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舞著长柄大刀,向城内大吼。城内毫无反应,只是不停地射箭。松江像水车轮舞转般挥著大刀,挡住来箭,那动作乾净俐落,众人看得佩服。不过,景虎把她叫回阵,等待城内变化。没等多久,城内发出剧烈的吵闹声,大概是宇佐美那边的火攻奏效。景虎抬头看天,观察云行,只见覆在略微泛白的天空上的云向北移动,那么火势将向北延烧,城门正好在左侧,敌军一定从这裏拥出。在逃火时敌军损害至大。景虎把兵力移到堤防上,「现在城裏起火,敌军马上会从城门拥出,准备好弓箭和枪!」话声方歇,城内已冒起滚滚浓烟和冲天烈焰。四城内的骚乱声向城门处接近。器物撞毁的声音、人的怒号声全交织在一起,在互相弹撞、漩成一团的骚乱中,不时划过女人小孩的尖叫声。「等我下令时再开枪,之前,绝对不能开枪,也不准放箭!」景虎高声下令同时,城门缓缓打开。只见淡淡的烟雾从门口飘出,烟下,人潮像弹出似地一拥而出。看著看著,烟量和人数都增加了。那些人像无声拥出似地,斜经过堤防上单膝跪下摆好射姿的景虎军前,疾奔向城下町那边。将士像猎物溜过眼前的猎犬般蠢蠢欲动,景虎却说:「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他知道此时若攻击敌军先头部队,敌军很可能拚死一战,导致己方牺牲亦大。重要的是杀了主将就好,眼前这些小兵尽量让他们逃,等他们逃开後再攻击主队时,他们很少会回头助战的。因为没有比逃离危地的兵士更胆小的人了,因此,景虎打算只要攻击敌军主队就好。未几,敌军主队出来了。三、四百名卫士团团围住骑在马上的女人小孩。卫士皆全副武装,手持盾牌,密集一处。城内的火苗愈益炽旺,喷起漆黑的烟和红黑色的火焰,衬著逐渐变亮的天空向北延烧,城内已完全笼罩在浓烟烈焰中,但那密集卫队不慌不忙,沉稳行动。坚固的城寨似已动摇。昭田策马在前,身穿熏革穗饰铠甲、头戴半月形金饰的白星盔,左手持盾,右手架著长柄大刀。景虎吹燃火绳,枪口向上扫动板机。那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兵士一起开枪放箭,发出杀声。密集的队伍中有数人倒下,但无惊慌之色,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开枪!放箭!」景虎大力挥动令旗。洋枪数度喷火,箭也不断射出,又有数人倒地。但是昭田军未见动摇,不急不徐地继续前进,他们一定是判断过此时交手毫无益处,必须态度不变地退到某一距离外再做打算,因此对景虎军的攻击没有反应。景虎觉得很不愉快,心想一定要打乱他们这阵势不可。他令旗一挥:「上!」待命武士立刻跃起,直往前冲。他们打算迂回绕至敌前,制止敌军前进。昭田军或许已先想到这一招,他们突然停止,竖起盾牌,神态自若,一点也无动摇之色,倒有沉稳一战的决心。景虎虽然佩服他们的临危不乱,但忍不住扔掉头盔,践踢马腹向前疾驰:「跟我来!」他高举著佩刀,对准敌军侧面突进,全军跟在他後面,嘶声竭力地喊杀。敌箭不断飞来,景虎挥刀挡箭,瞬间就踢倒盾牌冲入敌阵。昭田军全军向著他斩刺而来,景虎毫不退缩,纵横马上斩杀敌军。这时,跟在景虎後面以及绕路而来的军队都已赶至,两军交锋,陷入混战。景虎策马绕转:「昭田常陆何在?出来!我是喜平二景虎!」像暴风掩至似地,昭田快马冲到景虎旁边,他用力一收缰绳,马的前腿在空中踢动。「昭田常陆在此!看招!」他挥砍手上的大刀。「来得好!」景虎调转马身,欲从他头一砍而下,这时两匹马激撞弹开,景虎挥刀落空。景虎的近卫勇士已蹿至身旁,「主公!且让属下效劳!」纷纷欲围杀昭田。景虎高声斥止:「不要出手!这是逆贼,我要亲自了结他!」众勇士依言退开。景虎和昭田转战马上,刀剑撞击,铿然有声。昭田年已七十多岁,数回合後,刀法即乱。半月形盔饰被景虎削掉,肩受轻伤,眼见不敌,立刻策马奔回己方阵中。「卑鄙!别逃!」景虎怒极,穷追不舍,但昭田军阻挡在前,昭田迅即躲到阵俊。昭田及家人正由心腹卫队严密守护,昭田像把家人赶回似地退回城门。门内浓烟滚滚、烈焰熊熊,女人小孩发出惨叫,但在昭田的劝说威逼下,噤声奔进城裏,昭田也下马跑著,城门缓缓关上。景虎判断他一定想在烈焰中自杀。这么一来,昭田军已无力再战,阵势崩溃,一路向北方溃走。景虎军在後追击,但是景虎没有动,面向城门合掌一拜。强风把火苗及浓烟吹向北方,但热气远及距城门十丈余的景虎身上,他的脸被熏得发烫,他耳边仍残留著半途断掉的女人及小孩的惨叫声。(虽然是昭田叛变的报应,但女人小孩何罪之有?可怜哪!速速超生成佛!速速超生成佛!……)这时,城门内又有动静,从半开的城门喷出的浓烟中,夹著人影。那人没有穿甲胄,一头白发散乱,腰间带刀,手拄长刀,睁眼四下打量,那眼睛和景虎对上便静止不动,是昭田。愤怒溢满景虎全身,怒吼:「这还算男人吗!?」便驱马狂奔向前。昭田返身想逃,景虎穷追不舍,昭田回身掷出长刀,景虎举刀轻松挡开,然後,挥刀砍下,从他左肩直剖到右肋。五三条城终於沦陷。城已化为灰烬,但景虎立刻命人建起临时小城,派新近投靠的豪族山吉丰守为代理城主,便暂先返回栃尾。因为还有有关三条城的事务要料理,不能马上回春日山。约莫过了一个月,五月初时,春日山派来急使,谓国主上杉定实病况危急。定实是长尾一族之主,虽然有名无实,但名义上总是主人,而且,他一向善待景虎,他们兄弟纷争时也是他出面调停而得以两全其美,何况他还是景虎的姊夫。景虎只率领近卫勇士,火速赶到府内。定实衰弱得很厉害,而且老了许多。景虎出兵向他辞行时,他才只有一点白头发,现在却全白了,枯黄如土的瘦削皮肤上满是皱纹。他应该还不到五十,看起来却像七老八十了。「我已经不行了!」定实挤出一丝苦笑说,他喘得很厉害,只讲这么一句话,瘦削的肩膀起伏如波浪。「不会的,您还年轻,得打起精神呀!」「烧一直不退,唉!哦,对了,看到你太高兴了,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恭喜你报了仇,灭了宿敌,今後,越後一国将安然太平了,做得好!做得好!」「都是托您的福。」「哪裏,是靠你自己的胆识才略,很好。手给我,我想握握你的手!」他的手乾枯无力,景虎觉得自己的手是那般年轻有力而有些歉然。定实握住景虎的手许久,松软无力的细手像火烧似地发烫。景虎陪侍定实没多久,定实便昏昏睡去。景虎年轻有劲的身体无法安然待在这死气沉沉的房间裏,向看病的武士做个眼色,便蹑足走出病房。屋外是清爽的初夏气候。阳光普照,悦人的风吹过绿树,空中飘著白云。景虎穿著院屣走下院子。他沿著泉石畔漫步,猛吸新鲜的空气,一吸一呼之间,定实夫人的侍女走来。「夫人准备了茶点,请您过去品用!」「唔!」他跟在女侍後面穿过庭园。这位侍女长得很美,身材略显高大,但皮肤光滑细腻白嫩。她走在前面,腰部附近的隆起部分优雅地晃动。景虎看得心中发慌,赶紧移开视线,却又看到系著丝结垂在背後的黑发两侧平滑的颈线,有点带青色,白得没有一粒斑点。景虎心口猛跳,又把视线栘开。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心灵深处有朵像大白花朶般摇晃的人影,随後,这人影立刻换成他在琵琶岛时的种种回忆。定实夫人的居室是两间相连的宽敞厅室,光线明亮,轻柔的微风从室内穿过。「你这么忙还赶回来探病,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定实夫人把定实发病时的情形及病势变化说一遍,「原先得了感冒,只躺了两三天就起牀,也没有在意,谁想又不舒服倒下了。这回不但咳得厉害,还发高烧,人就愈来愈衰弱,现在就这个样子,看来,也没有法子了,是命啊!」「千万别那么说,定实公是有些衰弱,但我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景虎并非有意说谎,通常,人是无法感受自己所没有的心理与事物的,就像恶人无感於善、懦弱者无感於伟大、无神论者无感於神的存在一般,充满生命力的景虎自然无法感受到悄然逼近定实身上的死亡阴影。「你这么说是安慰我吧!这样也好,我是都已明白,已有心理准备,放心不下的只是膝下没有一个孩子,这也是命,没办法。」她眼眶有些湿润,但毫不激动,平心静气如常。景虎非常感动。後方传来衣裳摩擦声,景虎自若地回头一看,一个年轻女孩捧著茶盘。她不是刚才那女侍,年纪大个两三岁,也很美丽,娇小身材,容长脸蛋,相貌高雅如名师雕出的美玉饰物。她动作娴雅地把茶杯放在景虎面前,略微後退,定定地看著景虎,眼光大方而亲切。景虎双颊有些发烫,奇怪这女孩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著自己?「谢谢!」他捧起茶碗,行礼如仪地喝下,「味道恰好!」这话没特定对象。「还要吗?」「不,够了。」定实夫人微笑地打量他们两人,而後直视景虎说:「景虎,你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吗?」「不知道。」「是和你很熟的人。」「咦?」景虎转头凝视那女孩,她也大方地笑著回看。可是,景虎毫无记忆。「这位姑娘究竟是谁?」「你不知道吗?她也出身诸侯之家,她虽然是你的亲人,但在你小时候就离开家了!」夫人叹了一口气,用袖口轻按眼角,「她就是大你两岁的姊姊阿绫。」「啊!」景虎再回头凝视对方,看著看著,女孩美丽的眼中溢出泪水,流下白嫩的脸颊。景虎也觉得眼眶一热,「绫姊?」「你终於认我了!」阿绫拭掉泪水,哽咽说:「我好几次偷偷打量你……但是,你都不知道,我们姊弟终於相认了……」第二卷16追想曲阿绫的母亲是为景的侍女,由於生母地位卑贱,所生子女待遇也差一级。为景不曾给阿绫和其他子女一样的待遇,为景死後,阿绫的待遇更差。晴景继位後,终日只图自己的快乐,根本不顾弟妹的死活。身为长姊的定实夫人可怜她,把她接到府内抚养。景虎并非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姊姊,但过去他几乎不曾想到过。自幼不蒙父爱、被断绝父子关系逐出家门的他,所想的尽是自己的事。他们两人完全没有共同的回忆,顶多是有一点关於父亲的记忆,但也没有共通之处。他们都觉得父亲了不起,但都不怀念他,因为他们都没有被父亲疼爱的回忆。谈话很快就到了尽头,显而易见的虚无感弥漫座中。阿绫寒喧後告退。阿绫离去後,定实夫人对景虎说:「你大概奇怪她这样年纪还没出嫁吧!不过,这不是我的错,都怪晴景。我跟他提过几次,该为阿绫找个对象了,但他每次都只是口头敷衍,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你继任家督了,国内也恢复平静,你一定要为她安排,拜托你!」「我知道,我一定为她找个好对象。」景虎嘴上这么回答,但心裏还不清楚这件事该怎么安排才完美妥当,不比在军事上他有绝对的自信。他想,身为一家之主,除了政军事务外,要处理的事还很多。景虎一直留在府内馆探病,直到定实病情回稳後才回春日山,向国内及近国豪族宣告国内平静。同时向京都的足利将军及关东管领上杉宪政报告继承家督、讨平逆贼。景虎的武勇绝伦无可置疑,将军及管领都承认他的继任,并祝贺他平定国内。近隣豪族也派遣贺使,国内豪族更是亲自赴春日山恭贺。其中,只有上田的长尾房景与众不同,他自己不来,也没派儿子来,而是派家仆送来贺辞贺礼。去年冬天晴景攻打景虎时,房景应晴景之请出战,在鲭石川河边与景虎大战,陷於苦战,晴景却坐视不救,房景一怒,不辞而回上田。据说,那次出战,房景原极不愿,还是晴景屡派使者恳劝,才勉为其难参加,但毕竟是当面与景虎为敌,因此景虎与晴景和解、继掌家督之职後,他自觉尴尬,不肯来见。景虎眼见以前依附晴景的众将、三条方面的豪族都忘记前嫌来归,上田长尾家是春日山长尾家最近的族亲,又是自己的亲叔叔,却持排拒态度,难免介意。不久,病况一时沉稳的定实突然转危,随即过世。葬礼盛大举行,众豪族亲来吊丧,房景父子又未露面,派家臣代表。景虎更觉不对劲:「难道有什么内情!?」他左思右想,推敲出一个更大的疑惑:「难道房景与晴景订有密约?晴景没有儿子,他们可能订下晴景死後让位给政景的密约,晴景可能用这香饵诱使房景出兵,真会是这样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景虎继任家督、讨伐三条平定国内等事,都不是房景父子乐於见到的,他们一定是愤怒晴景违约、不平景虎继位,却又无可奈何,除非靠武力夺取。这事情真相不能去问晴景,就是问了,晴景也不会据实以告,可能反而伤了和气。除非房景父子有清楚的敌对行为,尤须采取断然措施以儆效尤外,此时唯有佯装不知,再想其他解决方法。他不愿才与兄长争完,又要和近亲同族起纠纷,惹得世人批评。他知道自己身为越後一国首席武将,尤须注意各方的批评,必须靠自己的能力赢得众望。他想,当此之际,能商量的对象除了宇佐美外无他。思索数天後,便带著少数护卫到琵琶岛城。二景虎此行末事先告之,琵琶岛城守卫大惊,一面恭迎入内,一边急报宇佐美。宇佐美仍是一成不变的沉稳表情,在途中恭迎。「如果先有通知,在下当出城恭迎。」「我是临时起意,没有时间通知你。」「是吗?无论如何,我还是很高兴。」进入客殿,景虎立刻说:「想借用一下你的智慧!」宇佐美微笑低语:「是上田的事吧!」宇佐美仿佛能看穿人的思想,景虎又惊又喜:「正是。」「前阵于国内宣告平定时他只派使者,这阵子定实公葬礼时他也名到人不到,这些我都看在眼裏。其实,在葬礼时我就想跟你谈了,但想想有一天你会主动找我谈的,於是忍住没说。」「是吗?」「这事您跟晴景公谈过没有?」「没有,差点想去,但还是打住了。」宇佐美有松一口气的表情:「那样好,若去追究很可能反而弄得进退两难,这时候,只要知道对方对我们抱著不平的心情就够了,而且,应该有解除这不平的方法。」宇佐美的智略就像急湍流水般哗啦哗啦直冲而下。景虎非常高兴,倾身向前问:「你说有法子?」「当然有。」「不会是开战吧!我已不想再与同族交战了。」「当然不是,所以才要设计设计。」「快告诉我吧!我只要想个几天,就能想出道理的。」侍仆送上茶来。宇佐美亲手为景虎奉茶,一杯饮尽,他摒退侍仆,继续刚才的话题。「定实公葬礼之时,夫人旁边陪著一位美女,我问了人家,才知道那是令姊,我都几乎忘了,为景公是有这么一位千金。」他闲闲谈著,景虎却不由焦躁不已。「我也是去府内探病时才见到她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她的事还是大姊定实夫人告诉我的。不过,你不是说有解上田那边心事的法子,快告诉我吧!」宇佐美笑道:「我正在说啊!」「那么……」「政景的妻子去年过世,他一直没有续弦,幸好前妻没有生儿育女,虽然是填房,但跟新婚没两样,也算是一椿良缘,就把令姊许配给他如何?」话说到此,景虎已完全明白。他虽有过人的智慧,但毕竟才二十岁,人生经验既浅,也不曾知爱女人,没想到这一点自是当然。「是吗?」他的声音中似有失望的调调。「您若不满意……」景虎没有回答。与其说他不满意,倒不如说他心情沉重。虽然世上常用婚姻作为政略手段,在诸侯豪族家中更是平常,但景虎本能地不喜欢这种行为,他觉得不爽。阴湿的心和阴险的行动本来就是他所排斥的,政略婚姻亦然。而且,他对和自己一样不受亲人疼爱的姊姊特别同情,希望给她一个更幸福的婚姻。「您好像不满意。」「没有别的法子吗?我不喜欢。」景虎口气很重,表情略显幼稚。宇佐美微笑说:「我了解您的感受,您认为这方法不像男子汉做的,先就不满意了,而且您希望为令姊找一桩更好的姻缘,是吧?」景虎心思被他猜透,乖乖地点了头,「正是这样!」「您的想法的确高尚,但也略嫌狭窄了些,这都是因为年轻之故。上田原是您最亲近的一族,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妥?如果上田阴谋图己,才以婚姻媾和,这是不像男子汉的做法,但现在并不是这样。因为我们觉得上田那边或有不平,以亲事弭平他们心中的不满,增进彼此关系,是最理所当然的方法,不能以男子汉或娘娘腔的想法来衡量。第二,这对令姊来说,正是幸福归宿,而不是被当作牺牲,因为您并无意消灭上田,反而希望他们常保安泰。唯一的难点是他们年龄的差距,令姊芳龄二十二,政景公已三十七岁,足足大上一轮。不过,令姊早已错失婚期,如果出身小族,找个合适的对象嫁了就算了,但她是越後国守护代令姊,要找门当户对的对象就难了。我已说过,政景公前妻没有生养子女,这对令姊来说,当是很合适的姻缘。」宇佐美滔滔不绝,景虎终被说服。「我了解,我自己心裏有疙瘩,只要上田没有异心就好。」「您了解就好,长尾家当可世代昌隆!」「可是,这架桥的工作该交给谁呢?辛苦您老人家一趟可以吗?」宇佐美却摇摇头:「千万不可,世人皆知在下乡虑,因此这件事必须让世人认为是您自己的主张,最好派心腹前去。」「的确。」景虎又学到一课,有智略纵横者不能不大肚为怀。当夜,他留宿琵琶岛城。和宇佐美共进晚餐後,他走到廊外,吹著凉风。已是暑天,空中是初七的半月。景虎仰望月亮,想起以前住在此城时、为乃美笛声吸引到她住处的事。那年,他十六岁。那时,乃美把一位旅行乐师送给她的笛子给景虎看,两人谈了许多,最後因为乃美说他好战而生气,怒斥她一顿,不欢而散……回想那时真是幼稚。那时候,想去看她时便大剌剌地走去,现在长大了,心想不该再这么幼稚了。他有种难过的感觉。仿佛看见府内馆女中领他到夫人房间时那白嫩的粉颈和摇曳生姿的腰臂,他呼吸急促。「笨蛋,想什么嘛!」他在心中暗骂自己,再度仰望月亮时,耳边传来笛声,仍是那首轻快活泼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