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是昭田常陆介的次子,从小受为景宠爱,想必这件事情定是为景授意。弥二郎心想,为景一定是想把我拉过去。弥二郎非常愉快,把书信卷好,放在枕下,吩咐女人说:「这件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女人梦呓似的说:「是。」刚才的事究竟是事实与否,她都还不够清楚。弥二郎翻身而卧,一手把女人拖进他的怀裏。女人的身体因为清晨寒气而变得冰冷,但依然如鲜果般柔软。弥二郎紧紧拥著她那苗条的身躯,女人有点害怕。「别怕!我只是喜欢你而已!」远处传来鸡叫的声音。天一亮弥二郎就到弥三郎那儿,把信拿给他看。弥三郎看过以後笑著说:「果然是来拉拢我们的!怎么样?要去跟他们谈一谈吗?」「我还没决定。」「会不会有危险?」「我想不会有吧!昨晚那家伙也没有什么恶意,但口风很紧,什么都没说。」「我代你去吧!」「好是好,不过……」弥二郎的回答好像有点暧昧,好像不放心,弥三郎於是不高兴地说:「我也不是特别想去,只是大哥是一族之长,万一有事,一族全都麻烦,如果是我,纵然有什么事,也只是我个人的事罢了!我看,还是我代替你去吧!」「嗯,你的意思我很了解,但是对方指名要我去,如果我没去,他们会开诚布公地谈吗?」「既然如此,那就大哥去罢!刚才你说还没决定,那现在是要去啰!」弥三郎的口气很不好。「你别生气嘛!这样好了,我们两个都去!」「那好。」弥三郎恢复了精神,又说:「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去,就算对方有什么把戏,我们也能应付裕如!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应付,我看最少要带上百来个人。」「那当然,以前宇佐美到我这裏,也是一样。」「那就这么决定了!你想,对方要谈些什么?」「我想大概是要我们脱离上条,加入长尾吧!」「不是我多嘴,上条那边已答应事成之後,就把颈城郡十个乡给大哥,春日山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呢?春日山一向消息灵通,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或许吧!」「上田一战的胜利,功劳一半在宇佐美,一半在大哥,这问谁都是一样的。」「就是说嘛!是我率领劲兵如风卷残云般打垮上田军,斩杀大堀等七名勇者,甚至把有鬼神之称的房景赶回城裏,如果没有我,就算宇佐美指挥得当,这场仗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成功!」「的确如此!不过,上田一战後,春日山的势力大减,如今摇著尾巴攀附上条的人络绎不绝,上条势力大增,春日山一定苦不堪言,为了挽回这个局势,他们迫切想把大哥拉到他们那边。我想是这样没错。」「既然如此,如果条件不好,我们就不必谈了。我看再过不久,春日山没落已定,我们就是按兵不动,也能获得那十个乡镇的。」「你想拿下一半越後不成!?也好!咱们兄弟俩一起去谈!」「好,没有大哥帮忙,春日山必趋没落,就算拿他半国,也不算重赏!」兄弟俩又商量了一阵,把地点选在春日山和柿崎中间的大瀁的真言宗寺,时间是三天後正午。弥二郎回到城裏,依照商量的结果,写好回信,放进小抽屉裏。他对昨天来的忍者今天会在什么地方出现相当感兴趣。他知道昨天来的是为景手下的忍者。为景好弄术谋,养了许多密探,分置越後国内及邻国。弥二郎今晚想看清来者是何人,暗思只要没看到他的脸,绝对不给他回信。但是那天晚上,忍者始终没有出现。弥二郎生气且狼狈,突然闪过一念,心想会不会是宇佐美定行试探自己的计谋。赶忙打开小抽屉,不觉大惊,昨天写的回信已经不见,换上一张字迹笨拙的纸条:「回信已取,届时定当赴会。」弥二郎心想,这还得了,简直是神出鬼没,一股寒意流过背脊。柿崎兄弟比预定的时刻早了半个时辰到达大瀁村,他们带了十多个侍卫,都穿戴古式的礼帽礼服,但另外的一百多名从者,却都穿戴轻型甲胄,携弓带剑,一副征战装备。抵达村口时,金津领著数名从者等候,每个人都穿著礼服。「阁下到得真早!」金津充满著谄媚的笑容迎上来。他年约三十二、三,风采极佳,言行得体。弥二郎带这么多人,又比预定时间早来,仿佛自己多疑的心性已被看穿,颇觉不好意思,但继而一想,让对方知道我是有备而来也好。兄弟俩同时寒喧:「劳您出迎,不敢、不敢。」说著准备下马,金津忙说:「请别下马,还有段路!」他唤来自己座骑,上到马身说:「护卫武士也一起到寺中休息吧!这一带什么也没有,相当无聊,我们在寺裏备有酒肴,或可消暑解闷。」说完自己领头前行。三人齐马并进,沿著乾窄的村路走向寺庙。柿崎带来的随从则跟在後面。大瀁村地多沼泽,土地湿黏,每遇天雨,顿成一片汪洋,久无人居。後来一些无地可耕的贫苦农民,像在瓦砾中寻觅宝石般,耐心地把这一片宽广湿上化成耕地,并在这裏安家落户。由於耕地相当少,实在是个贫寒的村子,但在村中央的真言宗寺却雄伟壮观,香火鼎盛,信仰浓厚的村人,宁可放弃自己的食物,也不吝惜对寺庙的奉献。大殿後面的一个房间充当会谈场所,这座完全是桧木建成的,崭新书院式建筑前面,有个铺著泉石的院子。浓荫深处,蝉鸣轻亮。定席以後,金津说:「首先让在下为所行无礼而道歉,然後再向阁下愿意恳切一谈而致谢!」「那裏!那裏!」寒喧之间,酒菜送上,紧跟在酒菜後面的,是捧著酒杯及酒壶的两个美女,两人都穿著织上金银箔饰的雪白缎子和服,系著鲜红的带子,垂下如云长发系著蓝色金冠,她们正是春娘和秋娘。第一卷05赌局弥二郎看到这两个女人的样子,直可用「茫然自失」四个字来形容,他精灵外露的表情突然瘫软下来,眼睛也变成灰蒙蒙的,从这个女人身上到那个女人身上来回滴溜转个不停。他那厚厚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白齿。春娘捧著酒杯膝行到他身边:「请喝酒!」软语呢哝般的京都腔,自像是一朶盛开花朵的嘴唇裏流露出来。弥二郎似乎没有听到,只见他那颗喉结上上下下频咽口水,盯著女人动也不动。春娘再催促他:「请喝酒!」「哦!」他这才恢复神志,把酒一仰而尽。春娘的举止端庄娴稚。弥三郎虽然也有惊艳的感觉,但不像他哥哥那样失态,当秋娘捧著酒杯向他献酒时,他很镇静的接过酒。金津略垂著眼端坐一旁,他钜细靡遗地观察这两兄弟的模样。暗想第一招已经成功,弥二郎快要变成自己人了。金津让两女斟满酒,举起酒杯说:「这里没有什么风景,就请二位多多担待,让我先尝尝看酒中是否有毒。」说著将酒一仰而尽,两兄弟也跟著乾了。女人又为三人斟满了酒,然後响起柔和的衣服摩擦声,退到室外。「现在咱们来谈正事吧!阁下或许已经猜到,今天这件事完全出於春日山的旨意。」金津老实的说出为景希望他们两兄弟离开上条而加盟己方。弥二郎似乎精神都灌注在离去的女人身上,没有听到金津所说的话。金津装作没看到,继续说:「虽知道或许有些为难,但仍希望两位能够答应。本国因京都将军裁定定实公为守护、为景公为守护代,为国内带来长久的平静,如今只因为一个人的野心而举国动乱,生灵涂炭,实在不该……」弥二郎没有回答,他的心还游荡在外。弥三郎生气的看著哥哥,突然瞪著金津,以相当激烈的口气说:「我已经看透你的技俩了!那些女人是干什么的?你们知道家兄看到女人就目不转睛,特地弄来迷惑他的是不!?」金津故作吃惊状,而後堆满笑容:「您这样想就糟了,我们怎会这么做呢?老实说,我们提议会谈,劳二位移转就驾,不过是想劝点酒兴,因此特地从京都请来美女相伴,如果阁下不喜欢,我立刻令她们回去,来人!」他转头呼叫家仆,这时弥二郎立刻叫:「等一下!」家仆看看主人,又看看弥二郎,不知如何是好,谨慎地静候进一步吩咐。弥二郎涎著脸笑著说:「美女养眼,再把她们叫回席上好了!」弥三郎更气了,他瞪著弥二郎,气他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弥二郎也面有愠色,似乎骂他:「没有见识的家伙!」金津故意装出惊慌的样子说:「啊呀!两位千万不要为这一点小事介意,如果当做一件大事,引起贤昆仲纠纷,那在下岂非无立足之地了?」说著,装著猛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说:「唉呀!是在下疏忽了!」说著,又回头命令家仆:「把东西送上来!」家仆退下,随即由四个人抬进一个木架放在柿崎兄弟面前。金津揭开架上的布罩,露出满架的财宝。黄金香炉、银壶、金银镶嵌花瓶,还有好几袋沙金,金光闪闪。家仆又捧来一个木架,架上放著数百匹丝绸;最後又捧出一几,上面放著黄金圆鞘大刀及黄金匕首。弥二郎及弥三郎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惊愕地看著金津。金津让家仆将宝物目录放在兄弟俩中间,说:「这是守护及为景送给贤昆仲的一点礼物,敬请笑纳!」弥三郎看看哥哥,刚才的怒气早就一扫而空,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这回反而是弥二郎不高兴起来。就在他要发作时,女人进来。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那三个放著黄金财宝的木架比较靠近弥三郎,弥二郎的身边就略为空些,二女刚好分坐在弥二郎两边,左右轮流劝酒。「啊!两位美女给我一块斟酒好了!」弥二郎立刻松了脸,举杯和两女喝将起来,一杯喝尽,又斟一杯,再一仰而尽。而後,非常愉快的问那两个女人:「听说你们是从京城裏来的,对越後还满意吗?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啦?」金津感觉就像是已经把猎物引诱到陷阱旁边的猎人一样,弥二郎突然向他举杯说:「失礼了!在下敬你一杯!」金津很谦恭的回应:「那裏!那裏!」弥二郎等著女人为他斟酒时说:「在下有一个要求。」「什么要求?只要是在下能够做到,定当效劳。」「这——有点难以开口。」弥二郎有点不好意思的拧著胡须。金津虽然大致猜得到他想说些什么,却假装不知道的问:「是什么事呢?在下可是毫无头绪啊!只要柿崎兄吩咐,在下立刻去办,只要我能力所及,事无不成。」弥二郎欲言又止:「呃……呃……这实在难以开口……」他拚命拧著胡子,拧得脸颊都有点发红了。金津并不觉得奇怪:心想弥二郎一定非常中意这两个女人,猎物的确已经走向自己设下的香饵。他装出一副微妙的神情,再仔细观察弥三郎。只见他满布血丝的贪婪眼睛,骨碌碌的看著三堆财宝,似乎已看不见周围的事了。金津不得不惊叹为景能够准确掌握人性弱点的敏锐感觉。突然,弥二郎大吼:「喂!女人!」他的声音震耳欲聋,金津吓了一跳:心想难道弥二郎生气了,是他发现自己玩弄的术谋吗?紧接著弥二郎说:「女人,把脸别过去,暂时不要看我!」女人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弥二郎发觉自己说话太猛,於是又改以温柔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吓著你们了。你们暂时不要看我吧!」他安慰著她们,然後直盯著金津说:「我的要求也没有什么,只是希望把这两个女人送给我吧!」他表情认真,感觉若是拒绝,他马上就要翻脸似的。金津微笑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既然这样,当然不成问题。」弥二郎喜形於色,兴奋的说:「可以吗?那谢了!谢了!」金津也微笑的说:「且慢,在下是很希望能如兄所愿,但是,您知道这两位美女不是寻常人物,是为景公特地从京城一千名美女中挑选出来的秘藏佳人,在下今天是特地借出她们来,陪伴酒宴而已,如果要送给阁下,在下不敢擅然作主,是否阁下也能襄助在下,答应加入我方,否则在下难以回春日山向为景公解释。」弥二郎已经醉眼惺忪,「我们兄弟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如今领受这些财宝,当然不会不懂义理人情。」他突然把女人拉进怀裏,且像恢复一点清醒似地,凝视著金津说:「不过,这些并不是要我们加盟的封赏吧!」「那当然!」「如果要谈赏赐,我希望拿到十个乡镇,因为上条那边已经答应我要给我颈城郡十乡,我想这不算要求过分,阁下应该没有异议。」金津心裏感叹!人贪婪好色如此,委实可怕。不过为景早就料到,并准备许以十五乡的条件,看来,自己的使命算是成功了。「很好,为景公也表示赏赐不只那些财货,如果阁下加入我方,只要成功,还会加赏!」「很好,很好。」「那么,能否请阁下写下誓书,以为约定。」「没问题!」拿过纸笔写下誓书後,弥二郎便大声喊著:「过来点!」他右手拥著春娘,左手抱著秋娘,轻松地放在左右膝盖上,「你们俩个都是我的了!哈哈……」他色眯眯地看著她们,兴奋地拿脸去摩擦那白玉一般的脸颊。弥三郎突然不悦地喊道:「大哥我呢?好处不能全都你拿啊!」「那些东西通通给你吧!这两朶美丽的花是我的,你别想沾一点边!」大概是一时的醉意或激情吧!弥二郎爱抚女人的动作愈加粗暴,美女就像是被狂风侵袭的花朵一样,在他的膝盖上痛苦地摇晃著。金津也要弥三郎写下誓书。大瀁村的会谈十几天後,为景接到报告,以宇佐美为主的反为景军继续集结上条,起而响应者络绎不绝,势力日益增大。为景立刻召集同党豪族,但只有上田的房景父子率先赶来。为景屈指一算,敌方轻而易举地集结一万两三千人,但己方充其量不过七千,如今唯有仰赖隶属敌阵的柿崎一族弃甲来归了。但是这桩交易,只拿到一张誓纸罢了。柿崎一向精於算计,究竟有何打算也不知道。但他也不认为没要弥二郎兄弟提出誓书以外的保证有何不安。昭田常陆介曾经建议,柿崎兄弟不重信誉,应该要他们交出人质。但是为景驳斥这个意见,他说:「用人而疑,反而易使人起叛心。」老实说,他也不能有什么实质行动,因为敌方也在各处布下多如秋天田野蝗虫般的密探,如果接受人质而被他们发觉,岂不毁了精心策划的计谋!?昭田又建议至少要派玄鬼去提醒柿崎,但是为景也否定了,这样做犹如垂死挣扎,反而暴露己方没有自信。如今之计,为景也只有壮起胆子玩完这场赌局。运气好的话,弥二郎会按计行事,运气不好的话,就是自己趋於灭亡,那也是天命。不久,上条军已经涌入五十公野,距离府中及春日山下过四哩。为景决定迎战上条,於是挥军出春日山。房景和政景的部队三千,为景自己的部队和诸豪族手下则共四千。打头阵的是房景。因有上次败战经验,一出春日山,就派政景先发刺探军情。政景当时年虽十八,但从十四岁起就出入战场,七度参加大小战争,真是虎父无犬子。他眼睛虽锐利,但五官仍留著少年的柔和,蓄著短短的胡须,他身材高大,没有一寸赘肉,充满钢铁般的弹性。他身穿白底蓝染樱花花纹的战服,跨著褐色座骑,率领二十个骑兵先行。路的两旁是一片水田,大部分都已插了秧,每块田裏都灌满了水,反射著初夏晨曦。行约三哩就是饭田川,过了这条河流就是五十公野。但放眼望去尽是无际的水田,不见敌踪。四、五百公尺前散落著三、四落人家,其中两个附近有片树林。可以看到牌坊,大概是镇守的神社。政景渡过河,小心翼翼地走向树林,晨曦穿过树梢斜斜照下,除了鸟鸣蝉声,四周极其寂静。进入村中一看,村人一如往常,悠闲营生,看到突然闯入的骑马武士,纷纷惊骇地逃往屋裏。政景追上去,进入最近的一户问:「上条的军队应该已经开到这个村裏了,知道他们在哪裏吗?」那是已经老眼朦胧、眼角且已溃烂的老头子,他从围炉旁边跳到泥地上,不断地打躬作揖。政景掏出三枚永乐钱丢给他。他很恭敬收下,战战兢兢地说:「他们是来过,但不知道到那裏去了。他们是昨天来的,说万一在这裏开战,将会骚扰百姓,因此战场要移到冈田去。他们这么说还不是顺水人情,这一带都是水田,打仗也不容易……」大概是三枚永乐钱的功效吧!这老头子说个没完,而且不住的奉承。政景续往冈田,老头子没有说谎,上条的军队果然在冈田布好阵势。五十公野在饭田川上游右岸一带,北部向东南是一块丘陵区,向西延伸则是一块平原,冈田就在这平原尽头。上条军队沿山向南方展开布阵。最北处是上杉定宪的四千人马,竹上印著雀纹的军旗衬著青山在晨风中飞扬。他的前面,向南是国内务豪族布下的阵势,各家旗帜随风飘扬,总数约五千,此稍远的正南方则竖著宇佐美定行的三瓶军旗,兵数约三千!因为地势偏高,仿佛以俯滚圆石的姿态面对敌人。上条方面选择这个地方布阵,是因为这一带只有旱田及原野,地形最适合骑马打仗,更重要的是,可藉地形高度研判敌人进攻时的情况。政景不顾随从的制止,一直接近到两三百公尺的地方,仔细观察後才折返营地。敌方似乎也发现到他,但是并没有出来攻击。房景在距饭田川不到半哩处,接到政景的报告。「饭田川一带完全没有敌踪?」「不见人影一个,本来,尽是水田之地就下是能打仗的地方。」「的确。」房景也深知敌方谋略之深。他心想,趁敌方渡河一半时加以攻击乃是交战常理,但饭田川渡口附近都是水田,难以布阵,立场不佳是敌我双方皆同,因此敌军放弃这裏,远至冈田布阵,一定是想藉著地形之利,不仅如此,如果己方犹疑不想作战,敌亦无所失,因为情况拖的愈久,情势对敌方愈有利,亦即不论一鼓作气开战,或者是拖长战势,对敌方皆有利无害。房景苦思一阵,立刻下定决心,他向政景说:「你到为景公那儿一趟!」「有什么事?」「把你刚才所看到的全向他报告,并代为禀告,不论立刻交兵或是两军对峙打长战,皆对敌方有利无害,两害相权,则以速战速决为利,既然如此,为父为洗刷前番败战之耻,先驰决死一战。」前次的败战,对年纪轻轻的政景更是强烈打击,他那年轻的脸颊倏地发红:「是!」为景在半哩之外接到政景的报告。知道房景如此断念也没有错,总之,敌方已占天时地利,柿崎兄弟究竟有何打算也不知道,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了。政景禀报以後,立刻调转马头,为景不觉叫住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把这拿去,好取敌人首级!」「侄儿定当不负使命!」政景气势凛然地起身,领著数骑驰过水田中间婉蜒的白色小径长驱而去。为景看著他的背影,又想到自己那些没有出息的儿子。他让晴景留在春日山,虽然带著景康同行,但是根本无法让他担任重要任务,他内心深处不觉叹口气:「我的儿子连他一半也不及……」正午稍前,房景抵达冈田。他在数百公尺外观察,发觉上条方面的布阵相当可疑。他们并不是马上开战的普通阵势,而是在构筑阵地。他叫来熟习战事的家将,指著上条的阵地问:「你看是怎么回事?」家将凝视了好一会儿,回答说:「距离太远,我也看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好像在挖濠沟、建鹿砦。」「我也这么觉得。」「这不是马上要开战的准备嘛!」「是吧!」房景虽想被自己料中了,但也觉得某种东西正步步逼进,不禁感叹:「宇佐美这家伙果然厉害!」他虽然雪耻心切,但军力如此悬殊,无可奈何。敌军倚寨而防,攻敌犹如攻城,兵书有云,若无十倍兵力无以攻城,他虽知此刻除了等待为景到来,别无他法,但又忍不住想更进一步观察敌阵,於是亲自前往充做斥候。他心想,或许对方也有轻看我们人数少而出来攻击的人,我就以此为藉口,引发一场决战,倒合乎速战速决的原则。对政景说:「如果敌兵追出来,你就率兵进攻,人数不要多,只要比对方多一点即可。如果敌军再派人马出来,我们也不要太多,差不多人数或稍多即可,就这样步步诱敌发动攻势,转成大决战,对我方最为有利,此所谓引蛇出洞。」房景随即带了六骑精兵亲往敌阵。他非常明白宇佐美是绝对不会上他的当,於是他不朝宇佐美的阵地前进,反而绕了大圈在其他豪族阵地附近下马,闲闲地观察。但是敌方不上他的当,每个阵地仍是一片静寂。房景只好上马,挥动著令旗,大呼小叫地说:「我是上田城主越前守房景,柿崎弥二郎若在,就请出来一战!」话声才歇,果然有人策马急驰而来。那人身穿漆黑甲胄,只有头盔上的镰刀形徽饰闪闪发光,他跨著漆黑战马,挥舞著长枪,左右跟著四骑携弓护卫。「柿崎弥二郎在此!上次交手时,你抱头鼠窜逃回城裏,难道忘记不成?如果你不是老糊涂,不妨来雪一雪前次败战之耻,你如果没有求胜之心,那也不配和我交手!来吧!」他大言不惭地一踢马镫,连人带马火速冲来。房景立刻命令左右武士:「放箭!」武士们立刻拉弓放箭,集中射向弥二郎五骑。弥二郎等人都身穿铠甲战衣,一手挥箭,一手仍策马前进。紧接著其中两名被箭射中,奔马扬起前腿挣扎,骑士跌落地上,正想挣扎起来时又被箭射中。弥二郎勃然大怒吼道:「卑鄙,你指名叫战,怎能使用飞箭!?」房景冷笑的说:「这是战争通用的武器,跟卑鄙有何关系,你不用是你不识时务罢了!」房景说完,令从骑拿上弓来,搭上箭尖磨得簇亮的白斑羽箭,使劲一拉,猛地一放,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