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虎望向敌军所在的东方,坡度斜缓、八公里外的千曲川平原上也笼罩著浓雾。靠这边一带雾较淡,但乳白色的气体沉淀不动。景虎凝视雾中,看不到任何一个动的东西,但他确实感到一股骚动。他返回阵地,唤醒侍卫:「你们分头到各营地去叫醒他们准备,要快,但不能出声。吩咐诸队不能发出声音。敌军营地有异,我敢说他们一定在今天动手!」「是!」近卫武士立刻起身准备好,分头出发。景虎也向城内发出相同命令,他自己也穿上甲胄。这时,探子一一回报。「敌军在夜半过後开始行动,打算渡过千曲川。」消息一波波涌进,最後是:「敌军全军似要渡河,目标朝向东北方。」景虎立刻明白敌军意图。在横山城东北方四公里处是户神山,山虽不高,但武田军若占据此山,可以截断景虎与饭山城高梨政赖及大仓城岛津忠直的联络。景虎心中暗笑,晴信以为景虎摆的是常山蛇势阵形,准备从中截断,但是他不会用所有力量集中去截断,一定把大部分兵力集结在适当处,给予被截断的景虎军迎头痛击。「他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越俊军最靠近户神山的是政景的部队,附近一带兵力全受他指挥。景虎遣使到政景阵地传令:「敌军先锋正打算攻占户神山,不过,你不要管他,带兵直冲敌军各队!」政景知道景虎的计划,由他先与武田各队交锋,等到武田军相当疲累时,景虎再亲率主队攻打武田主营,一决胜负。政景立刻传令麾下诸营,分发军粮,放出探哨,等待时机。天色已亮,鲜红的朝阳自雾中升起。户神山在政景营地东北方两公里处,千曲川从该山东流四公里後转向北流。在薄雾中,户神山看起来像蒙上一片薄绢,但河水方面仍罩著浓雾。它对面的上高井山隐隐可见,但山麓到河面一带仍是茫茫漠漠的白色雾气。雾中不断传出噪声,逐渐接近,没多久,即出现军队,人数不知多少,他们像警戒敌军会从旁攻击似地,尽量不向著越後军侧面,迂回前进。斥候回报,武田军先锋正陆续渡河,向善光寺前进。「好!」政景起身,粗鲁地走近号手身旁,拿过他手上的螺号,亲自吹起。强劲的螺声在薄雾中扩散,震耳欲聋。武田军听到螺声,不觉停止进行,准备应战,但政景根本没搭理他们,又继续吹起冲锋号,然後,拿起长枪来到阵前。马夫已牵来他的座骑,他翻身上马,大喊一声「上!」直向东南方冲去。他是打算攻击正渡过千曲川、向善光寺前进的武田军侧面。螺声响起,准备好突击的越後诸军一起竭声喊杀,如雪崩之势滚涌向武田军。正向户神山前进的武田军暂时停下,观察千曲川这边的动静。越後军出乎意料地攻击主营,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他们反转攻击越後军侧面,很容易攻破,但临行前晴信特别吩咐攻占户神山的任务绝对要达成,他们只好继续向山前进。五政景直向前冲两公里,这时雾已散了,周围愈见明亮。放眼望去,好几个整然有序的军队分散在前方一公里的原野上。马旗在风中飞扬,盔甲金饰映著朝阳闪闪发光。政景停下马,回头观看,骑马武士都紧跟在他身後,但步兵还落後极远,有必要等他们到齐重新整队。他下令:「下马休息,派兵监视敌方动静,不可大意!」他自己也暂时下马。不久,步兵赶上队伍,政景让他们略事休息後,再度上马,大声宣布:「敌方虽是大军,但景虎公在横山城内,时机一到即出,我们要尽量牵制敌军到那时候!我先上了!仔细看我的功夫!」说完,驾马向前,诸队紧跟在後。冲到武田军前五、六十丈处,便令弓箭队和洋枪队在队前散开,进至二、三十丈处射击。箭羽齐飞,枪声震耳。武田军也以弓箭洋枪回应。政景下令继续射击,自率五百骑兵编成的一队人马继续向前冲。政景堪称一员猛将,十五岁时初上战场,迄今二十余年,战无不胜。他身穿红丝金线编缀的铠甲,头戴金锹宝剑交叉装饰的战盔,披著红色带袖的锦织战袍,脚跨鲜红马鞍的褐色骏马,一手拿穗长三尺、柄长九尺的长枪,一手执缰绳,随著马身起伏逼近武田阵前,宛如十二神将之一驾著红云彩霞飘然而至,风釆令人眼睛一亮。那些甲斐武士不觉略受动摇,但立刻打起斗志,迅即有两骑迎向政景。「了不起的武者风范!让我们讨教几招!」政景开口:「你们也配!?」那两人勃然大怒,「什么不配?」「接我一招就知配是不配!」武器随声而至。「罗嗦!」政景单手持枪,左挥右挡,两人立刻从马上飞落,跌在地上,扬起一片沙尘。一拥而上的越後军以阿修罗之势牵制武田军,两军互有胜败,越後军杀了武田氏一族的一条左卫门大夫和信州武士小笠原,勇气倍增。然而,晴信的主营毫无惊惶之色。在这一带地势略高的桑田中,印著「南无诹访南宫法性上下大明神」的诹访法性之旗,及孙子四如之旗静立不动,好几队军人整然有序地守在它四周的田裏及草地上,不时随著主营敲出的金鼓响声,或奔往前线作战,或退回休息。政景觉得懊恼,晴信不但沉稳不动,还被重重守护,看这情况,就算景虎来了,也无法和他一决雌雄。於是他率领精兵三百,展开新的突击,但武田似乎看穿他心意,依旧以金鼓为信,出兵收兵,轮番进出,饶是政景也接近不得。「可恨哪!可恨!」他恨得牙痒,猛然发现自己正後退中。再转头一看,景虎主队已冲出茂密的森林前。毘字军旗在晨风中飞扬,在朝阳下闪闪发光。「景虎公来了!大家振作!冲!」政景大喊,再度上马,率领士卒向前冲。六景虎一直在等待敌军阵势大乱,好一鼓作气冲进武田主营,算准时间出了城,但等了半天,不见突击的机会。政景很能打,不愧是一代名将,但是晴信的战法更妙。他虽然焦急,但也不得不佩服晴信。这种战法,他是头一次见到。到目前为止,他所遭遇的敌人,不论强弱,无不亲自出马而战,愈是厉害的大将,愈是一马当先而战,藉此激励士气。但是晴信就待在主阵裏,人影不现,只靠金鼓操纵将士自如。景虎曾听宇佐美说过,唐土名将是采用这种战术,汉朝的韩信、蜀汉的诸葛孔明、魏的曹操、唐朝的李卫公都是这样。据说孔明不穿甲胄,只著道服,羽扇纶巾,指挥三军,屡获战果。但是,那是民性及地势不同的唐土战术,在日本,大将亲自出战是最好的方法,因此众人都如此而战。景虎坐在阵前,手握青竹杖,凝视武田主营,胸中思来想去,数度在心中夸赞:「好厉害!」宇佐美也随军而来。他想找他过来问问,但这时候没那个闲功夫。这时,政景军队的後方远处,一队兵骑急奔而来。景虎大惊!那一定是占据户神山的敌军远远瞧见这裏的战斗,赶来相援。景虎不再犹豫,起身下令:「新发田!本庄!迎战!」景虎右方的千名新发田和千名本庄庆秀军整然出动,一接近敌阵,便枪声连发,硝烟下喊声四起,突击向前。两军各加入新的援手,战况又有新的局面,益加活泼,即使如此,武田的主营仍然不见动摇,只有诹访法性之旗和四如之旗在风中飘扬闪动。第三卷07六分之胜两军接战连续不断,就像两个金刚力士拚命厮斗,时而纠缠不放,时而松手暂喘,却无人肯退,僵持不下。就在两军陷入混战,不知何时能赢过对方时,新发田部队开始制压住武田先锋高坂弹正,越後军乍现胜机。接著,本庄部队也加入突击,高坂先锋队退至第二阵。之後,越後军即势如破竹,直冲高坂部队。高坂部队被冲得七零八落,甲州军陷於混乱,阵形已散,略居下风。越俊军重新整队,等待新的攻击命令,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旗正飘飘。但是,包围晴信主营的武田诸队仍未见动摇之色,他们仍沉稳坐阵,不知是大胆?迟钝?坚固?抑或深不可测的毅力?景虎看这情况,不免焦急,又觉得佩服。面对这有如铜墙铁壁的阵形,他如何能彻底与晴信一决雌雄呢?他想,万一一个不留心,非但眼前所获的胜果不保,甚至遭到惨败。当景虎判断无法获得决定性的胜利时,不如见好就收,夺得胜利的名誉是武将心中唯一所系。於是他下令:「鸣金收兵!」釭声响起,越後军部队各自撤退。这时,包围晴信主营的部队中有一队出击,因为距离较远,鼓声听到略迟。景虎揣测,晴信是见机行事,越後军若前进,就将之包围,越後军若是撤退,便加以追击,原先被打散四方的武田军定会回身反击。景虎打个冷颤,万一己军继续撤退,很可能会遭歼灭。他想事不宜迟,立刻号令:「吹螺号!吹螺号!」强劲的螺声在宽阔的战场上哄然作响。当越後军调转欲攻击由晴信主营杀出的队伍时,原先被打散的武田诸队果然回头以包围之势展开攻击。如果这时越後军顾虑反攻的武田军,军心一动,必定难免全遭歼灭。幸好他们军心稳定,集中攻击中间的武田军。「好!打得好!」景虎为激励他们的气势,命令螺声再响,同时青杖一挥:「柿崎!上!」柿崎景家部队五百人守在景虎主营左方。早就等著景虎一声令下,好奋勇上前。他头戴金锹灿然的头盔,一身黑色甲胄,牵著黑漆骏马,横眉凝视战况。景虎令声才出,他便大吼一声:「遵命!」翻身上马,挥著四尺长大刀,向部众呼叫「随我来!」便驾马而出。柿崎景家不愧是员猛将,带头领著队形呈三角形的部队,长驱直入战场,宛如楔子打进脆弱的木材般。武田军乱成一团,柿崎部队犹如疾风扫落叶,把武田军追得四散而逃。越後军见柿崎部队锐不可当,亦得气势,个个奋勇杀敌,战况已占上风。景虎突然鸣金收兵。越後军开始撤退,但晴信的主营又大鼓雷鸣,一队武士追击而出。越後军停止撤退,调转军队,这时晴信主营再度擂鼓,又有一队武士开向侧翼,有侧攻之势。「好极!」景虎也吹起螺号,指令黑川实和中条藤资的部队开到武田军侧面,二话不说地便展开攻势。武田军立刻溃散,但很快又回到主营会合,准备反击。景虎心想,己方军队从早上到目前,已与武田军五度交锋,想必疲累至极,如此既不能一鼓作气攻击武田主营,也不能毫发无伤地撤退,必须特别谨慎。他传令诸队,就地整队,听随螺号,向武田主营前进。武田各队以为越後军要发动总攻击,略显仓惶,但主营毫无惊慌,只是金鼓轮流发号司令,令声歇处,一片静寂。景虎知道晴信看穿他的意图,因此没有表现出积极的战意,但仍挥军前进,进至适当的距离时,才鸣金收兵,各队又整然有序地撤退。这时,武田军又精神亢扬。越後军又停军不动。景虎突然把心一定,如果武田军倾巢而出,则己军也全面反击,决一死战。他紧握青杖,凝视武田动静。只听得武田主营金鼓轮番交响,大概是为制止今天数战中都居下风、想反击以恢复名誉的焦躁部下。「不打也好!晴信不愧是不损威名的名将!」景虎微笑,下令撤退。在武田军的金鼓声和越後军的退兵钟声中,越後各队退至景虎左右布阵。时间已过正午。这一天双方不再交锋,就这样对峙僵持。入夜以後,两军皆燃起炽旺的营火,严加戒备,直到黎明。雾气很浓,景虎带著数名近卫,骑马至两阵之间,仔细观察敌阵。武田阵地锁在浓雾之中,但可以感觉到都戒备森严,不过,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松懈气息。景虎揣测:「今天似乎也没有战意?」他担心又要重演过去那种胶著状态,心急之下,又往前趋近。这时,突然听到远远传来马嘶声。一匹马嘶,数匹也跟著嘶叫。景虎判断这是武田军正在拔营。「怎么办?」他只有两个选择,是追击?还是也跟著撤兵?正因为战场是生死之地,士兵逃离战场时勇气遽衰,那种好不容易脱离危地的感觉,会使人对求生的执著加倍,因此,若有追兵在後,往往不堪一击。这真是强烈的诱惑!景虎紧咬牙关,凝视雾中武田军所在的方向,仔细盘思,他突然猛一摇头。(晴信深谋远虑,应该不会无备而退,眼前这仗势可能是个诱敌陷阱!)景虎当下决定退兵,反正也没什么丢脸。昨天的战斗,越後虽不能说有十分的胜利,但也有六分的胜利,己方显然略赢一筹。但是,他不能就这么呆呆地看著敌军撤退,他必须比敌人更快拔营,出其意表地撤退,好显现他过人的武将伎俩。这个时代的武将,或多或少视战争为一种艺术,而竞争彼此的手艺。景虎尤其如此。没有人像他那样喜好战争,对战争有著艺术家在创作时的亢奋与陶醉。他一辈子不近女色,可以说是艺术家对艺术、或是宗教家对宗教的舍身奉献感情。他返回营区,立刻下令全军撤退。各部队不发出一点声音、迅速行动,天明时分,大军已离了善光寺平,沿著北国街道向北。二之後,晴信和景虎未再动兵。永禄元年春,身在一向宗加贺御坊的超贤派人禀告景虎,他将移居越後。三年前超贤就已经答应迁来越後居住,但对景虎的承诺一直抱有疑虑不安,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如今超贤自愿要来,显然对景虎已十分信任。这对景虎来说,非常有利,此後驾御一向敌视长尾家的越中就容易多了。越中的一向宗信徒极多,可以说全民皆信徒。越後入侵,他们视为佛敌入侵,众心一致地协助豪族抗敌。他们不同於正规的武士,不拘任何规范,只要能获得效果,再阴险毒辣卑鄙的战术一样使用。这些倒还罢了,麻烦的是他们没有军人的样子,很难对付。表面上他们一副善良百姓的样子,但一有机会便展开偷袭,放火盗马,斩杀落队兵士,得手以後便溜之大吉,防不胜防。景虎又不能杀害良民,简直穷於应付。超贤是一向宗高僧,如果能得到他的信任,则越中人民对景虎的看法自然改观,将来出征越中时,只要单独应付该地豪族即可。再者,不但越中,连北陆路都是一向宗的地盘,能登、加贺、越前、甚至江州一半都信一向宗,如果他们对景虎有好感,则景虎迈向京都之路就容易多了。何况,越後境内也有不少一向宗信徒,今後统治更为轻松。景虎思之大喜,立刻把春日山东方左内村一町四方的地域规定为圣地,并下令附近的福岛、左内、门前、春日新田及黑井五村村民为超贤兴建二十四丈四面正殿的本誓寺。这五村村民尤多一向宗信徒,自是欣然接受。三本誓寺的营建工程顺利进行,眼看就要落成。闰六月底,景虎得报武田晴信将居城由甲府迁往信州,决心彻底展开信州攻略。这个消息,由晴信上奉户隐神社的祷文证实。「……前年在神前卜易,戊午之年移居本国可否?得『升』卦九三,查诸《易经》,爻辞为『升虚邑、无疑、往则得。』又卜与越後为敌之战如何?得『坤』不变。其辞『君子往有攸,先迷後得,主利、安贞利吉!』窃思神意以在下移居信州则吉,戌午之年即今年,故在下今年内将迁居信州,届时本国悉归我手,倘越士怒此而动干戈,反速取灭亡……」景虎自知文中的越士就是指他,心想,晴信一定会等到冬来大雪封埋越後时行动。「哼!又想重施闯空门的卑鄙伎俩,我偏下让你得逞!」景虎立刻发檄国内,出兵信州。这么一来,千曲川为两家势力之界的协订自毁。越後军打过善光寺平,出动至小县郡,兵临武田诸城城下。这时,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突遣急使传来口谕,谓今年五月,细川家家老三好长庆陡起逆心,袭击义辉,义辉幸免於难,逃至江州坂本,希望景虎火速带兵上京,讨平逆贼,以救义辉危难。四景虎五年前上京时,就看出幕府权力倾颓,乱象丛生。将军不过是傀儡,大权全在三好长庆手中。天皇的景况,也比将军好不到哪裏去。当时他就非常生气,认为这个上下颠倒、贵贱错置的社会需要纠正,并有纠正此世、舍我其谁的大愿。自京返回越後途中,他在江州,隔著湖水眺望比睿山,想起木曾义仲的故事。「我和木曾等人不同,我并不想当将军,但是不久之後,我将会攻上京都,安奉天皇、将军,正此乱世。」如今,接到将军的请求,他当然想立刻奉命上京,然越後大军才发往信州,一时兼顾不得,只好令使者回禀义辉,将尽可能迅速结束信州战事,招募近国义军,上京救驾,讨伐三好。数日之後,本誓寺竣工,七月十三日举行落成庆祝供养法会。翌日,景虎亲自出马信浓,入横山城。不过,他此来不是为战,而是要与晴信讲和的。他下令已开往信州各地的部队暂时停兵,并派使者到甲府去见晴信。这时候晴信本人还在甲府,只有部将开到信州。景虎的使者告诉晴信,将军义辉有难,应将军之请,他想尽速上京救驾,因此想停止甲越两国之争,希望晴信同意。景虎坚信,晴信会欣然同意这事,因为武田家是源氏嫡系子孙,与将军家颇有渊源。甚至晴信还可能同忧此事,愿意与他商量如何诛杀三好,而赶来一会。因此,景虎亲自赶往信州,也有期待这将相会的心理。然而,他引颈企盼多日,使者迟迟未归,他本来就急躁,时机又那么急迫,真把他急得坐立不安,险些生怒。第二十天,使者才带回答覆。「为什么这么慢?」「在下实下得已,先是往甲府一途,经过甲州军层层通报放行,到甲府时已过了七天。在下一再声明事情紧急,请速通报,他们却以『军令如此』搪塞。到了甲府以後,又足足等了十天才得到答覆。」「你见到晴信公了?」「没有,晴信称病,没有接见我,答覆来迟,也是这个缘故。」「你见了谁?」「美浓守马场信春,由他转述晴信公的答覆。」五景虎问到这裏,已感觉到晴信不怀好意。他清清嗓子,再问:「答覆是什么?」「晴信公说:『阁下心系将军、思往救驾的义气令在下佩服,但是想因此而中止我等交战的提议,在下却苦於理解,因为战端是由阁下开启的。前年,在今川大人调停下,双方以千曲川为界,约好互不侵犯,去年虽曾两军交战,但在下仍坚守约定,不敢逾越千曲川一步,如今阁下却渡川南下,远至小县郡烧杀肆虐,令我军困扰,而今又突然提议停战,或战或和,皆由尊意,岂非过於自私?阁下所作所为,已为我方招致莫大损害,若有诚意言和,则该道歉并提示赔偿条件,如果阁下同意将信州一国任交在下、并自封於越後不出,则在下或可考虑!』」这哪裏是答覆,根本是嘲弄嘛!景虎大怒:「晴信这家伙,利欲薰心,连将军危难也不顾,岂可原谅!」他下令全军再开战斗。传令兵刚离横山城,前线就有急报回来:「武田大军沿千曲川北上,在小诸出现,诹访法性之旗和孙子四如之旗都已竖起,晴信可能亲自出阵!」「正合我愿!」景虎恨恨地说。他再下令全军集结川中岛,他决心以此平坦之地为决战场,一举歼灭晴信,再往京救驾。越後各队分别自前线撤退,集结川中岛,但是晴信大军却守在小诸不动。不论越後军如何挑衅,武田军就是不动如山,顶多派一点人马赶走来骚扰的越後军,但不会长追。战况又陷於胶著。秋去冬来,将军义辉的使者再度莅临横山城,带来义辉的命令。曾经叛兵作乱的三好长庆,因为受到舆论的压力,自悔其过,主动向义辉道歉求和,义辉近日之内将返回京都,先前请托景虎援救之议作罢。义辉还说:「如今余所担心者,是汝与武田连年征战,据闻两国本无怨恨,却劳民伤财,为民之患,岂非愚不可及?余亦令示武田,今後汝等双方和睦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