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野性的证明-8

“狗奴才,把魔掌伸到老子身边来了!”味泽觉得一股寒气侵袭着自己的肌骨。不,魔掌早就伸出来了。前些时候,他们就威胁味泽,让他撒手停止干预,现在,他们终于赤裸裸的暴露出了干掉他的狼子野心。幸亏赖子的特异功能,使他暂且躲过了第一道冲击波,但是,敌人是不会就此罢手的。第一次攻击失败了,以后的攻击一定会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执拗。然而,从敌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暴露他们的狼子野心看来,朋子的凶杀案,还是从大场那一条线上来的。总而言之,大场已经公开地向味泽宣战了。在大场一手遮大的羽代市,如果遭到大场的挑战,无论如何,他是毫无取胜的把握的。只要看一下大场一伙的第一次攻击,就可以知道手段如何高明。假如味泽丧生于那次事端中的活,在谁看来都是一件交通事故。而那些调查现场的警察,又是大场的御林军,把那次肇事鉴定为事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味泽正处在要作出重大选择的岔路口。越智朋子也死了。再也没有理由使他豁出命来继续留在羽代市了。调查井崎照夫图财害命的嫌疑案件,本来就是味泽提出来的,从一开始,公司就不感兴趣。这样的调查,即使中途停下来,也算不了什么。自己单枪匹马,硬逞强和社会上的邪恶与不正之风作斗争;那只不过是一种幼稚的英雄主义。现在不逃,更待何时!怎么办?味泽扪心自问。朋子惨死的凄楚景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难道就这样让杀害朋子的罪犯消遥法外,自己却夹着尾巴悄悄地溜之大吉吗?难道调查井崎明美的死和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也就这样半途而废,而自己却怯懦地表示妥协,跑到保全性命的小天地里去避难吗?这样确实很安全,不会再有人威胁生命。对一个放弃了抵抗,已经逃离这个王国的懦夫,大场也不会跟踪追来。不过,拿元条件投降换取安全,难道不是俘虏的安伞吗?倒不是大场的俘虏,而是人生的俘虏。从大场的势力范围逃出后,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是怯懦地表示妥协而得到的安全。就会被贴上怯懦的烙印,一辈子也摘不掉人生俘虏的这条锁链。味泽正在苦于抉断的时候,有人从F市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喂!你是味泽吗?上次你留下的那个茄子,又查明了一些新的情况,所以,跟你联系一下。”耳机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是农业技术研究所的酒田博士。“这点事,您还特意打电后来,太过意不去啦!”味泽的注意力集中在赖子的问题和卡车的撞墙事件上。茄子的事,虽然是由他亲自拜托博士的,但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了。“后来,我仔细观察那个茄子,发现了新的附着物。”“新的附着物?”“是啊。是一种很小很小的蚜虫。”“蚜虫是经常寄生在植物上吧?”“蚜虫从各种植物摄取营养,又在各植物之间传播病毒。可是,这个茄子并没有沾染上病毒,只不过是有某些别的物质和蚜虫一起粘在这茄子上了。”“是些什么物质?”“是重酸钠、重碳酸钠和黑色火药。”“那些物质是化学肥料吗?”“不,不是化学肥料。重酞本来是属于盐类的,在植物中。它分布的极为广泛。可是,在前子上发现的重酸钠和重碳酸钠,是经过分离后粘上去的。而且,在蚜虫的身上,同样也粘着大量的重酸钠和重碳酸钠。毋宁说是沾满了似的。”“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飞到田里有翅的、也就是带翅膀的蚜虫,是有一种受黄色吸引性质的。现在正在研究利用这种喜欢黄色的特性,用黄色水盘来捕捉蚜虫。不过,这不是我的专行。钠在空中经过燃烧,冒出黄色火焰后。就变成了过氧化钠。”“那么说,蚜虫是朝着空中燃烧的钠飞来,落到这个茄子上的吧?”“和黑色火药联系起来看,有这种可能。如果闯入火中,那它就简直成了俗话所说的飞蛾投入了。不过。这些蚜虫大概是在临飞进火焰之前,失去了继续飞翔的力气,落到茄子上了。”“大概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钠和黑色火药才在空中燃烧?”“这不是我的专业.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弄明白。我询问过这方面的专家,据说重酸钠和重碳酸钠是用于烟花发色的,而黑色火药则是用于烟火爆发火花的。”“是烟火吗?”“要说羽代河的烟火大会吗,是在每年的八月下旬举行一次。我虽然没去观赏过,但它作为这一地区规模最大的烟火大会。是遐尔闻名的。”正如酒田博士说得那样,羽代的烟火大会,是这一地区夏季举行的首屈一指的具有传统性的活动。当天夜里,竟有多达十几万的人前来观光,不仅从邻近的县、市,而且也有打东京来的。今年的烟火大会是在八月三十日举行的。“酒田先生,照这么说,这个茄子是长在烟火发射场附近的了?”“若是发射到空中的烟火,火药的残硝会飞散到相当广泛的区域,但是,在塑料温室内的一个茄子上竟密密麻麻落了那么厚的一层,那是不可能的。要是烟火的材料一部分未经燃烧就飞散在周围一带的话,是可以集中落在附近的作物上的。不过,这种钠盐究竟是不是烟火的材料,我还不能肯定,可是,把茄子和蚜虫结合起来看,我想有这种可能性。蚜虫在夜间是不大出来活动的。也许是蚜虫产生了错觉,把烟火当成了白天、受到黄色的火光引诱,才向火光飞去的。或许是烟人从白天起就开始发射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找一找烟火发射场附近的塑料温室,也许能了解到茄子的出处。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告诉你一下。”柿树村杀人大惨案的搜查本部,一直在半死不活地维持着。开始,因为是件从未有过的大惨案,县警察本部也投入了大批人马,拉开了一个热衷于搜查的架式。然而。时间白白地流逝,搜查丝毫不见进展,于是,他们只抽出少数的几个人来应付搜查。现在的搜查本部,可以说是一丝游气,徒具形骸而已。然而,它并非是彻底的行尸走肉,实际上还执拗地活着。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力。在生存部分的核心内。就有那位名叫北野的探员。搜查本部初建时,阵容庞大,后来又大幅度地缩编。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他是作为专职探员被留下的。他之所以被留下,这也是因为他在这次搜查过程中表现出卓尔不群的热情而受到了上级赏识。北野执拗地盯着出现在嫌疑线上的味泽。这是一场拼耐性的侦查。即使是那些犯罪行为得手的成功者,随着漫长的时光的流逝。也必然会疏忽大意。所以,尽管作案作得不漏一丝马脚,由于时过境迁,罪犯也会感到罪行与己已经无关了,从而安下心来。这时候,罪犯就会自然而然地暴露出犯罪的证据。也就是只有作案者才会有的那种言行就会被抓住。北野设下圈套,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猎物上钩。这要让罪犯丝毫也觉事不出来。这种搜查要花费几年暗中监视的工夫。等罪犯坦然地认为已无人选踪自己时,抓住他犯罪的破味泽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被监视着。他开始了自己单独的行动。他接近朋子,好不容易刚刚得到了她的欢心,便同心协力,开始调查起羽代市区发生的交通事故来了。后来又似乎发展到对羽代河童津一带进行搜索,在此期间。朋子不知被谁杀害了。当时,北野十分痛惜地以为这下子可糟啦。他认为罪犯一定是味泽。他虽然估计味泽所以接近朋子,也一定是和她的姐姐越智美佐子的被害有某种关系,但是,万没想到就连朋子也给杀死了。看来味泽和朋子是彼此倾心相爱的。假若味泽是罪犯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杀死朋子呢?莫非杀害姐姐的证据被妹妹抓住了不成?可是,接近朋子是味泽采取主动的、他只要不接近她的话,朋子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味泽这么一个人。自己主动亮相。暴露自己是罪犯.然后又反手把被害者的妹妹给干掉,这未免太离奇了。北野懵然不解。朋子凶杀案发生在羽代署辖区内,所以。北野对此无法过问。假如味泽有杀朋子的嫌疑,北野也还是可以以联合搜查的方式参加搜查工作的。不过,他还是索性躲在背后,密切注视着羽代署搜查罪犯的做法。他内心对羽代署总是有一种无法摆脱的不信任感,羽代署的行径有些可疑,在他巧设圈套盯梢的时候,这种可疑迹象越来越多了。现在,北野把羽代署也列为早晚要落网的猎物了。这决不能让他们有半点觉察。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味泽从杀害朋子的嫌疑对象中被排除了。从这件事的本身来看,他没有感到羽代署有什么失误。不过,看样子,羽代署多半是在敌视味泽,对羽代署来说,也许是想把味泽搞成罪犯。可是,若是搜查一桩杀人案件,县警也要参加的。羽代署的恣意妄为是行不通的。从嫌疑人的行列中姑且解脱出来的味泽开始了诡异的行动,似乎他自己开始搜查起杀害朋子的凶手来了。一个杀人案的嫌疑人,被卷进另一个杀人案中,并搜查那个杀人犯,这事确乎罕见,就连北野也没有经历过。味泽并非在遮人耳目,他好像是在认真地追查罪犯。首先,味泽根本没有意识到北野正在追踪自己,所以,也没有必要摆这种迷魂阵。北野毫不含糊地盯着味泽的一举一动。他拜访了《羽代新报》的浦川,了解到朋子和味泽在调查中户家的大头目为领取保险金而杀人的嫌疑案中,发现了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他还从F市农业技术研究所的酒田博士那儿了解到有一个“来自烟火基地附近的塑料温室茄子”,一个意想不到的庞然大物正在落进北野设下的圈套里。这些人知道北野不是羽代署的探员,便好心好意地协助了他。长时间地盯梢,对监视的对象反倒产生了感情,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理上的倒错。他对风道屯杀人惨案罪犯的憎恨丝毫没有消失。正因为这样。他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盯梢的嫌疑人是“自己的猎物”。在自己亲手把他牢年地抓住以前,他不希望第三者从中插手。现在。他倒想把味泽从敌视他的中户家和羽代署,也就是从大场的势力下保护起来。也许是因为北野探员把这种心情坦率地告诉了浦川和酒田博士,所以,对味泽怀有好感的浦川和酒田二人才对北野探员给与了协助。不管怎么说,一时销声匿迹的味泽又渐渐地活跃起来。他追查杀害朋子的罪犯和北野要搜查的案件究竟有什么关系,现时还弄不清楚,但是确有迹象表明,味泽潜伏不动时所没有的局面正在出现。北野把在羽代的搜查经过一一报告了村长警长。虽说自己负责搜查的杀人案件牵连到其它县警管辖的情况并不希奇,但是要是和警察本身的腐败绞在一起,就不太好办了,村长也采取了慎重的态度。现在,羽代署和中户家的勾结已是明摆的事。可以这么说,羽代暑是中户家的靠山、大场一成的雇佣军。不过,警察内部的丑闻,即使在警察厅,也作为保密处理。发生的件数等对外也不公布。大场在下县的影响很大。F县的县警也没有警察内部监督人员一一一监察官。可是,监察官室长只是一时把警视提升为警视正而已,但室长升任署长一调职,警视正就又恢复成警视了。这也可以说是县警本身并不太重视监察制度的一个证据。还有,经监察官调查,即使抓住了同僚的丑事,只要案情不那么严重,其处理也还是极为宽大的。监察本来是同僚监视同僚的“内部间谍”,所以,在警察内部也以白眼看待,如果正经八百地进行监视的话,那就更要遭到大家的厌恶了。监察室是在这种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以,人们挖苦它是“遮羞室”。警察内部的丑事本来牵涉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唯其如此,外县的警察对此几乎是毫无办法。“这可是件挠头的事啊!”村长警长抱着脑袋说。“这是我的猜测,情况似乎是味泽对井崎明美的交通事故有所怀疑,在寻找她的尸体时,发现了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这事从附近的农民丰原浩三郎那里也得到了证实。这就间接地证明了井崎明美的尸体埋藏在羽代河童津附近。”“不过,即使是找出井崎明美的尸体,可它和风道屯的案件有什么关系?”“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我认为越智朋子是想在报纸上披露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而被杀害的。那么,单枪匹马追查罪犯的味泽,对大场一派来说,不正是一个十分讨厌的眼中钉吗?味泽本来就是发现不法行为的祸酋,是朋子的伙伴。”“你是说大场对味泽想使什么坏吗?”“嗯!现在,他们正在使着呢!”“啊!已经动手干了?”“中户家叫作平安振兴工业公司的转包公司的卡车,想伪造一场交能事故把味泽压死。味泽抢先一步察觉到了,才幸免于难。““那肯定是大场指使的吗?”“虽然不能肯定,但和周围的情况对照起来看,即使说是大场出的坏点,我看也无妨。”“这可不得了!”“头一次失败了,免不了要来第二次,第三次。不能指望和大场、中户家串通一气的羽代署会把味泽保护起来。毋宁说,羽代署正在一马当先,想把味泽干掉。”“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让自己负责搜查的杀人案的重点嫌疑人逍遥法外时,该嫌疑人却以一个受害者身份卷进外县警察署所负责擅查的另一桩杀人案件以及跟警察纠缠在一起的丑闻中去,而外县的警察正想把他收拾掉,像这样的案件,真是从未听说过。这时候,假如味泽遭到杀害,那么,长时间悄悄尾随到现在的意义就荡然无存。要是在通常的情况下,往往是和外县的警察署联合起来,共同搜查,但是,由于羽代香察署站在敌对一方,所以。是不能冒然行动的。像村长那样的老手。竟也感到棘手了。“等还是没有白等,味泽又慢慢地开始活动了。在让味泽继续活动的期间,他和越智美佐子的关系肯定会弄清楚。”“在此期间,假如味泽被大场干掉,那我们不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吗?“所以,我们把他保护起来怎么样?”“保护味泽?”“对,还能有别的办法吗?”“从来没有听说过警察把嫌疑人从其他警察的手中保护起来呀!”“这当然是暗中行事。我们的行动要是让味泽知道的话。那就没有尾随的意义了。当然,也不能让羽代署知道。”“可是,能保护住吗?我们又不能多派人。”“当然喽,如果人多的话,就让他察觉到了,我打算就由我一个人来追踪。”“能行吗?”“那只好试试看吧。由于警察本部也派来了警察。所以。即使是羽代署,对搜查杀害朋子的案件。大概也不会太冷淡吧。我们不妨借味泽之手,揭露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请不要扯的离本案太远了。”“不,那件事应该搞它个水落石出。”佐竹探员从一旁插后了。大家的目光一齐落在了佐竹的身上。“如果从羽代河的河坝掘出一具叫什么井崎明美的女尸的话,天下的耳目都会集中在这具女尸上,《羽代新报》前任社长越智派的编辑手里,也许还会保存着越智朋子交给他的新闻材料。在现阶段,这份材料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是,假如和发现女尸结合起来,辗转登在其它报上的话,人们肯定会抢着看,而且也有说服力。河滩地胁不法行为,一旦真相大白,杀害朋子的罪犯也一定会自我暴露。味泽将成为羽代的英雄。这就是我们奋斗的目标。”佐竹用他的那双翻白眼的眼睛,向大家环视了一周。“这不是兜了个圈子吗?”村长心平气和地反驳说。“北野君虽然那么说,可是,我不认为仅仅北野君一个人就能把味泽从始到终保护起来,但是在事实上,我们又不可能派出大量的保卫人员。可是,此刻,如果从羽代河的堤坝找出一具女尸来,社会上的注意力就都会集中在这具尸体上,那么敌人恐怕也就来不及去陷害味泽了。还有,他们之所以想把味泽干掉,其目的也是为了掩盖羽代河的不法行为,因此,等女尸出现以后,再去把他干掉,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对我们的搜查工作,固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认为眼下这样做。是保护味泽最好的办法。“的确是呀。村长赞赏地点了点头,”女尸能那么容易地找到吗?““关于这个,我倒有一个好办法。佐竹捂着嘴微微笑了。“什么办法?村长和全体人员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落在了佐竹的身上。“我们亲自来搜索羽代河的河堤。如果是把尸体隐藏起来了的话,那一定是在井崎明美失踪前后施工的那一段堤坝中。我们就重点挖掘这一段。佐竹满不在乎他说。“挖开看?!你……”村长张开大嘴,由于惊愕,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要是在本管辖地区,倒还可说,这是在外县警察所管辖的地区,又是为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嫌疑案,那是不能随便挖掘的。“要装得好像是与我们搜查的嫌疑案件有联系似的。佐竹补充说,仿佛是在回答村长的疑问。“不过。要是搜索,必须得拿到证件啊!搜查和验证是搜查工作中的一种强制的手段,在采取这种手段时,必须要有法官签发的证件。这种证件对于人权有着重大的关系,搜查罪犯时必须要有这么一个证件,因此,条文严格地规定这种证件只有在认为嫌疑人确实具有犯罪的嫌疑,或在搜查嫌疑人之外的人、物。住宅及其它场所时,充分认定在这个人和这个地方藏有应该没收的物件的情况下方可签发。此外,还规定对应该搜查、验证的对象,最好尽量具体地指出来。可是,井崎明美的尸体隐藏在羽代河堤坝的推测,只不过是从味泽的行动中引出来的入口使在河堤里发现了尸体,这对他们的搜查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这么说来,纵然在管辖地区,也不会发给证件。“不需要什么证件。”佐竹满不在乎他说。“不需要证件?”村长瞪圆了眼睛。“以前,不是没有证件也搜索、验证过吗?”“那呀,那是在深山荒野搜索。是曾有过没有证件的时候。不过……”最近,杀人埋尸、把碎尸乱抛的“隐蔽尸体案”正在急剧增加。“没有尸体的杀人案”是不能成立的。发现被害者的尸体,是检举罪犯最大的关键,所以。警察厅还规定“强化搜查月”,各部、道、府、县的警察,也分别组织专业搜查班,彻底搜查眼下认为被杀的嫌疑十分强烈的失踪者。“眼下,刚好是‘强化搜查失踪者月’,咱们管区里也有几个很有可能是被杀而下落不明的人,我们要拿这个作为幌子进行搜查。记得山梨具的警察为了挖掘被暴力集团杀害的保险人员的尸体,不是把收费道路也给挖掘了吗?”“不过,那不是在我们的管区呀!”“我们就说嫌疑人供认把尸体埋在羽代河堤坝了,不就行了吗?”“没有这类的嫌疑人呀!”“没有的话,我们就编它一个。”“编一个?!”村长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对!有时我们上嫌疑人花言巧语的当,不是也要左一次,右一次搞些毫无收获的搜查吗?有时嫌疑人自己竟把埋藏的地点忘得一干二净。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次一次都去领证件的话,那就没法工作了。我们要是以这样的嫌疑人为幌子前去搜查,羽代署是绝对不会说出请你们拿出证件之类的话的,羽代署根本不知道我们搜查的内容,从互相搜查这一方针来看,它也不能拒绝。假如法官在公审日进行验证,也不需要证件,而我们就扮演成验证的配角。”“这样子,可未免有点粗暴啊!”“要是弄好了,或许连搜查都不需要。”“那是为什么?”“假如羽代署和井崎坑洼一一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一一从羽代河的河堤找出一具女尸、他们是要大丢面子的。由于他们已签发了事故证据,这不但是丢面子的问题,或许被认为他们狼狈为好。总之,假如井崎明美的尸体从堤坝搞出来,这对羽代署来说,处境非常难堪。他们也许要和罪犯取得联系,在我们来搜索之前,把尸体转移走,我们要是抓住这个的话……““可不是吗,这种可能性大得很哪!”村长拍了一下膝盖说。“要是用这一天能把尸体搞出来,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呀!”“那我们就这么干吧!”村长终于作出了让步。他们秘密地调查了井崎明美五月二十三日失踪前后施工的那一段羽代河堤坝工程,由于已经有了味泽曾在河童津下游转来转去的目标。所以。这次的调查纯粹是走走形式。搜索地点已经定好了,可是,他们还是给羽代署发了一道公函,内称:在贵管区羽代河堤坝水洼区砂田附近。很有可能埋着一具被害者的尸体,拟搜查之。羽代署认为这不过是外县的警察在向他们“打招呼”,做梦也没有想到“柿树村杀人大惨案”的搜查本部竟找上门来搜查井崎明美的尸体了。而且,羽代署一直还在相信井崎明美已随车掉进花魁潭里一命鸣呼了。然而,此刻却有一个大惊失色的人。羽代署搜查科长竹村立即把他的部下字野探员叫到了跟前。“喂。这下子可糟啦!”“不过。井崎万万不会在那里……”“不对,你去吓唬一下井崎,说眼前要搜索河童津,看一下他的反应。那家伙在那儿准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要是这样的话,情况可不妙啊!”“不妙?太不妙了!试想,要是外县的警察真的挖出了井崎夫人的尸体来,签发事故证明的我们就没有立身的地方啦!”“能不能想个办法阻止他们搜索?”“那怎么成啊!他们说有一具失踪者的尸体很可能埋在那儿啦。再说,眼下又是强化搜查月。“”奇怪,为什么偏要埋在那个地方呢?以前可从来没听过两桩毫无风葛的案子的尸体。竟偏巧埋在了一个地方。“”事到如今,说也白费。“”一旦决定挖掘堤坝。那工程可浩大呀!“”只要是埋着尸体,不管是堤坝还是道路,就非挖开不可。据说对方怀疑的对象是在堤坝动工前埋进去的。“”当然是那样喽,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一来,问题就涉及到我们的饭碗了。现在,只有让井崎转移尸体这条路可走了。“”那个蠢货是不是真的把老婆埋在了那儿?““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得粑搜索堤坝这件事告诉那个蠢货。假如那家伙真的把尸体埋在那儿的话,在搜索之前,他会设法把它弄走。”“什么时候开始搜索?”“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从明天就开始。”“那,不赶快的话……”他俩感到火烧眉毛,大祸临头了。井崎照夫听了竹村的话,不禁大吃一惊。“为、为什么岩手县的警察要挖羽代河的堤坝?”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吗?那是为了搜查尸体。据说他们逮住的那个罪犯已经供认,把被害者埋在堤坝里了。“借口犯人招供,外地的警察就能跑到我们的管区来搜索?”“可以的,负责搜查案件的警察要处理案子的全部过程。而我们只不过是协助而已。”“那道堤坝是用巨额资金刚刚筑成的,难道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让他们给毁掉?”“他们说是埋着一具尸体嘛。为了找到一具尸体,有时竟要耗费一千万元以上。”“这些话,都是对方一面之词。”“井崎!”竹村的怒喝声,犹如响雷,猛击耳鼓。井崎的身子吓得缩成了一团。“你为什么那样讨厌搜索羽代河的堤坝?”井崎紧咬着吃唇。“老婆到底还是你杀的呀!”“不,我……并没有……”“事到如今,再装疯卖傻也没用了。为了不让岩手县的警察抓住尾巴,你要赶快动手。那帮家伙从明天起就要开始搜索了,快想办法吧。为了不致了让人看出痕迹,还要把挖的地方修复成原来的样子。”“竹村先生。你能放我过去吗?”“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相信你的老婆像事故证明所说的那样死于车祸。”“对不起,这个恩情我是不会忘的。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已经麻烦得够受了,赶快去,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但是可得悄悄地去搞。”竹村虽然赶走了井崎,但是,他那内心的不安。犹如笼罩天空的一片乌云,翻卷蔓延,难以抑制。他以一种动物似的直觉感到,这件事可能和无法挽救的失败已经纠结在一起了。四一个没有月色的深夜,飕飕的冷风掠过河面。迎面吹来。山国一一一羽代市的秋天来得较早,冰冷的寒风宛如一把凶器凛凛逼人。时针刚过凌晨两点,远处稀稀落落的灯火已经消失,在一片黑暗的夜幕里,只有流水孱孱作响。黑暗中,有几个似乎消溶在夜色中的人影,他们从夜幕降临后就不声不响地伏在那儿.已经等待了好长时间了。他们已经习惯于暗中监视,耐寒也有过锻炼。但是。今天晚上的暗中监视,他们总觉得与往日有些不同。猎物纵然上了钩,但这对他们负责搜查的案子并没有任何关系。正因为是为了保护自己搜查的猎物,才想出这个转移敌人视线的招来,所以,探员们在埋伏期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那家伙真的会来吗?”黑暗深处,一个人窃窃低语,这说明有人在这儿埋伏着。“他们要是动手的话,肯定就在今天晚上,因为我们已经告诉了羽代署从明天起开始搜查。“不过,即使羽代署和中户家坑洼一气,警察也不会伙同别人去杀人吧?”“今天不来的话,明天,我们就要开始搜查啦。”话虽这样说,但是,我们是不是对另一桩案子插手插得太深了。“在探员们压低的声音里,带有一种疑惑和畏缩。”没有办法呀!因为是这样决定的。甭管怎么着,要来就来吧!一个人抽了一下稀鼻涕。这时,从远方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马达声。“喂。来车了!”是那个家伙吗?“”不知道,看看再说。探员们屏气凝神,注视着那辆从对面黑暗中驶来的汽车。这是一辆小型卡车。卡车的加速器被控制着,顺着堤坝顶上的道路缓缓驶来,然后,在紧靠探员埋伏的草丛前停了下来。关了车灯后,从驾驶室钻出两个人影。“好啦,就在附近。”一个人影悄悄他说。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由于四周恬静,听起来非常清楚。“混凝土好剥掉吗?”另一个人影问。从声音和人影的轮廓来判断,好像是一个女人。“没问题,因为白天已经灌进去那么多腐蚀剂,它会变得像沙子一样松散。难办的倒是把挖掘的痕迹恢复成原来的那样。”打一开头我就料到会弄成这样,所以,我是一直反对弄死她。“”完了,没有其它的好办法了,事到如今再说也白费。不过。只要把尸体弄走就没关系了,因为他们本来是为另一桩案件来的。“男的仿佛再三安慰那个女人。他们俩走下堤坝斜坡,来到了修在堤坝内侧河水上涨时就淹没在水中的平台上。”我害怕!““挖掘的活儿,由我一个人来干,你到堤上给我张望张望。”他俩分手后,男人的身影开始在平台的一角用镐头挖掘起来。似乎不大一会儿.他就挖到了想要我的东西。男人的身影把镐放下,蹲在了地上。“好,现在行动!”佐竹在草丛中说。屏息埋伏着的探员霍地站了起来。把手电的光束冲着身影射了过去。“在这儿于什么?!”北野的怒喝声犹如一支利箭射了出去。夜幕突然揭去。几道手电的光柱集中起来照了过去。那个男的“啊”了一声,木然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了。由于丝毫也没有预料到有人埋伏着,他一时不知所措,连逃跑也吓忘了。这时候。另一名埋伏的人把卡车的退路给挡住了。“联枝快逃!”当他向他的同伴呼喊时。为时已经晚了。井崎照夫和奈良冈映枝在从羽代河的堤坝挖出井崎明美的尸体时,双双被岩手县警的埋伏人员给逮捕了,支吾的遁词已经失去了效应。并崎顽固地沉默不语,但奈良冈联枝却供认了。据联枝供认,由于井崎明美从中打搅,妨碍他俩结婚,所以他们经过策划,干起了通过加入人寿保险,从而来个财色双收的杀人勾当。“最初,打算连人带车一起扔进花魁潭里,由于明美中途起了疑心。拼命挣扎.不得已才把她给掐死了。由于明美的尸体留下了明显的掐死的痕迹。所以便把她的尸体埋在了正在动工的河童津附近的堤坝里。扔到花魁潭的,仅是辆空车。“那时候。你(奈良冈联枝)也在场吗?”“明美知道我和井崎的关系后,闯入我的寓所,破口大骂,所以,那天晚上,我们撒谎说,三个人一起谈一下吧,于是,把她给引出来了。”“是你和井崎合谋把她杀死的吧?”“杀人是井崎一个人干的,我帮他埋过尸体,并帮他把车子扔进花魁潭里了,井崎把车子扔到花魁潭里以后,坐着我的车子回到了市区。为了避免人们的猜疑,我们暂时没有会面。”没有找到被保险人的尸体就轻率地签发了交通事故证明的羽代署的面子丢得一干二净。指挥事故调查的竹村警长和井崎照夫的关系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他们彼此串通一气之事,在任何人看来都已昭然若揭了。村长对预料之外的“副产品”一一一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它来的——虽然尽力克制了对羽代署调查事故马虎草率的批评,但是,假如他们再认真调查的话。将会牵涉到整个羽代署的存亡问题。然而,对这一事件比羽代署更要吃惊的,还另有人在。这个人就是大场一成。他立即召集手下骨干,仔细商量对策。“井崎这个王八蛋,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把老婆的尸体埋在了羽代河的堤坝!”大场气得浑身发抖,在全体干部会上破口大骂。如果激起了他的怒火,即使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方面的头闩,也休想在这个市镇再活下去。中户家掌帅印的中户多助(中户多平之孙)感到特别惶恐不安。本应保卫大场的御林军,却在主人的脚下放起火来,御林军队长的责任十分重大。“现在,对我们说来,羽代河有多么重要,你们知道吗?”大场的心情非常不痛快。“实在抱歉的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中户一个劲几地低下头来谢罪。“这难道不是为了区区六千万元的保险金,竟利令智昏。把社会上的注意力统统集中到羽代河的河滩地上了吗!如果这种事把收买河滩地也给张扬出去的话,将会葬送我的一生。”“不过,只是埋了一具女人的尸体,我想这也许涉及不到收买河滩地的问题……”“混帐!”大场咆哮如雷。在座的人缩起了脖颈。“收买羽代河的河滩地,它牵涉着我们全族的荣盛和衰落。所以,那怕是稍稍惹起社会上的注意、也必须尽量避免才是。羽代市里有的是掩埋尸体的地方,你的部下想把老婆弄死,还是想让她活着,这与我无关,可是,选来选去,却把尸体埋在了羽代河的堤坝里,简直荒唐透顶!要是羽代署警察发现了,那还有的可说。偏偏让别处的警察发现,根本无法挽救!”“由于发现了尸体,我倒有件事很担心。”《羽代新报》的社长岛冈良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你担心什么?”“据说岩手县的警察提出搜索,是因为他们怀疑另一案件中一名失踪者的尸体埋在羽代河的堤坝里,但是,当他们抓井崎时。是埋伏在那里的。”“埋伏?!这是怎么回事?”“既然为了搜查另一案件的失踪者的尸体,他们又何需埋伏呢?他们伏击井崎,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冲着他来的吗?”“岩手县的警察为什么盯上了井崎呢?”“不知道。不过,假如他们为了另一桩案件搜索尸体的话,根本无须什么埋伏,干脆搜查不就行了吗。”“怎么知道他们盯上了井崎?难道井崎不是偶然掉进他们想捕获其它猎物的网里吗?”“一逮住井崎,他们就不再搜索了。假如井崎是偶然撞在冈上的猎物,在逮住井崎以后,他们理应继续进行原来的搜查才是。“再说,时间也太巧合了。他们向羽代署提出明天开始搜索的那天晚上,井崎落网了。”“那么说。是岩手县警察设下的圈套?”“是不是圈套,我不知道。假如是个圈套的话,八杆子都打不着一点关系的岩手县警为什么要盯上井崎呢?这简直琢磨不透。但是,他们在通知羽代署的当天晚上就打了埋伏,这里有问题。”“要是说岩手县的警察为井崎设下圈套的话,那就是岩手县的警察由于某种原因了解到井崎老婆的尸体埋在羽代河的堤坝里。而把他引诱出来的。”“是这么回事。”“羽代署给井崎老婆的保险金签发了事故证明。这样一来,岩手县的警察就要怀疑羽代署和井崎狼狈为好,否则,即便把搜索堤坝事先通知给羽代署,那也不去引诱井崎上钩呀!”大场一成的目光越来越咄咄逼人了。“羽代署吗,井崎提出老婆死于车祸事故的报告后,出于平素的交情,调查时,只是走了走过场就签发了事故证明。”“井崎老婆的尸体埋在羽代河的堤坝里,羽代署大概是知道的,要不然,岩手县的警察设圈套是没有意义的。”“要是一一开始就知道是杀害的话,即使是羽代署,恐怕也不会签发事故证明。我想羽代署是后来才知道的。”“怎么知道的?”“因为调查是经他们的手干的。事故证明下发之后,由于看到井崎的态度有点可疑,于是,就秘密进行调查或者是追问井崎,然后了解到尸体埋在了堤坝里。这时,事故证明已经签发了,所以,这事也不能张扬出去。而在这时,外县的警察提出要搜索堤坝,他们就慌了手脚,命令井崎把尸体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不是吗?如果在那个地方弄出一具已经签发事故证明的尸体,羽代署的信誉和威信将会完全丧失掉。”“这是可能的呀!不过,岩手县的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的呢?”““这可真奇怪。岩手县的警察是经过埋伏才抓住井崎的。所以。他们是盯上了井崎,这大致不会有错的。”“岩手县的警察抓住井崎,他们会有什么好处呢?这伙八杆子都打不着半点关系的警察,是从哪条线上窜到这儿来的呢?”“这我们可一点儿也不知道!”“羽代署为什么要允许这帮外县的警察来搜索羽代河呢?”“那恐怕是不得已吧!从共同搜查的这条原则来说,如对方请求协助,表面上是不能拒绝的。何况羽代署又不知道羽代河滩地上玩的把戏。说起来。他们好像是我们的御用警察。不过,他们毕竟还是警察,要是他们知道我们搞的把戏的话。也许他们是不能完全置若罔闻的。““连你也说槁什么把戏,不许这么说!”“是,我无意中说走嘴了。”岛冈慌忙闭上了嘴。“真令人担心哪!”大场一成眼望着天花板。“您是说岩手县警察的一举一动吗?”“是,买河滩地的事,莫非让这帮家伙从侧面给注意到了不成?”“不会的吧!”“前些日子,险些让人给登上《羽代新报》。在那刻不容缓的紧急关头,只好停机扣下了那篇稿子。”“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那篇稿子的出处大概调查过了吧!”“稿子是越智茂吉一手培养的部下、社会部的编辑浦川发的,这倒弄清楚了。但是,他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浦川一直闭口不言。不过,最近,我们一定会查出稿子的出处。”“越智的这个部下会不会给外界捅出去?”岛冈的脸上掠过了一道突然受到责问的狼狈相。“现在,已勒令他停止上班。我想他个人捅到哪里去也没有人会理睬他。”“是这样吗?岩手县的警察可能对那小子的话倒挺感兴趣。”“买河滩地和井崎的车祸事件,是不会有什么关系的。”“正因为是我们,才说没有关系,可是,在第三者看来,理所当然认为是有关系的。如果岩手县的警察认为此事与买河滩地有关系而出面干预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岩手县的警察为什么对和他们毫不相干的羽代河的堤坝感兴趣呢?”“那我怎么会知道!”质问的对象颠倒过来了,整个会场笼罩着一种抑郁的气氛。五味泽领着赖子来到阔别已久的东京。东京的市容飞速变化,使味泽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成“浦岛太郎”了。这次来东京的目的是为了让赖子的小学教师相泽介绍的大学教授诊断一下赖子的特异功能。赖子虽然瞠目注视着高高耸立的超高层建筑群和街道上洪水般的汽车,但是,她跟着味泽,并没觉得不知所措。“要留点神,这儿可不比羽代。”味泽刚一说完,倒想起了在羽代自己险些彼卡车压死,多亏赖子救了他一事。赖子初次来东京,步履坦然,镇定自若,这也许是她的特异功能在作怪,毋宁说,需要留神的倒是自己。味泽暗自苦笑着。相泽介绍给他的大学位于都下三鹰市。他俩从新宿乘中央线电车来到三鹰,在车站前叫了辆出租车。随着汽车的奔驰,透过车窗,沿途看到了许许多多武藏野的当年痕迹。东京畸形发展的机械化使味泽感到快要窒息般的憋闷,来到这儿才总算透了一口气。大学的校园座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丛中。在学校正门的传达室里一提教授的名字,传达室马上就给了他一张通行证,告诉他说请到西侧的七号楼。校内的学生寥寥无几。可能是受到学潮的影响吧,局外人走进校园,空气显得特别阴森。出现在眼前的西七号楼,是一座古色古香的西式楼房,位于校园的最西端。在这座砖砌的二层楼的墙壁上,爬满了常春藤。与其说是大学的宿舍,倒不如说是遁世者的隐居之所。经相泽介绍过的古桥圭介教授,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教授请他们进入的那个房间,与古香古色的外表很不相称,是一问近代化的西式厅堂。用钢材做的写字台、书橱、拒橱,都十分讲究地摆在非常适当的位置,使人感到是一间布置得极为方便的办公室。墙壁上贴着五花八门的图表和图解。看上去,就好像是商品销售表和月份定额表似的。“你们好!听相泽说了。我正在等着你们哩。”古桥教授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以前,味泽曾想象这是位脱离现实,埋头研究,不易接近的学者,但是,见面一看,原来这位教授像一位银行董事那样禀性醇厚,和颜悦色,他感到出乎意外,内心顿时坦然了。教授年纪在六十上下。满头银发,但肢泽光润,显得分外年轻。“是您的孩子吗?”初次见面的寒暄过后。教授便用一双温和的眼睛望着赖子。大致的情况似乎已经听相泽介绍过了。古桥教授的目光蔼然慈祥,但在深处却蕴藏着探求真理的热情。那是学者独具的眼神。古桥教授再一次听了味泽的详细介绍,简单地问了赖子几个问题,然后说:“那么,检查一下看看吧!说着,教授领着赖子。向房间一角的屏风走去。”赖子不安地凝视了味泽一眼,味泽点了点头,表示没啥关系,去吧!于是,赖子便老老实实地跟在教授后面去了。看上去像屏凤的那个东西。原来是块屏幕,拉去罩帘,里面是一幅画,上有一只狗在离食槽不远的地方蹲着。“赖子,请看这幅画,上面画的是什么?”教授指着画问赖子。赖子露出惊讶的神色说:画的是条狗。“不错,画的就是条狗,那么,你仔细看看这幅画,要目不转睛地看,直到我说好了为止。对!就这个样子,好了!这条狗饿极了,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放着狗食。好,请你再看一下。这回。你看见什么啦?”经教授一说,重新注视屏幕的赖子,啊地惊叫一声,猛地向后退了两、三步。“怎么啦?”教授问,赖子用一只颤抖的手指着屏幕说:“那条狗站起来,走到食槽旁边,正在吃食。”这一回,味泽大吃一惊。按理说,画面上的狗是不会动弹的,然而,赖子却真的感到很惊讶。味泽想,莫非这孩子得了疯病,产生了幻觉?古桥教授以沉着冷静的表情翻过了画。下面是一幅海水浴风景画。“喂,这幅画画的是什么?”“是海,人们正在游泳。”“对!那么你仔细看看这个人。”教授用手指着一个正在海面上游泳的人。“这个人其实不会游泳,你瞧,这回怎么啦?”凝视着画面的赖子脸色顿时大变。“啊!那个人要淹死了,不赶快救的话,他会淹死的,哪位赶快去救救他!可不得了。怎么办啊!“赖子开始惊慌起来,好像眼看就要淹死的人就在她的眼前。教授任其自然地听着赖子的讲述,把海水浴的画翻了过去。下面是一张什么也没有画的白色屏幕,但赖子依然像看画似地口若悬河,喋喋不休。“他好像痛苦极了,溅起的白色的浪花。啊!又喝了一口水。已经不行了,头沉在水里,只有两只手还在水面上苦苦挣扎。哎呀!这回又游来了一条大鱼,不赶快救,鱼会吃掉他的。这条鱼满嘴锯齿似的尖牙,张着大嘴,嘴里通红通红的呀!”赖子宛如在屏幕上看见了鱼吃人一般,把细微的特征描绘的有声有色。味泽只是在一旁茫然注视着这种光景。教授领着赖子离开了屏幕。如果不拉开她,也许会无止无休他讲述“虚幻的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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