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我并不是说哪有什么好奇怪,而是觉得有点意外。” “意外?” “我和富宇加虽然不是很熟识,但感觉她很坚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她都没来上学,反倒是平日文雅娴静的圆实竟然来学校了。我总觉得有点反了。” 回到湘潭东南风,发现久美子已经出门了。往厨房一看,洗碗池里浸泡着空的碗和锅。虽然没有洗,但是能把用过的餐具放到水里泡,就她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再望向冰箱,门上面贴着一张字条,似曾相识的久美子的笔迹写着“偶尔我也认真地去听回课,怎么样,很伟大吧”。大学生听课有什么伟大的,那是理所当然的嘛。 哭笑不得的我突然双眼紧紧地盯在那后面的几句话上:“今天不用打工,也没有联欢,我会很早回家。所以麻烦你给我准备晚饭。” 打工……这个字眼突然在我心中引起一股莫名的骚动,这种揪心的不安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工作来着?对了,她在做家教。昨天还去私都家做家教了呢。 “哎哟!” 我禁不住大声喊叫了起来。家里没有人,可我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慌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对了,原来是这样。当得知昨天被神秘男子驾驶的汽车袭击受重伤的人是私都遥华时,我之所以会感到那么不安,原来是因为久美子在给她当家教。而且问题还不仅限于此。 据说从特征来看,驾车横冲直撞的年轻男子和去年十月劫持绯田真由子的罪犯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久美子字给她们做家教的这两个女生,绯田和私都,相继遭到了可疑人物的袭击。这,这难道仅仅是偶然吗? 我惊惶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可立刻又对自己感到很气愤。自己竟然会怀疑,这可能不仅仅是偶然,真是愚蠢。那当然,毫无疑问的就是偶然。 如果不是偶然到底又该说是什么呢?难不成久美子和这一连串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吗?那才真是愚蠢得不像话了呢。现在已经明确了罪犯是个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子,久美子又怎麽可能跟他扯上关系呢? 我一面觉得这种想法很傻,可另一面又无法抑制自己的想象向坏的方向不断延伸。罪犯确实是个男人,可假如那个加护是久美子认识的人呢?或许还交情很深,比如像昨晚约会的男人之类的人呢?即使直接下手的是那个男人,也不能完全否定久美子与这件事有某种关联的可能性啊。 等一下。等等,冷静,稳住。我拼命地这样劝说自己。再冷静一想,久美子曾经为其做过家教,和正在为其做家教的这两个人,绯田和私都,都接连收到可疑人物的袭击,这个事实并不能说明什么。无论怎么想,那仅仅是个偶然的可能性最大。 只不过,就算是偶然,那大概也是极为罕见的机缘巧合吧。希望考入有名的私立中学,聘请家庭教师的小学生可是少之又少的。如果为了准备考试,一般都会选择上补习学校。初中生和高中生另当别论,身为小学生聘请家教,至少从当地常情来看,可算是很特殊的例子了。 这种具有特殊性的小学生相继遭遇不测,不得不让人怀疑可能不是偶然那么简单。罪犯会不会有某种明确的意图,才选择她们作为目标下手的呢? “嗯……” 等等,等一下。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可笑之处。自始自终,我都在以第二个被袭击的女生私都遥华为前提而考虑,但是那会不会错了呢? 事情发生的时候,私都并不是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忍坂还有富宇加两个女生也和她在一起。突然汽车冲向了她们,圆实和富宇加勉勉强强逃脱了一难,可私都却在闪躲的时候不幸摔倒在地受了重伤。 也就是说,我认为袭击目标是私都一个人,这种想法也许是错误的。或许罪犯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圆实和富宇加两人中的某一个。又或者,也许并没有确定的袭击对象,罪犯想把她们三个全都撞死。 总之,久美子为她们做家教这件事根本不能算是受害人的共同点。我终于说服自己,让自己松了一口气。尽管是一瞬间,我竟然胡思乱想地认为久美子和这个案子有牵连,对这样的自己我感到很厌恶。 悬着的心放下没多久,我又开始挂念另外一件事了。罪犯接下来会不会袭击幸免于难的圆实和富宇加呢? 虽然不能确定,但罪犯有可能没有设定任何犯罪目标,而是没有差别的、任意选择袭击对象,又或者说不定他有什么袭击三人的特殊理由。如果真是那样,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很可能危险正在向圆实一步步逼近。而且,假如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不单是她,就连富宇加也非常危险。 圆实应该还在学校吧?想到这里,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她不会有事吧。放学的时候有那个叫sowa的男高中生和她一起倒还好说,留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她真的安全吗?罪犯不会这么大胆,敢潜入学校吧……不过,不一定啊。毕竟几乎多有的学生都放学回家了,大多数老师也去体育馆参加临时家长会了,所以这个时候的教学楼成了一座空城,可以说是警戒最薄弱的地方。 左思右想,我终于按耐不住了。钟表的时针即将指向三点,我决定干脆去学校看看。这时我突然灵机一动。 “对了。”我借用一下珍妮的力量吧。假如不是以男孩子的身形出现,而是变成猫行动,也许会更方便。就是走到圆实的身边,也不用担心她会一脸可疑的表情看着自己。而且就算罪犯出现,也不会对一只小猫有所警惕。 我坐到沙发上,身体靠在靠垫上,全身放松,想让自己立刻入睡。可我对自己想到的这个好主意感到异常兴奋,怎麽也睡不着。过了十几分钟,我才好不容易让自己附到了珍妮的身体上。 珍妮正在离有森定第六小教学楼很远的一个住宅区内睡午觉。借着民房屋顶,我可以直线距离前进,大大缩短了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达了学校。 如果圆实遵守川吴老师的嘱咐,那么她现在应该在教师办公室旁边的接待室里。我横穿操场,从学校正门直接跑进了教学楼,来到了老师们换鞋的地方。 教师办公室在二楼。我刚要上楼,正好传来一个人下楼的脚步声。一看,那不是圆实吗?她一个人把手机贴近耳边不停地在讲话。变成猫的我一抬眼,差点看到她裙子里面,于是慌忙移开了视线。 “嗯。我现在正往外走呢。”她看都不看一眼蜷坐在脚边的小猫,急速冲下了楼梯,背对着我向走廊走去。“真的吗?那我们在换鞋的地方见。嗯。好的。”从内容来看,电话那边好像是那个sowa。圆实一边讲着电话,一边一反常态地匆匆忙忙穿过走廊,向学生换鞋的地方跑去。我慌忙尾随其后。 就在我刚追上圆实的时候,sowa走了过来。圆实跑到他身边,死乞白赖地拉住了他的手。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 “那哦我们回去吧。忍坂小姐,你有什么顺路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不过,阿圣如果有要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 我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字,“sowa”的名字似乎叫阿圣,那也有可能是圣一或者是圣治的简称。 年长的sowa直称她的姓,叫她“忍坂小姐”,而与此相反,圆实却称呼他阿圣,还很不自然地摆出一副过分亲呢的举止,相比之下可见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温差。不知这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 他们俩手牵着手走出了校门。变成真你的我十二贴着地面匍匐前进,时而跳上民房的围墙,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不过,我真是大吃一惊。”刚才还无关痛痒地说着些无趣话题的sowa,突然环顾四周,低声说,“听说昨天案发的时候,和受害的女孩子在一起的是忍坂小姐?” “你怎么知道的?”圆实似乎很意外。又好像有点生气,尖声说,“难道在东高中也传开了吗?” “没那么夸张。咱们先不说这个了,你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我不想……” “嗯?” “一想到会让阿圣担心,我就……” “这我能理解,可这种事情你应该如实地告诉我。” “是吗?” “那当然了。我也好做好心理准备呀。” “心理准备?” “就是要把忍坂小姐安全地接收回家啊。” 刚刚还心情有点阴霾的忍坂,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不好的记忆,一脸幸福地抬头看着sowa。接着像寻求庇护似的,将身体贴近了他。嗯,这个场面可不能让贤也看到啊。 “很可怕吧。” “嗯。差点就被撞到了。真的是很危险。我拼命地闪躲,使出了所有的力气。” “大家都在传,说事发现场在南八丁目,是真的吗?” “是。以前那里是个电影院,就在它背后的一个十字架路口处,周围三面是空地。” “我不太熟悉那片地区,那里离我们那儿不是很远吗?星期天的下午你到那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那是……”吞吞吐吐的圆实笑着敷衍他说,“秘密。” “是女生之间的秘密吗?” “嗯,算是吧。对了,说起来,当时遥华她……” “就是那个受伤的女孩吗?” “对。昨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跟遥华聊天,她说为了准备考试请了一名家庭教师。” “是吗?是大学生吗?” “嗯。是个大学生姐姐。遥华说昨天那个人第一次来她家,是个很漂亮、说话很有风趣的人。” 很漂亮、说话很风趣,这到底说的是谁啊?我禁不住惊讶的差点从围墙上摔下来。 “她好像叫菅野。遥华说她很快就对学习产生了兴趣。听她这么一说,觉得真好,真让人羡慕,我多想让像那个姐姐一样的人来辅导自己学习啊。正聊着的时候,突然汽车就……” 圆实的声音低沉下来,听不太清楚,急得我像热窝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两人真好走到一座房子前面。这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好像是圆实的家,门外挂着的门牌上面 ,写着“圆实”两个字。 “那明天见了。” “方便的话,你进来坐坐吧。”圆实完全以一副大人的语气说,“我给你沏茶喝。” “不好意思,下次吧。再见。”sowa笑着挠了挠脑袋说,“我很忙,简直想请个家教帮帮我呢。” sowa大概是要参加统考的学生吧。他冲圆实挥了挥手,走进了马路斜对面的一户人家。门牌上写着“曾羽”,这两个字大概读“sowa”吧。 虽然已经看不到曾羽的身影了,可圆实依然恋恋不舍地伫立在门口,看了一段时间后,才转身回家。 我跳上邻家的墙壁,然后攀到屋顶,从那里窥探圆实家里的情形。透过窗帘,可以看到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屋里忙活着。我本以为那是圆实的祖母,可她身穿日式围裙,对待圆实的态度特别毕恭毕敬,猜想应该是圆实家的佣人吧。而圆实呢,背着书包,很冷淡地从桌上的盘子中拿起一块煎饼叼在嘴里,对那个女人一言不发,很快消失了踪影。不一会儿,二楼窗户的窗帘打开,出现了她的身影,她正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咀嚼着煎饼。这里可能就是她的房间。 不管怎么样,确定了圆实不是独自一人在家,我也放心了。我正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想要到刚才听说的案发现场去看看。虽然不知道去那儿干什么,但总想一探究竟。 我根据路标一边确认地址,一边向南八丁目走去。我对这个地区不怎么熟悉,但知道那个曾经是电影院的地方。现在那座楼成了餐馆云集的混杂之地。我从它旁边的一条路绕到了楼的后面。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大煞风景的十字路口,三面空地,或者说是停车场。这里好像就是案发现场。路的一角有一户人家,但围墙现在已经倒了,四周圈起了黄色的带子,带子上用红字写着“禁止入内”。 令人吃惊的是,竟然有三个人看上去像小学低年级的孩子正聚集在这家附近吵嚷喧哗着。他们没有背书包,手里也没拿什么东西,我想他们是放学回家后,特意到案发现场来参观的。不过看不到有大人陪他们一起。多么没有警惕心啊。好不容易实施集体赴校返家的活动,这样一来岂不是功亏一篑,毫无意义了吗?他们的父母到底都在干什么呢! 正在我为他们担心的这个瞬间,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 “喂,孩子们。”那个男人走近喧嚷的孩子。 三个孩子稍微安静了下来,但完全没有警惕他的样子,呆呆地抬头看着那个男人。 “你们是第六小的学生吗?” 其中一个看似冒冒失失、梳着中分头的男孩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是吗?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叔叔是警察,”说着,年轻男人向孩子们出示了一个类似证件的小本,“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下有关昨天那个案子的事儿。”他眼睛打量了一下被撞倒的围墙。 4 胁迫与指导 “喂,等一下,”一个看似比那个毫无警惕心的“中分头”要小心谨慎的男孩子把双手插在短裤口袋里,说道,“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吗?” “当然了。”那个青年又一次给他们看了他的警察证件,说,“对吧。” “那是什么呀?” “是警察证呀。” “骗人。” “我为什么骗你们呢?” “你看上去很可疑。” 刚才我还以为那个男孩子比较小心谨慎,可似乎是我高估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朝上翻着眼珠,装出一副硬汉样的“口袋先生”,与其说他在怀疑那个男人,倒不如说他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就是,就是嘛。”头戴棒球帽的第三个男孩在一旁笑着帮腔说,“那是警察证吗?骗人。那和西部电影里杰弗里的徽章一模一样嘛。” “那是个玩具吧。” “就是。”“棒球少年”跟在驳斥男青年的口袋先生后面附和道,“那是个玩具。肯定是个玩具。” “哈哈,是吗?我明白了。你们脑子里想象的警察证是以前就的那种吧。”受到孩子们嘲笑的青年丝毫不为所动,不以为然地说,“最近,日本的警察也参考外国的身份证更新警察证了。你们不知道吗?” 也许是男青年的态度和口气充满自信的原因,三个男孩子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可是……”口袋先生大概因为对方嘲笑他无知而感到自尊心受挫,不高兴地撅起了嘴说,“我还是觉得可疑。” “你们想说什么呢?” “叔叔,你怎么不穿制服呢?” “我是刑警,所以穿便装。” “你也没穿西装打领带。” 那男青年是一身开领短袖衫加牛仔裤的打扮。 “便服也可以有很多种嘛。” “你这是副什么眼镜呀,看上去就像个搞笑艺人似的。” 男青年动作滑稽地扶了一下他那副样式漂亮、带有颜色的眼镜。 “不好看吗?” “一点都不像个刑警。” “偶尔我也想打扮的漂亮点呀,刑警也是人嘛。” “刑警不都是两个人一起行动的吗?另外那个人呢?他在哪儿?” 问得好!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口袋先生呐喊助威。附近看不到他搭档的身影,这个人很可疑,一定是个冒牌刑警。 “看吧,你就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刑警呢。骗人,你在骗人。” “喂,你们几个,”可是男青年很从容地耸了耸肩,说,“看电视看多了吧。要是总能两个人一起行动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可是现在警察人手不够,知道吗?所以我只好这样自己一个人四处调查。” 三个男孩又一次相互看了看,都一脸无法信服的表情。虽然想反驳他,可似乎又想不出什么词来,各自都在希望另外两个人能说点什么。 “好,那现在你们相信我了吧。”男青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你们认识在这里受重伤的那个女孩吗?” “我认识。”似乎中分头被男青年的气势压住了,得意扬扬地回答说,“她和我哥哥是同班同学。” “是吗?那你能不能跟我更详细地说说她的情况呢?比如,有没有听说过谁恨她之类的事情?” 中分头忽然失去了自信似的看了看口袋先生和棒球少年,他们俩也都沉默不语。 “那,当时和她在一起的另外几个女孩子呢?知道吗?” 三个人都毫无反应,面面相觑,最后一个接一个地左右摇着脑袋。 “是吗?不过你们也不用那么垂头丧气,不要勉强,你们和她们大概不是一个年级的吧,那你们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知道。”中分头上了男青年激将法的当,站出来说,“受伤的是遥华,跟她在一起的是,嗯,圆实,另外一个叫阿亚。” “哈哈,真棒。不过你不知道她们姓什么吧。” 中分头一听到这话就默不作声了。 “你也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怎么写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连珠炮般的提问让他很恼火,冒失鬼中分头第一次脸上没有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憎恶地抬头瞅着那个男青年。 “没关系,没关系,别勉强。”男青年对中分头的反应视若无睹,满不在乎地说,“把你们叫住,不好意思啊。再见。” 男青年迅速离去了。三个男孩子无法释然地目送着他离开,直到最后,口袋先生也没有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我决定跟在那个男青年后面看个究竟。可疑,那个家伙绝对很可疑,肯定是个冒牌货。挑衅那几个装作无所不知的男孩子,一定是想要套出圆实她们的名字来。打听出她们的名字后,发现无法从那几个男孩那里骗出更进一步的信息,所以 就罢手了。 但是我也不能断定他到底是不是那个案子的罪犯。他那随处可见、相貌平平的样子,与去年绘制的犯罪的嫌疑人画像,以及圆实她们的证词完全不同。 男青年先走到曾是电影院旧址的楼房前,然后又拐进了另外一处狭窄的小巷。我跳上旁边的围墙,偷偷地跟踪他。这里没有其他的行人,周围的人家也感觉不到有人在屋里的迹象。 突然,男青年停下了脚步。我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男青年慢慢地回过头来,和我四目相对。我立刻喵喵地叫了一声。俩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是为了不因其他的怀疑,想向他强调一下,我不是人,只是一只小猫。男青年看到后面嗬地一下笑了,脸上满是天真烂漫、孩童般的笑容。他看上去似乎挺喜欢动物,至少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又开始往前走。我慌忙紧随其后。就在这时,男青年突然冲围墙跳起身,以猫都相形见绌的敏捷动作,一下子按住了我的脖子根。我大吃一惊,大声地惨叫起来。可是,他不断使劲地掐紧我的喉咙,我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难受死了…… 我本以为他只是和猫开个玩笑闹着玩玩,可是事情不妙,他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假如是开玩笑的话,那也太过分了。他会不会……会不会想掐死我?不,想掐死我的不是我,而是珍妮? 男青年毫不留情地、死死地掐紧我的喉咙,我被他的这个动作吓坏了,感到非常恐惧。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还没窒息,脖子已经先断了。无论如何得想办法逃出他的魔掌,于是我拼命地反抗、挣扎。手脚一阵乱扑腾,又用爪子抓挠他的胳膊,咬他的手背。 可是他对我的反抗完全不当一回事,很习惯地高高举起手臂,把我悬在了半空中。呜!呀!珍妮的声带受到刺激,发出奇怪的声音,如同忘记了猫本来的叫声似的,痛苦地呻吟着。不久,连呻吟声也已经完全嘶哑了。 这个男人……我开始急了。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他真的要掐死我,不,掐死珍妮吗?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他知道珍妮不是一直普通的猫,而是一个叫菅野智己的男孩的灵魂附体?不会吧,怎麽可能…… 所有的反击都扑了空,我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这时我们俩的目光又一次交织到了一起。 那青年和刚才一样,天真无邪的笑容依然贴在脸上,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却若无其事,完全看不到丝毫的急躁不安,非常镇定,甚至可以说他在享受着这种快感。他微笑着,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棍装的东西,发出锋利的金属声。他掏出来的竟然是弹簧刀,锋利的刀尖闪着银光。他一步步把弹簧刀逼近我的鼻尖,脸上毅然是单纯的笑容,没有焦急,动作缓慢。 “小家伙,”他把刀尖架在吓得不停呻吟的我的牙上,“你也以为自己很聪明吧。啊?” 他的语气自始至终很沉稳,可这样反而更令人感到杀气冲天,我终于确信他是真的要杀死我。 “你这副嘴脸是在说世上的事都要如你所愿吧。可你只不过是个畜生。你和刚才那几个小鬼都一样。” 刚才那几个小鬼?难道说的是刚才那三个男孩子吗?就算如此。为什么要说我,不,说珍妮和那几个男孩子一样呢?他完全不理会我的疑惑,继续说道:“你这个家伙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聪明。可你却总像个国王似的,堂而皇之地耍威风。” 男青年的笑容渐渐地发出异样的油光,凶相暴露无遗。 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他的谈话对象不是人,而是一只猫。无论他的语气多么冷静,一本正经地对一只猫恶语相加,这种精神状态本身就很异常。不管他的外表看上去多么规矩,这个人绝对不正常。 “如果你一直这样嘲笑别人,一定会后悔的。不,你甚至连后悔都来不及了。我要让你尝一尝这汇总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男人沉醉在自己的话语中,像要拼命舔去粘在嘴边的饭粒似的,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时,他的嘴唇发生了变化。刚才我没有注意到,现在发现他的嘴唇的一端有一道白色的淡淡的伤疤。 这个家伙……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绑架未遂案的目击者不是曾经提供证词,说罪犯是用弹簧刀威胁他而得以逃脱追踪的吗?这么说…… 嘴唇的特征和所持的凶器都与证词相吻合。就是他,肯定没错,去年想要劫持绯田,今年又驾车冲撞,造成私都重伤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嘲笑别人是傻瓜,可其实你们大家才是真正的傻瓜。超级大傻瓜。我就在你们眼前,可没有一个人认出我。这大概就叫丈八灯台,招远不照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大方。” 他的相貌和宣传的不一样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得知自己的模拟画像贴的满世界都是,于是他就做了简单的伪装。把乱蓬蓬的头发剪短,再戴上有色眼镜遮掩他那双眼睛,然后再在嘴上涂抹些肉色的化妆品来遮盖他特征化的伤疤。 “哼,看看我活生生地把你的眼珠挖出来需要几秒钟,挑战一下我的记录吧。” 这绝不是单纯的威胁……我确信它是认真的。 我又一次试着挣扎了一下手脚,可是依然无法从他的手中逃掉。于是我拼命地摇了摇尾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大概是想用尾巴敲打他的手腕,希望他能松开紧握的手吧。可我怀疑这到底能有多大效果,实际上完全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有力,尾巴还没等触到他,就先软塌塌地打弯了。 但是,这却为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机会。那男人时候用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了我尾巴的动向,误以为那是正靠近他的别的动物的影子。当然,我当时并不清楚,事后过了很久我才推测出这个可能。 男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紧张的表情。他深深地屏住气,侧转过身。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死死掐住我喉咙的手,一刹那松了开来。来不及多想,我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指,“疼……疼死了。你这个混蛋!”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把手往后缩,趁机我又用爪子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抓了几道。 他终于松开了手。我迅速地跳到地面,顾不得回头,全速奔跑,跳到围墙上,然后蹦到民房的屋顶上一溜烟地逃走了。我就这样一个劲地跑下去,他的踪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我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奔跑,不敢停下脚步。 “智己君,智己君。” 随着这声呼唤,我的魂魄返回到了我自己的身体。抬头一看,久美子站在面前。她惊愕地看着我的脸。 “你怎么了?没事吗?” 我想回答说自己没事,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久美子一边看着我,一遍走过去按下了电灯的开关。周围一下子明亮起来,我这才感觉有些清醒了。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灰暗一片,可我没开灯,一动不动地,深深地陷在沙发里,一味地发呆。 “屋子里漆黑,我喊了几声也没人回答,我以为你出去了呢。你到底怎么了?” “嗯……啊,对了。”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得赶紧准备晚饭。” “智己君,”久美子叫住正要走向厨房的我,说,“你真的没事吗?你自己也许不知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来久美子昨晚回来很晚,所以没有听到林,理事长的讲话,今天早上又因为睡懒觉也没有碰见集体赴校的队伍,我这才想起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私都出事了。 “其实……” 于是我就吧私都遥华被汽车装成重伤送进医院,警方怀疑罪犯与去年绑架未遂案的作案者同属一人这件事告诉了她。久美子也非常吃惊。 “意识不清……这么严重啊。昨天见到她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么会这样呢?” “私都的父母没跟你联络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本来约好下个星期我再去他们家的。现在这种状况,她家里人也顾不得告诉家庭教师了吧 。” “是啊。” “那,暂时又得集体赴校返家了吧。” “嗯。一直到逮到罪犯为止……” 我想清楚地回答她,可我意识到自己一直有些发呆。在这之前只是条件反射似的和久美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其实现在我才真正回过神来。 对了。我曾经亲眼目睹过罪犯的面孔。而且,而且那个男人改变自己以前的外表特征,现在正在四处探寻。连我附身的小猫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想要杀死,他调查圆实和富宇加,极有可能会再次加害她们。这样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竟然在大街上放任自流。太可怕了,一定得想个办法才好。 我想把这一重大的事情告诉久美子,可是,就算不告诉久美子,也得做点什么。为了能早一刻让警察逮捕那个罪犯,我必须采取措施。采取什么措施呢?我完全不知道到底该具体地做些什么。不过,这些以后可以慢慢地仔细考虑,现在我头脑混乱,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不管怎么样,先准备晚饭吧。” “是吗?不好意思啊。” 久美子目不转睛地观察了我一阵后,回到了她的房间。我走进厨房,把菜板放到洗碗池的旁边,拿起了菜刀。平日看惯了的菜刀,但刀尖突然白光一闪,反射出电灯的光芒。这束光穿透我的眼睛,令我全身战栗,脑袋一片空白。 嘎达嘎达……嘎达嘎达…… 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过了许久,我才发现原来那是我手中握着的菜刀刀柄和菜板相接处发出的声音。 哆嗦哆嗦……我全身细微而又频繁地颤抖着。我对此无能为力,任凭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消失。 眼前浮现初步断臂尽自己的那把弹簧刀的刀尖,在它背后,刀光映衬出那个男人冷酷的双眼……除此之外,我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别的景象。 身体渐渐变得不停使唤,终于菜刀从我的手中脱落,跌到不锈钢洗碗池里,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声音响的简直令人担心会不会把刀锋折断。我摇摇晃晃的,胳膊肘碰到了菜板,菜板顺势摔倒了地板上,声音大的足够楼下的邻居上来投诉了。 我心中焦急地想着,得把刀和菜板捡起来,可是身体却一动都不动。接着我听到吧嗒吧嗒小跑过来的拖鞋的声音,心里更加地焦躁不安。 “怎么了?”久美子的表情从未如此惊恐,摸着我的肩膀说,“智己君,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我……”我终于挤出了一丝声音,“对不起,我……” “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 了?” “我……觉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