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兵卫说完便放声大笑。 就在他的笑声尚未完全停下来的时候,这座地底宫殿中突然传出一声相当震怒的声音: “不准动!谁敢动我就开枪!” 枪声响起 这一瞬间,无边的沉默立刻弥漫在整座地底宫殿中。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龙平双手直冒冷汗,其他人则还没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只是被吆喝声吓得愣住了。 过了半晌,四郎兵卫恢复神智,破口大骂道: “谁?刚才是谁在说话?” “老先生,您就别再说了,大家还是赶紧关掉手电筒、吹熄蜡烛,趴下来吧!” 越智龙平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黑暗中又传来震怒的声音: “关掉?要是谁敢关掉手电筒,我就开枪扫射!” 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金田一耕助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吉太郎,你听我说!” 在这之前,金田一耕助曾经面临多次生死交关的惊险场面,可是象现在这种状况,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一想到自己万一也变成被钓鱼线吊挂起来的骨骸,他就觉得自己的处境实在非常可笑。 “吉太郎,我们可以把灯光朝你那边照过去吗?不然待在这里的人,可能都弄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吉太郎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好吧!你们就把灯光朝我这边照过来。” 金田一耕助依言将自己手中的手电筒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过去,越智龙平见状也跟着这么做,接着是阿诚、阿勇。 当四郎兵卫看见出现在灯光中的是吉太郎的身影时,忍不住开口说: “什么?你不就是在刑部神社里负责打扫的义工吗?今天怎么做出这身打扮?” 看来四郎兵卫仍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闭嘴,老头子,你再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的话,小心我要你尝尝子弹的滋味。” 目前双方相距十五、六公尺,如果一不小心惹火吉太郎,只要几发子弹,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在场的每一个人。 但是顽固的四郎兵卫仍然想继续逞口舌之能。 “别这样嘛!看你平日安安静静的样子,怎么今天说起话来这么冲?” “四郎兵卫先生,拜托你别再说了……”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示意四郎兵卫别再开口说话。 “老先生,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非常生气吗?他真的打算开枪杀死我们哪!” 金田一耕助一边说,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吉太郎的脸部。 只见吉太郎那张有如猿猴般的脸,平日看起来呆呆的,现在却变成凶神恶煞的模样。 四郎兵卫终于了解到眼前所面临的危险状况。 “金田一先生,你说吉太郎会杀了我们?” “是的,因为我们已经发现这里的秘密,他不能留我们活口;而且杀了令郎,还把令郎的骨骸弄成那副模样的;就是吉太郎……他不只杀了你的儿子,就连淡路的玩偶师傅、收药钱的商人也都是他杀死的。” “啊!” 德右卫门和嘉六闻言,顿时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的蜡烛也应声掉在地上。 四郎兵卫和平作虽然没有吓得弄掉蜡烛,一双手却也颤抖不止。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金田一耕助一直劝大家赶紧离开洞穴,可是现在说这些都于事无补了。 “不!你胡说!金田一耕助,我没杀任何人!” 吉太郎站在十五、六公尺外的地方大声吼叫着。 金田一耕助露齿一笑说道: “吉太郎,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说没杀人,不是太虚伪了吗?算了,人都被你杀死了,你就干脆实话实说吧!反正我们落在你的手中,已经逃不掉了,至少你应该把真相告诉我们,让我们死得明白一点。” 其实金田一耕助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这么做的用意是在拖延时间,希望广濑警官能尽快赶来支援,否则直接面对吉太郎这种对手,大家势必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还好吉太郎中计了。 “好,那么我就把事情的真相统统告诉你们吧!喂,龙平,你也在那里吗?” “是的,我在这里。” 越智龙平拿着手电筒照自己的脸,同时也向前走了一步。 尽管他的口袋里有枪,却没有把握能一枪命中目标,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不去激怒吉太郎。 “龙平,你最好别笑!” 吉太郎依然紧握着猎枪,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 “放心,我没笑,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谁还能笑得出来,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不过阿吉,你找我有什么事?” “哼!你想不想在临死之前知道事情真相呢?” “当然想!阿吉,你快说,放在那边的双胞胎骨骸究竟是谁的孩子?” “当然是巴御寮人的孩子。”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知道巴御寮人现在人在何处?” 越智龙平也在努力拖延时间。 “御寮人就在我身后。御寮人,你出来一下。” 吉太郎没有回头看,他手握猎枪,眼睛看着前方叫唤巴御寮人。 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后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阿吉,难道御寮人在最后关头逃跑了?” “逃跑?哼!要是没有我,她一天都活不下去。” 吉太郎对这一点还有些许自信。 “好吧!不管她了。阿吉,那对双胞胎的父亲究竟是谁?不,我应该问是谁让巴御寮人生下那对畸形儿?” “哼!你竟然问我这么糊涂的问题。” 吉太郎龇牙咧嘴,气得直跺脚。 越智龙平和吉太郎两人虽然年龄相仿,可是论气度、人品,当然是越智龙平高出吉太郎许多。即使现在吉太郎握有越智龙平的生杀大权,他的态度却一点也不沉稳,眼里充满不安和提心吊胆的神色。 反观越智龙平面对枪杆的威胁,仍能从容不迫地和吉太郎应对,任何人都看得出越智龙平居上风,而不是吉太郎。 或许吉太郎。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因此愈来愈焦躁不安。 “你居然还有脸问我谁是那对畸形双胞胎的父亲、真是荒唐!好,就让我告诉你……你听清楚,那对畸形双胞胎的父亲就是你——越智龙平。” 越智龙平沉默片刻后,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并故意露出落寞的神情说: “是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 “阿吉,在临死前我想再问你一件事,我的孩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出生?他们的出生年月日呢?如果能知道这些事,我死也瞑目了。” “是吗?好,就当是我送你上西天的礼物吧!你那对可怜的双胞胎是在播州山崎附近生谷川的温泉旅社里出生的,他们出生的时间是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冈山市遭受敌机严重轰炸的那个晚上,听清楚了没?” “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那对身体相连的双胞胎……” 越智龙平一字一句地说: “是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冈山市遭受敌机轰炸的那个晚上,从巴御寮人的肚子里生下来的。” 越智龙平故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复诵一遍,只为拖延时间,可是吉太郎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他的用意。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事吗?” “嗯……当然有。以前我曾经听某位妇产科医生说过,像这种畸形儿不是生下来就夭折,就是日后很难养活,那么我的孩子呢?他们是一生下来就死了吗?” “哈哈哈!龙平,这个问题问得好!你那对双胞胎生下来的时候是活着的,而且还能呼吸,可是后来却被人用枕头闷死了。” “哼!那一定是你干的好事!” “可恶!别把这种事赖到我的头上。” “那么你说,是谁这么狠心用枕头闷死我的孩子?” “当然是巴御寮人!” 这一瞬间,沉寂的气氛再度掌控整个地底洞穴。 虽然红莲洞的寒气不断从脚底往上窜升,不过从吉太郎口中迸出的名字才是令大家直打哆嗦的真正原因。 吉太郎继续说: “御寮人也真是可怜,当她发现自己生下那种怪胎,整个人都傻掉了;等她恢复意识后,立刻趁产婆和‘锚屋’老板不注意时对孩子下毒手……”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不想再听了!” “是吗,其实这些罪孽的根源就在于你,龙平,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非常后悔了。可是,阿吉,是你把这对双胞胎的骨骸带回来这里祭拜的吗?” “不,把这对畸形双胞胎带回这里的是御寮人,我只负责把他们弄成这样供人祭拜。” 这个时候,一旁的金田一耕助插嘴问道: “吉太郎,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非常温和,不过吉太郎对他早有提防,只见他的眼珠子像滚动的栗子一般,不安地转来转去。 “金田一耕助,你想问我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知道‘锚屋’的老板知道你们在这里祭拜太郎丸和次郎丸的事吗?” “事实上,‘锚屋’的老板完全不知情,只有巴御寮人和我知道红莲洞内的秘密。” 吉太郎淡淡他说着。 “吉太郎,我再问你一件事。刚才你说放在这里的三具骨骸——神乐太夫、收药钱的商人,以及淡路的玩偶师傅都不是你杀的,那么是谁杀了这三个男人?” “是御寮人,他们都死在御寮人的手里。” “你这句话有问题哦!这三个男人都长得身强力壮,像御寮人那样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杀得死他们?” “那都是在他们双方紧紧拥抱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啊!男人在最兴奋的时候,根本无暇注意对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像松若就是在最高潮的时候,舌头被咬断了…… 唉!真可怜,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满嘴鲜血,全身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对了,四郎兵卫,那件事就在你目前所站的地方发生的,也就是说,你脚下的那块岩石就是吸尽你儿子鲜血的凶案地点。” 闻言,四郎兵卫手里拿着蜡烛,悲伤地哭了起来;而吉太郎嘲讽的笑声却在红莲洞里回荡不已。 “阿吉,是你把这些骨骸弄成这样的吗?” 金田一耕助继续追问。 “是啊!御寮人说太郎丸和次郎丸太寂寞了,要我帮他们找个伴。所以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把这些男人的尸骨弄成这样。” “那么,收药钱的商人和淡路玩偶师傅也都是这样死的吗?” “这个嘛……说起来都怪大膳先生,御寮人已经是个失身的女人,大膳先生却硬给她找了一个丈夫;而守卫不肯原谅御寮人之前犯下的错误,为了惩罚御寮人,他不仅故意冷淡她,还到处寻花问柳,让御寮人感到难堪。还好御寮人遇见像我这样的男人……” 说到这里,吉太郎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疼爱御寮人,而御寮人平时倒也容易满足,不过一旦遇到孔武有力、长得好看的男人,御寮人可就风骚起来了。第一个让御寮人变成荡妇的,就是神乐太夫——松若。” “啊!请等一等。” 越智龙平打断吉太郎的话问道: “‘锚屋’老板和守卫知道你和御寮人之间的关系吗?” “他们早就知道了,不过都不敢说什么。毕竟……只有像我这样的男人才不会嫌弃御寮人呀!” 吉太郎说完,再度开怀大笑。 金田一耕助非常清楚吉太郎在述说这几件凶杀案的同时,他的精神状况正一点一点地失去平衡。 (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否会降低他的危险性?还是加速危险的发生?) “那么,阿吉,继松若之后牺牲的是淡路的玩偶师傅,还是收药钱的商人?” 越智龙平尽量拉长吉太郎说话的内容。当吉太郎述说这些陈年往事的时候,就是大家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时刻。 “哦,收药钱的商人比淡路的玩偶师傅早一步登上西方极乐世界,他是被御寮人咬断喉咙而死的,接下来的玩偶师傅……” 吉太郎好像已经对死亡免疫似的,当他述“这些惨绝人寰的命案时,脸上竟然毫无表情。 说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察觉到越智龙平的用意,只见他眼珠子迅速地转来转去,大声叫道: “够了,够了,别再玩花样了。龙平,你为了还想再多喘口气,竟然让我一直说个不停。不过,现在我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我就在这里要你的狗命,你觉悟吧!龙平,现在你给我站出来!” “呵呵……为什么要我站出来?你是想看清楚我的脸再开枪吗?” 越智龙平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声,并向前走了两、三步,还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在自己脸上。 “你认命吧!我要开枪……” 吉太郎还没说完,枪声就已经传遍整个地底洞穴。 不过枪响不只一声,而是两声、三声、四声、五声,因为洞穴里会产生回音,所以震耳欲聋的枪声不断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一阵混乱中,金田一耕助只知道有人开枪射击越智龙平所站位置的洞顶,花岗岩的碎片正不断地从洞顶飞落下来。 等到四周恢复平静时,金田一耕助赫然发现越智龙平仍站在先前的位置,吉太郎却已经扑倒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太郎手里的猎枪枪口明明还在冒着硝烟,为什么龙平会没事呢?) 救星 金田一耕助事后知道这件事情之所以能平安落幕,真是多亏了弥之助。 虽然这回来刑部岛的七位神乐太夫中,他是最偷懒、最马虎的一位,长老们都为了他大伤脑筋;可是,他也是最爱凑热闹的一位。 因此,当其他神乐太夫都站在地底宫殿不走的时候,他早就打算一个人跑到后面的洞穴去探险了。 由于他对地形不熟悉,一转头就掉进一个凹槽。这个凹槽宽两公尺,深三公尺,弥之助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原本拿在手中的蜡烛也熄灭了。 弥之助一想到长老们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好好数落他一番。于是他只好自力救济,努力地往上爬,哪知这时洞顶上突然传来一声: “不准动!谁敢动我就开枪!” 吉太郎正好死不死地站在那个凹洞的上方。 没一会儿,当弥之助看见手电筒灯光中浮现吉太郎凶神恶煞的面容时,就知道“不准动!谁敢动我就开枪!”这句话绝不是唬人的,因此他吓得立刻躲进凹槽的底部。 吉太郎并未察觉越智龙平和金田一耕助故意拖延时间间他问题,也没有注意到脚下还有“伏兵”,才会在最后关头输掉自己的性命。 总之,当吉太郎倒下来之后,在场所有人才发现弥之助躲在洞底,纷纷跑过来关心地问道: “弥之助、弥之助,你没事吧?” “哎呀!弥之助,你有没有受伤?” 大家都知道刚才多亏弥之助在凹槽下方“偷袭”吉太郎,否则众人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只不过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击倒吉太郎的。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龙平将弥之助交给神乐太夫们处理之后,两人便绕过凹槽,跟从洞穴后面冲出来的广濑警官碰头。 广濑警官右手拿枪,左手拿着手电筒,身后还跟着藤田刑警、山崎巡警、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 只见三津木五郎脸色发白,眼底透出一抹茫然的神色,整个人就像是浮在半空中似的。荒木定吉则推开众人,来到金田一耕助面前。 “金田一先生,我父亲呢?我父亲在哪里?” 他泪流满面地问道。 “在对面,你看了就会知道哪一个是令尊。对了,你没有手电筒,就用我这一支吧!可是我必须先告诉你,千万别乱动现场的一切,因为这些都是重要的证物。” 荒木定吉点点头,绕过中间那个凹槽,进入地底宫殿。 这时候,另外两道手电筒的灯光从金田一耕助他们刚才经过的洞穴里照过来。 “是谁在那里?快点出来!” 广濑警官大声叫道。 “我们是后藤和山野。” “咦?你们两个不是应该在前面看守吗?” “西村和斋藤正好赶到,我们拜托他们代为看守一下。还有,媒体采访人员全部赶过来了。” 后藤刑警说道。 “对了,刚才有五位神乐太夫把我们围起来狠狠地打了一顿,其中一个人还把我的佩枪抢走了,所以大家要小心一点。” 山野刑警讲到这里,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这才明白弥之助刚才为什么能反败为胜,不禁莞尔一笑。 “神乐太夫现在全都在这儿,不会有问题的。你们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绝对不可以让媒体采访人员闯进来。” “可是主任,刚才不是有枪响吗?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你们出去后告诉媒体人员说,等天一亮,我就会向大家宣布案子的结果,请他们耐心等候。” “是的。” 两位刑警离去后,广濑警官终于有空看着趴在地上的吉太郎。 只见吉太郎整个人趴倒在地,背上有三个弹孔,血水正不断地从弹孔里汨汨流出。 “藤田,帮我把尸体翻过来。” 藤田刑警依言将吉太郎的尸体翻转过来。只见吉太郎除了下腹部和左胸各中一枪之外,还有一发子弹是从下巴贯穿左耳,这发子弹让他那张原本就非常丑陋的脸孔变得更加扭曲,就连已经阅“尸”无数的广濑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在看到他的脸时,都忍不住移开视线。 “究竟是谁开枪打死吉太郎的?” 广濑警官带着责怪的语气问道。 “是弥之助。” 金田一耕助指着在对面洞穴里害怕不已的弥之助说: “是他夺走刚才那名刑警的佩枪。可是主任,请你不要责怪他,因为是他效了我们大家……喏,你看!” 金田一耕助伸手指着吉太郎抱在胸前的猎枪说: “这把枪已经射出子弹,还好在吉太郎扣下扳机之前,弥之助射出的子弹已经命中他了,因此他才会站不稳脚步失去准头。你可以派人调查一下洞顶,这把枪是散弹枪,应该会有不少弹孔留在洞顶上。 要是这些子弹都击中我们,我们早就已经升天了,换句话说,弥之助可是我们全部的救命恩人呢!对了,弥之助,现在已经没事了,请你把手枪交还给主任吧!” ------------------第28章 搜索行动 暗中部署 先前广濑警官在金田一耕助的建议下,等到挖坟墓的工作一结束便紧紧跟着吉太郎;藤田刑警则遵从广濑警官的命令暗地跟踪巴御寮人。 另一方面,金田一耕助也请求山崎巡警悄悄把留置在派出所里的三津木五郎和投宿“锚屋”的荒木定吉带到刑部神社。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在今天晚上解决所有事情。 不过想在暗中进行一些事并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是刑部大膳注意到警方的行动,所以立刻去敲住在附近的村长家门,两人一起跟踪巡警和荒木定吉。 另一方面,被带到刑部神社的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虽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状况,可是两人多少感觉到整个事件大概就要接近尾声,心中不免有几分期待和忐忑。 媒体采访人员起初并不知道警方这一次行动,直到他们得知派出所里的山崎巡警和三津木五郎都不见了,才意识到情况不对。 幸好他们还算有职业道德,一知道警方的所有行动必须秘密进行时,便充分配合他们,他们没有做出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只是默默地集结在刑部神社,没有一个人跑来和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或山崎巡警交谈,也没有人拿着照相机猛拍照。 负责跟踪巴御寮人的藤田刑警原本因为掘坟工作失败而感到意志消沉,可是当他一知道广濑警官指派给他的新任务时,立刻恢复斗志,一路紧跟着巴御寮人。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药师岩后面,藤田刑警虽然一直偷偷躲藏在药师岩舞台下面的巨石上暗中观察,但是他对巴御寮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感到纳闷。 就在这时,他亲眼目睹一件令人心跳加速的事实—— 有一盏灯光在锯子山半山腰忽明忽灭地闪动着,而且那盏灯还朝着藤田刑警和巴御寮人这边移动。 尽管灯光忽明忽灭,可是行进的速度却相当快速,藤田刑警判断出来者对这一带的路径相当熟稔,因此更加小心地埋伏着。 不久,藤田刑警看出来人是吉太郎,而且他今天不但全副武装,手中还握着一枝猎枪,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 巴御寮人先站在原地和吉太郎说话,没多久,两人便一块儿进入参拜的地方,最后再也没有出来了。 时间经过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 藤田刑警在原地等候许久,始终不见里面的人有何动静,于是从巨石上站起来,溜进参拜的地方。 结果他发现里面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更逞论是巴御寮人或吉太郎了。 (看来除了金田一先生进去的那个洞口之外,这里可能还有一个秘密入口。) 藤田刑警本想逞自进入洞穴中一探究竟,但他左思右想后,认为还是应该等候长官到达之后再做打算。而广濑警官到达药师岩舞台,只比吉太郎晚了十分钟左右,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由于吉太郎的脚程十分快,负责跟踪他的广濑警官又不能明目张胆地使用手电筒,因此他这一路上吃足了苦头,不但身上的衣服勾得破破烂烂,脸颊和手脚也都有擦伤。 不过,广濑警言并没有抱怨,他听了藤田刑警的报告之后,马上说: “什么?巴御寮人要吉太郎把所有的人都杀光?” “是的,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状态了。” “这么说,参拜的地方后面还有另一个入口喽?” “我是这么认为,因为他们一进去就没有再出来了。” “好的,大家找找看。” 没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一扇像是入口的石门,广濑警官立刻回头对藤田刑警说: “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刑部神社。” “为什么?刑部神杜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应该已经到那儿了,说不定连大膳先生和村长也到了,你把他们全部带到这里来。” “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带他们一起进入洞中,因为金田一先生打算在今晚宣布命案侦破,我也觉得这么做比较好,只是……” “只是什么?” “媒体采访人员还在那儿静候我的回复,要把三津木五郎等人偷偷带过来恐怕有点困难,所以你必须跟他们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是的。你跟他们说等事件一结束,我一定会立刻发表事情的真相,必要时还可以让他们拍照,但是他们绝对不可以妨碍警方今天晚上的行动,希望他们务必做到这一点。” “是。” 等藤田刑警带着一行人回来时,那扇石门已经打开,可是大批的媒体人员也都闻风而来。 广濑警官只好再次告诉媒体人员,希望他们能信守承诺;接着命令两名刑警负责看守住洞口,并让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和刑部大膳、村长一起进入洞中。 事后回想起来,广濑警官当时的决定相当正确,因为吉太郎死前所说的话,全都一字不漏地传进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刑部大膳和村长的耳里。这比事后再多费唇舌来解释更有效。 残酷的真相 等吉太郎被击毙,一切残酷至极的连续杀人事件都画上休止符之后,一行人便在警方的允许之下绕过凹槽,进入地底宫殿。 在众多手电筒和大型蜡烛的照射下,地底宫殿顿时间变得非常明亮。 首先是荒木定吉站在父亲的遗骸旁边痛哭失声,接着阿诚、阿勇也有相同的情绪反应,开始在戴着素戋鸣面具的父亲遗骸前放声大哭。 至于三津木五郎则是一副神情呆滞的样子。 吉太郎先前那令人憎恨的声音不断在三津木五郎的耳中索绕不去。 (既然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从巴御寮人肚子里生出的孩子是安置在地底宫殿祭拜的“暹罗胎”,那么是谁生下我呢?我的父亲又是谁?) 三津木五郎根本无法相信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绝世美女,最后竟是一代魔女! 这个事实同样令刑部大膳和村长震惊不已,他们都料想不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乖乖女,竟会是连续杀人事件中的真凶,因此两人的良心备受苛责。 尤其是刑部大膳,在有生之年还听到这么残酷无情的事实,他所受到的打击更是强烈,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村长,快带我离开这里!我无法再待在这个地方,也不想再见到御寮人了。” 身为刑部岛领导人的老人在经历这些曲折离奇的事件后,立场变得十分尴尬。他生平最感骄做的自尊一下子跌到谷底,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 村长见状,只好尽快搀扶他走出充满血腥的地底宫殿。 他们离开之后,大伙的话题立刻转到巴御寮人的身上。 巴御寮人现在人在何处? 这是大家心中共同的疑惑。 于是警方再度出动大批警力在红莲洞内部仔细搜寻,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有发现巴御寮人的行踪。 因此,那天早上的搜寻行动就这样不了了之。 另一方面,大批的媒体采访人员早已经将入口处挤得水泄不通。刚才他们也听见来自洞穴里数发手枪和散弹枪的枪声,所以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相当激动,很想冲进去采访。 可是守在入口处的两名刑警在没有获得长官的指示前,绝不可能让他们进入洞内,大家只好捺着性子等候。 还好当枪声响起三十分钟之后,刑部大膳便在村长的搀扶下步出洞口。 媒体采访人员见状,立刻上前包围住刑部大膳和村长,可是他们哪里还有心情接受采访呢? “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相当恐怖……或许这座岛真的被恶灵附身了。” 听了村长神情呆滞的低语,以及见到刑部大膳举步艰难地离开红莲洞之后,媒体采访人员的好奇心已经达到顶点。 三十分钟之后,广濑警官也走出洞外,在他身后的则是金田一耕助、越智龙平、真帆和七位神乐太夫。 广濑警官立刻对媒体人员宣布顺利侦破,借此牵制住蠢蠢欲动的媒体采访人员。 “现在时间是六点钟,八点的时候我们将会在刑部神社举行记者会。在这之前,请大家先用早餐吧!或者你们可以拍摄洞里的一切,不过我们得事先说明游戏规则,你们千万不要乱跑,因为这个洞穴相当大,路径也十分复杂,若是迷路了就会非常危险,希望你们谨记在心。”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媒体采访人员都乖乖地依约行事。 确认身分 当天十一点左右,矶川警官回到刑部岛。 他在新在家附近的派出所里听广濑警官述说昨天深夜的冒险行动时,当场脸色大变,并对金田一耕助在地底下九死一生的冒险经过,以及存放在地底宫殿里的几具白骨感到十分惊讶。 事实上,矶川警官这次回冈山有两件重要的任务,一件是调查刑部大膳的财产,一件是查访淡路玩偶师傅的身分背景。 从这次的调查中,他发现刑部大膳以前在冈山市内和仓敷一带的确拥有庞大的地产,可是这二十几年来已相继变卖,到了现在,几乎濒临破产的地步。导致他破产的原因除了遭受浅井春的威胁之外,刑部守卫挥霍无度的恶习更是一大主因。 至于淡路玩偶师傅的本名叫山城太市,他“蒸发”的时间是昭和三十六年,当时年约三十六岁,身高大约一百六十八公分,体重七十五公斤,体型十分壮硕,所以深受巴御寮人的青睐。 总之,矶川警官把调查到的资料跟金田一耕助讨论之后,当天正午,刑部大膳便派人来找金田一耕助,希望他能带着三津木五郎去一趟。 得到矶川警官和广濑警官的谅解后,金田一耕助便带着三津木五郎一同前往“锚屋”。 此刻的刑部大膳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趾高气昂,经过这一连串事件的打击,他变成一个毫不起眼、境遇悲惨的迟暮老人。 “金田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