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就越加苍白,脸上的肌肉也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 “大哥,悬崖下面好象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神社后面。” 走在后面的阿勇出声提醒道。 “什么?有小路?” 阿诚说着,立即朝悬崖下面望去。 “嗯,我们就从那儿试试看吧!” 阿诚说完,便带头走向小路。 阿勇一面跟在哥哥的身后,一面担心地注意着他的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哥哥心里似乎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 不一会儿,他们果真来到视野开阔的千叠敷。 “阿勇,你看,从这里可以看见位在悬崖上面的神社屋顶,可见这里一定就是警察所说的‘千叠敷’。” “可是这里哪有一千叠大啊!叫它千叠敷未免太夸张了。” “你这个人真挑剔,‘千叠’是指十分宽阔的意思,只要这里的视野辽阔,又何必真的要有一千叠大呢?” 阿域说着,还用脚在岩石上用力踏了踏。 由于岩石上长满厚厚的青苔,所以脚踩在石头上,就好象踏在软软的被褥上一般。 两兄弟轻声走在枝桠茂密的林木中,阿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脸颊的肌肉也十分紧绷;阿勇受他影响,心脏像晨钟一般跳得非常急促。 两人终于来到七颗大岩石座落的位置,阿诚细心地查看每个岩石的后面,然后才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大哥,岩石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确认一下石头后面有没有人,要是有人在这里可不妙了。” 千叠敷这里非常寂静,只有偶尔从南方海面吹来的风把枫树和栎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阿勇吞了一口口水,阿诚则目光锐利地凝视着他说: “阿勇,现在大哥要说的话,你绝对不可以对旁人说,不但不可以告诉你爷爷,也不可以告诉现在在旅馆里的大叔们,知道吗?” “既然大哥这么说,我不跟任何人说就是了。” “你发誓?” “我发誓,如果我将你说的事情告诉别人,愿受神明处罚。” “这样我就放心了。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叫做千叠敷,事实上,我是从一个人那里听来的。” “你从谁那儿听来的?” 阿勇怯儒地问。 “是爸爸告诉我的。” 此时阿诚说话的语气相当激动,眼中也泛出盈盈泪光。 “爸爸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正如爷爷所猜测的,爸爸真的是在这里失踪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告诉爷爷这件事?” “要是让爷爷知道这件事,他说不定会非常激动……别忘了,爷爷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我们不能让他受太大的刺激。 更何况,自从妈妈抛下我们两兄弟改嫁以后,爷爷一手将我们两兄弟带大,我们怎么可以再让爷爷为了这件事心烦呢?唯今之计,只有靠我们两兄弟找寻仇家报仇。” “你说的‘仇家’,是指爸爸在外面养的女人吗?” “嗯,爸爸在外面金屋藏娇的事,你听说过吧?” “我是听爷爷说的。从小,爷爷就屡次对我,爸爸因为经不起那个坏女人的诱惑,最后才会惨遭那女人的毒手。” “我也这么认为。只可惜我从小身体就不强壮,没办法替爸爸报仇……可是你就不同了,你一直长得身强体壮,如果你能替爸爸报仇,相信爷爷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这也算是对爷爷的一种回报。” “哥哥,我也很想为爸爸报仇,只是我不明白‘千叠敷’和‘为爸爸报仇’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我记得爸爸第二次离家出走回来之后,爷爷和奶奶曾经狠狠地教训爸爸一顿,那天晚上,爸爸一面哄着我入睡,一面哭…… 当时我问爸爸这几天他去了什么地方?爸爸对我说他去了‘千叠敷’;爸爸还说他对不起爷爷、奶奶、妈妈和我们两兄弟,可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去那个地方。对了,那时候爸爸还说过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好象是一种鸟叫声,详细名称我记不得了。” “你说的鸟是指乌鸦还是麻雀?” “既不是乌鸦,也不是麻雀,而一种我没听过的鸟名。” “除了鸟叫声,爸爸还有说别的吗?” “应该有吧!只可惜我已经不记得了。当时我才六岁,而且又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而且我压根儿没想到一个月之后,爸爸竟然又失踪了。” 阿诚显得懊恼不已。 “长大后,我便加入神乐社四处旅行,并到处打听有没有人曾听过‘千叠敷’这个地名,直到今天,我终于……” 阿诚说到这儿,突然闭上嘴,躲到旁边的岩石后面。 一旁的阿勇也在哥哥的示意下,躲到另外一座岩石后面。 不一会儿,只见真帆、片帆这对双胞胎蹑手蹑脚地走进千叠敷。 片帆的决定 “片帆,你说有话要跟我说,究竟是什么事呢?” 真帆还是像往常那般天真,可是片帆却紧绷着脸,露出严肃的表情。 “真帆,你昨天听了荒木定吉先生的话之后,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联想到什么?” “哎呀!你真是讨厌,你的脑筋比我好,记性也比我强,却故意装糊涂。” “什么装糊涂?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么说,你是真的忘了……那我就提醒你吧!在我们念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不是有个表演傀儡戏的人,从淡路来到我们这座岛上表演‘巡礼之鹤’吗,表演愧儡戏的师傅一边操纵傀儡,一边说故事,结果妈妈听了直流泪,我记得当时你也哭得很伤心,不过我倒是没哭。” “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个表演傀儡戏的师傅总是在背上背着阿弓、阿鹤和阿波十郎兵卫这几个傀儡,而我最怕的就是阿波十郎兵卫,那个傀儡实在太可怕了,我连作梦都会梦到它,只是……片帆,这件事跟荒木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真帆,后来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事?” “隔了半年左右,有位警察到我们这儿来调查,说那个人下落不明,套句现在的流行语,就是那个人在空气中‘蒸发’了。” 真帆听了,脸色越变越苍白。 “有这种事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哦,那个时候你去仓敷,本来我打算跟你一起去,虽因为生病,只好躺在床上休养。当时,警察就在我的床边问妈妈许多有关傀儡戏师傅的事情。” “那妈妈怎么回答他?” “妈妈告诉警察,那个师傅确实曾在岛上住了一个晚上,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和你一起送他到小矶的码头,然后便去学校上课了。” “对、对、对,听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那时他好象说要去下一个小岛,于是我们向他挥手道别,并看着他搭联络船离去。” “嗯,所以我告诉警察,那个师傅确实离开这座小岛了,可是警察却说,那个师傅之后又来过我们这座小岛。 问题是,如果那个师傅身上背着三个傀儡的话,怎么可能没有人见过他呢?而且,按照当时那位警察的说法,傀儡师傅四处表演傀儡戏之后,就会先回淡路岛,隔两、三天再出来做巡回表演,可是那一次他不但一个多月没有回家,甚至连一封信、一张明信片也没有寄回去。 傀儡师傅的家人担心他在路上发生意外,便向淡路警察局报案,整件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总之,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得都睡不着觉。” “片帆……” 真帆担忧地看着她说: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事?” “昨天我听了荒木先生的叙述后,越来越觉得害怕。为什么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消失无踪?难道我们这座小岛真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片帆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眶含着泪水,紧紧握住真帆的手说: “真帆,你一向温顺、有耐性,每当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总是能够坦然面对它,一点都不会怀疑别人;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总是想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还记得吗?‘锚屋’的老板曾经说我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行为思想却大不相同;你是个乖巧、老实的孩子,而我则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猜测人家心中想法的女孩。老实说,我最近对这座小岛感到非常恐惧,我真的非常害怕……” 片帆一面说,一面紧握着真帆的手,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片帆,你为什么会怕这座小岛?这是你生长的地方啊!” “真帆!” 片帆现在的情绪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她重新思考一下,才幽幽他说道: “虽然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别忘了,这其中有三年的时间我们不在这座岛上,那三年高中阶段,你住在仓敷,受到仓敷御寮人的照顾,而我在玉岛,接受玉岛御寮人的照顾。谁知道在我们离开的三年当中,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到这儿,片帆的身子再度激动地颤抖起来。 “总之,我打算离开这座小岛,离开这座可怕的小岛。” “你……你想逃到哪儿去?” “我还没有决定要去什么地方,不过,我已经决定要离开这座小岛了,而且日期就定在今天。” “你不要想留住我,一旦我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改变心意,而且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如果你告诉别人,我将会恨你一辈子。” 说完,片帆突然转身冲向千叠敷入口的那条路上。 “片帆,等等我!你别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走啊!” 两姊妹的身影很快便从山崖下方的道路上消失无踪,这时,阿诚和阿勇从岩石后面走出来,两人的脸色宛如蜡像一般惨白。 “阿勇,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大哥,难道除了爸爸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在这岛上‘蒸发,了?” 兄弟俩彼此互看一眼,全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第12章 奇妙之旅 出海 昭和四十二年七月六日,也就是刑部神社宵宫当天的午后,金田一耕助在刑部大膳的带领下,由越智龙平的堂弟——吉太郎负责划船,绕刑部岛一周。 最近越智龙平的声势如日中天,就连附近的乡镇也对越智龙平的传奇事迹津津乐道。 诸如此类的情况看在吉太郎眼里,当然很不是滋味,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将烦躁、不安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教人完全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金田一耕助一面看着吉太郎划船的身影,一面试图揣测他的心意。 不过,更教金田一耕助困惑的是,刑部大膳约他出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刚才金田一耕助正和矶川警官一起享用丰盛的午餐时,刑部大膳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金田一先生、矶川警官,你们住得还习惯吗!” “当然,这里实在太棒了。老实说,楼下那间十叠大的房间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大了,住起来反而有空旷的感觉。警官,你说是不是啊?” “金田一先生说的没错。大膳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住不习惯,这间房间住起来真的很舒适。” 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绝不是说客套话,他们是真心觉得这个房间很不错,只要一打开北面的雨窗就能将儿岛半岛、鹫羽山尽收眼底,景观之好,绝不是楼下那间十叠大的房间所能比的。 “听到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由于神乐大夫们人数众多,如果有疏忽两位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对了,神乐太夫一行人现在怎么样?” “他们正在休息。对了,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 “你不是说过想逛逛这座小岛吗?我现在陪你去如何?”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禁吃惊地望着刑部大膳。 “大膳先生,这时候不是你店里最忙碌的时刻吗?怎么好意思……” “别担心,有关祭典的事情,交给村长去处理就行了,我这把老骨头硬要插手的话,只会带给大家不便。反正这只是一座小岛,绕一圈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只要赶在傍晚前回来就可以了。” 刑部大膳如此热心,反倒让金田一耕助担心起来。 (大膳先生为什么选在岛上最忙的时候,硬要带我去逛刑部岛呢?难道他有什么阴谋?) 可是当时的情况实在不容许他拒绝刑部大膳的邀请,因此金田一耕助只好勉强笑着说: “啊!那就麻烦您了,对了,我们一定可以赶在傍晚以前回来吗?” 金田一耕助特别加重语气问道。 “放心吧!差不多五、六点左右就可以回来了。矶川警官,你也一块儿去好吗?” “不,谢谢您的好意,我对抬神轿的表演比较感兴趣。” 尽管矶川警官口头上这么说,但他留下来的目的,是想跟神乐大夫们多聊聊,看是否能汇集到有用的资料。 “好,那我就不勉强了。金田一先生,我们这就出发吧!” 金田一耕助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刑部大膳离去。 矶川警官看着金田一耕助沮丧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同情的表情。 两人下了楼梯后,刑部大膳带头走向柜台北侧的庭园,沿着脚踏石走到面向大海的厨房后门,这时阿岛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 “咦!为什么从这里走?” 金田一耕助茫然地停下脚步。 “哈哈!我觉得这种走法要比搭乘机械动力船来得潇洒多了。来,往这儿走。” 刑部大膳说完,又继续往前走,金田一耕助只好跟在他身边前进。 他一脸无奈地边走边回头张望,却发现楼下那间十叠大房间的窗户正好敞开着,里面的七位神乐大夫一看到金田一耕助他们,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目送他们离去。 金田一耕助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那么多人看见我跟大膳先生一起朝海边走去,他应该不敢趁机害我。) 可是接下来金田一耕助看见刑部大膳打开厨房后门的一瞬间,不禁再度感到十分疑惑。 没想到在厨房后门待命的,竟是这座岛上仅剩的一艘机动船,而手里握着桨的人正是吉太郎! “大膳先生,我们就坐这艘船绕刑部岛一周吗?” 金田一耕助不敢置信地问。 “是啊!这样比较潇洒、惬意嘛!” “可是,这座小岛的外围不是有十四公里吗?” “放心,吉太郎的臂力很好,只要你愿意,他甚至可以划得像箭一样快呢!吉太郎,是不是啊?” 面对刑部大膳的询问,吉太郎并没有答腔,只是沉默地挥动手上的桨。 吉太郎今天的穿着就像金田一耕助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一件上下连身的黑色软皮工作服和一双及膝的长靴,十分适合划船。 (可是,我这身装扮真的适合乘坐小船吗?) 金田一耕助心虚地看看刑部大膳,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 “金田一先生,快上船吧!” 刑部大膳不由分说地拉着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没有办法推辞,只好坐进小船里。 “来,把这个穿在身上,这样就算被水花溅到也没关系。” 刑部大膳一边说,一边从机动船的船腹里拿出两套蓑衣和蓑帽。 “咦?是蓑衣和蓑帽,这些东西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对了,刑部神社社务所的玄关机,好象也挂着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蓑衣和蓑帽呢!” “嗯,这虽然是前人的生活智慧,可是在现代仍然很受用。金田一先生,你会介意穿这些蓑衣和蓑帽吗?” “不,我当然不介意。” 于是,金田一耕助便照着刑部大膳的指示穿上蓑衣。 “蓑帽一会儿才有用,先放在一边。”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正准备从刑部大膳手中取过蓑帽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二楼对他喊道: “金田一先生,你这身打扮倒是挺滞洒的。” 金田一耕助闻声抬头一看,只见矶川警官从二楼的栏杆后探身出来。 “哈哈!谢谢夸奖。” 一旁的刑部大膳看见矶川警官,立刻笑着说: “矶川警官,你这位重要的朋友就暂时交给我保管喽!” “那就麻烦你了,金田一先生,祝你玩得愉快。” 矶川警官说完,便从二楼向金田一耕助一行人挥挥手。 这段谈话虽然简短,却大大地让金田一耕助放下心中的大石。 之前他一直担心刑部大膳和吉太郎对自己没有好感,恐怕会假借带他游岛的名义,存心害他。 如今,不但七位神乐太夫看见他和刑部大膳一道走出来,就连矶川警官也亲眼目睹他们上船的情形,相信刑部大膳再怎么大胆,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施以毒手。 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不禁暗自觉得好笑。 (唉!自己承办过那么多案子,接触到的危险情况也不在少数,怎么今天竟会陷入这种被害狂想症的框框里呢?) “金田一先生,我们这就出发了。” “啊!好的。” 金田一耕助大梦初醒般应了一声。 接着,阿岛将船往前推,吉太郎便开始摇橹,机动船就这样慢慢离开“锚屋”厨房的后门。 机动船行驶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才发现船上有一座低矮的蓬子,蓬子下面则是一个两叠大的空间,里面还有一张摆满酒菜的小桌子。 由于蓬子的入口处朝向船头,所以坐在外面的人看不到蓬子里的人正在做什么事。 “原来如此,这艘船的设计是为了让来自北国的客人在里面抱着青楼女子喝酒享乐,同时洗净积蓄在体内的污秽吧!” “哈哈!正是如此,不知金田一先生对金屋藏娇的事感兴趣吗!” “哎呀!我、我才不是那种人!” 金田一耕助一听到这种露骨的问题,急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一双手还不停地搔着头。 刑部大膳见状,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在蓬子的入口处铺了一张毯子,要金田一耕助坐下,一起享用阿岛事先为他们准备的酒菜。 就在刑部大膳和金田一耕助品尝小菜、把酒言欢的时候,吉太郎已经不知不觉将机动船从小矶划向大矶了。 此时天空的云层很低,眼看就要飘下雨丝;有时浪花还会飞溅到小船里,金田一耕助不禁佩服刑部大膳事先准备蓑衣、蓑帽的细心。 刑部岛巡礼 机动船行驶过大矶,一座由花岗岩形成的断崖逐渐逼近眼前。 只见断崖愈来愈高,几乎比海平面高出一百公尺,让人觉得刑部岛宛如海中冒出来的一座大山。 由吉太郎负责掌舵的机动船迅速绕过悬崖,经过岛的西侧向南走。 这时,机动船的左侧悬崖上面突然传来一大群乌鸦的啼叫声,金田一耕助吓了一跳。 “啊!我差点忘了刑部岛上空经常有一大群乌鸦盘旋呢!” “是的,由于乌鸦是刑部神社的使者,所以刑部岛上严禁捕捉、杀害乌鸦。” “嗯,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一般人都认为乌鸦的啼叫声很不吉祥,为什么刑部神社偏偏以乌鸦当作使者呢?” “那是因为以前人们曾在山上布下诱饵诱捕乌鸦,而后岛上便发生许多不祥的事情,所以咱们的老祖宗才会定下这么一个规定,严禁任何人捕捉或杀害乌鸦。” 刑部大膳端起酒杯,若无其事他说着。 金田一耕助从机动船里抬头往向上看,发现群聚在悬崖上的乌鸦就像正在狙击位于下方的目标似的,全都围在同一个地方,呱噪地叫个不停。 “对了,吉太郎!” 刑部大膳突然出声叫道。 “什么事?” 吉太郎无精打采地回应着。 “隐亡谷里面有什么东西?” 吉太郎没有回答,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 “这里有一个叫做‘隐亡谷’的地方吗?”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感到好奇,是因为“隐亡谷’这个名字听起来实在很不吉利,难道是那里曾经发生过不幸的事情,所以岛民们才会如此命名? “嗯,你现在抬头往上看到的那个锯齿状悬崖就叫做锯子山,而锯子山下面的山谷就是隐亡谷。” “那里为什么会叫做‘隐亡谷’?” “一般说来,岛上的居民死后都将尸体埋葬在地藏平旁边的那处墓地;至于外地来的人若在岛上过世的话,我们会先将他们的尸体火化,免得等到死者家属前来领取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腐臭难闻、无法辨认了。 不过,由于我们没有专用的火葬场,只好将尸体放在隐亡谷的岩石裂缝中,然后在尸体上面放一些木材、浇些油,最后把尸体火化,这是岛上自古就有的习俗。” 刑部大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火化尸体这个任务就由吉太郎担任。” 一听到这句话,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最近有尸体在那边火化吗?” “不,近年来并没有发生大多这种事情。对了,矶川警官不是在调查一位叫青木春雄的人吗?如果那男人死在这岛上的话,就一定会交给吉太郎火花,但由于他在住宿登记簿上的登记的是假名,因此就算火化了,我们可能也无法找到家属来领取骨灰。” 刑部大膳一面说,一面目光锐利地直视着金田一耕助,他仿佛怀疑金田一耕助早就知道青木春雄的真实身分似的。 金田一耕助不愿正面迎战,于是故意将视线投向远方,这时嘎嘎作响的乌鸦群已经渐渐飞向锯子山的后方。 “吉太郎。” 刑部大膳见金田一耕助无意再谈论这个问题,便识趣地转换话题,对吉太郎问道: “后来你没有再去隐亡谷查看?说不定野狗又叼出什么东西来了。” “有空的话,我会再去隐亡谷看看的。” 看来吉太郎的确是个不多话的人。 “这座岛上有野狗吗?” 金田一耕助插嘴问道。 “嗯,以前岛上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只狗,后来这户人家搬离岛上,便任由狗儿在岛上自生自灭。这只被主人遗弃的狗看到谁都不怀好意,因此渐渐变成一只凶猛的野狗,村里的人都非常怕它,吉太郎曾经试图捕杀那只狗,不过它非常聪明,上次的捕杀行动并没有成功。” “既然那只狗如此凶恶,吉太郎如何捕杀它呢?难道吉太郎有枪?” “是的,他有枪,在打猎期间,吉太郎到哪儿都带着枪。” (由大膳先生所说的话来看,吉太郎在刑部岛上好象是个非常“实用”的男人。) 金田一耕助暗自点点头。 “不过最近有好长一阵子没看见那只野狗,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是这样倒也好,不管怎么样,吉太郎,你明天就去隐亡谷一探究竟。” 刑部大膳的话打断了金田一耕助的沉思。 金田一耕助立刻抬起头,讶异地看着他问: “大膳先生,明天刑部神社要举行祭典,吉太郎不用到那里帮忙吗?” “没关系,去一趟隐亡谷不会花多少时间,吉太郎很快就可以来回。” 这个时候,机动船在悬崖下面缓缓地画了一个弧,接着便驶向刑部岛的南侧。 “金田一先生,那里就是千叠敷,而千叠敷的下面就是落难渊。” 金田一耕助随着刑部大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距离千叠敷下面数公尺处围着一条粗粗的绳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那个地方叫做眼镜岩。金田一先生,戴上蓑帽吧!” 刑部大膳一边说,一边拿起放在旁边的蓑帽往头上戴。 “大膳先生,为什么要戴上蓑帽?” “我们待会儿要进眼镜岩里面看一看,为了怕水滴从上面滴下来,所以才准备蓑帽。吉太郎,麻烦你了。” “是的,老板。” 眼看着机动船越接近眼镜岩,海面上的游涡也越变越大,如果掌舵人的臂力不够强,小船就会一直在原地打转。 幸好吉太郎的臂力真的相当强而有力,金田一耕助坐在船舱里,一点也没有猛力摇晃的感觉。 终于,机动船驶进一座黑漆漆的水洞,金田一耕助抬头往上看,发现在数公尺高的上方有耸立的岩顶,岩顶上还垂挂着像树根一般的东西。 等他往水洞里面瞧上一眼之后,不禁屏住气息。 整座水洞看起来漆黑一片,根本无法知道何处是水洞的尽头。 “这座水洞有一个非常美的名字,叫做‘水莲洞’,有些居民把这里称为‘鬼岩屋’,平常没有人会来这里,金田一先生,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们还有时间吗!” 金田一耕助实在有些不想进去。 “放心吧!我们有的是时间,吉太郎,咱们可以进去了。” 吉太郎点点头,越过船腹中间屋顶,递给刑部大膳一个日式的煤油灯。 “啊!我差点忘记先前已经准备好的东西了。喏,金田一耕助,这个给你。” 刑部大膳说着,从衣服下面的肚围里掏出一支手电筒,递给金田一耕助。 “吉太郎,小心点,千万别撞上海底的岩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这……老板,虽然去年我来过一次,可是当时并没有进来这里,所以……” 吉太郎有些心虚他说。 “吉太郎,我对你有信心。对了,金田一先生,你的游泳技术如何?” “虽然不是旱鸭子,但也不是很会游。” 金田一耕助出生于东北内陆,他对自己的游泳技术实在没有多大的信心。 “既然如此,我们只好相信吉太郎的划船技术了,吉太郎,你就赶快往前划吧!” 刑部大膳高举煤油灯,打个手势,吉太郎应了一声,立刻把船划进鬼岩屋里面。 金田一耕助见状,只好借助手电筒的灯光观察洞里的情况。 这条水道大约有六公尺宽,两则都是突然的岩石,岩石上有好几道纵向的裂痕。有些岩石裂缝相当大,看起来就像是壁龛一般,水流冲进去立刻产生漩涡,给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金田一耕助把手电筒往上照,只见离水面五、六公尺的地方,是由一个黑得发亮的岩石所形成的洞顶,洞顶上不时滴下水滴来。 还好刑部大膳事行先准备了蓑衣和蓑帽,金田一耕助才不至于被淋湿。 “大膳先生,是因为……台风来袭,才会造成这种特殊的地理景观吗?” 金田一耕助刻意回避“二十六年”这个年份问题。 “不,这种地理景观很早就有了,据说当年我们的祖先——平刑部幸盛等七人自杀后,祖先的尸骸就是在这个洞穴被发现的。” 随着机动船不断地往前行进,洞里的光线越加昏暗,唯一可以划破黑暗的便是刑部大膳手中的煤油灯和金田一耕助手中的手电筒。 置身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下,金田一耕助不禁全身紧绷。 “大膳先生,这个洞穴延伸到什么地方?” “嗯,咱们就快要出洞穴了,再过一会儿,目的地就会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这样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非要挑今天带你来认识刑部岛。” 刑部大膳话还没说完,金田一耕助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离水面三十公分左右的岩石台地。 他赶紧用手电筒大致探看一下这片台地,发现台地的面积大约有十叠大,好象可以在上面行走。 “这座台地叫做刑部岩。吉太郎,把船靠在刑部岩的岩边吧!” 吉太郎小心翼翼地把船停靠在岩边,刑部大膳带头跨出机动船,站在刑部岩上面。 “金田一先生,你也一块儿来吧!不过千万要小心点,这块岩石非常滑哦!” 金旺一耕助点点头,一边用手电筒照射地面,一边撩起宽松的裤脚,慢慢移动到岩石上。 可是,岩石上面的青苔实在太厚,尽管金田一耕助十分小心地行走,脚底仍然踩滑了,眼看他正要滑倒之际—— “金田一先生,别怕,我已经拉住你了。” 刑部大膳适时伸手扶住金田一耕助。 可是金田一耕助还是非常害怕,因为他发现脚下除了厚厚的青苔之外,竟然还有一种奇特的生物,而且这些四处爬行的小生物布满整座台地。 这些奇特的生物就是小螃蟹,由于数量众多,整座台地看起来像是被螃蟹覆盖住一般。 当螃蟹朝同一个方向爬行时,整座岩石台地好象也跟着移动。 这时候,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青木修三的临终遗言: “他们走路的样子就像螃蟹一般横行…… 他们是平家蟹……平家蟹的子孙……” “金田一先生,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刑部大膳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哎呀!螃蟹已经爬到我的脚上了!” “吉太郎,你快来这里用长靴踩死这些螃蟹,唉!今年的螃蟹特别多。” 吉太郎一听到刑部大膳这么说,立刻离开机动船上到台地,用力踩踏地上的小螃蟹。