,我在这边捡到了这个。”犀川把钥匙拿给他看。“我想这大概就是这里四楼的钥匙吧。”  “老师,里面请。”鹈饲拉着犀川走进前厅。  入口处的警察在犀川身后关上了门。电梯前有三个男人在等。鹈饲刚好在电梯门打开时冲了进去。  “犀川老师,快点快点。”  鹈饲的催促声,让犀川也只好搭上电梯。  “不好意思……”犀川在电梯中又拿出钥匙。“这个请拿去吧。”  “先等一下。”鹈饲露出微笑。“等我们先看完现场再说。”  “是伤害案吗?”  “不,是杀人案。”  “可是我听说有人还活着……”  到达四楼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在一条北向笔直通道上的中央,有个似乎是要封锁道路,避免有人出人的制服警官站在那里。  “是在这条通道的尽头。”警官行完礼,便让开一条行走的道路。  “请等一下,鹈饲先生。”犀川压低声音说。  “没关系的,老师。”鹈饲边走边转过头。“马上就会结束的……”  犀川不禁心想,到底是什么会结束啊?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便看到尽头前有个类似小厅堂般较为开阔的空间。在途中,有个独自坐在长椅上的长发青年。即使往前走的犀川一行人经过他的身边,他的头也没有抬起来观看。  尽头前有几个人站在那里。有喜多北斗、大御坊安朋,还有西之园萌绘,可说是全员到齐了。  “是犀川老师!”萌绘以手掩口,状甚惊讶地大叫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长外套。  鹈饲他们打开尽头的大木门后,只有停顿片刻,便开始依序进入。  “到底怎么了?”犀川向一个人独自站得远远的大御坊安朋问。  他一听,便默默地把犀川拉到窗边,小声地替他说明。此时,萌绘和喜多也向他们靠了过来。当大御坊讲到一半时,犀川便知道,原来坐在通道长椅上的长发青年,就是被害女性的哥哥。  “那个叫寺林的,就是刚才被救护车载走的人吗?”犀川问。  “是啊。他就倒在这房间里面。”大御坊回答,“当时的情况真的是……满糟糕的……连我都差点以为心脏要停了呢。”  “啊,我有捡到这把钥匙……”犀川从外套口袋中拿出钥匙给他看。“所谓的东侧准备室,就是指这个房间吧,原来这个就是这里的钥匙啊。”  “唉呀,那就是在搬运寺林途中掉的喔。这一定就是寺林手上的那把钥匙没错。”大御坊说。  “咦?这么说来……”萌绘不禁提高嗓门。“凶手用的是放在警卫室的钥匙啰。”她看向天花板,眼神游移不定。“因为,钥匙只有两把嘛……可是……这情况有点怪呢。”  “等等,为什么头会不见?”犀川面无表情地喃喃说道:“你们都有看到吗?”  “当然有看到啊。”大御坊皱着一张脸低声说:“不然,也让你去看看好了。”  “死者真的是筒见明日香吗?”萌绘降低音量,想必是为了不让坐在长椅上的筒见纪世都都听到而有所顾虑吧。  “小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大御坊满脸不悦地说。  “毕竟头没有了,也没办法确认是她本人吧?”  “可是,那的确是她穿的衣服啊。我昨晚在前面的喷水池旁有看过她。明日香当时就是穿那套服装走过去的呀。”大御坊解释道:“再说,那体型一看就知道,绝对不会错的。那种比例的身材可是很少人有的。”  “你说在喷水池旁……安朋哥,那是几点的事?”萌绘问。  “这个……嗯……大概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吧。”大御坊眨了下眼睛后,便抬头看天花板。“我有回来过这房间一次……和寺林讲了些话。之后,当我要走到筒见老师家时,就在半路上看到她……对,应该是七点半左右吧。”  “你说的筒见老师,是M大的那个?”喜多问。  “是呀,这次的死者,就是筒见老师的千金。喜多,你怎么也认识筒见老师呢?”  “我只知道名字而已。”喜多回答,“在铁路模型杂志上看过很多次。”  “寺林也是M大的学生,听说在攻读在职进修博士的课程。”萌绘向犀川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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