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根本不是什么怪谈,田代。事情就只是这样而已。”“嗯……”就在我们七嘴八舌地闲聊的时候,忽然有某个东西从我旁边的玻璃窗飞了进来。“哇!”是泥巴球。窗户黑成一片。“是谁?!”田代将身子探出窗外怒吼。低级的笑声从某处传来。“窗户关上比较好哦!”“这是什么幼稚的行为啊?蠢得要命。”呃,垣内,其实高中生本来就还很幼稚,还很蠢啦——尤其是男生。像长谷那种见多识广的家伙才比较少见……应该说比较奇怪。当然也有很多强悍的家伙(长谷就是专门召集这种的),不过大部分的男生在出社会之前,不是满脑子对女生有遐想,就是有莫名其妙自尊心的蠢小鬼。第一,想跟女生发生关系(而不是想受女生欢迎)。第二,想变帅(然后希望能受女生欢迎)。第三,绝对不能输给那个家伙(自作主张设定假想敌)。他们的脑袋里有九成五都是这三点。不过,他们也不会因此而努力。绝大部分的男生都陷入了郁闷状态,不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是根本什么都不打算做。为什么我能这么条理分明地分析呢?这全是从长谷那里现学现卖的。但是,我还蛮能理解这种窝囊又诡异的状态。我想,从国中生到大学生之中,一般人多少都会陷入这种状况吧?即使如此,他们每天还是过着没有梦想、没有目标的彷徨生活,只会为女生和自己的外貌烦恼。这应该也算不上是一种不幸,但当事人倒是真的很痛苦。画家也这么说过(毕竟他也有过血气方刚的青春时代),一定要经历为女人、朋友、学业这种莫名其妙的鸟事(以后才会觉得很鸟)烦恼、哭泣、生气的时期才行。这段时间的切磋琢磨、人际关系和价值观的崩毁与再生,对于打造全新的自己来说是绝对必要的。比方说,那种不太聪明,却又一心只知道念书、不愿意经营朋友间的人际关系、对世事不在意也不抗拒、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便会在没有自我的情况下长大成人,而最后一事无成的家伙多得数不清。不管男生或女生都一样。这和所谓的“御宅族”不一样。御宅族一直都会是御宅族,他们的完整状态就是“御宅族”。“有些人还不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懂别人的心情,就已经先放弃去了解这些。这已经不是靠沟通可以解决的程度了,那些家伙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其它的东西全是装饰品。不过,他们甚至连这一点都没发觉。哈!”画家冷冷地笑着说。这种家伙……总有一天一定会“走投无路”。我差点就变成那样了。要是没有长谷的话……还有,要是没有遇见寿庄的大家的话……我搞不好就会切断长谷以外的所有人际关系,在完全不知道小事带来的烦恼、痛苦和喜悦的情况下,成为对自己的价值观深信不疑的蠢大人。陷入走投无路的状态之后,跑去加入奇怪的宗教团体,或是抛下一切踏上旅途,最后一去不回。还好我没有走到那步田地,我真的心怀感激。五花八门的性格和想法围绕在我的生活中,我的价值观每天都得以经历破坏和重生,我觉得是非常幸福的事。所以,对于那些因为我跟女生“感情好”就不爽的幼稚鬼,我并不会想要狠狠地踹他们一脚。我认为那些情绪也是很重要的。可是……你们这些家伙起码也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吧?竟然把琉璃子做的超美味便当搞得面目全非。放心吧!我会把你们打到不成人形。就这样,我那天的心情差到极点。放学后,我走在鹰之台东站前面的站前大道,一旁的小巷子里传来一阵下流的口哨声。有五个人聚集在小路旁的自动贩卖机周围,其中两个人我看过,是条东商校二年级的学生(因为男生很少,别班同学的长相我也认得)。“一个人回家啊?人气男。你的女人都到哪儿去啦?”那家伙露出了低级的嘲讽笑声,不过我可是一看就知道他在流口水羡慕了。“这家伙身边一天到晚都有女人围着哦!那些女人都被他煞到了!都煞到他啦!”“哇~好羡慕哦!她们是觉得这家伙哪里好啊?哈哈。”“能不能介绍几个女人给我们?大家一起分享嘛!”我根本就不是那种令人羡慕的角色,所以我一肚子火冒了上来。我朝那些家伙所在的小巷子走去。那是有几家小居酒屋的狭窄通道,除了老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在搬东西之外,没有别的路人。我一接近,五个人便站起来围住我。“干嘛?你愿意跟我们讨论女人的事了吗?记得让我们人人有份。”“……我认识的都是你们配不上的女人。”砰!我的背后被人推了一下。“少得意了。你这碍眼的家伙,不过是跟女人多说了几句话就嚣张成这样。”“不甘心的话,就去想办法让女人跟你们说话啊!”我对着身后的家伙这么说完之后,对方便突然挥拳揍过来,我躲过了他的攻击,乘机站到五个人前面。“吓吓他们吧!富尔!”当我这么一喊,富尔便凭空出现在我的肩膀上。五个人全都露出了“啊?”的表情,害我差点笑出来。“对付这种下贱的对手使用希洛佐异魂太糟蹋了,主人。”富尔鼓着腮帮子说。“你还真自恋,富尔。这也只是《小·希洛佐异魂》而己吧!”我笑了出来。那些家伙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问号。“没办法。只是吓吓他们而已哦!”我打开了“小希”的“审判”页,然后对那些一动也不动的家伙高声吼叫:“审判!布隆迪斯!”“布隆迪斯!在最后的审判唤醒死者的神鸣!”咚——!头顶上响起了巨大无比的轰隆声。“哇啊啊啊啊——!”能唤醒死者的天神喇叭发出冲击波将五个人震飞,附近的玻璃窗也全都破了。周围恢复平静的一瞬间之后,立刻起了大骚动。“刚才是什么声音?!”“是不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路人吵吵嚷嚷地四处逃窜。“啊!”从冲击余波中跌在地上的我,连忙趁乱快步离开现场。听完这件事情之后,诗人哈哈大笑。“小希真是太有趣了。”“我真的没想到竟然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简直就跟战车的炮击一样。”“哟!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我跟长谷一起去看过自卫队的演习,我们站在第一排观看战车队的炮击。第一次受到冲击波袭击时,我还起了,鸡皮疙瘩。”“富士演习啊~那个很好玩哦!还有卖自卫队仙贝,真是棒呆了。我最喜欢那种感觉了。”我和诗人吃着涮猪肉乌龙凉面,度过了两人独处的夜晚。在闷热潮湿的梅雨季节,晚餐的第一道乌龙凉面实在是美味极了。不用研磨,而是敲打成泥的山药,黏滑的口感令人无法抗拒。将凉拌秋葵、滑菇、海带芽和涮猪肉倒在赞岐乌龙面上,再淋上梅味的沾酱,撒上白发葱和柴鱼装饰,真是精力满点的营养晚餐。诗人把醋味噌凉拌莼菜当成一下酒菜,配着凉酒品尝。在天色暗下来后仍不停歇的雨中,蓝色和黄色的光芒缓缓地在黑暗的庭院里飞舞着。其间似乎还出现了某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反射了厨房的灯光,时而发出银色的光芒,让人感觉十分凉爽。我一边看着这幅景色,一边吃着蒜炒蔬菜枪乌贼,随着白饭一口口扒进嘴里,梅雨季节的闷热也一扫而空。“梅雨也有梅雨的风情呢!”诗人一口饮尽凉酒之后,叹了一口气说:“同感。”点心是梅子寒天——这道也是让人看了就觉得好凉快。“不过,富尔竟然会讨厌对不良学生使用魔法,真是有趣。”“他也有他的尊严要维护。”“真是可爱。”诗人温柔地笑了。“因为主人是我,所以最多也只能用在那种家伙身上。我又不可能像龙先生或是旧书商一样。”“‘深堀足下,必有泉涌。’——高山樗牛(注:高山樗牛(1871~1902)是明治时期的评论家,‘樗’念chu。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以自己目前所拥有的多做努力,总有一天会有收获。)。”“……哦。”“呵呵呵!”诗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带着笑脸品尝梅子寒天。第三卷 秘密小房间夜里还是持续在下雨,隔天天亮时,天气也是一样阴沉沉的。即使是白天,学校也很阴暗,空气黏嗒嗒的,田代她们一直抱怨着头发绑不好、内衣裤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不要在男生面前说这种事)之类的。放学后,走廊和教室又更阴暗了,无法使用操场的社员们全都早早回家,校园里静悄悄的。即使如此,礼堂里还是有羽球社员在练习,里面的湿度也越来越高了。我走过他们旁边,一边注意着后面有没有人跟踪,一边朝着那个小房间前进。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嘎吱作响的楼梯,站在小房间前面。周遭就像是黑白片一样沉浸在黑暗之中,彷佛一场恶梦似的。不过我今天什么声音也没听到,房间里面好像没有人。“你为什么又来这里呢?主人。”富尔从我胸前的口袋里探出头来。“诺伦她们说过‘感觉到黏稠的东西’吧?”“是的。”“我在想那是什么。”富尔拍了一下小小的手,说:“这才是我们的好主人。让我们一起努力,漂亮地解决这个不可思议的事件吧!”“……我说你啊!富尔,该不会指望我变成小说、漫画里的英雄吧?”“……”“你这个傻瓜,起码也要称称自己有几两重嘛!我根本没那个打算,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也没有那种能力。”我笑着打开小房间的门。“这也很难说啊!主人。世界是充满无限可能的,梦想和冒险或许一直都在等着我们啊!”“先跟你说,我的第一志愿是当县内公职人员。”礼堂内的灯光从小窗户流泄进来,让房间里稍微明亮了一些。钢架上摆放着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工具、替换用的窗帘、堆积如山的胶带、各式各样的文件,还有……“哇!吓死我了。”假发、刀子和杯子等戏剧社的小道具。房间里就只有这些东西。只有这些东西,可是……是什么呢?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是什么?我谨慎地环顾房间内部。确实是个很小的房间。不过,我觉得感觉起来好像更狭窄。“有点压迫感吧……富尔,你有没有什么感觉?”“这……”“你这个精灵居然没有感应力。”“我并不想去感受那些污秽的波动。人类的波动总是很混浊,我细腻的心只能接受美丽而澄净的波动。”“好啦好啦!”“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需要去捕捉没有形体的东西。”“没有形体……”寓尔的话莫名地让我有些在意。戏剧社社员说过,进入房间之后“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的确,这么说来,倒还真的有这种感觉……”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却感受到还有别人在的狭窄气息。那并没有明确的“人”形,好像……“对了,黏稠的感觉。”就跟感情超差三女神占卜的一样。可是这个黏稠感的真面目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似乎也不像是幽灵作祟。不过,的确有什么让戏剧社社员感到不安。除此之外我完全摸不着头绪,便离开了礼堂。远离小房间以后,胸闷的感觉就消失了。当时我的身体感觉到某种莫名的压力,我确信那个房间里的某种一东西是“不好的东西”。“哇!”有个人突然从我身后抱了上来,害我吓得跳了起来。“哇啊啊啊!”“哈哈哈哈!你刚才跳起来了吧!”“田代!你耍什么幼稚啊?”田代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更孩子气的贼笑。“我看到了哦~稻叶。我看到你从礼堂出来了。你又去那个房间了啊?”“那、那又怎么样?”“耍什么帅啊!你还是觉得那里有妖怪吧?看你在意成那样。”田代彷佛在捉弄我似的一直跟在我身边。“不是啦!离我远一点,喂!”这个时候,我们偶然碰上了昨天被天神喇叭吹走的两个家伙。两个人看看我之后,真的是“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咦?”田代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看到我们黏在一起,却连个下流的口哨都没吹。我露出苦笑——看来之前好像做得太过火了。那天晚上,我打电话告诉长谷那个小房间的事。“其实放着不管也没关系,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不过我就是有点挂心。”结果,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有点不太高兴的声音。“稻叶,不要给我模仿魔法师哦!你该不会是想要像漫画、一通里面的英雄一样解决事件吧?”长谷说的话和富尔完全相反,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拜托,当然不可能,长谷。饶了我好不好?那个房间里面又没有幽灵、妖怪,我怎么可能跟那个东西进行魔法对决啊?”然而,长谷并没有笑。“你知道就好。”长谷很担心,因为他没办法待在我身边。“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嗯。”命运总是来得突然,即使是降临在普通人身上也毫无预兆。如果是像中彩券那种幸运的事就算了,谁能想象得到一如往常地走在熟悉的路上,会被突然从旁窜出的机车撞到呢?就算现在的我和这些魔法的事物毫无关联,这个世界上还是充满了好运和厄运,不管是我、长谷或任何人,都无法预测。长谷也很清楚。不过他还是很担心。他一定是想借着叮咛我来让自己安心,一扫无法待在我身边的不安吧!就好像秋音的父母担心着在远处生活的女儿一样。“在挂上电话之前,我的爸妈一定会叮咛我小心。并不是要我特别注意什么事情,只是单纯要我多保重。所以我也会回答:‘嗯,我知道。’就像是暗号一样。”秋音笑着说。短短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安心或不安。“就算是只言片语,言语还是很重要的哦!”这句话从诗人的嘴里说出来很有说服力。“因为人的言语是有灵魂的。”秋音说这种话也很有说服力。那我也要说,每次都要对长谷说:“放心啦!”绝对不能忘记。隔天。第四堂课是商业法规,这是只要把黑板上写的东西一个劲抄下来的废课,所以我无聊得很(樱庭则是觉得很有趣)。我一边抄笔记,一边反复思索着那个小房间的事,突然灵光一闪,知道那个小房间里怪怪的感觉是什么了。“啊……原来是这样。”我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椅子也因而倒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教室里充满了嘈杂的笑声,老师则是生气地瞪着我。“对、对不起。”田代对忙着把椅子扶起来的我吐了吐舌头,做出“笨~蛋”的表情。如果我抓住她的舌头用力拉出来,大概又会被说是性骚扰吧!总之,我为了尽早确认自己的想法,便在第四堂课结束的时候冲出教室。然而,来到小房间前面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一下。诺伦她们口中那个“黏稠的东西”,让戏剧社社员害怕,也给我一种胸闷的压迫感。我会不会看到什么讨厌的东西昵?有必要特地跑来看吗?富尔大概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在我的胸口平静地说:“你要怎么做呢?主人。”这句话让我稍微摆脱了紧张的心情,我回答他:“嗯……这就是骑虎难下吧!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我一定会觉得更不舒服。”放心,长谷,一定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有“小希”——虽然没什么用,就算能派上用场,帮助也是微乎其微,不过这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我现在的状况确实有点尴尬,但是身边也有最适合这种状况的拍档。我下定决心,伸手握住门把。就在这个时候……“哇啊啊!”大得夸张的声音吓得我跳了起来。“哇啊啊!”“哈哈哈哈!”一个白痴在楼梯下发出了白痴的笑声。“怎么又是你啊?田代。”“你不吃便当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稻叶。”田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没有,没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吧?你第四堂课的时候很奇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